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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Finmy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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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芯]誰說我要給你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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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3 13:46: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她辭職了!

  說走就走,辭職信當天就打好,電腦資料立刻交出來,私人東西當天收拾好,連預定的工作進度都漂漂亮亮地趕出來,臨走前放在他桌上。

  就連辭職走人,她都還是維持一直以來的高效率,讓他無從挑剔起。

  可惡!

  袁星朗雙手環胸,鐵青著臉,人坐在會議室的主位,魂卻不知飄哪兒去了,思潮起伏不定。

  那該死的夜雪,就這麼留下一封辭職信離開了,既不告訴他到哪裡高就了,也沒說一聲以後再聯絡,就這樣冷冷地、一聲不吭地走人。

  她這是什麼意思?打算以後再也不跟他見面了嗎?

  沒錯,他是不高興她對他說了謊,也不爽她跳槽到別家公司,但他們起碼是五年的交情了,就算那天吵得是激烈些,也不用就此恩斷義絕吧?

  他承認自己那天脾氣是失了控,說了些傷她的話,但她自己也有不是啊!為什麼弄得好像一切全是他的錯似的?

  該死!

  袁星朗眼角抽搐,濃眉擰成一團。

  很好,不聯絡就不聯絡,稀罕嗎?

  可是,如果以後真的見不到她,他該怎麼辦?現在跟她不過幾天沒見而已,他就渾身不對勁,全身上下像火山悶燒,脾氣隨時要爆出來,就連工作時也常常走神,無法定下心。

  不行不行!搞什麼?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為了個女人神魂不定像什麼樣?何況還是那女人背叛了他,不顧他們的革命友情狠心跳槽……

  「哼!」重重的冷哼自鼻腔裡噴出來,

  正在發言的小主管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哪裡說錯了,急忙翻找手邊資料。

  確認報告內容無誤,他討好地開口問:「請問總經理是不是有什麼意見?」

  「什麼意見?」袁星朗瞪他,眼眸炯炯燒著火。

  ㄟ……總經理怎麼反問他?「我的意思是,總經理對這件事有什麼意見?」

  「什麼事?」

  「嗄?這--」小主管眉角一抽。難不成總經理根本沒在聽他報告?虧他方纔還口沬橫飛的!他在心底自憐。「就是這次日本那邊工會抗爭的事,總經理覺得怎麼處理好?」

  「處理什麼?」

  處理……什麼?!

  這下,不僅是負責報告的小主管呆了,會議室裡其他人也驚訝萬分,十幾道視線往袁星朗身上同情地集中去。

  他們這總經理,果然腦筋秀逗了,連開會時都不專心,講話牛頭不對馬嘴的。

  眾人面面相覷。

  果然觀世音娘娘不在就是不行,自從夏秘書辭職後,總經理整個人三魂丟了七魄,老是神遊中,偶爾回神也往往只是對著某個倒楣鬼發飆。

  小主管很怕自己就是那個即將被總經理罵到臭頭的倒循鬼。

  他掙扎地看著袁星朗,一方面希望他定神,一方面又怕他回神,吶吶地不知是否該開口。

  終於,他深呼吸一口,決定自己應該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氣魄,將那問被澤洋收購的日本公司工會員工抗議的事再從頭說一遍。

  「……員工們很擔心公司被澤洋接管後,他們的工作會不保,所以正由工會帶頭,展開不合作運動,抗拒我們的接管工作。」

  不合作運動?袁星朗這下總算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冷笑一聲,眼中迸出的寒意足以凍死人。

  什麼見鬼的不合作運動?那些不知好歹的員工以為他們是誰啊?!

  怕裁員嗎?很好,他就偏要裁!

  從最高層開始,一路往最基層的員工動刀,年輕的、有創意的人才當然會留下來,剩下的那些沒用的、要求又多的廢物就別怪他冷血無情,一路給它砍砍砍砍砍!

  「總經理,你看我們應該怎麼應對比較好?是不是從這邊派人去跟工會談判?」

  談判?談判個頭!直接派一組人去那邊把資遣費算一算,打發他們走就是了,跟他們囉哩囉唆的只是浪費時間!

  「關於這場談判,我已經擬好了腹案。」

  擬什麼鬼腹案?直接大刀闊斧砍人就是了!

  「說來聽聽。」話一出口,袁星朗幾乎想咬下自己舌頭。他在幹麼?他根本不想聽的啊!

  「我是想,我們可以先動之以情,公司被收購,員工們人心惶惶也很正常,我們應該體諒他們,想辦法安撫他們,首先應該這麼做--」小主管眉飛色舞地開始報告他想了一天一夜的方案。

  袁星朗聽罷,居然還不由自主地點頭。「很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什麼?你說什麼?心裡有個黑暗的聲音怒斥他。你剛剛不是還強悍地說要揮刀砍人嗎?怎麼現在忽然縮回去,變成只會咕咕叫的和平鴿了?

  快把你剛才下的丟臉指令收回來,那是違心之論!

  惡魔小鬼在袁星朗腦子裡敲著鐵錘,咚咚咚咚地要他收回成命,他顫著唇,想反悔,卻說不出口。

  那不是違心之論,是他的真心話,在他腦海裡迴盪的,才是無聊的發洩之語。

  夜雪不在了,那個總是監督著他,希望他存有善良之心的女人離開了,照理說他應該可以隨心所欲地使壞了,可是他說出口的,竟還是願意體諒那些員工的話。

  怎麼回事?難道他已經被那個女人制約了嗎?難道他惡劣的本性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潛移默化了?

  「靠!」懊惱的驚咒聲響徹整間會議室。

  「靠!」懊惱的咒聲從隔壁房間傳過來。

  「誰?」正埋頭寫稿的夏曉露一怔,從電腦前抬起頭來。

  「可惡!」又是一聲尖叫,充滿怒意。

  「姊?」夏曉露總算認出是誰的聲音,趕忙拋下心愛的電腦,急急往隔壁房奔去。

  走浪漫甜美路線的臥房裡,床上擱著個大行李箱,而過中午還穿著一襲睡衣的夜雪正洩恨似的從衣櫃裡翻出一件件衣服,往行李箱塞去。

  「妳怎麼了?姊。」夏曉露驚得手足無措。「妳收拾行李要上哪兒去?妳別走啊!」她緊緊摟住姊姊。「千萬別做傻事!」

  自從姊姊對她那個白癡老闆丟下辭呈,負氣回家後,精神一直處於不穩定的狀態,有時候甚至可以坐在窗邊,對著窗外發呆幾個小時,好像在等什麼人似的。

  「姊、姊,我知道妳對妳老闆很生氣,可是妳一個人生悶氣也沒用啊!」夏曉露試圖勸姊姊。「不如讓我替妳去找他說清楚,看他到底打算怎麼辦!」

  「不必!」夜雪陰沈地否決她的提議。「事情已經很清楚,我跟他之間不可能發展出什麼愛情了,連朋友都做不成。」

  「這樣真的好嗎?妳真的不想跟他再談談?說不定你們有機會和好。」

  「不必談了,我跟他沒有明天!」夜雪話說得決絕,表現出來的卻完全不是那種灑脫。

  這幾天,她很沈默,東西也吃得很少,神智總是恍惚。

  夏曉露明知姊姊是因為那個男人情緒低落,卻不知該怎麼勸她,好不容易到了昨天晚上,她的精神像是振作了許多,肯按時吃晚飯,還連看了兩出HBO播的電影。

  夏曉露這才稍微放下心來,趕著繼續寫稿,沒想到過了一天,夜雪情緒忽然激動起來。

  「姊,妳要去哪裡?回家嗎?那我和妳一起回去!」這種情況下,她非得緊跟著姊姊不可。

  「我要出國,妳也要跟著我一起去嗎?」夜雪冷靜地掙脫妹妹的懷抱。

  「出國?」夏曉露愕然。「為什麼?」

  「我想換個環境,我不想再悶在這裡了。」夜雪一面說,一面繼續快手快腳地收拾行李,一面收,一面一股酸酸的委屈佔領胸臆。「笨蛋、笨蛋!你不來找我就算了,我不在乎。」她喃喃地、忿惱地碎碎念。

  夏曉露愣愣地望她,苦笑。

  果然姊姊嘴上說得倔強,其實還是在等那個男人來道歉,可惜一直沒等到。

  想著,她不禁為自己姊姊抱不平。「出國度假也好,姊,那種爛男人,不要也罷!」

  「誰說我要他了?我才不稀罕!」夜雪啞聲嗤道。「那個笨蛋,我已經對他不抱希望了,隨便他怎麼想好了。他如果以為我會背叛他,就那麼想好了,算我倒楣,這幾年一直傻傻跟在他身邊……」說著,她嗓音有些哽咽,眼眸也不爭氣地染紅。「我跟他五年了,他居然還不瞭解我,不信任我……算了,隨便他好了!」

  夜雪用力關上行李箱,落鎖。

  「姊,我送妳去機場。」夏曉露自告奮勇,眼鏡後的眸還是藏不住憂慮。

  「別擔心,露露。」夜雪伸出手,輕撫妹妹圓潤的臉頰。「妳姊姊不是那種傻女人,不會做傻事。我出國散心幾天,回來就會沒事的。」

  「哪,妳要跟我保證,一定要平安回來喔。」夏曉露伸出手指頭。

  「沒問題。」夜雪與妹妹勾手指。「而且我保證我回來後,一定會把那可惡的男人徹底拋到腦後!」她恨恨立誓,瑩瑩淚眼閃過決意的光。

  袁星朗有不祥的預感。

  前兩天,他終於耐不住性子,透過關係調查到底是哪個大老闆挖定了夜雪,結果整整花了四十八小時,傳回來的消息卻是根本沒哪家公司聘用她。

  這怎麼回事?

  她不是為了跳槽才遞辭呈的嗎?究竟跳到哪家公司去了?

  台灣知名的人力仲介公司就那麼幾家,如果有人幫夜雪談成了工作,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走漏。

  難道她沒打算繼續工作嗎?

  哈!怎麼可能?夜雪不是那種游手好閒的千金小姐,她熱愛工作得很,除非要結婚了才可能收手不做……

  不會吧?袁星朗神智一凜,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夜雪她……不會真的要結婚了吧?

  該死!是誰想娶她?日飛嗎?

  問號的炸彈一個接一個在袁星朗腦海裡爆開,掀起驚濤駭浪,他頓時坐立不安,跳起身在辦公室內踱步。

  有人敲門。

  「進來!」他沒好氣地喊,實在沒心情再處理公事。

  飄進來的是一道嬌小的倩影,短髮綴著水鑽髮夾,身穿粉紅色娃娃裝,正是青春洋溢的溫璇。

  「是妳?」袁星朗吃驚。「怎麼忽然來了?

  「來看看你嘍。」溫璇笑得甜蜜。「你這幾天都沒空見我,我只好親自來你公司堵你嘍。哪,你還沒吃飯吧?我們一起吃便當。」她雙手捧高兩個塑膠便當盒。

  「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喔。」

  「妳親手做的?」袁星朗更吃驚了,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親手做便當給他,他不得不感動。「謝謝!」

  「不客氣。」溫璇還是笑得那麼可愛,便當盒放茶几上,主動過來拉他衣袖。

  「快過來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他在沙發上坐下。

  她打開盒蓋,一陣食物香氣撲來,白色的米飯與各色配菜,妝點出五彩繽紛的圖案。

  這簡直像日本漫畫裡才會出現的畫面嘛。

  袁星朗五味雜陳地瞪著飯盒。

  「哪,你快吃吃看,看看好不好吃?」溫璇催促他。

  他沒動筷,望向她光彩煥發的小臉,不知怎地,有些歉疚。

  「妳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小璇。」

  「嗄?」溫璇一愣,亮晶晶的眼眨了眨。「我都喜歡啊。」

  「我不是個好男人。」他澀澀地說。

  「誰說不是?」溫璇笑著反駁。「你很好啊!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做出那種蠢事,你不但不怪我,還給我機會採訪你。還有啊,你每次都會幫我開車門,走路時會主動走在靠馬路的那一邊,點餐時很尊重我的意見,不會像有些討厭的男人老是愛自作主張……我覺得你真是這個社會上少見的紳士。」

  「我才不是什麼紳士。以前我曾經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人自己搬辦公桌,完全沒動手幫她。」

  「什麼?不會吧?」溫璇不相信。「你那時候一定是有別的事在忙。」

  「我根本沒什麼事,就只是不想幫而已。」

  「為什麼?」

  「因為我跟那個女人也是初次見面,而我不覺得有必要對一個陌生人體貼。」

  「真的假的?」溫璇狐疑地打量他。「你看起來不像那樣的人啊!」

  「我是什麼樣的人,妳根本不知道。」袁星朗撇撇嘴,語氣自嘲。「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很刻薄冷血的。」

  「難以置信。」溫璇還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以前我交女朋友,除了高中初戀那個是畢業後慢慢失聯以外,後來三任女朋友都是因為受不了我,主動把我給甩了。」他乾脆繼續爆料。

  「什麼?你連續被三個女人甩?」溫璇驚訝。

  「沒錯。」

  「為什麼?」

  「因為我達不到她們對我的要求。我老是忘了各種紀念日,也不懂得適時送花送禮物,還常常因為顧著加班忘了約會時間,她們覺得我不夠用心,跟我在一起不會有幸福。」

  「那是她們太挑剔了啦!我就覺得你很好啊。」溫璇安慰他。

  「那是因為妳的要求不多。」

  「我承認我不是那種很難搞的女人啦,不過我也不是完全無所求的。像七夕那天,我不是也打電話給你,要你陪我吃情人節晚餐嗎?你雖然工作很忙,還是趕來見我了,我覺得很開心。」

  「可是我還是中途先走了。」

  「沒辦法,你臨時有事嘛。」溫璇很體諒。

  她完全不怪他。袁星朗苦笑。這麼寬容大度的女孩,他真的應該好好把握,跟她交往,無須用太多心思,便能讓彼此都快樂。

  「哪,你現在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地方了,那你呢?」溫璇忽然略帶羞怯地問:「你喜歡我嗎?」

  「喜歡。」他啞聲回答。

  他的確喜歡這女孩,她很大方、很可愛,不像他前幾任女朋友那樣斤斤計較,可是她……無法令他心悸。

  他的情緒,不會因為她劇烈起伏,他不會當著她的面使壞,但也不會想為了她讓自己變得更好。

  能夠讓他開心得猛歡呼,生氣得直跳腳;能夠讓他為自己的惡劣感到汗顏,為自己的不夠好覺得懊惱;能夠這樣左右他心情的,只有一個女人。

  「妳聽我說,小璇--」敲門聲打斷了袁星朗說了一半的話,他蹙眉。「進來。」

  這回進來的,是個頭髮已有些白,面容滄桑的中年男子。

  袁星朗起身,打量他,恍惚記得自己似曾在哪裡見過。「你是--」

  「袁總不認得我了吧?我姓林,是荷信的店長,我們店跟澤洋有簽約的,是--」

  「你是林老闆?」袁星朗想起來了,記得是一個月前吧,這個男人來公司裡煩過夜雪。「有事嗎?」

  「是這樣的,我本來是來找夏小姐的,可是他們告訴我她辭職了,所以我才想來跟袁總打聲招呼也好。」林老闆陪笑解釋,舉高手裡捧著的一盒點心。「這是我們店裡自己做的,我專程帶一些過來,謝謝夏小姐幫忙。」

  「幫忙?」袁星朗挑眉。「她幫了你什麼?」

  「她幫我想辦法提高了荷信的業績。王先生跟我談過了,因為我們店的業績有了很大的改善,所以他的部門經理告訴他,可以跟我們續約了。」林老闆神采飛揚地說道,顯得十分高興。「這都要謝謝夏小姐,要不是她特別請假來幫我,還拉了王先生一起來商量,我可能到現在都還一籌莫展呢!」

  「她請假去幫你?」袁星朗一凜。「什麼時候?」

  「就這個月二十號的事啊!」

  二十號?那不就正是夜雪臨時請假的那天?

  袁星朗驚愕,猛然抓住林老闆臂膀。「她是不是連續兩天都在你那邊?還有小王?」

  「嗯。」林老闆點頭。「那兩天他們倆為了我的事幾乎都沒睡呢!我真的好感動。袁總你知道嗎?他們幫我想出用真空包裝的方法,不但能保存點心的鮮度,我的顧客也不必擔心點心涼了不好吃,可以用微波爐再加熱--」

  接下來林老闆說了什麼,袁星朗完全沒聽見,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她不是跟Head  Hunter談跳槽,是幫眼前這個林老闆籌劃去了,而他竟然不分青紅皂白誤會了她!

  袁星朗暗暗自責,滿腔鬱悶難以宣洩,索性拿眼前的男人開刀。「搞什麼?她為什麼非得請假去幫你不可?!為什麼你們這些人每次遇到什麼麻煩都只想到來煩她?!」他忿惱地吼。

  「嗄?這--」他突如其來的脾氣嚇了林老闆一跳,停止嘮叨,眼中閃過一絲歉意。「不好意思,袁總,我也知道這樣麻煩夏小姐很不好,可是她是唯一願意幫忙的人。我也問過她,這樣應付我們的要求會不會很累?可是她說,只要能幫袁總減少些敵人,她無所謂--」

  「幫我減少敵人?」袁星朗陡地打斷他。「什麼意思?」

  「夏小姐的意思是不希望袁總得罪太多人,她說很多事你雖然做得絕情點,但那是因為你有你的立場,希望我們多體諒你,別恨你。」林老闆解釋。

  袁星朗胸口一震。「她真的……這麼說?」

  「是啊。」林老闆猛點頭。「說真的,袁總,夏小姐真的對你很好,一心一意為你著想,這麼好的女人無論如何都應該把她留在身邊才是,你怎麼會讓她辭職的呢?」

  是啊,他怎麼會讓夜雪辭職的?

  袁星朗木然地想,全身冰透。

  她那麼維護他,怕他在商場上樹敵太多,瞞著他在他背後默默地收拾殘局,她為他做了這麼多,而他回報了她什麼?

  他責備她說謊,指控她背叛他,還抱怨她讓他喘不過氣。

  難道我活該一輩子跟在你身邊嗎?一輩子只能當你的秘書,協助你在商場上從容地呼風喚雨?即使是那樣,我也認了,沒關係,我能忍受,只要你過得好就好,

  可你……居然連信任我都做不到。

  那時候的她,含著淚,哽咽地說出這番話。

  那時候的她,心,肯定碎了。

  老天!莫名的驚懼壓倒性地佔領袁星朗全身上下,他僵著呼吸,透不過氣。

  他到底做了什麼?

  林老闆離開後,有好片刻,袁星朗仍處於呆滯中,直到溫璇一聲聲焦急的呼喚喊醒了他。

  「星朗,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袁星朗定定神,望向她的眼,泛著懊悔的血絲。

  「我犯了一個大錯,小璇。」

  「什麼錯?你究竟怎麼了?」

  「我傷害了一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的聲音,痛楚而沙啞。

  「你指的是……夏夜雪嗎?」溫璇小心翼翼地探問。

  他黯然點頭。

  她怔怔地看著他。

  「小璇,妳記得妳曾經問過我,有什麼節日是我特別想跟夜雪一起過的嗎?」

  「嗯,我是這麼問過。」

  「我從來不覺得有什麼節日非得跟夜雪一起過的,情人節也好、聖誕節也好,我覺得什麼日子並不重要。」袁星朗澀澀地低語。「可是,在某些時候,我卻會很想要見到她,很想跟她在一起。」

  「什麼時候?」

  「當我高興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還有我覺得她可能需要我的時候。」他停頓下來,眼眶逐漸泛紅。「還有現在,當我說錯了話,剌傷了她的心,她可能在哭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很想見到她,我想跟她道歉,好好地說對不起;我要安慰她不要哭,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話說到此,他忽地微微哽咽。

  溫璇震驚地發現他眼中竟閃著淚光。

  「對不起,小璇,我其實不像妳以為的那麼好。」他啞聲道歉。

  「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愛我,你最在乎的人是夏夜雪。」她聰慧地猜到他想說什麼。

  他愧疚地點頭。

  「我要甩了你!袁星朗。」溫璇煞有其事地聲明。「我不能忍受我喜歡的人把另一個女人看得比我還重要。」

  「對不起。」他坦然接受她的決定。

  「你一點都不難過?」她嘟嘴。

  「對不起。」他還是這麼一句,語畢,他一把抓起擱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迫不及待地衝出辦公室。

  他瘋狂地找她。

  他打她手機,沒有回應,衝去她和妹妹同居的住處,沒人應門,他找遍了每一個她可能去的地方,連公司樓頂也察看了,卻怎樣都找不著她。

  他焦急地像無頭蒼蠅,開著車,大街小巷地亂闖,直到幾個小時後,才想起他應該去問問宋日飛。

  他直奔死黨的公寓,奮力敲門。

  宋日飛懶洋洋地來應門。「誰啊?」

  他不由分說衝進去,滿屋子亂找。

  「星朗?」宋日飛好驚訝。「你幹什麼?」

  「夜雪呢?」他攫住好友肩膀搖晃。「她有沒來找過你?」

  「沒有啊。」

  「這幾天她有沒有跟你聯絡?」

  「自從七夕那天她爽我的約後,我們就沒再聯絡了。」

  「這算什麼?你不是在追她嗎?!」袁星朗咆哮。

  「那也要看人家願不願意讓我追啊。」宋日飛很委屈似的摸摸鼻子。「她決定跟我只做朋友,我也沒辦法。」

  「這麼說她不喜歡你?」太好了!袁星朗眼睛一亮……不,不對,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重點是他得盡快找到夜雪。

  他轉身,馬上想閃人。

  這回換宋日飛抓住他。「等等!你好歹也把話說清楚再走。你跟夜雪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總之我犯了個大錯,把她給氣跑了。」袁星朗急著想甩開好友。

  宋日飛可沒那麼容易被打發。「所以你現在是打算把她給找回來嘍?」

  「那當然!」

  「你確定她會原諒你?」

  「就算跪著求也要把她求回來。」袁星朗很堅定。

  「呵,這麼有決心?」宋日飛俊眸閃閃發光。「難道你連男人的尊嚴都不顧了?」

  「只要夜雪肯原諒我,這點尊嚴算什麼。」

  「不會吧?你是認真的?」宋日飛調侃。

  「當然是認真的!」袁星朗回頭瞪他。「順便警告你一句,以後別動夜雪歪腦筋,我要追她!」

  「你說什麼?」宋日飛俊唇揚起。

  「我決定追夜雪!」袁星朗一字一句,很認真、很嚴肅地宣稱。「所以你最好識相點,別跟我搶!」

  狠話撂下,袁星朗挺直背脊,很跩地走人。

  宋日飛望著他背影,抿著嘴偷笑,數秒後,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沙發後現身,走到他面前,小臉仰起,朝他很得意地嬌笑。

  「哪,我說的沒錯吧?他總算開竅了。」

  宋日飛聞言,仰頭大笑,大手揉揉她一頭俏麗的垣發。「這都要多謝妳這丫頭了,璇璇。」

  溫璇和他,是在一次採訪中認識的,當時她才剛進『女性私密』工作,而他是她接到的第一個採訪任務。

  沒想到兩人一見如故,從此攀上交情,這次為了撮合星朗跟夜雪,她更是毫不囉唆,一口就答應下海配合演出。

  可憐的星朗,還不曉得這女孩一開始接近他就是不懷好意呢!呵呵呵~~

  「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順利求回美人心呢?」溫璇很好奇。

  「這就不曉得了。」宋日飛眼神閃閃。「我看啊,星朗八成得吃點苦頭吧。」而他很期待見好友吃癟呢!

  宋日飛猜得沒錯,一小時後袁星朗便吃到了第一頓苦頭。

  他守在夜雪的住處大門外,好不容易等回她晚歸的妹妹,對方卻只是冷冷一瞪眼。

  「我姊姊不在這裡!」

  「那她去哪兒了?」

  「不知道!」夏曉露漠然甩頭。

  她一定曉得,只是不肯告訴他。袁星朗苦笑。「我是來跟妳姊姊道歉的,能不能讓我見她一面?」

  「不能!」她乾脆地拒絕。

  「那幫我聯絡她可以嗎?」

  「不可以!」

  「曉露……」

  「我跟你沒關係!別叫得那麼親密!」外表看來溫順的女孩,發起威來竟頗剽悍。

  袁星朗暗暗叫苦,知道自己今晚想從這女孩口中探出夜雪下落,可有得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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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巴里島。金巴蘭海灘。

  日落時分,艷紅的餘暉染紅了遼闊的海面,順著丘陵往下走,直直逼過來的暮色,有一種壓倒性的氣勢。

  很壯闊很美麗的日落。

  可是身處在如此美景中的夜雪,卻絲毫無心欣賞,她只是自顧自低著頭,慢慢走著。

  怪不得人家說失戀的時候,千萬別一個人獨自旅行,只會自討苦吃,心情不會更好。

  瞧瞧四周往來的旅人,哪一個不是雙雙對對,倚偎在戀人懷裡?尤其是她住的金巴蘭海灘區,是西方遊客的最愛,熱戀中的年輕情人親密擁吻,退休來度假的年老伴侶也不甘示弱,手牽手摟摟抱抱。

  週遭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更顯得夜雪一個單身女子的孤單與寂寞。

  當然,不是沒有艷遇的,偶爾到海邊的餐廳用餐,落單的她因為神情哀傷,總能惹來一些男人的驚艷與追逐,但可怕的是,不論對方高矮胖瘦,個性親切與否,她全不在意,完全引不起她的興趣。

  她想的、念的,只有那個遠在台灣的男人,只有那個刺傷了她的心,而她立誓要忘記的男人。

  她要忘了他,不再思念他。

  他現在一定過得逍遙自在吧?沒有她在一旁碎碎念,沒有她自以為是地給他壓力,他一定很開心吧?

  說不定天天跟溫璇約會呢,說不定約會完後還會送人家回家,順便上了人家的床。

  說不定他根本……一點也不想她。

  不像她,明明逃來巴里島了,卻還是時時刻刻驅散不開他的身影,他說不定……早把她忘得乾乾淨淨了!

  思及此,夜雪胸口揪緊,一點一點地冒著酸味。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哀怨。

  不許自憐,不許委屈,她是來忘了他的,不是來這裡嚎啕大哭的,她不許自己流露軟弱的一面。

  要堅強,不學會堅強不行,因為從現在開始,她要適應沒有他的日子,回到台灣後,她要展開新生活。

  那等著她的未來裡,不會再有她曾經預約的愛情了,這場說不出口的單戀終究成為一場空。

  她要面對沒有他的未來,從今以後,不再做那個跟在他身邊團團轉的傻秘書了。他們不是夥伴,連朋友也當不成,他們什麼也不是。

  什麼都不是--

  來到沙灘上,夜雪木然坐下,抱著膝頭,癡癡地注視著眼前壯麗到近乎淒美的日落。

  她看著,時光在安靜中流逝,天色愈來愈沈,光線一分一分黯淡。

  自從來到這海島,她每一天都會在傍晚時來到海灘,看著天空慢慢地、無助地失去最淒艷嫵媚的顏色。每當這時候,她的心,好似也跟著失去了什麼,空空蕩蕩。

  每看一次日落,她的心,就被掏空一次。

  等到她的心什麼也沒剩下的那一天,也許,就是她可以回台灣的時候了。

  到那一天,她不會再傷心,也不會難過--

  夜雪垂下頭,臉頰側靠在膝蓋上,雖然即將入夜,島上氣溫仍是十分溫暖,可她卻覺得身上微微發涼。

  海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忽地,一個遠遠地、朝她走來的身影映人她眼底。那是個男人,一個身材很修長的男人,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手上捧著一束好大的花,完全遮去了他的臉。

  好聳!她在心裡惡毒地想,要送女朋友花不會私下再送嗎?非得要跑到這人來人往的海灘上引人注目?分明就是想向人炫耀嘛!

  是啦是啦,知道你們倆感情好,又怎樣?能不能閃一邊去上演那噁心巴拉的戲碼?別在她面前刺眼!

  只可惜那男人似乎很不識相,依然向這邊走來,愈來愈近。

  煩死了!她無奈地撇撇嘴,正想認命地站起身,另尋僻靜的角落,那一大束花忽然歪一邊,露出男人英俊好看的臉孔。

  她愣住,睜大眼,一動也不動地瞪著那男人,而他也停下腳步,傻傻地回望她。

  是幻覺嗎?為什麼她覺得這男人……長得很像袁星朗?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這裡出現,他應該在台北,不是嗎?那裡有他最愛的工作跟女朋友呢,他來這裡幹麼?

  她一定是認錯了!

  可是他跟星朗……真的長得好像,捧著花侷促地站在原地的模樣好令她心悸,他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上前也不是、掉頭更不敢,像個傻瓜似的僵著。

  有好一會兒時間,兩人只是僵持著,視線在空中膠著。

  然後,一股酸意刺痛夜雪的眼,她眨了眨,淚水完全關不住,一顆一顆地逃竄。

  她哭了,哀哀地哭出聲,哽咽地喘不過氣。自從高中畢業典禮那天,她跟死黨不得已相隔台灣南北兩地,她再沒這麼放縱地哭過。

  就算這陣子,她整個人像墜入了深淵,未來一片茫茫,她也不曾哭出聲。

  可是現在,當她看到害得她陷入如此悲慘境地的男人乍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捧著她最喜歡的太陽花,她驀地再也壓不下心頭的委屈。

  她哭得很大聲,像個孩子似的完全不顧形象。

  袁星朗嚇得面無血色,趕忙奔上前來。「妳、妳、妳果然在哭!妳……天哪,妳、妳真的哭了!」

  他急得口吃,蹲下來,花先放在一邊,大手慌亂地拍她背脊。

  「對、對不起,夜雪,是我不好,是……都是我的錯,妳別哭了哦?」

  「你……走開!」她哭著喊,甩開他的手。「你來這裡幹麼?走開啦!」

  「我是來道歉的,夜雪。」

  「道什麼歉?你不是說我背叛了你嗎?不是說我讓你很煩嗎?既然這樣,你還來找我幹什麼?」

  「不是這樣的,我知道我錯了。」袁星朗七手八腳地拿衣袖當手帕給她擦淚,一面黯然致歉。「林老闆來找過我了,那天妳請假,是為了幫他想辦法讓他的店起死回生,晚上也不是跟Head  Hunter在一起,而是跟小王商量怎麼做好。妳沒有背叛我,其實妳早就拒絕了Head  Hunter的邀請,是我誤會了妳。」

  「哼!你現在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不肯聽我解釋?你以為自己是誰?跩得二五八萬的,還跟我凶!」她還是生氣,怨惱地又推開他的手。

  「對不起啦,真的對不起。」他口拙地不知該怎麼安撫她好,只能一再道歉。「哪,這花是送給妳的……」

  「誰要你的花?笨蛋!」她看都不看一眼,忿忿然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夜雪、夜雪!」他忙抱起花,狼狽地在後頭追。「妳聽我說,我真的知道錯了,妳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什麼?你是堂堂總經理,我只是一個礙手礙腳的小秘書,你還嫌我煩不是嗎?」她走得飛快。

  「不是的,我不是那意思。哎,我那天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居然說出那種沒天良的話,妳別生氣,好不好?夜雪,再給我一次機會。」

  「給你什麼機會?再回去當你的秘書,替你做牛做馬嗎?」夜雪猛然定住步履,轉身怒斥他。「我已經決定了,我這次回台灣後就會忘了你,我的未來不會有你,你懂嗎?你已經從我的人生被除名了!」

  什麼?除名?!

  袁星朗驚得神情呆滯,雙腿發軟,差點沒當場跪下去。

  「夜雪,妳先別急著把我給除名,先聽我解釋。」他又把花擱在地上,很沒骨氣地拉著她衣袖,死纏著她不放。「那天是我錯了,我不該誤會妳,更不該接受妳辭職,我怎麼樣都應該留下妳的,不該讓妳離開我。」

  「怎麼?你終於發現我還是很好用的?夜雪冷嗤。「是不是接我的秘書讓你很不滿意,所以你才想要我回公司?哈,你給我看著,好好讀我的唇:你、少、作、夢!」凌厲的四個字宛如閃電當頭劈落。

  袁星朗焦急地眼冒金星。「妳真的不肯回來我身邊嗎?」他問話的口氣好像世界未日來臨。

  「回去幹麼?你自己也說了,我在你身邊只會給你壓力而已。」她說得好無情。

  他卻只能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海風吹來,拂動她輕盈的薄紗裙襬,她挺直地站著,像女神似的高傲睥睨,天色漸暗,她迷濛的眼像黑夜的星子,一閃一閃的,閃得他一顆心好彷徨。

  他低下頭,很黯然很認真地坦白。「我之所以會感覺壓力,也是因為太在乎妳的緣故。」

  「什麼?」她呆了呆。

  「妳大概不曉得吧?夜雪。」他語氣苦澀。「其實在妳面前,我常常覺得自己像個小學生。」

  「小學生?」什麼意思?她迷惑地蹙眉。

  袁星朗尷尬地別過頭。

  「我每次做決定前,都會忍不住想,如果是妳會怎麼想,妳會高興嗎?還是會覺得我這麼做很冷血?妳會不會贊同我的作法?只要我覺得妳可能會露出不贊成的眼神,我就會好心慌,好怕妳會責備我。」他頓了頓,俊唇自嘲一扯。「收購日本公司的事也是這樣,因為對方不肯配合,我只好改用強硬的手段,卻不敢告訴妳,因為我知道妳一定會不開心,而我好怕妳用那種眼神看我。」

  夜雪驚怔,沒想到他心裡原來存著這樣的心思。

  「在妳面前,我不敢太壞,我想要變得更好,就像小學生急著討好老師一樣,我也很想……討好妳。」

  他想討好她?

  夜雪胸口暖融融,憤怒、懊惱、哀傷,所有這些複雜的負面情緒都淡去了,胸臆裡,湧起的是難以形容的甜蜜與憐惜。

  「所以我才會說妳讓我覺得壓力很大,不是因為討厭妳,更不是因為妳很煩,是我自己,太在意妳對我的看法。」他轉過頭,歉疚地凝視她。「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的。」

  她含著眼淚,溫柔地微笑。

  他震顫地看著她,胸口不爭氣地擰在一塊兒。

  「我跟小璇分手了,夜雪。」

  她驚愕。「為什麼?」

  「因為我忽然明白,我雖然喜歡她,卻不是愛她。」他幽幽說道。「我不會為了她,想讓自己變得更好,她對我的看法,我其實不是很在乎。」

  「這意思是--」她恍惚地望著他,心跳默默地加速。

  「我只把她當朋友。」他說。

  「是……這樣嗎?」她不敢相信,這消息對她而言好得簡直像作夢一樣。

  「跟她分手,我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就跟我前幾任女朋友一樣。」

  「因為你已經被甩習慣了?」她柔柔地嘲笑他。

  他一震,驀地不敢看她過分溫婉的眼神,那眼神,看得他臉孔發熱,心發慌。

  他忽然放開她,側過身去,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全身肌肉很緊張地僵硬著。

  「你怎麼了?」她察覺他神情不對勁。「不舒服嗎?」

  「我有……我有話想跟妳說,夜雪。」他的嗓音,緊得好像從細細的喉管間逼出來。

  「這句話,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說了,可是一直不敢,因為我很怕……被誰甩我都無所謂,可是如果是妳……唉,我真沒用,妳一定覺得我不像個男人--」他懸疑地頓住。

  夜雪呼吸短促,被他斷斷績續的話也搞得神經兮兮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星朗,你……你別嚇我。」

  入夜了,海潮翻滾著規律的濤聲,兩人心不在焉地聽著,思緒各自起伏。

  片刻,他終於轉過頭,很無助很可憐地望向她--

  「我可以追妳嗎?」

  海風調皮地溜過,月娘嬌羞地躲在雲後,星子趴在夜絨上,眨著眼,興致盎然地偷窺沙灘上一對相依相偎的有情人。

  岸邊海浪翻滾,夜雪聆聽著海濤,櫻唇不由自主地,彎著甜蜜微笑。

  這一刻,她好幸福,幸福得忍不住一直癡癡地笑。

  她閉上眼,想起之前當地聽見袁星朗那樣問她時,一時激動難抑,竟再次大哭了起來,又把他驚了個手足無措。

  整個晚上,她就這樣一下哭、一下笑,把他整得團團轉,沒一刻能鬆懈下緊繃的神經。

  用過晚餐後,她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於是他們又回到這沙灘上,並肩躺著看星星。

  「妳還記得嗎?夜雪。」袁星朗忽地開口問她。「很久以前,我們也曾像這樣一起躺著看星星。」

  「嗯。」她輕輕點頭。「那次是在山上,這次在海邊。」

  「我還說過,等妳三十歲生日,我們再去看一次星星。」

  「我可還沒三十歲喔。」她偏過頭,很不以為然地強調。「還有很久很久呢!」

  「哈,我又不小心觸碰到女性的禁忌了嗎?」他呵呵笑,也轉過俊臉。

  她正瞅著他,明眸閃著光,櫻唇噘著,很嬌氣很嫵媚的,自然流露風情萬種。

  他一時呆了,臉龐驀地發熱,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發現他目光變得怪異,夜雪臉頰也不自覺地泛紅,她撥了撥秀髮,掩飾自己些微緊張的情緒。

  「夜雪。」他低聲喚她,沙啞的嗓音勾惹她心跳加速。

  「幹麼?」

  「我剛剛問妳的問題……妳還沒回答我。」他很困難似的從喉間擠出嗓音。

  「什麼問題?」

  「就是我之前在這裡問妳的問題啊。妳那時候聽了……唉,還哭了呢。」他傷腦筋地一歎。

  哭了?他是指他問她可不可以追她那句話嗎?

  夜雪愕然,繼而大發嬌瞋。「你無聊啊?那有什麼好回答的!」

  又不是求婚,要追就追,難道還要她點頭說  Yes嗎?

  「可是--」

  可是他好像覺得她的回答很重要,傻傻地、祈求似的望著她。

  她驀地別過頭,不敢看他。

  「夜雪,妳……不答應嗎?」

  聽出他語氣的緊張,她心弦一扯,胸臆漲滿柔情蜜意。「你先說,為什麼到現在才問我?」她輕輕地、很小聲地問。

  害她等了這麼多年,他總得要交代一下吧。

  「嗄?」他不明白她意思。

  「你不是說你其實很久以前就想問我了嗎?」她粉頰發燒。「那為什麼要拖到現在?」

  「因為我沒有自信。」他澀澀地解釋。「我怕自己一旦貿然跨過友誼的界線,結果失敗了,妳會甩了我。」

  「那現在呢?怎麼又不怕了?」

  「因為我已經被妳甩過一次了。」

  「什麼?」她驚愕,側過頭來瞪他。「我哪有甩你啊?你別胡說八道。」

  他搖搖頭,沒直接回答。「妳知道嗎?之前妳請假那兩天,我很焦慮。」

  「焦慮?」她揚眉。

  「妳從來不會這樣臨時請假,我擔心妳出了什麼事,拚命打妳手機,卻一直找不到妳。然後我聽說最近有人要挖妳跳槽,接著又有人告訴我,半夜的時候看見妳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是跟小王一起在商量林老闆那件事啊。」

  「我知道。」他苦笑。「可是那時候的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很生氣,氣妳對我說謊。」

  「所以你才對我發了那麼大一頓脾氣?」她哀怨地睇著他,至今想來還是不服氣。

  「對不起。」他黯然道歉,拉過她一卷髮綹,無意識地在手中把玩著。「後來我仔細一想,我之所以會那麼生氣,除了嫉妒妳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害怕。」

  「你怕什麼啊?」她奇怪。

  「怕失去妳。」他答得率直。「我很慌,因為妳從來沒對我說過謊,我不知道妳到底還瞞了我什麼,我想妳一定是要離開我了,一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要發瘋。我真的,真的很慌。」幽深如夜潭的眼底,閃著微弱的、有些赧然的波光。

  她心跳一停,忽然覺得自己能體會當時他的焦慮,當她知道他瞞著她收購日本公司時,不也是同樣的感覺嗎?

  怕自己不被信任,怕被他丟下,怕他從此後會離自己愈來愈遠。

  沒錯,她能瞭解他的感覺,因為她也是。

  一念及此,夜雪目光變得溫柔,她伸出手,輕輕碰觸他的臉頰。

  袁星朗握住那柔軟的玉手,繼續坦白心路歷程。「後來,妳丟下辭職信,轉身就走,我整個人都嚇傻了。應該說,我從來沒那麼焦慮過,我完全地坐立不安,什麼事都沒辦法做,整天只想著妳,連開會都不專心。」他頓了頓,俊唇慢慢牽起自嘲。「妳不覺得我這樣很像個失戀的人嗎?我等於是被妳甩了,不是嗎?」

  「哪有……怎麼可以這樣說嘛!」她不依地抗議。她才覺得自己失戀了呢!她一直以為這次與他分開,比較痛苦難受的人是她。

  可是現在看來,他並沒比她好過到哪裡去。

  她迷惑地看他,而他,回以深情的注視。

  「我以前本來是這麼想的,我以為我能跟妳一輩子只當好朋友。我還跟日飛誇下海口呢,說哪天如果有人追妳,我願意祝妳幸福,可其實我根本做不到。日飛追妳時,我嫉妒得半死,那天他在餐廳吻妳,我把他拖到洗手間,差點想動手狠狠揍他一頓!」

  「你想打他?」她提高嗓音。

  「我還想殺他呢!」他陰沈著眼,不悅地撇撇嘴。

  夜雪看著他掩不住吃味的模樣,不禁哧聲一笑。

  「妳笑什麼?」他不甘心地扯扯她發綹。

  那只是演戲啊!傻瓜。宋日飛根本對她沒意思,只是為了激他才故意演出追求她的戲碼而已。

  她在心底歎道,眼眸瑩瑩發亮。

  「妳在想什麼?」他疑惑地蹙眉。

  「沒,沒什麼。」她眨眨眼,壞心地不肯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你繼續說吧。」

  「還說什麼呢?」他長長一歎。「總之我忽然發現自己沒那麼瀟灑,根本對妳無法放手,就算妳生氣想甩了我,我還是死皮賴臉地想把妳給追回來。既然沒辦法將妳交給別的男人,又不想與妳分開,我只好鼓起勇氣追求妳,看能不能把妳永遠留在我身邊。」

  夜雪屏住呼吸。

  她好開心,他坦率的、毫不隱瞞的告白讓她好快樂,一顆心像躺在綿軟的雲裡,悠然飄著。

  「你不怕我像你前幾任女朋友一樣,最後還是甩了你嗎?」她好壞啊,竟然到這時還想逗他。她明明早就愛他愛到無法自拔了啊!

  「反正都已經被甩過一次了。」他很認命地攤攤手,可眼底閃爍著的,卻是堅定的決心。「若是再被妳甩一次,我就重新再追一次,總之我絕不會放棄,一定要追到妳為止!」

  好強的決心,好悍的氣勢。夜雪訝然,滿心甜蜜。

  「留在我身邊吧,夜雪。」他真誠地請求她。「這麼多年來妳一直陪伴著我,妳看過我最糟的時候,看過我最壞的一面,我希望有一天能讓妳看到我最好的一面,真的很希望。」

  他要為她變好,變成能令她敬仰的男人。

  領悟他話中涵義,夜雪不禁震撼,眼眶感動地泛紅,一顆心怦怦然,幾乎要跳出胸口。

  這個男人,真的、真的很喜歡她。

  她忽然微笑了,溫柔的、深情的、幸福到底的微笑。「我會一直看著你。」她許諾。「不論你好的時候、壞的時候,不論你像小孩子要脾氣,或像個大男人那樣裝酷,我都會一直看著你、永遠、永遠。」

  這意思是--她答應了?她願意留在他身邊,接受他的追求?

  「夜雪!」他激動地側過身,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裡,激動地心臟像快要跳出胸膛。

  她柔順地倚偎著他,蜜頰貼在他頸側,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心悸的脈動。

  「我會一直看著你喔。」她輕聲一笑,故意逗他。「很用心、很仔細地看著你,你別想混水摸魚喔。」

  他笑了,幸福瞬間漲滿胸膛,跟著開起玩笑。「哇,壓力好大!」

  「所以呢?」她輕輕捷他胸膛。「你想逃嗎?」

  「我不會逃的。」他低下眸看她,很認真很嚴肅地聲明。「這輩子,我是絕對不會對妳放手的,妳認命吧!」

  她心跳停止,強烈地感覺到他的氣息,以及他身上濃烈的、迷人的男性味道。

  他要吻她了嗎?她緊張地弓起身子,迷離的眼,逐漸醞釀期盼。

  「……我可以吻妳嗎?」他居然很客氣地問。

  她呆了。「什麼?」

  「這個時候還這麼問,好像很蠢。」他很煩惱地擰著眉。「不過妳喜歡紳士,對吧?」

  「你怕沒經過我的允許,我會生氣?」她頓時瞭然。

  他慎重地點頭。

  「傻瓜!」夜雪無奈地嬌瞋,想了想,忍不住又盈盈一笑。「傻瓜。」她又罵了聲,這次,帶著濃濃的寵溺。

  藕臂抬起,柔媚地勾下他頸子。

  「怎麼辦?星朗。」她性感地、惡作劇似地在他耳邊吹氣。「我覺得你很有成為PTT俱樂部一員的潛力耶,你將來,一定怕死了你老婆。」不懷好意地嘲笑他。

  他聽了,卻一點也不生氣,俊頰側過,反咬她耳根。

  「沒關係,只要妳肯成為我老婆,我很樂意加入PTT。」說著,舌尖挑逗地舔過那瑩白的耳垂。

  呵!她全身顫慄。

  這男人,不是省油的燈啊!表面上很聽話,關鍵時刻還是很擅於創造優勢的,不可小覷哪……

  「妳說好不好?夜雪,要不乾脆嫁給我?」他打蛇隨棍上,方唇繼續誘惑她。

  「你、你想得美!」她嬌喘細細。「還沒過第一關,就想闖最後一關,你別……傻了。」

  她才不會那麼輕易就投降呢!等了這麼久才等來的戀愛,她非得好好享受這過程才行。

  可是他的唇……好討厭,在她身上到處點火,他的手,好放肆、好不規矩……唉,怎麼辦?她該不會守不住吧?不行,不能太便宜他,她無論如何一定得守住,一定得守住呵--

  繾綣纏綿間,夜雪恍恍惚惚地彷彿聽見心扉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是她的愛情。

  歷經了期待、失落、哀傷與絕望後,她多年來一直等待著的愛情,終於,來赴約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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