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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水]幸福純屬意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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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3:08 |倒序瀏覽
幸福純屬意外 作者︰秋水

為了坐上院長的位子,他將自己的婚姻當作交易,
和妻子簽下互不交涉協定。新婚之夜兩人就分居,
可隔天他回來,她不但裝不認識,還很安然自在?!
儘管知道彼此無愛,但她也忽略自己太徹底了吧?
男性自尊在哀號,他決定要好好教她如何做人妻!

他是海鷗,而她是魚──這場婚姻純屬一場意外~
即便知道對方不會愛上自己,但她仍甘之如飴……
若能用婚姻換來更多的相處,縱使無愛她也願意。
他做什麼,她都會順從──不過當她決定遠去時,
這男人竟告訴她,她是他的老婆,今生休想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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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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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桃木制的辦公桌後,男人一雙炯亮的黑眸直盯著對面的女人瞧。

    她很高,也很瘦,那身材像走伸展台的模特兒,與他交手過的女人,還沒有過這種身高的。

    應該說,他向來喜歡嬌小卻豐滿的女人,小小軟軟的身體貼在自己身上,最能彰顯他的強壯。

    和曼麗的成熟性感比起來,面前這頂著一頭短發的女人,像才剛從大學畢業,還未脫去那一身稚氣。

    對他來說,太乏味。

    尤其是那雙眼,清澄得像潭湖水,要他費心去攪動那池清澈,還嫌麻煩。

    要不是為了康生院長一位,他才不會坐在這里,和一個讓他興趣缺缺的女人對看。即使平心而論,這女人其實長得還不差,只是很抱歉,她不是他的菜。

    要一個習慣了麻辣燙的男人,突然面對一道素炒,他怎麼咽得下去。

    “妳真決定要嫁給我?”打量對方許久,他終于出聲。

    陳可航看著面前那姿態高傲的男人,淡淡開口︰“是我爸媽和你爸媽決定了這件婚事。”

    這答案有趣。黎礎淵濃眉一挑,看著表情淡然的女人。“妳難道沒意見?”

    “我該有什麼意見?”換她挑眉。

    他抿唇默思,片刻才問道︰“妳難道不希望嫁給一個自己很愛,而對方也很愛妳的對象?”

    她笑了聲,一對小梨渦淡現。“那不知道要等到民國幾年。”她喜歡的人,目前看來並不喜歡她。

    “妳急著嫁?”他眉再挑。

    “應該說,你爸媽急著要你結婚,而我爸媽也急著把我嫁掉。”她偏著腦袋看他。

    他深幽的黑眸,直盯著她。“妳可以拒絕。”

    “為什麼要拒絕?我若拒絕了,就得面臨一堆相親,何不趁這個機會,終結掉那些無窮無盡的飯局?”這倒是事實,每次一從媽那里听到哪個嬸婆,或是哪個姨婆的名字時,她就頭痛,因為那表示不久她將會被安排去吃飯,然後就會認識什麼大地主、什麼民意代表的兒子。

    她還年輕,也不是沒人追,只是一顆心都懸在一個男人身上,而正好這次……

    “為了不去相親,就決定嫁給我,不也損失很大?”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難道不在乎?

    “怎麼會?!”她諷笑了聲,語聲略提。“能嫁給一個無論是外貌學識、身分地位皆不凡,又有財力的婦產科醫師,怎麼會是損失?”

    “但我不愛妳,永遠都不會愛妳,即使這樣,妳也不認為是一種損失?”黎礎淵那雙大單眼皮的黑眸一眯,透著幾分銳利。

    這女人當真對他這個人毫無興趣?當真只是因為不想繼續相親而決定和他走入婚姻?她沒懷著其它的心思?

    “好運不會讓我一人獨得,我從不奢望能和一個愛我、身分地位各方面又優異的男人結婚。”她輕垂眼眸,嘴角透著笑意。“做人不能太貪心,不是嗎?”那笑意下藏著的淡淡澀味,只有自己能體會。

    黎礎淵盯著她好半晌,像在衡量她這番話的真假。

    他從來都無心于一段婚姻,因為一張薄薄的證書並不能保固愛情恆久不變。

    听說他的生父招惹他的生母時,他生父早已是有婦之夫。若不是他那無恥的生父硬是勾搭他生母,還因此有了他,他也不會被冠上私生子的稱號,亦不會被同年齡的孩子恥笑他是個雜種,更不會因為生母養不起他而遺棄他,讓他成了孤兒。就算他今日因為養父母的關系,能有如此成就,他仍覺婚姻只是一張可笑的合約。

    與其追求不能保證時效的愛情和婚姻,不如擁有一個不凡的身分地位,那還比較可靠。一旦有了崇高的身分,想要什麼,還怕沒有嗎?

    若不是為了康生院長這個位置,他怎麼可能答應他的養父母和面前這個女人結婚?

    “雖然妳這麼說,但我還是得把我的立場說清楚。”他深目炯炯地看著她,天生微揚的薄唇掀動著。“我有女人,交往了一年多,目前沒有分手的打算,我也不會因為結婚就和她分開。”

    陳可航靜靜听著,低斂的眉眼教他看不清她的情緒。

    他略蹙眉,又說︰“為了康生院長這個位置,我才會答應我養父和妳結婚,他總說我沒定性,流連花叢間,若不找個女人定下來,他是不會把康生交給我的。所以,我和妳結婚只是為了康生,這點希望妳能明白。”

    她點點頭,低問︰“除了你不會和你女朋友分開這點以外,還有什麼需要我明白的,你可以一次說清楚。”

    她冷靜的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內,這女人也算有趣。“既然陳小姐這麼干脆,那麼我也不客氣了。我還想說清楚的,就是──我、不、會、愛、上、妳。”他一字一字清晰而緩慢地說著︰“妳千萬不要對這段婚姻,抱有什麼甜蜜浪漫的幻想,或是以為,我會對妳日久生情。”

    “你都對我說了這些話了,我還能有什麼甜蜜浪漫的幻想?”她揚睫看他,那神情好像他說了什麼可笑的笑話。

    他眉尖一動,表情透著激賞。“所以妳不介意我所說的這些?”

    她垂落眼睫,淡淡說︰“沒什麼好介意的。”才……怪。

    “那好。妳放心,婚禮絕對會舉辦得隆重盛大,在這方面我不會委屈妳,妳或是妳父母那邊要是還有什麼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盡管開口。”他站起身來,走到桌前,雙手抱臂看她。

    “你……”她遲疑了會兒。“你真的答應結這個婚?”嫁給他,真有這麼容易嗎?

    “怎麼,妳以為我在開玩笑?”他長指摩挲著挺鼻,片刻,他淡笑道︰“我要康生,對于院長一位是志在必得,除了和妳結婚,我沒有別的辦法。這有什麼好讓我拿來開玩笑的?”

    他對婚姻的態度還真是隨便,是不是只要有人能讓他得到康生院長一位,結婚對象是誰,他都無所謂?

    “結婚後,我住哪里?”他另有女人,他也說了,即使是娶了她,他也不會和外面那女人分開。那麼,他要如何安排她和那個女人?

    “當然是和我住一起。分開住,別人會怎麼看我們這段婚姻?”他理所當然的說︰“要拿到康生院長一位,除了和妳結婚之外,還附上但書。那就是我們的婚姻生活必須和諧,至少,在我家人面前,妳得陪我演演戲,證明我們婚後感情培養得很好。等康生整個交到我手中,這段婚姻妳想怎麼處理都可以,就算妳外面另有男朋友,我也不會干涉,只要妳陪我把這出戲演到我拿到院長一位那時。”

    見她文文靜靜,也不說話,像沒意見似的,他又繼續說︰“妳平時的生活我不會過問干涉,妳想做什麼都隨便妳,但妳也別想掌控我,我討厭女人纏著我問東問西。我還會辦張附卡給妳,妳想買什麼就刷,賬單我會付,若是需要一輛車代步,那也不是問題。”他沉吟片刻,再說︰“大致上是這樣了,妳還有什麼要求,可以現在開口,或是日後有再想到需要我為妳做什麼的,也可以補充。”

    陳可航輕蹙兩道秀眉。這男人談婚姻像在談生意似的,他明明是個婦科醫師,怎麼這會兒倒像商人了?“你不怕你的情人吃醋嗎?萬一找上門來,讓你爸媽知道了,這場戲可就演不下去。”

    他摩挲著下顎,輕笑了聲,邃亮黑眸直瞅著她。“我像這麼笨的人嗎?我的女人不會這麼不懂事,她要是敢出現在我家人面前,就等著分手吧。”

    好一個……無情的男人,這當真是她從小就崇拜不已的他?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睇著她淡染困惑的面容。

    她徐徐揚睫,望入他邃亮的黑眸。“婚期和挑婚紗,還有拍照、喜餅和喜帖這些事呢?什麼時候決定?”

    黎礎淵雙臂抱胸,略低面龐默思,片刻,他抬起那不笑時,便顯得有些嚴厲的面龐。“婚期當然是愈快愈好,反正都決定要結婚了,用不著再拖,至于婚紗和拍照──就讓妳決定吧!妳喜歡在哪家店拍,我都可以配合,時間確定之後記得通知我去拍照就好,這方面我沒什麼特別要求。餅也讓妳自己決定,只要把賬單給我就好。至于帖子和宴客名單,妳擬一份女方的給我。”

    真是……簡單干脆啊!

    什麼都由她自己決定,怎麼不干脆直接登記就好?但是,嫁給他是她很久以前的心願,她想要讓爸爸親自將她交到他手中、她想要听見他大聲喊著他願意娶她、她想要開心地拋出新娘捧花、她想要捧著一籃喜糖分送給每個親朋好友,然後接受大家給她和他的祝福……

    她站起身來,淡淡頷首。“那就這樣決定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還是……妥協了,她很想嫁給他,真的很想嫁給他……

    他輕應了聲,見她高的身形經過他面前,然後打開他辦公室的門。

    在她踏出門時,他忽而看著她的背影,疑惑地問了︰“我听我爸媽說,妳小時候,常跟我玩在一起?”

    她略怔,然後只是抬起眼簾看他一眼,淡淡笑了笑後,便走出他的辦公室。她帶上了門,將他的面龐阻隔在門後。

    那立在辦公桌前的白袍男人,只是靜靜看著那扇被她合上的門,思緒回到年幼的時候。

    然而,他卻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和這個女人玩在一塊了?

    我听我爸媽說,妳小時候,常跟我玩在一起?

    陳可航看著鏡中那張頂著新娘彩妝的臉,笑了聲。

    看樣子,他真不記得她與他是童年玩伴了。

    也對,她小時候長得黑黑矮矮,又不大敢和他說話,總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他自然不會注意到她。

    她很小的時候就听媽媽提過黎伯母一直沒辦法受孕,才去抱了礎盈回來養,她只年長礎盈幾歲而已,又是隔壁鄰居,小時候當然會玩在一起,後來稍大了一點,才見黎伯父和黎伯母又收養了兩個哥哥。

    那兩個哥哥年紀一樣,听說只相差兩個月,大一點的礎又哥哥比較隨和,待她像妹妹。至于小兩個月的黎礎淵,對她總是不屑一顧,應該說,他是那種較強勢的性子,風頭健,又霸道,而依她小時候那種只敢偷偷在旁邊張望他的性子,哪引得起他的注目?他不記得她,是理所當然的。

    他不記得她,但她卻一直把心懸在他身上。

他雖霸道,看起來很嚴肅,是那種不怒而威的長相,眼晴又是大大的單眼皮,隨意一瞟,總像在瞪人。可是,她卻莫名喜歡他那種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說不出原因,就是喜歡。

    他從沒留心她,她卻總在偷偷注意他,知道他成績優異,考上了醫學系,她就以考上護理師為志願,甘願放棄她從小跟著媽媽學習的美發技藝。

    當她听到黎伯父、黎伯母上門提親,請求爸媽將她嫁給黎礎淵時,那一瞬間,她高興得覺得自己像要飛上天似的,她做夢也不敢想,自己真的可以嫁給從小就崇拜的對象。

    爸媽曾要她多考慮,不要輕易決定結婚,畢竟沒有愛情為基礎;好友心心也勸過她,不要這麼笨,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嫁了,就算對方是她心儀多年的對象,也要慎重考慮。

    但她顧不了這麼多,只想嫁給他,即使沒有愛情當基礎,她深深相信他和她總會日久生情的。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她只要嫁給他,還怕摘不下他這枚高高在上的明月嗎?

    可是,就在現在,在這個已經嫁給他的新婚之夜,她卻有些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拆下造型師幫她夾上的發片,她甩甩頭,回復成一頭利落短發。她站起身,手移到身後,拉下拉煉,然後褪去身上那件淡粉色的禮服。

    這件禮服可是純手工縫制,胸前綴滿皺折繁花,能完美呈現女性豐盈的身姿,獨特的壓折設計讓身形看上去更顯曼妙,裙襬還縫上一朵朵荷葉,質感極佳。

    這是從事服裝設計的好友何心心向她強力推薦的一套禮服,心心說,穿上這件禮服,可是能讓她在舉手投足間,又天真又性感,絕對能迷倒她心愛的男人。

    迷倒嗎?她換上一件長棉T,拿起卸妝乳,開始擦去彩妝。

    心心錯了,黎礎淵根本不在乎她穿什麼,他也許連她今晚宴客時,一共換了幾套禮服都不知道。

    他很稱職沒錯,從迎娶到宴客,他表現得像沉浸幸福中的新郎,沒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他甚至在喜宴上,親自為她夾菜。她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很幸福,卻在婚宴後,他開車送她回來時,美夢破碎了。

    當她下了車,以為他也會跟著踏進家門,他卻坐在車上對著車窗外的她說︰“忙了一天,妳早點休息,我去看她。”然後,他消失在她眼前。

    對,他把她丟下,去看他的情人。他在新婚之夜把她這個正牌老婆丟下,去陪他的情人。

    她能說什麼呢?他一開始就表明了他另有情人的事實,是她決定下嫁的,她還能說什麼?除了眼睜睜看看他離開,她又能做什麼?

    垮著秀肩,她懶懶地走到衣櫃,找出換洗衣物,才想踏進浴室,她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她走回梳妝台,拿起手機,看了眼手機屏幕,按下通話鍵後,坐上了床鋪。

    “心心,我好累喔。”不等對方開口,她先小小抱怨了聲。

    “累?”何心心的聲嗓提得很高,然後突然曖昧地壓低聲音。“不會吧?他這麼快?!”

    陳可航一臉困惑。“什麼這麼快?”

    “洞房啊。虧他還是婦產科醫師,難道不知道第一次要做足前戲嗎?就不怕妳痛啊?!”何心心毫不避諱地嚷嚷著。

    總算明白好友在說什麼的陳可航,彩妝未洗淨的臉蛋瞬間熱燙了起來。“妳在想什麼?!我們又沒有……設有……”她清亮的聲音縮了縮,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難堪。

    她的新婚丈夫,現在應該躺在情人的身邊吧。

    “還沒做喔……不急啦,反正有一整晚的時間,夠你們慢慢做啦!”

    “他──”她咬住下唇,猶豫著該不該讓好友知道她和黎礎淵的婚姻狀況。片刻後,她決定說出來,至少以後,要是對這段婚姻有什麼想法時,她還有個對象可以商量。“他不在。”

    “誰不在?”

    “黎礎淵。”她長長一嘆,語聲透著無奈。“他去他情人那里過夜。”

    “他去──”何心心像是傻住,靜默數十秒後才找回聲音,她尖著嗓子問道︰“妳說──妳說黎礎淵,妳那個新婚老公,現在在他情人那里?”

    陳可航垂看眼簾,淡淡應了聲︰“嗯。”

    “他外面有女人?”像听見什麼天方夜譚似的,何心心嗓音拔高。

    “應該說,我才是闖入的那一個。”陳可航接著又將自己和黎礎淵婚前的那次對談,巨細靡遺地跟好友說一次。

    何心心又愣住幾十秒後,才氣急敗壞地出聲︰“我說陳可航小姐,妳腦袋壞掉了是不是?這種情況妳也答應和他結婚?什麼叫妳才是闖入的那一個?他既然決定娶妳,就要和外面的那個斷干淨啊!他以為他誰啊,憑什麼享齊人之福?!”

    “沒有,他設有那種念頭。他很老實訴我,他不會愛上我,所以他不是想要齊人之福。”她視線一移,看見擺在床頭櫃上,那相框里的照片,是她和他的婚紗照。

    黎伯母……噢不,該改口喊婆婆了。

    婆婆說,照片掛牆上有些俗氣,不如擺在床頭櫃上,一來可以當裝飾,二來每晚入睡前看見照片,還能增進夫妻情感。然而,他會踏進這個房間嗎?新婚之夜都能丟下她,跑去安慰情人了,她還能奢求往後的每一個夜晚,能與他同床而眠?

    “妳到現在還在幫他講話?陳可航,妳也幫幫忙,那種男人很爛好不好!為了一個院長的位置,就可以隨隨便便和一個他不愛的女人結婚,妳以為妳會有幸福可言嗎?”何心心怪叫著。

    陳可航咬咬唇,好半晌才吶吶道︰“我……我就很喜歡他,很想嫁給他……”

    “喜歡一個男人也用不著賠上下半輩子吧?!難怪挑婚紗時,只有妳一個人,不見他陪妳。我還真以為他醫院的工作忙到抽不出時間。”哼了聲,何心心語聲突然哽咽了。“可航,妳真笨……厚!妳干嘛這麼笨啦!”

    听看那端吸鼻子的聲音,陳可航眼眶微熱,啞聲道︰“因為、因為我相信只要嫁給他,朝夕相處下,我可以和他慢慢培養出感情的。”

    “屁啦!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是你們結婚的日子耶,他都能丟下妳了,還會跟妳朝夕相處嗎?萬一他只愛那個女人,跟妳培養不出感情,妳一輩子都毀在他手上了耶!還有——”罵得很順,何心心喘了口氣。“還有那個女人也很爛,干嘛不離開他?”

    陳可航快速眨動濕濕的眼睫,嗔笑道︰“心心,妳也對我有信心一點嘛,我才新婚第一天,妳就這樣打擊我。妳應該支持我,給我鼓勵,相信我一定可以讓他愛上我的啊。”

    “我只是覺得妳很笨而已……”何心心吸了下鼻子。

    很笨嗎?陳可航空著的那只手探了出去,她抓過床頭櫃上的相框,視線落在照片上的人。

    好像是真的有笨到。可是,若不嫁他,她這輩子如何能得到他一個停留的眼神呢?他根本不記得她是他小時候的鄰居,他甚至只對她爸媽有印象,對她卻完全設有。她若不把握這個機會,怎麼走入他的生命?

    她記得拍婚紗照那天,他每一次將他那雙幽深的眼眸停留在她面容時,她的心口總不住地怦跳,臉頰發著燙。他的每一個笑容,總要勾了她心魄似的,讓她像個花痴一樣移不開目光,偏又要小心翼翼地不教他發現她對他的迷戀。

    當他指節分明的掌心貼上她裸露的背肌時,她的血液彷佛在沸騰,就要沖破血管;她的臉貼上他的左胸,听見他沉篤的心跳時,她恍若沉浸在布拉姆斯的悠揚樂章里。他輕觸她唇片的嘴唇溫溫涼涼,他的體魄透著能將她融化的熱度,他的眉宇溫柔,他的眼神多情,他的擁抱溫暖……他,他他他……

    即使那些都是攝影師的要求,即使是為了拍照而有的親密舉動,還是讓她為此感動莫名、興奮不已。

    她笨嗎?是笨啊,可是,他外面的那個女人難道就不笨嗎?情人和別的女人結婚,她也很難過吧?

    真要論笨,真要說傻,哪個女人一遇上愛,能夠不笨不傻的?

    陳可航坐在餐桌前,瞄了一眼牆上的鐘。

    早晨六點三十一分,她的新婚丈夫徹夜未歸……似乎,也不用太意外。

    她調回視線,愣愣地看看那一桌早餐。

    婚前,她曾偷偷向婆婆問起他的一切,他喜歡吃的、不喜歡吃的,她通通記下了。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喜歡吃中式料理,早餐尤愛粥類,清粥加上一些簡單的小菜,或是瘦肉粥、廣東粥等等咸粥,他都來者不拒。

    即使這段婚姻結得有些倉促隨便,但她想要好好經營。身為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她不想馬虎。至少,她該為自己的戀愛努力,就算真沒辦法得到他的眷戀,她總是真心相待過。

    她向婆婆討教幾招廚藝,學著做出他喜歡的口味。

    一早就起,她忙著張羅這一頓早餐,就是盼他能吃到媽媽的味道,能吃得開心愉悅。可是她卻忘了,他在他情人身邊。

    她舉箸,喝了口溫涼的白粥,然後夾了些菜脯蛋,默默咀嚼。

    也沒差,他不回來吃,她自個兒也是要填飽肚子,吃飽了,才有體力繼續為她的執念努力,繼續打她的愛情戰役。

    突然傳來喀啦一聲,她心怦跳了下,那是大門開啟的聲音。這房子是公婆送給他們的新婚賀禮,除了公婆擁有鑰匙之外,就剩她和他。

    這時間,會是誰?會是公公婆婆,還是他?

    當她猶豫著該不該走出去時,那再熟悉不過的男性身影,映入眼簾。

    四目相接,他們都微微一怔。

    黎礎淵手肘掛著西裝外套,領帶松松地垂在胸前,身上還是昨日宴客的那套純手工縫制的西裝。他的粉紅色襯衫有些皺,深刻的五官線條顯得有些疲倦,神情很懶散,卻仍不減他的風采。

    上天待他不薄,給他一副好面相,還有一副健碩的體魄,粉紅色的襯衫穿在他身上,竟意外的俊秀有型。

    他這人不做醫師,當模特兒也能混得很不錯吧?她想。

    黎礎淵有些意外會在餐廳撞見她,他以為,她應該還在床鋪上賴床,或是坐在梳妝台前精心打扮自己,沒想到她已經穿了康生的制服,正用著早餐。

    那雙大單眼皮、形如橄欖核的長眸一掃,大略將桌上的菜色看過一回……這麼早,她買了這麼多菜,難不成在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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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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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只是瞅著她不說話,她擱下筷子,站起身來。“你早。”她先送出一個微笑。“吃過早餐了嗎?我做了一點,你餓的話就一起吃吧。”

    她做的?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和他那些交往過的女伴一樣,手不動三寶。

    他黑眸微眯看著她,徐聲道︰“我在路上吃過了,不用招呼我,我只是進來喝水。”他指指一旁的飲水器。

    陳可航應了聲,坐了下來,繼續舉箸默默進食。

    多有趣的對話。他們這樣算不算是……最親密的陌生人?

    也不對,他們並不親密。那他們,這樣究竟算什麼?

    倒了杯溫水,黎礎淵倚著矮櫃,靜靜打量著他的新婚妻子。

    他一夜未歸,她難道不埋怨?一早就備了這一桌菜,可是為了他?但若是為了他,她為何又一副食欲很好、吃得很滿足的模樣……她真奇特,讓他看不透。

    “妳打算今天就要開始在康生正式上班?”他視線下移到她身上那件粉綠色的裙裝護士服,那是康生的制服。

    那種比青隻果稍淺的粉綠色,看起來是舒服的,讓人見了心情平緩,還帶點溫曖。她那頭有著大片斜瀏海的短發,穿上這樣的制服,竟有著純真的學生氣息。

    她擱下筷子,偏過臉容看著他。“嗯,在家也沒事,不如開始上班。”

    他們約定好不度蜜月,畢竟這段婚姻並非出于男女都有情意的情況下結成的,蜜月就顯得沒什麼意義了。雖然她有著和他一起在異國街道漫步的想望,但也只能是想望。

    黎礎淵沉吟片刻,擱下杯子後,他淡道︰“今天開始上班也好,等我一下,我先沖個澡,等等一起過去。”

    “一起過去?”她微抬面容,秀淨的臉蛋帶看疑惑。

    他挑眉,嗤了聲。“當然一起過去,我爸還是院長,每天都準時進康生。妳不跟我一起過去,他看我們一前一後走進,會怎麼想?”

    喔,原來是為了演戲,演一對新婚夫妻恩愛無比的戲。她抿唇笑了笑,想起什麼,淡淡開了口︰“我不想和你一起走進康生。”

    “嗯?”他側眸,眼底有著詢問。她這話對他來說有些震撼,他從沒被哪個女人拒絕過。

    “我坐你的車過去,這樣爸就不會懷疑,但我不想和你一起走進康生大門。你先進去,我在你之後進去。”她勾了勾發絲,塞到耳後。

    “為什麼?”他眯起炯亮的黑眸,那天生微揚的嘴唇抿著,露出一種要笑不笑的表情。

    “我不想讓康生的醫護同事知道我和你的關系。”她盯著他的面龐。就是這樣的表情,她記得很清楚,小時候的自己就是被他這種有點凶,但又像在笑的表情給迷得暈頭轉向,她總覺得他好酷,酷得好帥,帥得讓她無力招架。

    他眼眸再眯,蹙起的濃眉讓他看上去更凶惡幾分,可她竟也不怕,沉穩地和他對看。

    “為什麼?”他嗓音略沉。這女人怎麼一副想和他撇清關系的模樣?讓大家知道她和他的關系,會讓她困擾嗎?還是她想隱瞞已婚的身分?

    “不為什麼。”她微低面孔,開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盤。“我只是不想大家用特別的眼光看我,這樣才能和同事打成一片。”她這番話倒真是心里真實的想法,假使大家知道她是黎院長的媳婦,黎醫師的太太,那誰不對她抱著客氣的態度?她不想要那種疏離感,她喜歡和人打成一片。

    和同事打成一片比較重要嗎?比讓大家知道她是他的新婚妻子還重要嗎?這女人當真很不把他放在心上,否則怎會有如此出乎他意料的要求?那些曾與他交往的女人,哪個不想成為黎醫師的太太?怎麼她卻像是不想與他沾染上關系似的?

    但,這樣也好,因為他沒打算讓曼麗知道她是他的結婚對象,那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既然她主動開口,不與他一道進醫院,他也不用再費心想理由去哄騙曼麗。

    再說……等等,他黑目瞠大,看著她正在收拾的那一小碟,竟是他很愛的豆腐乳。他瞪著她的側影,先是準備了他愛吃的,卻又無所謂他吃不吃,這個女人真的是……真是……真是怎麼樣,他竟也理不出個所以然。

    他心頭一陣莫名的不悅,微揚的嘴唇掀了掀。“隨便妳。”他越過她,走出了餐廳。

    陳可航听出了他語氣的不悅,她知道他在生氣,卻不知道他究竟在氣什麼。反正,他從以前就是那樣的脾性,誰不順他的意,他就會繃著五官,沉著冷臉,她也不是沒見識過。

    想起他等等沖完澡需要換上干淨衣物,她動作迅速地收拾好餐桌,洗了碗後,走進房里為他挑選襯衫和領帶。

    無論他在氣什麼,她還是得做好妻子這個角色。

    康生婦幼醫院屬地區醫院,專攻小兒科與婦產科,並附有坐月子中心,院長黎春柏是小兒科權威,婦產科則由次子黎礎淵帶領。

    整個醫院的地理環境以方便就診為主要構思,打著醫護人員服務專業、親切的形象,加上整個醫療團隊的學識與臨床經驗,還有先進的醫疔設備,為這家地區醫院建立了極佳的風評。

    陳可航在康生的小兒科待了一個月後,她轉到了婦產科,這是院長、也是公公的意思。黎春柏的想法是,將來黎礎淵接了院長一位,她就是院長夫人,兩個科別的工作都要能勝任,才能將醫院服務做得更好,也才能保持醫疔團隊的素質。

    今天是在婦產科的第三天,和前兩日一樣,工作還是跟診,只不過今天跟的是黎礎淵的診。

    婦產科的醫療團隊除了黎礎淵之外,還有廖醫師和許醫師,她知道這三位醫師都很優秀,但她就是不想跟黎礎淵的診。她一點也不想和他關在同一個看診間,大眼瞪小眼。

    然而,她若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話,又顯得太做作,反倒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干脆就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反正只要待在康生,她總是會在上班時間遇見他的。

    她看了眼那坐在計算機屏幕後,雙手不停敲看鍵盤,正在開藥單的男人。

    他總是這麼好看,恆常淡漠的面孔、一貫高傲的姿態,都深深吸引看她。那濃而有型的眉、那有著邃亮曈仁的單眼皮大眼、那挺直的小鷹勾鼻,那天生就微揚、听說那叫菱角嘴的唇……每一個地方都讓她著迷。

    她大概有病,明知道這男人脾氣不佳,既霸道又強勢,她還是很喜歡他。也許執著本身就是一種病,無藥可救的一種病。

    她輕嘆了聲,看著手中的病歷,拉開了診間的門,朝外頭候診區喊了患者的名字。“十七號,麗花?朱麗花小姐?”

    她看見一名身形豐滿的女人站起身來,扭著腰朝她這方向走來,女人還未走到她面前,一旁問診處的護士佩如便匆匆跑了過來,她還未出聲詢問,就听見佩如貼在她耳邊說︰“可航可航,這個朱麗花要小心,她很愛黎醫師。”

    她愣了幾秒,尚不及做出反應,佩如又匆匆跑回位子上。她疑惑的轉過頭,那患者已站在她面前。她綻出親切笑容,輕聲詢問︰“朱麗花小姐嗎?”

    “對呢。”女人聲音嬌嗲,讓陳可航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女人彩妝濃艷,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上了鮮紅色唇膏的嘴唇,還有一雙眨啊眨不停的眼楮。她系了條紅底小白圓點的發帶在頭頂,帶尾在左耳下打了個蝴蝶結,兩只耳朵垂掛著大圓造型的耳環。

    女人穿了件貼身的低領棉T,豹紋的胸衣下,是白皙渾圓的胸部,不知道為什麼,那白的渾圓讓陳可航想到了山東大饅頭。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不偉大,她決定直接將視線調回病歷。

    她翻看了下先前問診處做的紀錄,客氣地問︰“今天要做抹片是嗎?”

    “對呢。”女人的眼楮眨眨眨,眨個不停。

    那雙猛眨的眼讓陳可航有些難以承受,她垂下眼簾,指了指身後,笑道︰“那先這邊請。”她領著女人走到里頭的內診間,推開門,女人跟在她身後走進。

    “要先把褲子脫了喔,妳可以把東西放在那邊。”她把口罩拉起,覆住了下半張面容,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晴,然後指著角落的衣帽架。

    女人很熟練,也不別扭,彎了身就一把拉下短裙內的紅色丁字褲,露出肌肉有些松垮且膚色深沉的裸臀。

    陳可航驚訝地看著女人,待女人回過身看她時,她才收起驚嚇的神情。

    “好了嗎?那請妳過來這邊。對……先把裙子拉高,然後屁股坐下……”她鎮定地指示著。

    以前在醫學中心實習時,也不是沒見過患者裸露私密的部位,只是那兩大片不知道該說是黃色還是褐色的臀肉,就那樣垮垮地垂顫著,讓她有些意外。她以為女人打扮得這麼時髦,應該也很重視身材保養才是……

    “好,雙腿打開。對,坐上去一點,再坐上去一點……好,這樣就可以了。”她推開簾子,阻隔了女人的視線,也急急垂下眼簾,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等一下喔,黎醫師馬上進來。”

    她腳步略急地走出內診間,腦間翻轉著方才不經意掃過的那一眼。

    黎礎淵他……他每天都要那樣看著女人的那個地方嗎?

    “好了?”鍵盤上的長指一按,窗口切換,他抬眸看著從內診間匆匆走出的妻子。

    “嗯。”陳可航點點頭,然後抬起臉容看他,兩腮還因方才內診室那匆匆一瞥而暈紅著。“你可以進去了。”

    他低應了聲,起身時,又看了眼屏幕,目光掠過病患姓名時,他猛地一怔,五官有些僵硬。

    察覺他的異樣,她喚了聲︰“黎醫師?”

    “里面的是——朱麗花?”黎礎淵眉頭緊鎖,語聲沉硬。

    “嗯。”她似乎看見他額角的青筋抽跳了下,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事。”他撇開臉,視線落在未知處。片刻,他以長指擰了擰眉心後,雙手滑入白袍兩側口袋,轉過面龐,淡覷了她一眼,隨即邁開長腿。“走吧。”他往內診間的方向走去。

    陳可航跟在他身後,垂眸注視他修長的雙腿,還有交錯的步伐。他忽然一個止步,她急急停住,抬眼看著那不怒而威的俊臉。他又……怎麼了?

    她的丈夫很高,但以她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卻恰能和他匹配。站在他面前,她只需微揚臉蛋就能對上他的視線。

    站在一般身高的男人旁邊,她仍顯高,但在面對自己的丈夫時,就有了一種小鳥依人的錯覺,好像這世界,就只有站在他面前,她才能撒嬌。

    只是很可惜,她的丈夫不愛她,他們身高搭得再怎麼好,她仍然沒有可以向他撒嬌的權利。

“妳做過抹片嗎?”他眉宇仍是輕蹙著,像有什麼問題困擾了他。

    “啊?”她怔了幾秒,頰腮緩緩爬上兩抹暈紅。“那個——那個不是有過性經驗的女人才需要做嗎?我、我我——我沒有……”她愈說愈小聲。

    他聞言,微微挑了挑眉。片刻,確定自己听見了什麼後,他看著她的眼神很耐人尋味。“我想,我沒把話說清楚。我的意思不是問妳有沒有做過檢,我想問的是妳的臨床經驗里,有沒有跟著醫師為患者做過抹片?”

    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垂下臉蛋。“沒、沒有。”

    瞧,她跟他說了什麼?好丟臉啊妳,陳可航。

    面前那張窘迫中帶著不好意思的臉蛋讓他微微一怔,心口突起異樣感,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聲道︰“等等進去,先把鴨嘴器用溫水泡一下。”

    她輕點了下頭,斜斜的大片瀏海在臉頰上滑過,一種不刻意張揚的青春氣息在她身上綻放。他視線多停留了幾秒,退了退身子,示意讓她先進去。

    她越過他,推開內診間的門,走進去後,她將前一天消毒殺菌過的鴨嘴器從布包取出,然後放入干淨器皿,再扭開一旁水龍頭,注入溫水。待一些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她才對著躺在內診台上的患者輕聲說︰“麗花,黎醫師進來了喔。”

    退了幾步,她站在離內診台約兩步遠的地方,然後看見戴上口罩的黎礎淵推門走入。

    他走到她身後的洗手台洗淨雙手,用毛巾拭干後戴上手套,再回到內診台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麗花,今天要做抹片是嗎?”

    “嗯……”朱麗花把聲音拖得長長的,有氣無力的。

    那听來有幾分刻意的做作嗲聲,讓陳可航略怔了下,她明眸淡覷了身側穿著白袍的男人一眼,男人卻只是若無其事地拿起鴨嘴器,但她隱約可看見他眉心淡刻幾道凹痕,卻看不見他口罩下的表情。

    “之前做過了,所以妳知道這不會痛。”黎礎淵拿起鴨嘴器,隔著簾子和內診台上的女人說話。

    “嗯……人家知道呢。”好嗲好嗲。

    陳可航感覺自己的身體顫了下,全身汗毛像要豎起似的。她又看了白袍男人一眼,意外發現他眉間的刻痕深了幾分。他也覺得這個麗花小姐有點怪嗎?

    “那妳放輕松。”說話的同時,黎礎淵把手中的鴨嘴器置入,然後撐開。

    不知道為什麼,當看見自己的丈夫對女性患者做這樣的舉動時,她心口一個驟跳,感覺兩頰生了熱意,似乎連耳根也燙了。

    前兩天跟廖醫師的診,也不是沒遇到需要內診的病患,但一想到現在坐在這里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異樣感,像是……不好意思。然而,身在工作場合,就算覺得不好意思,她還是得將工作做好。

    “喔喔~~”

    陳可航略將身體傾前,想要跟著丈夫學習的同時,一陣听來曖昧的呼聲在小房間里蕩開。她僵住身子,紅澤從她白的頸項緩緩向上爬升,她瞪大了眼眸看著簾子。那聲音……那聲音是簾後的女人發出的吧?

    她明顯感覺身旁男人的手似乎縮了下,接著僵滯不動。她紅著臉,狐疑地微微側眸,看見了男人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著,像在壓抑著什麼。

    “會痛嗎?”那猶如貓叫春的嗲聲,讓黎礎淵頭皮一陣麻,他額際抽跳,卻仍是緩著聲嗓,溫柔詢問。

    “唔嗯……”朱麗花不依地著頭,微噘紅艷艷的嘴唇。“才不痛呢,是好溫曖喔。黎醫師啊,人家就是知道你今天有門診,才來掛號的呢。前前後後給那麼多醫生看過,就你最溫柔呢,不管你怎麼弄,人家我都不會覺得痛呢。黎醫師,你真的很有口碑呢,人家下次一定會再多介紹幾個姐妹過來讓你服務呢。”

    不知道為什麼,朱麗花這番話讓陳可航愈听臉蛋愈熱燙,她瞅了黎礎淵一眼,看見他額際浮現幾條青筋,倏然想起方才佩如在耳邊說的話,她瞬間恍然大悟——這個朱麗花很愛黎礎淵是嗎?

    所以那緊身露乳裝、那綿長柔軟的嗲聲,還有綿延不絕的呢呢呢,都是為了黎礎淵?她好像明白為什麼方才他一知道里面躺著的是朱麗花時,會流露出那種恍若世界末日來臨的驚惶表情了。

    她知道有一些女性患者,會對醫師做出示好的行為,送東西、約吃飯是常听見的手法。也有那種根本沒什麼病,卻時常到醫院報到,只為見心儀的醫師一面的患者。

    朱麗花也常到康生來看黎礎淵嗎?不知怎地,她忽覺有趣,大概是黎礎淵那種不惡不善、哭笑不得、有口難言的表情娛樂了她。

    想不到這個脾氣不好,又很霸道的男人,怕的是這樣的女人呀!

    “沒病不要常進醫院。”黎礎淵平著聲嗓,一面說,一面拿著抹片刷子,輕轉了三百六十度,刮出表皮細胞。

    陳可航一面認真看著他的動作,一面卻又忍不住去注意他的表情。

    他兩眉壓得很低,眉心間的折痕深刻了些,沒什麼起伏的聲音,有著明顯的壓抑。他把鴨嘴器舌入一旁的藥水桶里,然後站起身來,脫了手套,走到她身後的洗手台,按壓了洗手乳後,用力搓著兩手。

    見他繃著臉不說話,只是猛搓手,她只得上前一步,推開簾子,好讓朱麗花下內診台。“這樣就可以了,妳先把褲子穿起來。檢結果大概兩星期後會以簡訊通知,要是沒收到,再麻煩妳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笑容親切。

    朱麗花看也不看她。下了內診台,快速套上火紅丁字褲,拉整短裙後,跟在已洗淨雙手的黎礎淵身後,扭著腰臀走出內診室。

    “黎醫師,等等嘛,別走那麼快呀!”朱麗花頭擺臀地晃著,嗲聲嗲氣。

    黎礎淵一面快步走著,一面拿下口罩,正打算坐回計算機屏幕後,手臂卻被緊緊拉住。

    “黎醫師,人家還有地方不舒服……嗯……你看,這里好脹耶。”朱麗花挺起豐滿的胸脯,扭著腰就靠了上去。

    隨後走出的陳可航瞧見眼前這一暮,瞪大了清透的眼,小嘴微張,模樣有些呆愣。她看著朱麗花的饅……胸部幾乎是貼在他臂上了,磨著、蹭著,腰臀繼續扭著,她想起周星馳電影里的某一個角色——啊,好像也是什麼演的?!

    “便秘嗎?”手臂上那兩坨磨蹭的軟肉,讓黎礎淵眼角抽跳了下,他暗暗吐息後,隨即淡笑著問,皮笑肉不笑的。

    便……秘?“嗤”地一聲,臉蛋仍透著薄紅的陳可航隱忍不住笑意。在看見丈夫投來冰寒的目光時,她陡地咬住下唇,抑制嘴角的彎弧。

    “哎喲——不是便秘嘛,人家是胸部脹呢,好脹喲……”朱麗花又扭著腰,放在他臂上的胸部擠壓著。“嗯……我想……可能需要觸診一下……像這邊啊,就有點硬,那這邊呀,就好軟好軟哦……”嗲,嗲,嗲嗲嗲。

    觸診?那黎礎淵不就有一雙……抓奶龍爪手了?這種高深的情場招式,果然適合閱女無數的他。

    陳可航憋著笑意,憋得兩頰紅通通,她緊抿著嘴唇,張著無辜的眼,看著那一直瞪著她看的丈夫。忽地,她覷見他眼底閃過一抹精銳,然後見他扯唇笑了,不知怎地,她頸後一涼。

    “不然這樣吧,妳到里頭那間等著,先把上衣脫了,我請護士小姐幫妳檢一下。”他指著里面另一間做超音波檢查的小診間。

    不——是吧?!他要她為朱麗花觸診?連她都看得出來朱麗花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他怎會不明白?他莫非是……故意的?想起方才他眼底刷過的那抹幽光,她眼楮瞪得大大地睞向他。

    黎礎淵嘴角勾得彎彎的,站姿有些傲氣,他眼眸微眯地看著面前那瞪著一雙美目,直瞅著他的妻子。

    他發現他這個妻子有些趣味,從朱麗花踏進內診間開始,他這個妻子就開始臉紅,也不知道紅個什麼勁。跟著回答說她沒有性經驗時,他差點以為她臉蛋要冒煙了。現在……她難不成還想站在一旁看好戲?

    “人家不要嘛。”完全沒發覺眼前這對醫護之間的暗潮洶涌,朱麗花雙手貼著胸口,嬌聲嚷嚷著。“黎醫師,你比較專業,當然要讓你檢查嘛,叫個護士干什麼呢?你看看嘛,她一副還沒畢業的樣子,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搞不好還是實習護士喔?怎麼能把我的生命交到她手中呢?”朱麗花不依地跺了下腳。

    聞言,黎礎淵黑眸半眯,隱隱約約,似有笑意在瞳底淡現。他微一挑眉,看著那個他才剛“听說”的八卦女主角——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妻子。而她也正看著他。

    陳可航先是訝異朱麗花對她的那番形容,跟看發現自己的丈夫竟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她微昂了下巴,用力迎視他的目光。

    他眼眸閃了閃,惡意地用曖昧的眼神,將妻子從頭到腳打量一回。最後,那該用邪肆來形容的眼神,就這麼停留在她不偉大的胸口上,然後他頭嘆息。

    發現他緊盯著自己的胸口,陳可航感覺全身一股熱氣直往上竄,她抬起紅艷艷的臉蛋,瞪了那一臉幸災樂禍的丈夫一眼。

    “黎醫師,你發什麼愣嘛?!快幫我檢查呀,人家好不舒服呢。”朱麗花又蹭上黎礎淵,這次幾乎是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

    得意時間不出三秒,黎礎淵臉色大變,他盡可能以不得罪的態度拉開掛在身上的女體,然後他閉了閉眼,沉了沉吐息,張眸時,嗓音平淡地道︰“通常出現妳說的這種癥狀,絕大部分都是因為經期快到了,或者是懷孕。我看妳先去驗個尿,確定一下有沒有懷孕。”

    “懷……孕?”朱麗花震驚不已,雙手旋即扯著他的白袍,嗲聲嚷嚷︰“懷孕會變胖耶,嗯……人家不要懷孕,黎醫師……人家不要懷孕……”拳頭或輕或重地在他胸膛上捶著。

    天生微揚的嘴角抽顫了下,黎礎淵退了退身子,低喊了聲︰“陳小姐,帶她去驗一下尿。”

    陳可航有些哀憫地看了那神情冷肅的丈夫一眼。“來,麗花,我們先去驗一下尿。”然後她帶看朱麗花走出診間。

    她請問診處的同事為朱麗花驗尿,順便帶了幾個候診患者的病歷走回診間。

    她一放下病歷,坐在計算機屏幕後的男人突然起身,他額際有汗,眉心緊擰,表情帶著嫌惡。只見他雙手拍著前胸,並拉整微皺的衣襟,讓她想起幾分鐘前,有個女人的拳頭,很不依地捶在他胸膛上。

    呃……她這個為人妻的,是不是該表達一下對他的關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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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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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她突然上前,眨著明亮的大眼看著黎礎淵,語聲不大卻很清脆。“黎醫師,你流汗了,很熱嗎?”

    見他抬眼瞪她,莫名地,她更是勇氣倍生。“也對啦。我听說男人最難招架女人的嗲聲,你會覺得熱血沸騰也是很正常的,我等等去幫你倒杯冰水,消消欲……”男人掃來一記森寒目光,她縮縮肩,眼眸一眯,模樣透著幾分無辜,軟聲接著道︰“……郁悶。”隨即抄起桌上的病歷,看了看患者姓名。

    在男人還沒對她發火前,她迅速打開診間的門,清脆的嗓音愉悅地揚著。“十八號……咦,朱麗花小姐,妳驗尿驗好啦?”然後,她听見身後男人的低咒聲。

    “對,他在他情婦那里……這沒什麼,結婚以來他從沒在家里過夜的……”

    “有什麼好吵呢?我決定嫁給他之前,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陳可航透過視訊,看著屏幕,利用耳mic對好友平鋪直敘這件事實。然而,那輕鎖的眉心,仍透露了她的落寞。

    有哪個女人,夜夜獨守空閨,還能心花怒放的?只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人拿刀槍逼著她嫁,她誰也不能怪。

    “他當真這麼無情呀?!擺明了就是要利用妳拿到康生院長那個位置嘛!”何心心在那端激動地嚷著,神情不滿。

    “別這樣說他。應該說……是我們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他要院長那個位置,我要他的愛情。”她為自己的丈夫辯駁。

    “屁啦!他留在家里陪妳一晚會怎麼樣啊?干嘛每個晚上都去情婦那里?”

    陳可航淡笑了聲,有些自嘲的。“如果我是那個女人,我也會希望他每天都來陪我。”

    “妳就是這樣,難怪會被他吃得死死的,難怪他敢那麼大膽丟下妳,跑去和情婦幽會。他每晚都往情婦那里跑,你們怎麼有時間發展啊,還不是永遠都在原地踏步!”何心心嘆口氣,語重心長地問︰“可航,不是我要潑妳冷水,只是他一直不回家過夜,在這種情況下,妳真的有把握能讓他愛上妳嗎?”

    想了想,陳可航自己竟也沒把握。“我想,應該可以的,只要我做好妻子該做的事,他一定會看見我的好,進而愛上我。”

    “妳連讓他看到的機會都沒有,他怎麼會看見妳的好?”何心心有些惱了。

    “總是會有機會的。他雖然沒回家睡,可是他每天早上都會回來接我一起去康生,下班也會先送我回家再離開,我在康生也會跟到他的診。慢慢來,我相信會有進展的。”她平靜地說,唇角的笑意卻有些勉強。這番話究竟是在讓好友放心,還是在自我安慰?她其實也分不清了。

    “可航,妳干嘛要這麼笨啦……”屏幕上的面容,透著不舍。

    陳可航苦笑了聲,卻忽然想起什麼,眼眸一亮,瞬間朝氣勃勃。“心心,不提那些了,我告訴妳一件有趣的事,妳听了一定也會覺得很好笑。”

    “妳能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基本上,妳嫁給黎礎淵本身就是一個笑話了,還有比這個更有趣的嗎?”何心心嗤笑了聲,嘴角隱約還抖了下。

    “心心,別這樣嘛,我要說的是黎礎淵的事喔,真的很好笑啦。”坐在床上的陳可航,將擱在兩條白大腿上的筆電移到床鋪上,她調整了下視訊鏡頭。

    “那種可惡的人,能有多好笑?”何心心哼了聲。

    “有啦,妳听听嘛。”她笑了聲,開始述說那天跟了黎礎淵的診,遇上朱麗花的事。“妳都不知道,那個麗花小姐聲音好嗲好嗲喔,語尾還習慣加上呢。”

    “我學她給妳看。”她下了床,移動了下筆電,將鏡頭對準自己。“黎醫師,人家胸部好脹呢,好脹好脹呢。”她扭腰擺臀,還學著朱麗花的口氣。“嗯……黎醫師,我可能需要觸診呢……”對著視訊鏡頭微微彎身,小露嫩白胸口,她兩臂往中間一擠,擠出小深溝,對著鏡頭朝那端的好友拋了下媚眼。

    何心心大笑出聲︰“哈哈,陳可航,妳什麼時候也學會這招啊?!我看妳下次遇到黎礎淵時,用這招去勾引他好了啦。”

    “黎礎淵?”她噘唇,然後了搖頭,搖得很慢很慢,有些慵懶的性感。“他留給朱麗花去勾引就好……嗯……黎醫師、黎醫師……”搖了腰臀後,她大笑出聲,露出左邊的可愛小虎牙。“心心,妳都沒看到那時的畫面,真的很……”

    她在視訊影像里,看見好友臉色微變,隨即听見好友說︰“他在如後面。”

    她猛一回身,映入眼簾的是黎礎淵那雙深沉如夜幕的單眼皮大眼。

    她驚跳了下,清亮的眼珠子有些心虛地轉了後,略抬下巴問︰“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黎礎淵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妻子。原來,她也有這一面?

    稍早,在曼麗的住處和她吵了一架,為的是她希望他早上能在她住處多待一些時間,不必趕著回來接他的妻子進康生。他覺得這要求莫名奇妙,于是兩義吵了起來。

    曼麗以為他對他的妻子會慢慢衍生出感情,所以他不該對他的妻子太好。那是什麼心態?他好歹也娶了陳可航,不過接送她上下班而已,算得上什麼好?況且,他可是還要院長一位,他和可航之間,當然要保持一對夫妻該有的樣子。

    他不知道曼麗為什麼突然為了這種事和他鬧別扭,他氣不過,干脆回家來。但卻怎麼也沒想到,竟讓他撞見妻子的另一種面貌。

    還在樓梯時便覺奇怪,應該只有她一個人在的房間里,為何會出現談話聲?

    他放輕腳步走進房里,見到的就是他的妻子正在模仿那天遇上的朱麗花,他錯愕不已,但卻不能否認,他也覺得有趣。

    他一雙銳利深沉的眼在她身上繞了,最後停留在她刻意拉低的胸口,那里露出了一片白柔軟。

    真想不到,她會做出方才他所見到的那些舉動。

    每次見到她,她不是安靜坐在飯桌上默默吃著她的飯,就是坐在客廳看電視,再不然就是穿著康生制服,形象專業地在診間走動。

    她對他說話時,大都很拘謹、很客氣。他以為,她這個人大概就像大多數的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按照父母的安排做事;他以為,她這個人大概就如她外表展現的冷靜理智一樣,生活應該很無趣。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妻子也有這種調皮作怪的一面。

    “听說這里,好像是我家。”片刻,他淡掀薄唇。

    “那……那听說,你現在應該在你女人家里。”她臉色酡紅,心虛讓她語聲微顫。真糟,自己剛才那一面,究竟被他看去多少了?

    “妳听誰說的?”他襯衫衣袖挽在手腕處,那抱臂微偏頭的姿態,有些懶。

    “你貴人多忘事,是你自己說要陪你女朋友的。”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陪她了?”他眉一挑。

    “你——”她愣住,想了想。“你每個晚上都去陪她。”

    “我今天不陪她。”想起和曼麗的爭執,他濃眉一沉,轉身走到衣櫃前,彎身翻找著自己的衣物。

    不陪外面那個女人?“為什麼?”她脫口就問。

    黎礎淵拿衣服的手一頓,微抬眼眸看她。“什麼為什麼?”

    “你今天為什麼不去陪她?”她想不通,一個每夜都在情婦家過夜的男人,怎麼突然不過去了?

    他緩緩站直了身子,睇著她的黑眸透著探究。“我為什麼不能不去陪她?”

    “她是你女朋友啊。”陳可航理所當然的態度,擺出一種肚子餓了就要吃飯,他為什麼不吃的神情。

    听听,這是什麼話?這是一個身為妻子的人,該對丈夫說的話嗎?

    他眉一蹙,表情有些生硬。這女人是真的忘了他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了?還是真討厭他,不想看見他?

    “但我是這個家的男主人,是妳陳可航的丈夫。”他突然走向她,半斂眼眸看著她。“而妳,是我的合法妻子。”

    合法?他不提她還不生氣,他這一提,委屈的情緒涌了上來,他夜夜留宿情婦家,還敢說她是合法的?

    “你、你每個晚上睡在你女朋友那里,哪里像一個丈夫了?真要算起來,我們只是——”她昂著臉蛋,兩頰緩慢暈出薄紅。“我們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他還敢說自己是男主人、是她丈夫,他們這種情況,像什麼夫妻?

    黎礎淵濃眉微微一挑,菱角嘴隱約含了笑,他雙臂抱胸,傾近面孔,直勾勾看進她眼底。“有名無實?這話听來有玄機。”他頓了頓,黑眸輕爍促狹。“莫非妳想跟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他惡意地加重“有實”兩字的語氣。

    那拂在面容上、鼻端上的,屬于他的灼熱氣息,讓她心跳促了下。

    見他眼底蕩漾著曖昧的流光,她眼晴一瞠,臉蛋瞬間漲紅。“誰——誰想跟你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了?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這男人果然夠驕傲。雖然她一直都想成為他的妻,但她可從不曾把念頭想到那個地方去。

    “是嗎?”他俯低俊魅的臉孔,微揚的薄唇輕貼她耳際,姿態曖昧撩人。“但我看妳……怎麼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

    聞言,陳可航退了步。她瞪著大眼,表情氣惱,臉蛋紅得不可思議,一種小女兒的嬌態在不經意間展現。“你亂講!我怎麼可能會有那種、那種表情?”她雙手捧住自己的臉頰,一臉不可置信。

    黎礎淵抿著嘴,眼梢滑過幾不可見的笑意。他從不知道他的妻子這麼好玩,平時看她乖巧、安靜,處事態度也冷靜理智,想不到他隨便說說,一個無聊的逗弄而已,她卻有這種反應?

    “不信?妳可以去照照鏡子。”他說得煞有介事。然後,他轉身走到衣櫃拿了干淨衣物,一面脫著襯衫,一面往浴室走去。

    好奇自己的表情,很想到鏡子前一探究竟,但見他往浴室方向移動,她急急跟了上去。“那個……”現在可是在家里,她該怎麼稱呼她的丈夫呢?

    老公?哈尼?北鼻?dear?她起了雞皮疙痞,決定略過。“我是說……你呀,你要做什麼?”

走到浴室門口的黎礎淵,懶懶地回過身子,襯衫衣扣已解了一半。“洗澡。”他用一種進浴室當然是要洗澡,不然是要吃飯的表情看著她。

    她驚呼了聲︰“你要在這里洗澡?”視線觸及他隱約可見的胸肌,她面頰生出薄紅。

    “當然。怎麼,妳要跟我一起洗?”他張臂,做出歡迎的姿態。“反正妳那麼想和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一起洗澡也能加情趣。”

    她眨了眨眼睫,語聲微揚︰“誰要跟你一起洗?”

    “不然妳跟過來做什麼?”他嘴角略勾,帶有幾分壞壞的氣息。

    “我、我——”想起自己方才洗完澡,順手洗了的內衣褲還吊掛在浴室里面滴水,她難為情又不知所措。片刻,她瞪了他一眼。“借過,我要進去拿東西。”她快速閃過他身側。

    進了浴室,拿起吊掛著貼身衣褲的衣架,一轉身,就見男人高大的身軀已踏進浴室。他側著身,微低著臉龐,正在脫去身上那件襯衫。

    他頸背的彎弧順著往下連接到背脊,那微隆起的線條突顯了男人骨架的寬碩,動作間,緊實流暢的肌理很引人注目。眼前這男人可是她從小心儀的對象,即使他裸著上半身,讓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她仍想多看幾眼。

    他的身材相當好,肩線很寬,胸膛看上去很精實,那平坦的小腹讓她留意了,她以為像他這種幾乎一整日都坐在診間看診的醫師,腰腹間會累積出幾層可觀的脂肪,卻是意外地看見一片平坦。

    把襯衫丟入洗衣籃,黎礎淵抬眸,就見他的妻子紅著臉蛋瞅著他。

    他眉尖一動,雙臂抱胸地回視她。“怎麼,我的身材比例有什麼不對嗎?”

    “你、你怎麼可以脫衣服?”被他逮到她猛叮看他直瞧,她問得心虛。

    他哼笑了聲,緩慢走近她,逼近她紅澤愈見明顯的臉蛋,不答反問︰“妳洗澡穿衣服?”

    那倏然靠近的體魄讓她心髒大力一跳,她呼息略促,退了一步。“你說話就說話,別靠、靠這麼近。”

    她快要冒煙了,真有趣。

    欺負、捉弄女生,好像是男生天生的本能,不善用這個本能,就會對不起自己似的。他長腿一跨,再上前一步,熱息徐徐輕吐在她面容上。“妳是說……像這麼近嗎?”

    他胸膛輻射的熱度像火爐,將她臉蛋和頸項煨得像熟透的蝦米。心儀的男人如此貼近自己,她緊張得不知所措,直接的反應便是將空著的那手抵在他胸前,像要阻隔他的逼近。然而,當掌心貼上他健碩的胸口時,那一瞬間的體膚相觸,竟像微弱電流竄過她神經似的,她驚了下,趕緊收回手。

    順著她的動作,他看見了她另一手拿著的東西。“啊,原來妳是進來拿內衣褲的……”黎礎淵一臉恍然大悟。

    陳可航瞪著他,忙把衣架藏到身後。

    “白色的?”他偏過面龐,瞄到了色彩,嘖了兩聲。“這麼清純?”

    見她只是瞪大眼,紅透著臉蛋,他惡心又起。

    他點點頭,像在贊同她穿白色的貼身衣褲,然後又一臉好心,慢悠悠開口︰“清純也好,不過……”他嘖了聲,搖頭,邊說邊俯低面孔。“也難怪妳到現在還沒有經驗。我偷偷訴妳好了,男人喜歡性感一點的樣式,穿得太過保守,可是引不起男人的興趣。妳想要和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的話,首先,要先學會穿性感內衣,像是那種二分之一罩杯的,可以露出半個酥胸的,或者是蕾絲材質的,看上去若隱若現,讓人想要用力撕開——”

    “你——你——”他的嘴唇就在她唇上方約一公分的距離,那熱熱的氣息隨著她的呼息進入她胸腔,薄唇吐出的那番引人遐思的浪蕩言語,讓她耳根一熱。她偏頭避開了他就要貼上的嘴唇,自他身側鑽出。

    “你變態!”她紅著臉,逃離了身後那俊魅男人惡意的挑逗,然後听見了男人得意的暢笑聲。

    陳可航不知道自己昨晚怎麼敢跟她暗戀多年的男人那樣說話。

    然而,她氣鼓著臉跑出浴室後,卻在外頭暗自竊喜不已,因為比起先前的相敬如賓,那樣的互動也算有所進展。

    尤其是,她沒想過黎礎淵會和她說上那麼多話,即便他說的那些內容不是讓她氣惱,就是讓她羞窘,但比起相對無言,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而她以為,昨晚的“好的開始”會一直持續,但她的“以為”,卻也只是曇花一現。

    方才,當她走進診間,撞見郝曼麗坐在他大腿上時,她震驚之余,也只能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的情人,竟然是護理長郝曼麗。若不是看見她坐在他的腿上,兩人動作親膩,她怎麼樣也想不到,她這個合法妻子和他的情婦,竟都和他待在同一個工作場合。而身為他正牌老婆的她,還得在每天上班時間面對他的情婦,這是多麼有趣的事啊。

    很顯然的,郝曼麗應該還不知道她就是他的妻子,畢竟當初結婚時,婚宴上他們並未邀請康生的醫護同事,她是為了不想她院長兒媳的身分曝光,至于他是為了什麼,她不得而知。但此刻想來,也許他也不想讓郝曼麗知道,她就是他結婚的對象。

    他當真是個擅于流連花叢的男人,妻子和情婦都共處一室了,他竟還能面不改色,繼續和他的情婦調笑。

    “這樣舒服點了嗎?”郝曼麗坐在黎礎淵的大腿上,兩手按壓著他的太陽穴。

    “嗯……”男人眯著長眸,舒爽地應了聲,看來,他很滿意她的手勁。

    “淵,人家還以為你不理人家了呢。”郝曼麗那縴縴玉指,帶著挑逗地戳著他白袍下的胸膛。

    人家?怎麼他的情婦也愛用“人家”?

    在診間里,來回內診室和超音波室的陳可航,做著休診前的收拾工作。她應該專注自己的事情就好,但耳朵仍是不由自主地接收了他們的對話。她略偏面容,偷覷著那對男女。

    只見男的一把抓住女人在他胸膛上作怪的手指,送到嘴邊吻了吻。“怎麼會不理你?”

    “你昨晚那麼生氣的離開我家,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郝曼麗噘嘴,說得好委屈。

    “氣消了就好了。”黎礎淵松開她的手指,淡淡開口。

    “所以現在不氣了?”郝曼麗睜著一雙有著卷翹長睫的大眼,流露出企盼的眼神。

    他捏捏她鼻尖。“不氣了。”

    “那今晚,去我那里嗎?”郝曼麗雙手搭上他寬肩。

    “當然,不然我還能去哪里?”他微微扯唇。

    “還能回你家啊,反正你家里還有個嬌滴滴的新婚妻子在等著你。”酸酸的語氣。

    “哪有你嬌?!”他不在乎他的妻就在現場,輕捏住郝曼麗的下巴,吻了吻她的紅唇。“這麼愛吃醋,嗯?”

    “那是因為人家在乎你嘛。”她貼上他胸膛。

    “在乎我就要听話,以後在康生,不要隨便走入我的工作領域。不是跟你提過了,要繼續在一起,就得低調。你這樣大方走進我的診間,外面那些護士怎麼想?何況,我現在已經結婚了。”他撫了撫郝曼麗那頭大波浪,視線隨意一抬,看見他的妻子仍靜靜做著自己的事,像沒將他和曼麗的一切看進眼底似的。

    他該高興他的妻子如此體貼,從不粘他、不找他興師問罪嗎?還是該惱怒他的妻子不在乎他正摟著別的女人?

    陳可航鋪著新垃圾袋的雙手一頓,咀嚼著他們的對話。

    原來,昨晚他的反常是因為他和郝曼麗吵了架,他心煩之下才想起可以回家,然後又“順便”和她這個妻子聊上幾句。

    就只是這樣而已?她還以為……

    “我還不乖嗎?自從跟你在一起之後,為了怕人家說我有你這個靠山,恃寵而驕,我不敢排你的門診,也不敢在大家面前跟你有太多互動。但其實誰不知道我們在一起啊,大家私底下常在談我們的事,你以為那些人都沒眼楮,看不出來我們的關系嗎?”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系,那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我是已婚身分,在你家你想怎麼樣我都隨你,但這里是康生,我們不能太接近,否則我爸要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我可是拿不到院長這個位置。”黎礎淵面色略沉,正經的口吻。

    人都有志向,誰沒有呢?他的親生父母給他一個私生子的身分,被嘲弄過、被輕視過的他,早立志要成為不凡的人物。只要有了崇高的地位,誰還能笑他?只要有了不凡的身分,他想要的全都能輕易入手。這個世界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身分地位,才能讓他感到踏實。

    他都已用他的婚姻作為交換條件了,這個時候,不容節外生枝。

    “院長、院長、院長,你眼里就只有院長。難道除了院長,沒有什麼能讓你費心追逐的嗎?”郝曼麗嘴兒一噘,食指戳著他胸膛。

    “你想听什麼?愛情嗎?”他墨深的黑眸微眯,語聲轉冷。女人!

    “我、我只是好奇嘛。”見他臉色一變,郝曼麗擺出柔軟姿態,雙手滑入他白袍下,輕撫著。

    “我們現在這樣很好,你不必有疑問,要是覺得我不可靠,我也不會勉強你繼續。在一起就是要快樂,你若不快樂,隨時可以——”

    “我哪有不快樂?跟你在一起,當然快樂。你不要我問,我以後不好奇就是了嘛。”郝曼麗識趣地不再追問。

    始終靜靜做著收拾工作的陳可航,听見男人的無情,她側過面容,若有所思地盯著他。

    這個男人……她的丈夫,怎麼能這麼無情?他對她沒有感情,那他的無情還顯得情有可原。但他對郝曼麗,那是他的情人,他怎麼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這樣才乖。起來吧,你先回去,我等等就過去。”黎礎淵輕推了下還坐在他腿上的女人。

    “又要送你太太回去?”郝曼麗不以為然地開口︰“怎麼她就不能自己回家,非要你送呢?還有她到底在哪里上班,怎麼下班時間和你一樣?”

    “別問這麼多,快回去吧。”他彎身移動鼠標,關了電腦,抬起面龐時,看見他的妻子正直勾勾看著他,表情有著責難。

    是了,他的妻子用她的眼神責難他。是為了什麼?因為他當她的面和曼麗太過親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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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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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就回去嘛。”郝曼麗轉過身體,看見了陳可航,突然想起什麼,她喚了聲︰“可航。”

    “嗯?”陳可航將視線緩緩移到她面容上。這張臉的主人,可是她的情敵!她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面對自己的情敵。

    “你應該不會把我和黎醫師的事說出去吧?!”郝曼麗神情無辜,眼神卻很耐人尋味。

    陳可航何嘗看不出她無事表情下隱藏的真實情緒,她唇一彎,微笑開口︰“這是黎醫師和阿長的私事,我有什麼資格談論?”

    “那就好。”真可惜,如果能將自己仍和黎礎淵在一起的事情傳開來,或者能讓他的新婚妻子知道她的存在。郝曼麗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去。

    陳可航看著診間的門被重新關上,她慢慢偏過面容,看著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也正看著她。

    這是黎醫師和阿長的私事,我有什麼資格談論?

    方才,他的妻子這樣對他的情婦說。

    她當真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談論他和曼麗嗎?她可是他的妻,她不是應該對他表達她的憤怒與不滿嗎?她怎麼能一副無所謂他與誰在一塊的態度?

    他不懂他的妻,而他的妻同樣也不懂他。

    她真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為何非得拿到康生院長一位?就算院長一職最後落在別人手上,他的工作應該也是和目前一樣,看診、接生、開刀等等,不會有所不同吧?!難到他成了院長,就不用看診、接生了?

    就為了院長這個位置,他可以用婚姻作為條件,他可以那樣無視郝曼麗對他的情感?

    “都收好了嗎?好了就走吧。”看了她好半晌,黎礎淵淡淡開口。

    她提起一包垃圾,往診間門口走去,在經過他身前時,她抬眸睨著他。“老實說,我也很想知道——除了『康生院長』這個身分能讓你費心追求外,還有什麼是你想追求的?你的人生,就是『康生院長』?”語落,她也不等他回應,直接將視線調開,往門口走去。

    聞言,黎礎淵楞怔在原地。

    他的人生,真就只是為了一個院長的位置?

    “爸?怎麼來了?”一踏進自家的發型工作室,見到公公黎春柏時,陳可航睜大了眼。

    “這里有兩個爸,你在叫哪一個呀?”正在幫黎春柏的頭發做最後修飾的陳鴻新,暫停了手中工作,他抬起面龐,看著婚後難得回家一趟的女兒。

    她面容微現靦腆,睞了自己的爸爸一眼。“爸——你明知道我問的是礎淵的爸爸嘛。”

    黎春柏笑出聲︰“我來給你爸修整門面。這麼多年來,都是他在幫我整理我這顆頭,我要是去到其他的發型屋啊,不管他們怎麼設計,我就是不滿意。”想起什麼,他看了看門外。“礎淵那小子沒陪你一起回來?我不是讓他陪你回來的嗎?”

    “他去停車。”她應了聲後,狐疑地問︰“是爸要他陪我回來的?”

    “我和你爸約好了今天要過來剪頭發,礎淵他媽就吵著也要跟來,說要和你媽聊天,我就想,那干脆要礎淵帶你過來,大家可以一起去吃個飯。結果你媽也真客氣,準備了一堆食材說要自己煮就好,所以礎淵他媽現在正在里頭幫你媽。”黎春柏從前頭的鏡子里看著她。“怎麼,礎淵沒告訴你嗎?我還要他常帶你回來看看你爸媽,他可是你爸媽的女婿,不多來和岳父岳母互動,算什麼女婿?”

    她愣了下,淡笑道︰“應該是有,他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在忙,設听得很仔細。”

    星期日,康生休診,當然產科會有臨時狀況,但都有醫師輪流值班。黎礎淵也不例外,他得輪值假日班,而基本上他要是沒排上假日的值班,都會待在他情婦那里。

    今天早上,當她以為他如同平時那樣,會待在他情婦那里一整天時,他卻踏進家門了。他說,他和他的岳父岳母還不熟,所以要帶她回娘家走走。

    她很納悶他的主動,揣想著他究竟有何目的,卻怎麼也想不出來……現在听他父親一說,她才知道他原來還是為了康生院長,所以才听從他父親的話,帶她回娘家走走吧?!

    “可航。”身後忽然一道暖息逼近,她隨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住。

    車停妥後,黎礎淵一踏進妻子的娘家,便先給妻子一個大擁抱。無論私下如何相處,在人前,尤其是兩家長輩面前,恩愛的戲碼是一定得上演的。

    思及此,他旋即又向兩位長輩問好。

    “有找到停車位嗎?”陳鴻新看了一眼那一進門就抱住女兒的女婿,心中很是滿意,看起來小倆口應該相處得還不錯。

    “我把車停在對面超市的停車場。”黎礎淵松開那身體有些僵硬的妻子,抬眼看著岳父。

    陳鴻新點點頭,解開黎春柏身上的圍巾,拿起毛巾輕拍去沾染的發屑,一面對著好友說︰“本來啊,我還擔心可航嫁給你們家礎淵,不知道會不會幸福?畢竟兩個人也沒怎麼交往就決定結婚。你說小時候就算玩在一起,又怎樣呢?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不過現在看你們家礎淵願意帶著可航回娘家來,兩個人又親親密密的,我和可航她媽也能放心一點了。”

    “礎淵要是敢對可航不好,虧待了她,我這個當爸的,第一個不饒他!”黎春柏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拍整了衣物,目光犀利地看著兒子。

    他知道他這個兒子不受拘束,也許是在被他收養前,那不健全的家庭導致他後來霸道又好強的個性,這些倒還可以接受,好歹也從醫學系畢業了,算得上認真積極。只是他對感情的態度,就讓他這個養父無法認同了。

    身邊的女友換了再換,一個比一個更大小姐個性,也沒見他想要安定下來。都三十好幾的男人了,還不懂得定性,流連花叢到底有什麼好?找個好對象,然後成家立業,這才是男人該做的事。

    他有野心,想要康生院長一位,他這個當養父的不是不能給,反正養的三個孩子當中,也只有他對院長一位有興趣。他想要,他就給,只是他若不能找個女人結婚,好好把心定下來,他如何安心把康生交給他?

    于是,他想了想,決定用院長這個位置換他的婚姻。他要一個崇高的身分,他給,但相對的,他也得付出——那就是走入婚姻。

    這樣近似交易的婚姻,他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好友知道,若知道了,哪還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礎淵?所以,把礎淵盯緊就是他的責任了。

    “不會啦,我看礎淵對我們家可航很好,剛剛還抱了她,你不用擔心啦。”陳鴻新收拾著剪刀和梳子。

    “希望能像你說的這樣。”黎春柏轉過臉龐看著兒子。“礎淵,你岳父這麼信任你,你可別讓大家失望,可航乖巧又善良,娶到她是你的福氣。”

    黎礎淵扯唇一笑,那雙大單眼皮的長眸微微眯起,尾端微揚的眼線,勾勒出性感,他笑得很俊。“爸說得是,可航的確乖巧又善良,娶到她是我的福氣,我會好好待她,不辜負大家的期望。”說著說著,手掌一探,勾住身側妻子的腰,就往自己身側貼。

    陳可航側眸看了那再度摟住她的丈夫一眼,那在她腰側的五指有些熱度,也不知道是自己敏感,還是他的體溫真的比較高的關系,她仿佛還能感覺到他指頭的修長。

    這樣的親密讓她感到不自在,尤其還是在自己的爸爸和公公面前。于是,她伸出手心,貼上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她五指一收,試著將他的指頭從她腰上勾起。

    而他看出了她的意圖,手掌使了力,將她更往自己身上攬抱。

    “別忘了,我們已經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我擁抱你是很正常的事,你躲什麼?”黎礎淵忽然側過面龐,菱形唇貼在她耳畔,低低說著,那姿態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你該不會是忘記自己答應過我,在我家人面前,會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

    想起婚前兩人的那次見面,她確實答應過他在外人面前,會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她淡淡垂眸,不掙扎了。

    “可航,怎麼了?”看出了兩人間的古怪,黎出柏開口問了。

    “咦?呃——”陳可航抬眸看了眼黎春柏,再看看身側的丈夫。

    “沒事,在跟我鬧瞥扭呢。”黎礎淵代她回答,說話同時,他擱在她腰側的大掌上下撫了撫她的腰身,看似親昵。“有台手術,比預期的難纏了點,拖了些時間才回去接她。”

    “可航,你也別這樣,礎淵忙,你就要多體諒。”陳鴻新責備起女兒。

    “我……”她略覺委屈,卻又什麼都不能說,這婚姻是她自己想要的。

    “爸,沒事,她是怕晚回來,擔誤了大家的時間。”黎礎淵再度開口,隨即偏過面龐,深情地看著她,他長指勾住她發絲,塞到她耳後。“還跟我生氣嗎?”

    陳可航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那柔沉的語調,隨緒的眼神,溫柔的舉止,在迷惑了她,明知他不過是在演戲,她心底仍希冀有那麼一天,他會真心愛上她。

    “欸欸,我看他們小倆口應該有話要說,咱們兩只老的,就別在這里當電燈泡了。”陳鴻新拍了拍好友的肩。“走,我們進去泡茶,這里就讓給他們。”

    “喔,對,你不是說有什麼人送你冠軍茶?我今天一定要試試看。”黎春柏附和了聲,目光轉移到自己兒子臉上。“礎淵,你那個頭發會不會太長了點?反正你今天都來了,不如就讓可航幫你修剪一下。”

    “也對。礎淵吶,就讓可航幫你修一下,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再花錢去給別人剪。”陳鴻新愉悅地看著好友。“走,我們進去泡茶,這里就讓給他們。”

    一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里,陳可航依舊沒有改變姿勢,仍是立在原地不動。

    黎礎淵亦是不動,直到前頭兩道身影轉進里邊了,他才慢吞吞松開擱在她腰側的手掌。“不是要幫我修頭發?怎麼還站著發呆?”他側過面龐看她。“不過,我有個疑問|你,真的會剪?”

    陳可航飛快地瞅了他一眼,然後走到擱滿美發工具的小推車前,將小推車拉了出來。

    她又從櫃子里拿了干淨的毛巾,走到椅子旁,淡聲道︰“你不來坐著,我怎麼幫你剪?”

    他其實不是那麼願意讓她修剪他的頭發,一是因為他有固定的設計師,二是因為他真的很難相信她會這項技術。只是礙于兩個長輩都這樣說了,不讓她修,就違背了爸的意思,那對他爭取院長一位沒幫助。眼前,只要是能助他早日坐上院長一位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他看了垂著眼簾的她一眼,緩緩移動步伐。

    他坐上了椅子,從鏡中看見她將毛巾披掛在他頸肩。她的指頭很縴長,動作細膩地將他的領口藏在毛巾下,他看看她熟練的動作,似乎還滿有兩下子的。

    她幫他套上圍巾,拿了把梳子和剪刀,將他頭發梳過之後,舉起剪刀——

    “不用先按摩嗎?”他突然開口。

    陳可航楞了兩秒,才懂了他意思。“通常洗頭發時才一起做。”

    “但是我脖頸還有肩膀都很酸。”他語聲平淡,卻有著不容質疑的態度。

    他是故意的!他在懲罰她,懲罰她方才對他親密舉動的掙扎。

    明知道他要表現出夫妻情感深厚的一面,她竟想要推開他的手,這讓他心頭很不爽快!

    她緩緩揚了長睫,對上鏡子里的他,見他神情堅定,她在心底嘆口氣,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

    走到椅後,她指尖抵著他後腦,略往前推,他的後頸拱出彎弧。她右手拇指和中指分別貼在他兩耳耳垂下方的穴位,施了恰當的力道,緩緩按揉著。

    片刻,兩掌從後往前輕抬他面孔,指腹移到了他的太陽穴,她一面揉著,一面低問︰“這樣還可以嗎?”

    “嗯。”閉眼享受的黎礎淵淡應了聲。很棒,她施的力道恰當,不過輕也不過重,拿捏得相當好,她當真是練過的。

    見他合著眼,她放膽將目光停留在面前大片鏡子里的他。

    從郝曼麗出現在他診間那日之後,她與他之間似又回到原點,陌生而疏離。

    應該是說,她知道那晚他突然回家過夜,是因為和郝曼麗吵架後,她感覺很受傷。即使早明白他的心系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但他因為和那個女人吵架才想到她的這個事實,還是讓她很難釋懷,她覺得自己是備胎。

    可讓她覺得有些悲哀的是,她竟然覺得做備胎總比什麼都沒有還來得好。他這張面龐到底有什麼魅力,為什麼會讓她這麼眷戀?

    看他額際已被她揉出薄紅,她松了雙手,然後走到推車前,重新拿起剪刀和梳子。

    她的指溫倏然離開他面龐,他一睜眼,就見她手中拿了工具。

    “這樣就要剪了?不是都要先洗嗎?”見到那把剪刀,他趕在她動作前,先出聲詢問。

    陳可航楞了一下,視線緩緩上移,迎上鏡里的他的目光。“頭發是有彈性的,干發剪,比較不會有剪太短的情況發生。但如果你想先洗再剪,我沒意見。”她說著,就把剪刀擱下。

    “生氣了?只是問問而已。你認為干發剪比較好,那就這樣。”他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帶了探究,瞧得她只能拿起剪刀,轉移注意力。

    夾起一片黑發,剪刀輕劃幾下,發絲片片而落。

    她的動作很靈巧,不像生手,倒像是已有多年美發經驗的造型師。

    他看著鏡子,一開始只是深怕她剪壞了他的發,但看著看著,目光竟被她靈巧的十指給吸引住。

    順看她的手,他視線緩緩挪移至她縴瘦的兩臂,然後是她窄小的肩,細白的頸項,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她認真的臉孔上。

    她眼眸半垂,神情專注,渾然不覺他的凝視。直到她抬頭想從鏡子中確定他兩鬢的發長是否一致時,才對上了他別有意味的注目。

    她心髒跳了下,那長久以來被自己壓抑住的情思,像被那眼神撩動似的,心口漸涌波濤。她迅速看了眼他兩耳前的發長,然後垂看眼簾走到他身前。

    為什麼……要這樣看她?她哪里不對嗎?

    想起接下來要修他的瀏海,她心髒一陣突跳。閉了閉眼,緩下吐息後,她彎了身,眼神盡可能回避他,專注在他的瀏海上頭。

    她將他的瀏海梳直,再抓起他一片已長過眼晴的黑發,夾在兩指間,剪刀利落一動,發絲飄落的同時,她從他稍短的瀏海間,看見了他深邃的眼楮。

    他,仍是看著她。

    她微怔,心口怦然。

    這樣看著她,要她怎麼做事?見他盯著她好半晌,沒有移開目光的打算,她一惱,開口就問︰“你這樣看我做什麼?”說完,發現他的發絲微動,才驚覺自己與他靠得如此近,呼出的氣息都能牽動他的發絲了。她只要再往前傾一些,就會踫上他的臉。

    意識到他們這麼靠近,她直起身子,腳步一移,往後退了兩步。

    黎礎淵眸光閃動了下,菱形嘴一勾,有些放蕩的姿態。“不做什麼,只是我在想,我以前真的和你玩在一塊?”

    沒預料是這話題,她臉蛋一熱,耳根渲開緋紅。“就和礎盈、礎又大哥,還有幾個鄰居小孩。”其實不算和他玩在一塊,因為都是她偷偷看看他比較多。

    “我們都玩什麼?怎麼我都沒印象?”他看看她瞬間紅透的臉蛋,嘴角隱隱約約間,滲出笑意。“跳格子?跳繩?木頭人?”見她猛頭,他又問︰“難不成是扮家家酒?”

    “不是,你都說扮家家酒很幼稚,所以你從來不曾和我們玩扮家家酒。”她記得他什麼都玩,打球、撲克牌、騎腳踏車比快,但是,都不是和她玩。

    他神情微露好奇。“不然我都和你玩什麼?總不會是玩猜拳脫衣服的游戲吧?哈哈!”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然他到底和她玩了什麼?

    她聞言,澄淨的眼楮一瞪,圓滾滾的像小鹿。“誰、誰在那種年紀,會玩那種游戲?!”臉蛋有著紅紅的兩抹色彩。

    “不然呢?你又不告訴我,我只好自己瞎猜。”他的黑眸直啾看她。

    真有趣,他發現他這個妻子愈來愈有趣。平時看她冷靜沉穩,和患者對話也一副專業,怎麼他一逗起她來,她就像剛放進鍋里的蝦子一樣,跳個不停,臉也紅個不停。

    原來,他的妻子是只跳跳蝦呀。

    “那又不重要。”她避開他灼熱的視線,看見手中的剪刀,她上前一步,微微彎身,她強迫自己盯著他的瀏海,繼續未完的工作。

    他察覺了她的回避,唇片一掀,又道︰“不重要?”濃眉輕輕挑動,他語聲刻意轉沉︰“我對于我們小時候的相處情形,難道不該了解嗎?”

    她握剪刀的手未停,眼睫也未抬,看似不受他影響,但那紅澤又深了幾分的頰面,卻透露了她的情緒。

    見她不答腔,他黑眉微彎,淡笑問︰“怎麼不說話了?”

    她看了他一眼,在刀面快速劃斷發絲的聲音中,她繃著聲音開口了。“別說我這個當人家老婆的不夠貼心,我先提醒你,你要是不想頂著這頭西瓜皮或是變成馬桶蓋的話,最好別再說話了。”喀擦略擦,她故意讓剪刀動了動。

    聞言,他不以為然,喉間還滾出笑聲,那快慰歡暢的聲音灌進她耳膜,她瞪了他一眼,將他頭發做最後的整理。

    放下剪刀和梳子,她解開他身上的圍巾,輕輕拍掉落在他肩上的發屑後,她呵了口氣,淡聲說︰“反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你若不記得,又何必問?”現在問這也了又能代表什麼或證明什麼?他不記得童年的她,那麼再問起當年,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她看著他,淡淡笑了笑。“走吧,我幫你沖洗一下。”沒等他,她徑自走進一旁屏風後的洗發台。

    那帶了點遺憾的口氣,讓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背影一眼後,才起身跟上。

    指尖扣著袖口的衣扣,黎礎淵步伐沉穩地下了樓。

    他敲了主臥室的門,沒人應聲,他猜測,也許會在樓下遇見她。

    昨晚從娘家回來後,已是凌晨時分,他洗過澡就到客房睡下。今早一醒來,就見他的衣物整齊地掛在牆上的掛勾,他的襯衫和西褲還熨燙過。

    他當然知道那是她幫他整理的。

    結婚以來,他總是在曼麗那里過夜,一大清早才趕著回來沖澡,然後換上干淨的衣褲,再和她一道進康生上班。

    他收在衣櫃的襯衫和西裝,每件都熨燙得很筆挺,連領帶也不曾見過皺折,他知道那都是出于她那雙手。

    每次換上整潔且帶著洗衣精香氣的衣物時,他總不免要想,當她為他做這些事時,心里想著什麼?她是甘願做這些還是邊做邊埋怨?畢竟,他與她的婚姻,和一般人並不一樣。

    踩下最後一階,他沒在客廳看見她的身影,腳步隨即一旋,往餐廳和廚房方向而去。

    餐廳燈亮著,但沒人,倒是桌上有幾碟菜,他走近,垂眸看了眼菜色。那雙大單眼皮的黑眸在看見一碟他瞧不出是什麼東西的菜色時,喉頭滾動了下,像極了無辜的拉布拉多。

    好像很美味的樣子。

    粗絲條狀,偏白色的物體,上頭有著香菜末,還泛著光澤。他感覺喉頭再度滾動了下,口腔中分泌出大量唾沫,他側眸看了看傳來聲響的廚房門口,確定不會被發現後,他迅速彎身,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塊粗絲,急急送進口中。

    他先含了下,涼涼的,該是先冰過了。然後,他開始咀嚼,說它脆,又有著嚼勁,說它酸甜,嚼到最後竟有些嗆辣,味道有些像蘿卜,但那淡淡的麻油香,又模糊了他的味覺。

    是道很好吃的涼拌菜,只是他吃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再看了眼廚房門口,他又捏了塊送入口中。

    如果這是她自己做的,他不得不承認,她的廚藝還真不賴。這個是曼麗永遠也做不到的,她總說廚房油煙重,她受不了那味道。但細想起來,哪個女人不是在油煙中為家人做一頓飯菜的?

    他咀嚼看那口感特別的小菜,沒察覺自己將妻子和情婦擺在一起比較,而且妻子的分數好像高于情婦。他當然更沒發現,陳可航躲在廚房門口後的身影。

    她也不是故意躲著看他,只是當她端著手中那盤燙空心菜要走進餐听時,覷見了他正用手指捏起涼拌蘿卜絲的畫面。

    那偷捏的姿態,竟讓她有一種幸福的錯覺,再見他嚼得起勁,似乎頗喜歡,她愉悅不已。

    如果他還不能把情感寄托在她身上,那麼先把胃寄在她這里,讓她每天都這樣喂飽他,有一天他是不是就再也離不開她了?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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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終于咽下口中那口蘿卜絲,她端著燙空心菜走進餐廳。

    “你早。”她佯裝沒看見他方才偷捏菜的孩子氣舉動,語氣平淡。“你應該餓了吧?!可以吃了。”

    黎礎淵瞅著她。結婚以來,他不曾待在這個家里面用過一餐,現在就這樣坐下來,會不會太奇怪?

    老實說,外頭的早餐他吃膩了,她的廚藝又恰好對了他的味,他真想端著一碗白粥,坐下來大快朵頤一番。只是,這樣當真有點奇怪……

    像是明白他的為難,陳可航沒說話,只是拿了兩只小碗,轉身回去廚房,不多久,她就端著兩碗盛滿白粥的小碗走出來。

    她把其中一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擺上筷子和湯匙,淡笑道︰“快吃吧,等等不是還要巡病房?別遲到了。”

    他想了下,終究敵不過面前冒著熱氣的清粥,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他很久沒吃到這最愛的中式早餐了,睡在曼麗那里,他每天清晨醒來,還得自己先在外頭買早餐,然後一路邊吃早餐邊開車,趕著回來梳洗。那種吃法,只是在填肚子,根本嘗不到什麼美味。

    “你早上哪一診?”就這樣突然和她共桌用早餐,是有點奇怪,他順著話題問她,轉移那份怪異感。

    “今天輪兒科。”她也拉開椅子,坐在他正對面。

    薄唇微掀,吹了吹熱粥後,淺嘗了一口。“我記得今天是打預防針?”他沒記錯的話,兒科固定每周一和每周四開放預防針施打。

    “嗯,所以會比較忙。”她舉筷,夾了空心菜。

    然後,兩人陷入一片沉默,散著淡淡粥香的空間里,只有碗筷輕踫的聲響。良久,他忽然想起什麼,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抬眸看她。

    “曼麗——會為難你嗎?”他目光直勾勾的。

    “嗯?”她揚睫,似有困惑。空心菜還在她口中,鼓起了她的面頰,她像含著糖球的孩子,有幾分稚氣和純真。

    他發現她一旦露出困惑的表情時,那雙澄淨的眼楮,就很像小鹿。“我的意思是,曼麗平時工作上會為難你嗎?”

    “她為什麼要為難我?”

    “她個性比較好強,要求也比較完美,要是遇上她看不過去或是不滿意的事,挨她罵是有可能的。”他見識過曼麗大聲斥責護士的樣子,言語犀利,甚至不顧方面子。

    不能否認,醫院有像她這樣的人來領導整個護士群,那些護士們的工作態度才會更嚴謹,但陳可航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妻子,是助他成功的一步棋,他怎麼能讓曼麗有機會去為難她?

    “你別去惹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突然覺得該這麼對她交代。曼麗是個手腕很高的女人,他欣賞她的成熟美麗,和那份自信。但相對的,她那樣的女人也很傲,若讓她知道陳可航就是他的妻,絕對會被鬧得雞犬不寧。

    她楞了下,隨即低下眼眸,她將空心菜咀嚼咽下後,才輕聲道︰“她是你的情人,我不會去惹她,這點請你放心。”

    他以為她會去欺負他的情婦嗎?她又不是吃飽沒事做。

    筷子撥動著碗里的米粥,她突然失去食欲。片刻,她站起身來。“我吃飽了,你慢用。”她端著自己使用過的碗筷,轉進了廚房。

    看著她的背影,他知道她誤會了,卻也不想開口解釋。

    他和她的婚姻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她要怎麼看他,又有何關系?

    “一、二、三、四、五、六……”都六個月了?行事歷的月分上被紅筆上記號,原來她和他結婚六個多月了。

    陳可航趴在床鋪上,看著行事歷上被紅筆住的月分,兩條小腿晃動著。

    六個多月,他睡在家里的時間連十根手指都數得出來,與她同桌用餐的次數一樣是十根手指就算得出來,再這樣下去,她如何讓他對她日久生情?

    在康生時,大多時候都是各自忙著,即使跟了他的診,也極少聊到工作以外的事,回到家,幾乎只有她一個人守著這棟房子,他有什麼機會能對她日久生情?

    白天,她跟著他到康生上班,晚上若沒排上班,她就回來做晚飯,但他從來沒回來吃過。就算進了家門,也只是上樓拿他的東西後,就又驅車直奔他情婦住處。

    她一個人吃飯、洗澡、洗衣服、看電視,然後再將他的衣物燙整,一天就這樣過去,她又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醒來,一個人做早餐、吃早餐。

    什麼都一個人,那結婚到底有什麼用處?她這樣的生活和婚前有何不同?

    答應和他結婚時,她就偷偷給自己訂下一年的時間,若是經過一年,他仍然對她沒有感情,她就會逼著自己死心。現在,都半年過去了,剩下半年不到的時間,她還有把握能讓他愛上她嗎?

    她手心撐起下巴,胡亂想著。

    如果他拿到了康生院長的位置,而他們之間依舊沒有進展的話,他會怎麼做?和她離婚?還是繼續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

    那麼她自己呢?她會和他離婚,再去尋覓屬于自己的真正幸福?還是一樣過著目前這種獨守空間的生活?

    黎礎淵……她在行事歷的空白頁上寫了他的名字。

    黎礎淵……黎礎淵……黎……握筆的手突然一晃,他的黎字被拖出長長一條藍線。她瞪大了眼,卻不是看著那名字,而是她發現——床鋪在動。

    一種恐懼驀然升起,她迅即轉過身子,坐在床鋪上,眼楮還是瞪得好大。她身下的床鋪在動,衣櫃和梳妝台發出嘎嘎聲響,她看見梳妝台上的幾瓶保養品全在顫動著。

    是地震!

    當她確定是地震時,天花板上的藝術燈閃爍了下,燈光暗了一秒鐘後,她還來不及有反應,一室陷入黑暗。

    她驚叫了聲,雙手在床鋪上隨便觸踫,摸到了棉被後,整個人躲進被子里。

    兒時的記憶倏然跳過眼前,那也是個停電的夜里,她一個人在廁所……

    她頭,腳屈起,雙手抱住兩膝。

    她好怕,這麼多年了,她依舊怕停電;她也怕地震,小時候經歷過大地震,怎麼可能不怕?兩個讓她懼怕的情況一起出現,她幾乎要崩潰。

    拉緊被子,她躲在被里顫抖著身軀。

    不!不要搖了,不要了!她討厭這種感覺,像等著死神來召喚她!

    片刻,她挨不住恐慌,終于哀哀哭出聲了︰“礎淵哥哥——救我救我……礎淵哥哥——”

    礎淵哥哥,救我救我……

    床鋪上,覆在赤裸女體上的精實臂膀震了下,黎礎淵倏然從睡夢中驚醒。

    有什麼東西嘎嘎作響,他眨了下眼睫,黑眸定在窗前晃動的簾布上。

    濃眉一揮,他翻身坐起,才發覺衣櫃和床鋪都在晃動。

    是——地震?

    他瞪著衣櫃,直到它的聲音逐漸變小,晃動也慢慢停止。

    感覺是個不小的地震,不知道震央是在哪里?有沒有災情?醫院那邊,還有家里……家里的她,是否無恙?

    他閉了閉眼,倏然想起那個讓他驚醒的夢境。說夢也不像夢,他只是听見有什麼人喊著他,要他救她,而他的記憶中,好像也曾經有人要他救她一一到底是誰?

    他蹙眉回想著……

    驀然間,一雙柔嫩無骨的手像蛇一樣纏上了他腰身,然後往上觸摸,停在他赤裸的胸口。他背上一陣濕滑,女人的舌尖挑逗地在他背心上滑動,試圖勾出他的欲望。

    “曼麗,別鬧。”思緒被迫中斷,他有些厭煩地抓住在他身上挑逗游移的那雙手。

    “怎麼了嘛,不好好睡覺,爬起來做什麼?”郝曼麗曼妙的身姿還貼在他的背上,雙手仍是不安分,在男人身上撫個不停。

    “做惡夢。”他不耐地應了聲。

    “做惡夢?什麼樣的惡夢?”她爬到他身前,捧起他的俊頰。

    他回避著她的觸踫,淡聲道︰“忘了。”

    “反正是惡夢嘛,忘了就忘了。”她攬抱住他,語聲性感︰“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再睡一會兒吧。”

    “你還睡得著?”他膛大了那雙大單眼皮。“你難道沒感覺到地震?”

    “有地震?”郝曼麗驚訝得張大了眼。“什麼時候?很晃嗎?我怎麼都沒有感覺啊?”她問號連連,待疑問出口了,才看見男人已下床,正套上褲子。

    “礎淵,這麼晚了,你要做什麼?”她跟著下了床。

    “回家。”黎礎淵想也不想,拉上西褲拉煉,扣上皮帶。

    “回家?你回家干嘛?”她揚高了聲嗓,然後瞪大了眼。“你該不會是……不會是想回去看你那個老婆吧?!你擔心她是嗎?你不是說你對她沒有感情,娶她只是因為你……”

    “你閉嘴!”他回家干嘛?是了,她問對了,他回家干嘛?他該做的,是去醫院看一下情況,他方才怎麼會想到回家?他真擔心陳可航?不,笑話,他們一點感情也沒有,結婚不過是互取所需,他怎麼可能擔心她?

    他抓起椅上的襯衫,隨性套上,雙手扣著衣扣。“我要做什麼是我的事,你如果想繼續跟我在一起,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女人這樣問東問西,誰都別想掌控我!”

    見她委屈的紅了眼,他撇開臉,沉沉吐氣。“算了!我告訴你,我現在要去醫院看一下情況,你累了就回去繼續睡,我明晚再過來!”說完,他沒再看她,繃著一張俊臉離開。

    巡過嬰兒室和病房,除了兩個產婦受到些微驚嚇外,大致上沒什麼問題,確定醫院里的運作也未受影響後,黎礎淵才安心離開醫院。

    看了看時間,才清晨五點十三分,這個時間該去哪里?

    留在醫院也無事可做,開車回去曼麗那里,不用多久又得出門回家去接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了,回家去吧,總該回去看看家里有沒有受到影響。

    心念一動,他調轉車頭。

    二十分鐘後,他把車子停在住處門口。

    五層樓的庭園別墅是雙親贈予他們的新婚賀禮,他卻鮮少回來,更別說去留意這屋子的外觀了。今天是他第一次這樣好好看他們的新家。

    看看時間,五點四十分都不到,他該在這時間走進去嗎?屋里的她醒了沒?如果現在進去,他該做什麼?

    慢!他這是在做什麼?他居然在這里考慮該不該進去?他可是這屋子的男主人不是嗎?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

  嗤了一聲,他把車子熄火,下了車後,他也只是倚著車門,未有動作。

    現在進去,也是尷尬,她若是還沒起床,他難道要直接闖入房間拿他的衣服?但他又不是沒在她在房間的時候進去過,擔心什麼?!

    煩悶地吐了口氣,他鎖了車門,拿出大門鑰匙,準備上前去開門時,一部火紅色的跑車突然在他車頭前停下。

    他納悶了下,多看了幾眼,卻在見到副駕駛座上的陳可航時,微微一怔。

    原來她——不在家里?

    不知從哪來的一團氣,郁結在胸口,他兩眉沉得很低,將視線移到駕駛座上。

    是個女人,有些面善,他卻忘了自己在哪見過她。她把他妻子帶去哪里了?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陳可航不意外見到他,當心心的車子接近住處時,她已先看到他的車就停在門口。“心心,謝謝你,那我下車了。”

    昨夜,她被地震和停電嚇傻了,一個人躲在被窩哭泣,她打過他的電話,卻總是響了幾聲後就轉入語音信箱。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敢一個人繼續待在那麼大的屋子里,也不能回娘家讓爸媽擔心,她想了想,只能打電話給心心,請心心讓她暫住在她家一個晚上。

    心心待她真的很好,掛了電話後,馬上開車來接走她,她在心心住處叨擾到方才天微微亮了,才又請心心送她回來。

    “哎呀,謝什麼謝,好朋友就是要這樣義不容辭啊。”何心心拍了下她的肩,看著一直盯著她們的男人。“不過……他臉色那麼難看是怎樣?”

    “他本來就是這樣,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凶凶的。”她笑了聲,彎身拿起放在腳邊、裝著早餐的塑膠提袋。“你慢慢開,路上小心,再見。”和好友叮嚀幾句後,她下了車。

    關上車門,她抬眼就對上他不以為然的視線。

    他在生氣嗎?氣什麼呢?他站在門外,難道是忘了帶鑰匙,因為進不去才生氣的?

    她提著路上買來的早餐,走近他。“回來了?吃過了嗎?我買了豆漿和包子,進來吃一點吧。”語落,她從包包里重出鑰匙,開了右邊的小門。

    他沒說話,但她知道他跟在她身後。她開了大門後,一路走到餐廳,她把早餐放到餐桌上,然後徑自上樓,想要先換上醫院的制服。走進房間,想起他在,她轉身想要關上房門,一只大手卻橫了過來,她差點就壓到了那只手臂。

    驚呼了聲,她退了步,看見他繃著五官瞪視她。“怎、怎麼了?”

    “那個女人是誰?”他劈頭就問。

    “哪個女人?”他沒頭設腦的在問什麼啊?

    “開車送你回來那一個。”他的黑眸一沉,即使不大聲說話,感覺也很凶。

    “那是心心,你忘了嗎?結婚那天是我的伴娘。”他忘了心心了?也對,他對他們的婚事從來就沒有費心過。不,正確來說,他對她這個妻子,根本就不曾花時間了解過,他又怎麼可能認得她的朋友?

    這就是夫妻嗎?她在心底苦笑了聲,悵惘不已。

    心思繞了,他有印象了。是了,難怪他覺得那個女人很面善。

    “這麼早,她帶你去哪里?”他又問。

    “去……”該告訴他,說她昨夜被地震和停電嚇到,說她找不到他,所以才跑去心心家嗎?但說了又如何?他只會覺得厭煩罷了。他若是擔心她,就不會不接她的電話。也許,他真的只是因為忘了帶鑰匙,進不去,而氣憤她不在家吧?!

    “我去買早餐,心心說那家的包子好吃,我請她帶我去買。”她撒了小謊。

    黎礎淵目光深沉地看著她,似在探究她話里的虛實,片刻,他越過她身側,一邊說話,一邊解開襯衫衣扣。

    她跟在他身後,看看他的動作,知道他應該是要沖澡換衣服。她從衣櫃里拿出他的干淨衣物後,又拿了自己的制服,打算走到客房去換。

    見她拿著康生的制服就要走出房間,他喚住她。“你做什麼?”

    她回過頭,神情有些困惑。“你不是要用浴室嗎?那我去客房換制服啊。”

    他聞言,眉頭微蹙,他略抬下巴,半垂著黑眸看她,那姿態高傲中又帶了探究意味。上回進來房里,他一樣是在她面前脫著襯衫,一樣是打算沖澡,但她的反應還算有趣,怎麼這次她卻顯得如此平淡?

    “沒事的話,我先去換衣服了。”見他只是瞅著她,也不吭聲,她轉身就走。

    轉身的瞬間,她額頭前那大片瀏海隨著她轉身的姿態揚開一道彎弧,他看著她走開的背影,嘴一張,想要喚住她,卻又陡然閉上嘴唇。他喊她做什麼?

    是怎麼搞的,從來不曾有哪個女人能在短短幾小時內,這樣牽動他的情緒,而剛離開的那個女人,卻讓他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他是被地震震斷哪根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沖過澡後,走到餐廳見到她時,他腦子里繞轉的依舊是同樣的問題。而當他惱著這些尚找不到解答的疑問時,卻見她悠然地吃著早餐,看著報紙。

    听見了他的腳步聲,陳可航從報紙中抬起頭來。“洗好了?那快吃吧。”她指指他面前的那份早餐。

    看著那兩顆圓滾滾的胖包子,還有一份蛋餅和豆漿,他興不起任何食欲,即使她剛剛說了包子好吃,他仍是不想動它。如果這時面前擺的是冒著白煙的清粥,配上幾迭小菜,豆腐乳、蔭瓜、菜脯蛋……才是人間美味。

    “我不餓,你吃就好。”看了她一眼,他語聲淡淡,轉身要走。“我先到客廳等你。”

    “我今天不坐你的車了。”她說著,然後看見他停下了腳步。

    他偏過面龐,濃眉一蹙。“為什麼不搭我的車?”

    “我今天下午沒班啊,搭你的車不方便,這樣中午我會沒交通工具回來,所以我自己騎車過去就好。”她一面說,一面吃著包子,沒看他。

    “那你不能早點通知我,要讓我跑這一趟?”她那怡然自得的神情讓他有些惱火。他在曼麗那邊想著不知道地震有沒有影響到她,想不到她非但不在家,現在和他說話,還一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姿態?

    “我打過你的手機,你沒有接。”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後,又迅速低下眼簾,她的眼楮在發熱,欲哭的沖動,她知道那是難過的反應。

    他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凶她?!他也不想想昨夜地震時,他人在哪里?她一個人躲在被窩害怕哭泣時,他摟著他的情婦吧?!她最後是逼不得已才打電話給心心,要心心來接她走。

    他如果不想愛她沒關系,但也犯不著用像審問犯人一樣的口氣。何況,她打過幾次電話的,是他自己不接,她何錯之有,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待她?!

    聞言,他眉一蹙,神情懷疑地從西褲口袋拿出手機。

    他輕推滑蓋,螢幕亮起,看見有六通未接來電,他按了鍵詢,未接的六通來自同一個他不認識的手機號碼,他眉心間的折痕深了深,恍然想起自己並沒有她的手機號碼。

    “0934-xxxxx,這是你的號碼?”他不接不認識的號碼,當這個號碼在來電顯示中出現時,他不在意地讓手機響看,沒去理會。

    她點頭,淡應了聲表示回答。

    他面色有些難看。“我不知道這是你的號碼。”所以沒接。

    “嗯。”她應了聲,仍舊垂眼看著報紙。

    “確定不坐我的車?”他再問一次。

    她搖頭,抬臉淡笑著看他。“我騎車。”

    他黑眸一眯,瞪著她的笑靨。片刻,他語聲沉了沉。“你高興就好!”隨即像風似的轉身離去。

    她帶笑的面容在他轉身踏出餐廳那一刻,瞬間消逝,那雙明瑩的眸子慢慢有了水氣。

    不愉快了,他們已經開始不愉快了,都尚未享受到婚姻的甜蜜,他們已經先不愉快了,那麼,她還能不能對這段婚姻存有希冀?

    她很愛他,可是,她的愛情沒有堅強到可以讓她不受傷。正因為愛,深深地愛著他,所以他的一言一行,對她來說就顯得更重要了。他一個責難的眼神,一個稍冷的語調,都會讓她難受不已。

    可是,她不敢表現出來,也不敢說出來。她怕他知道她在乎他,她怕他會因此而誤會她想要掌控他,于是她只能,像現在這樣,沉默的,愛著他。

    然而,她卻越發覺得,不管是想要愛一個人,或是想要和一個人相愛,原來真的不是那麼容易……

    “你看你看,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地震得這麼大,他也不會打通電話問問你有沒有事?”

    “你不要幫他說話啦,什麼叫他不知道?噢,拜托,剛剛新閬報導震度有六點三級耶,是六點三不是三點六級耶,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睡死了哦?”

    “就算他不打給你好了,連你打給他,他也不接,這不就表示這男人很無情了嗎?都還沒當上院長,就已經這麼無情,要真讓他拿到院長的位置,他不就馬上翻臉不認人?”

    “可航,你不要再這樣迷戀他了啦,他根本就不愛你。以前就不愛你,結了婚也不愛你,所以你更別指望他得到他想要的之後,還會愛你!”

    “什麼日久生情在別人身上也許會發生,但在黎礎淵身上根本不可能!”

    “你自己明明比誰都清楚,這場婚姻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跳板,是個可以讓他得到地位的工具,你怎麼還這麼盲目,相信他會給你愛情?!”

    “可航,要對自己好一點。你想想看你為他付出了多少,但他給了你什麼?你覺得這樣值得嗎?你要一輩子過這樣的生活?”

    “可航,我明明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的興趣在美發設計,你怎麼不考慮回去做這個工作?”

    “你因為他念醫學系,就勉強自己去念護理系。好,現在真讓你跟在他身邊做事了,那又如何?他會感激你嗎?”

    “人要為自己而活,不要為了別人而活。想想你爸和你媽,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每個晚上都等不到老公回家,他們會多為你擔心啊?紙終究包不住火,有一天,你和黎礎淵的情況一定會被大家知道的。”

    “這樣吧,可航,我兩個月後有一場發表會,模特兒的發型設計就交給你負責如何?你來試試看,也許你會因此找到自己的生活目標,而不是汲汲營營于一份愛呀!你何必為了那種男人,連自己的興趣都要放棄呢?那個冷靜沉穩,做事有條理的陳可航跑去哪了?”

    可航、可航、可航……昨夜與心心促膝長談,她不斷喊著自己的名字,語重心長的。

    因為一個地震、一場停電,她麻煩了好友;因為嫁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讓好友為她如此擔憂。她是不是該認真思考接下來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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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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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眼看著對面號志燈號的秒數顯示,她跟著前頭的騎士,重新催動了油門。

    她一直都不願成為別人的負擔,所以能不倚賴誰,就不倚賴誰,能靠自己,就靠自己。但現在為了黎礎淵,她已讓自己的死黨如此擔心,她難道還要等著見父母為她煩惱嗎?

    她不能再這樣傻傻等著他來愛她,她不能再被他影響自己的人生,她應該把生活重心轉移。

    對,就如心心所說的,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想做的事,不能一直等待著他來愛她。

    加入心心的設計團隊嗎?好像也挺不賴的,人生總要多方嘗試,也許她會在這過程中,找到什麼樂趣,或是成就感。

    打了方向燈,陳可航把機車騎上醫院外的騎樓,停妥機車後,拿下安全帽,她甩了用頭,那頭俏麗短發舞動出彎弧,活力十足的。

    她看著後照鏡中的自己,片刻,像做出什麼決定似的,她對自己笑了笑,充滿信心的小聲道︰“陳可航,加油。”

    然後她拿著包包,精神抖擻地踏進康生大門。

    她覺得,黎礎淵好像在整她?

    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才處處找碴?還是她早上不搭他的車,他白跑了一趟,所以不管她做什麼都不對?

    明明已經中午,門診休診了,出去吃飯的出去了,叫便當的也都聚在一起吃便當了,他還獨獨要留下她,叫她整理那些病歷。

    早上她輪到問診處去工作,她不管在病歷上寫了什麼,沒多久,跟他診的同事就會拿著病歷出來,說她寫的癥狀和黎醫師看診的癥狀不一樣。

    不一樣?怎麼可能不一樣?明明是患者對她說了什麼癥狀,她便詳細列在病歷上,哪里不一樣了?

    像手中這份,她記得患者說要改吃藥,他卻說紀錄少一樣外用藥膏。她記得很清楚,患者沒說要使用藥膏的……

    “還有這份,你寫了什麼?字這麼潦草,你以為我看得懂?”她還在想著,他就出現她身後,把另一份病歷丟在她面前。

    “至于這個,你有沒有看仔細?她距離上次的抹片檢,已經隔了一年三個月了,為什麼設有要她填資料,順便在今天也做個檢?”黎礎淵又丟了一份病歷在她面前。

    她瞪著那份病歷。是這樣子做事的嗎?如果她開口建議該做檢查,但病人不願意,她能強迫人家一定得做嗎?她記得她問過患者,但患者說下次再做的。

    看著面前那幾本攤開的病歷,她沉沉吐息,然後拿起修正液和筆,將資料略作調整,以順他的意。

    以前在醫院實習時,就曾听學姊說過護士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病人找你抱怨、家屬不高興就凶你、連醫生也沒事就吼你,但名聲和金錢地位都是醫生的……

    想想果真是如此,那麼,她稍早前的決定是沒錯的。

    她自認不是什麼有愛心的人,什麼濟世救人這種想法她從沒有過,念護理、考護理師,不過是為了和他匹配,不過是期待有一天能待在他身邊幫忙。然而,她現在真在他身邊了,卻感受不到快樂,那麼,她又何必勉強自己繼續這份工作?

    他听見了她那輕淺的嘆息,像是無奈。

    是,他知道有的病人不一定願意做檢,他知道她的字很清楚,他知道開不開藥膏根本與她無關,是他自己無聊,居然這樣刁難她。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態,也許是希望能勾出她更大的反應,和他反駁也好,和他吵幾聲也好,就是別用那種無所謂他怎麼對她的態度來面對他。

    小時候的自己,受盡嘲笑,別人笑他是雜種、是私生子,所以他一被收養,就下定決心要讓大家對他刮目相看。

    他認真讀書,是人人稱贊的模範生;他長相俊美,是女人急著親近的最佳長期飯票;他是醫生,是很多家屬病患尊重的對象。他要的就是這種安全感,那會讓他覺得很踏實,一種什麼都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成就感。然而,為何這個女人像是不在乎他似的?

    “黎醫師,已經都改好了。”陳可航起身,將依他指示修正後的病歷交到他手中。

    他接過,翻了翻病歷,心思卻不在上頭。片刻,他合上病歷,抬眸看著面前那正等看他指示的女人。“晚上有班嗎?”他平聲問著,表情一貫高傲,看不出其中蘊藏的心思。

    陳可航楞了下,多看了他一眼。“沒有,今天就只有早班。”

    他看著她,不說話,良久,久到她差點開口說她想先下班時,他總算掀動那張性感薄唇。“我晚上值班。”

    她瞪大了那雙明瑩的瞳眸,眼底滿是驚訝。

    在康生這家醫院,婦產科醫師要輪值夜班,這她知道,但教她意外的是——他這是在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嗎?為什麼?

    她眼楮睜得大大的,小嘴也張得大大的,好半晌,她才開口︰“我明天,一樣只有早班,我一樣自己騎車上班,你明天早上不用趕著回家接我。”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她只好禮尚往來。

    黎礎淵聞言,一雙濃眉向下壓沉,他語聲沉冷︰“我明天早上要不要回家,那是我的事。”說完,他陰沉著面龐,轉身走進診間。

    陳可航愕然他的態度,感覺他又生氣了,她卻無從得知他的想法。若是愛他要這麼無所適從,要時時去臆測他的捉摸不定,其實也很累。

    她輕呵口氣,彎身收拾自己的物品,然後拿了皮包打算離開。離去前,想起什麼,她又匆匆坐下,撕了張便條紙,迅速寫下幾行字,然後在抽屜里找出信封,將紙條塞進信封後,走到掛號櫃台,她拜托一位同事把信封交給黎礎淵後,便走了出去。

    她踏出康生大門,走到機車旁,才想將皮包收進置物箱,就听見皮包里的手機響了。

    看了來電顯示,她按了通話鍵,都還沒出聲,對方的聲音已竄進她耳膜。“可航,黎礎淵那個變態有沒有凶你啊?!”

    陳可航笑了聲。“心心,你別擔心,他沒凶我。”

    “沒凶你就好,他要是敢亂罵你,記得跟我講,我一定幫你出頭,不然他都把你吃死死的。”

    “是我自己甘願嫁的嘛,這也不能怪他。”想起方才他那說變就變的態度,她感到萬分委屈,偏偏這婚姻是自己選的、自己要的,她能向誰吐露這些心事?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他也不能對你不聞不問啊,連那麼大的地震,他都可以當作沒事喔?啊呀,不說了啦,說了你又心傷……”何心心嚷了嚷,又道︰“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你來幫我,順便也見識一下什麼叫走秀呀。”

    陳可航想了想,方才踏出康生前,已經拜托同事把信封交給他了,他應該會允許吧?!“好,你要是不嫌我沒什麼經驗的話,我——”

    “陳可航,你講什麼屁話啦,我嫌你什麼啊?!”何心心又嚷叫了幾聲。

    陳可航把話機拿遠,笑了幾聲後,才又把話機貼上耳朵。“知道你對我好嘛,我就怕我做得不夠好啊。”

    “知道我對你好就好。那你什麼時候有空,約出來談一下細節啊,今天有沒有空?”

    “我已經下班了,下午和晚上都沒班,你想約——”

    “那不多說,就現在啦,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吧?”擇日不如撞日。

    她看了看機車。“心心,我有騎車,看你想約哪里,我自己騎車過去。”

    “那你來我工作室。”

    “好,我現在過去。有想吃什麼嗎?我順便買。”朋友不用多,知心一個就夠了,這是她現在最深刻的體會。

    她想著愛情,等著愛情,卻忘了除了愛情之外,還有很多等著她去留心的。結了婚又如何?當她受傷的時候,還是只有心心在身邊。那麼嫁給他,和不嫁給他,對她而言,究竟有什麼分別?

    “不用啦,我叫外送就好,你人到就行。”何心心語聲很愉悅。“今天一定要好好吃一頓,從你結婚後,我們都沒有好好一起吃頓飯。”

    “好,那你等我喔。”她笑了聲,按下結束通話鍵,才想把手機收進皮包,一只從她身後冒出的手掌猛然搶過她的手機。

    她驚呼了聲,轉身看著來人。“誰——是你?”在看見對方的面孔時,她瞪大了眼。

    “和誰通電話,嗯?看你這麼開心。”黎礎淵按著她的手機功能鍵,尋找著通話紀錄。

    他早在門口注意她好一會兒了,當他看過那封護士轉交給他的信件時,他一個惱火就追了出來,卻見她愉悅地,站在機車前講著手機。

    那個信封里,只塞了張便條紙,上面隨隨便便寫了“我要離職”四個字。

    她打算留下四個字,就要離開?她這算哪門子的離職方式?她當康生是什麼?

    說走就走?

    他找到了通話紀錄,看見了何心心的名字。“心心?就是早上送你回家那一個吧?”他晃晃手中的手機。

    陳可航見他晃動她的手機,才猛然想起他搶走了她的手機。“你、你怎麼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看我的手機?”

    “我難道不該知道我的妻子要去哪里?打算見什麼人?”他把手機還給她。

    “那你也不該用搶的。”她收好手機,睨了他一眼,語氣略有委屈地反問他︰“這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不是嗎?你不是說婚後我有絕對的自主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黎礎淵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確實說過那樣的話,因為當時的他一心想要的,不過是院長職位,結婚只是一個跳板,他自然不會去干涉她的行蹤。但現在……現在他想要的還是沒變,只是為什麼他竟然想要知道是誰和她相約,讓她如此愉悅?

    他沒辦法為自己解釋,五官沉了沉,順著話題轉移焦點。“是,我是說過這樣的話,所以你連離職這種大事都能隨隨便便就決定?你想離職就丟了封亂七八糟的辭職信給我,也不想想醫院人手是不是足夠。”

    “你可以再找新護士進來。”她眨了下眼,覺得他的話有些牽強。

    “再找?你以為我說再找就能隨時找到?好,就算找到了,不用一個人去帶她嗎?”他語聲略提。

    “那你的意思是?”他這樣凶她,到底想做什麼?

    “不準!我訴你,你這封離職信寫得不夠詳盡,隨便寫了四個字就要離職,我是不可能允許的。”他抽出放在白袍口袋里的信封,當她的面,將之對撕,再對撕。

    她瞪大了眼楮看他,見他也是瞠著一雙黑眸,目光沉冷地緊鎖住她面容,她積壓多時的委屈涌了上來,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你——你真過分,怎麼可以撕掉我的離職信?你要是覺得我寫那樣的內容不夠正式,你可以告訴我……”她努力壓抑那份委屈,憋得滿臉通紅,還哽咽了聲。“我可以再重寫一份就好,但為什麼你就是要用『撕掉』這種動作?”

    他再度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今天究竟是哪條筋不對,為什麼盡做一些他平日不可能會做的舉動?

    “那是因為你太隨便了,隨便寫上四個字,隨便要個人把信交給我,關于你想離職這件事,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隨便,那麼我撕了它有什麼不對?”他反應極快,馬上找到話反駁。

    她又睜大了眼,驚動眼底凝聚多時的淚,終于滾了下來。“那我重寫一份,明天親自交給你,希望到時候你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刁難我。”她說完,轉身去牽動機車,她坐上了機車,戴好安全帽後,又對他說了句︰“黎醫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催動油門,她的身影逐漸在他眼中淡去。

    他怔怔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想著她離去前的那番話,還有她眼尾那輕爍瑩光的淚。

    她覺得很委屈是嗎?委屈到就這麼急著逃開他?

    陳可航打開小門,把機車移進有著植栽的庭院。

    這棟別墅未附停車位,但庭院夠大,所以她的機車會放在庭院里,而黎礎淵偶爾回來過夜時,也會把車子開進來庭院放。

    牽著機車,才一進小門,就見到黎礎淵的車子……他回來了?

    她很意外會在這時間見到他的車,停在他們共有的家里。他不是說他昨夜值班嗎?那麼他怎麼不干脆留在醫院,然後直接在八點半就開始進行門診?

    昨天下午和心心約了在她工作室見面,她們聊了整個服裝秀的大致方向,也和化妝師討論發型和彩妝風格。直到整個討論結束後,時間也晚了,心心開口留她,她想了想,反正回來這里也是一個人,于是留宿在心心的住處。

    她打算在上班前,回來換掉昨日的制服,卻沒想到他已經回到家了。

    昨天中午的不愉快,她想來仍感到微微傷楚。記憶中,當年那個礎淵哥哥雖然脾氣不大好,雖然很驕傲,雖然很霸道,但還不至于不明是非。為什麼她現在看到的他,卻是一個愛對她亂發脾氣的男人?

    她好歹、好歹也還是他的妻子,她沒計較他夜夜不歸,他卻處處找她麻煩。是不是他覺得她已經嫁過來了,他離成功已不遠,所以可以這樣待她了?他真這麼現實?

    打開大門,陳可航一踏進客廳,不意外見到冷肅著面孔,坐在沙發瞪視她的男人。她關了門,沒打算和他說話,徑自越過他身側。

    “你去哪了?”當他是陌生人嗎?黎礎淵從沙發上起身,喊住她。

    “我去心心的工作室。”她止步,語聲仍是和緩,但沒有回身看他。

    “工作室?這麼早去工作室能做什麼?什麼樣的工作室需要這麼早開門?”清晨值完夜班,他沒如以往值夜班那樣,直接待在醫院等門診時間到,也沒去找曼麗吃早餐。他想念的是她的清粥小菜,他趕著回來,卻是一室冷清。

    以往這個時候回來,她早就做好早餐,坐在餐桌上用餐了,但今天他卻沒見到她,這讓他很不習價。一個為人妻的,不是該乖乖待在家,等著丈夫歸來嗎?

    “我昨天中午就過去她那邊了,因為討論事情,時間晚了,所以留在她那里過夜,她的工作室樓上就是住家。”她轉過身子,看著他。

    “你一整晚都沒回來?”他瞠大黑眸,詰然的瞳底漸涌厲色。還以為她是一大早出門,料不到……

    “嗯。”她淡應了聲。

    “一個結了婚的女人不回家過夜,像什麼樣子?也不怕人家笑?”他不以為然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心心討論,不是故意不回來過夜。”他說得好像是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她微微抬眸,有些受傷地看著他。

    她那樣的眼神讓他心頭一悸,偏過面龐,他語聲轉淡。“什麼事情那麼重要,需要徹夜不歸?你別忘了,你已經結婚了,你的重心是這個家庭,不是外面那些阿貓阿狗的朋友。”那樣的眼神教他有些不忍,好像受了他多大欺負似的。他是不是把話說得太重了?

    “心心不是阿貓阿狗的朋友,她是對我最好、最愛惜我們這段感情的好朋友。我需要她,我喜歡她,而且她也幫我找了新工作,我待在她的工作室,就是在商量新工作的事。”她的語氣略顯激動。

    “新工作?”他轉淡的聲嗓提高了。“你在康生好好的,要找什麼新工作?別忘了,你的辭職信我可是撕了。”她真不喜歡跟他同處一個工作環境?否則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辭掉?

    “我會再寫一份正式一點的辭呈給你。”她態度嚴謹,像在面對上司。

    他額際青筋突起,胸口一團郁氣生成,他深深呼息,勉強壓下那團氣,語聲沉且寒︰“我不會準你離職,你寫一份辭呈來,我撕一份,你寫兩份來,我撕兩份。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不管你再寫幾份辭呈來,我會全部撕掉。”

    “為什麼?康生有規定不能離職的嗎?”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件事上如此堅持?她在不在康生,對他來說根本設有任何差別呀。

    為什麼?是了,為什麼?她這問題可真把他問倒了。她在不在康生工作,對他來說,沒有什麼不同,缺了她一個,再征新的護理人員就好,他何必堅持要她留在康生?

    因為她在康生,他可以天天見到她——不,這個答案有些好笑了,他與她沒有感情,怎麼可能想要天天見到她?

    他思量甚久,卻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良久,那抿直的薄唇才慢慢掀動。“我娶你是為了坐上院長的位置,現在院長還是我爸,我若讓你離職了,他會怎麼想?你不留著,我怎麼讓我爸履行承諾,把康生交給我?”就是這樣,這個才是他不願她離開康生的原因,他這麼告訴自己。

    “原來,是這樣……”陳可航聞言,感覺全身力氣像被抽掉一樣,她腿膝軟了軟,趕忙用雙手握住樓梯扶手,撐起自己的身體。

    是這樣沒錯,他從頭到尾想要的就只有康生,從來沒有她。他的答案很明確,她也早該知道。但為何,從他口中說出來,她仍感到心酸不已?

    她的如意算盤真打錯了嗎?他真的無法對她日久生情?他真感受不到一點她對他深藏多年的情思?

    一股熱氣沖上鼻梁,再竄上眼眶,她眼楮一熱,感覺有什麼就要掉下來。

    還記得新婚時,他還會揶揄她、戲耍她,怎麼直到現在非但沒有日久生情,還出現愈來愈多的爭執?相愛,真的沒有想象中容易嗎?

    她陳可航很糟糕嗎?入不了他的眼嗎?她陳可航對他而言,就只是一樣有利用價值的工具嗎?

    轉過面容,她呵了口氣,等待眼眶的濕潤慢慢沉澱,她深深呼息,緩緩偏過有些慘白的臉蛋,揚睫看著他。“既然這樣,我會繼續留在康生,陪你把戲演完。”

    盯著面前那張泛看愁思的小臉,他喉頭滾了滾,想說些什麼,偏又擠不出一個字來,他曈底跳動著復雜,若有所思地直瞅著她。

    他這樣強留她,錯了嗎?

    見他不說話,她輕嘆了聲,很淡、很輕,仍是入了他的耳。他眉尖一動,眼神愈顯沉郁。

    “沒事的話,我去換衣服了。”他面色愈來愈難看,她不懂自己又是哪里惹了他。她轉過身軀,步履沉沉。

    上了幾階,忽而想起什麼,她陡然止步,轉過身子看向他。“什麼時候,爸才會退休?”

    他眉一蹙,不明白她的用意。“你問這做什麼?”

    抿了抿唇,像在思慮最恰當的說詞,然後,她看著他,菱唇輕啟︰“你不是想要康生院長的位置嗎?爸不退休,院長怎麼可能輪得到你?能不能請他……快點退休,把位置讓出來吧。”這是不孝的言論,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她感覺自己愛他的那份信念,正在逐漸消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黑眸一眯。

    “我的價值之于你,不就是讓你成為院長嗎?等你接手康生了,我就能功成身退,不是嗎?”她帶了點無奈的語氣。“爸要是能快點把康生交給你,我們彼此都能早點獲得自由,不必再守著這段婚姻。”

    “你就這麼急著想要逃離我?想要撇開關系?”他黑眸再眯。

    “你難道就不想恢復單身,和曼麗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甚至是結婚嗎?”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過問。”他遲疑了會,才給她答案。不是因為考慮自己和曼麗的關系,他本來就沒想過要和曼麗結婚,他遲疑的原因竟是……他听到恢復單身時,並沒有任何一點喜悅的感覺。他向來不都崇尚自由的嗎?他應該很期待回到單身的生活的。

    “好,那是你的事,我不過問。”她垂下眼簾,輕道︰“但能不能請你有機會時,催一下爸,請他快退休,他年紀也大了,該是享福的時候了。”她神情似帶了點絕望,像要放棄什麼似的,讓他心頭一緊。

    “不用你催,我也很想快點坐上那個位置。”見她點點頭,轉身就要上樓,也不知自己慌著什麼,他又喊住她︰“陳可航,我告訴你,我和你現在還是夫妻,你身為人妻,該做的事請你要做好,最好別再讓我看見你一大清早才進家門;還有,別再想離職的事,我絕不會答應!”

    陳可航沒回頭,只是靜靜听著,她輕應了聲,落寞地上了樓。

    反正,走到這里,她已對她從小的愛戀,沒有期待了。

    才走進餐廳,他便听見她咳嗽的聲音。

    濃眉一沉,想走過去廚房看看情況,她已端著兩碗冒看白煙的粥走過來。

    “起來了?可以吃了。”看見他,她淡聲說看,然後把一碗熱粥端到他面前。

    黎礎淵看了她戴著口罩的面容一眼,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她將筷子遞給他後,自己也坐下來,拿下口罩,她捧起飯碗,吹著熱粥。

    “感冒了?”他吃了口蔥花蛋,低低問。

    陳可航抬眸看了他一眼,語聲很輕。“沒有。”

    自從上回兩人較激烈的爭執後,他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了,對她依舊冷淡,但他常回來用餐,也時常用一雙耐人尋味的眼神看她。他是怕她又留宿在心心那里,要被人知道了,他會很沒面子,所以才這樣時常回來用飯,順便監督她嗎?

    不是她小人之心,實在是他以往的所作所為,只會令她這麼想。他對她沒有感情,不可能會喜歡和她同桌吃飯,但他最近確實常和她一道用餐,她只能猜測他想掌握她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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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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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見咳嗽的聲音,還有——”他看著她擱在一旁的口罩。“你不是戴了口罩?”

    “只是一點點咳嗽而已。”喉嚨也有些發癢,但她不想訴他。

    “等等上班時,先去兒科讓林醫師看一下。”

    “不用只是一點點癥狀而已。”她倒了些肉松進碗里,拌了拌。

    “小病不管,會成大病,你不會不知道吧?!”他注視著她的舉動。好幾次,都見她會拌了些肉松進粥里,她喜歡這樣吃?

    “多喝水應該就會好。”她吹了吹還冒著白煙的熱粥。

    他沒說話,但她听見罐頭的條瓜在他口中發出輕脆聲響。片刻,就听見他用著平緩的聲調說著︰“等等到康生時,我先幫你掛號。”

    她低著眼簾,設有回應。

    這男人就是這樣霸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若反駁,大概又是換來爭執。她已沒有心力再和他吵,反正等到他的目的達到了,她就該從這場婚姻中退場,眼前能做的,就是為彼此保留好印象。

    “心心那邊的工作還可以嗎?”最近,她變得比較沉靜了,似乎都是他開口,她才會說話。他知道,如果連他也不主動說些什麼,他們兩人之間只會更疏遠,而他,並不想這樣。

    但,為什麼不想和她疏遠?

    一個人若對另一個人想要疏離的心開始感到惶恐,那一定是因為那個人對他很重要。所以,她對他很重要?她重要嗎?

    對了,她很重要,因為他的夢想還未達成。

    絕對是因為她想要辭職的事,讓他有了這種不要她疏遠他的想法。雖然他並不準許她離職,但她有那樣的念頭,就表示她不想待在康生。

    不想和丈夫同處一個工作環境,也對丈夫愈來愈冷淡,那是否代表這個妻子想要離開丈夫的心情?而他怎麼能讓她有離開的念頭?康生還不在他的掌握中,這不就是他之所以和她結婚的原因嗎?

    在他尚未擁有康生前,他絕對不能放棄這段婚姻,不能和她走到相對無言的地步……然而,真只是因為要拿到院長一位,所以才如此擔心她會疏離他嗎?

    若純粹是為了利益,他先前為何那麼在乎她在外面留宿?方才又怎麼會去擔心她是不是生病?

    他的心緒有些混亂,像陷在一團迷霧中。

    “還不錯。”她仍是低著眼簾,跟著含入一口粥。

    他不讓她辭掉康生的工作,但她又答應了心心,于是她只能利用沒有排班的時間,去心心的工作室做練習和討論,試了幾組彩妝和幾個發型後,才決定了風格。

    為了他不讓她辭掉康生的工作,心心在私下氣得破口大罵,說他變態,說他不愛她又要掌控她的行蹤。

    不過還好的是,他只是不讓她辭了康生的工作,但也沒反對她利用空閑時間去幫忙心心。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默許,總之,兩人像現在這樣相安無事就好。

    “發表會是什麼時候?”她有大略向他提過她要幫忙她好友的服裝發表會,偶爾會晚點到家。他想,只要她不離開康生,不徹夜不歸,她還想做什麼,他也不反對了。

    “這個星期日。”她一面說,一面舉筷要夾起一片酥炸皮蛋,卻和他的筷子相觸。她一楞,收回手,但下一秒,那片他們一起踫到的皮蛋,被他夾起,放進她碗里。

    看看碗內那四分之一片的皮蛋,她有些走神。

    “在哪里發表?”他又問。

    “嗯,在……”他的聲嗓讓她稍回神。“在S百貨十樓。”仍是不大相信他會做出為女人夾菜的舉動,但碗里那片酥炸皮蛋,偏又是證據。

    他吃了口豆瓣茄子,才低低道︰“我會去看。”

    她聞言,明瑩眸子瞠得老大,一雙筷子掉下地也沒發現。

    他要去看?為什麼?他對女性服裝有興趣嗎?還是想起他方才夾了皮蛋給她的畫面,他對她……不!她想什麼呢?他還有曼麗呢,怎麼可能對她存有什麼心思。再說,他平時待她也很淡然,或許就是因為他平時的態度太疏離,所以現在他有了這樣的舉動,才讓她不習慣吧。

    “拿著吧,這麼大一個人了,筷子還會拿不好?”見她筷子落地,他彎身拾起後,走進廚房換了雙干淨的遞給她。

    “喚,謝……謝謝。”她的臉蛋不爭氣地紅了。

    在心底勸著自己不要再對他有所期待,怎麼他對她稍微好一點,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地加快了?

    “今天輪早班和晚班?”他神色平靜,像閑話家常般。

    “嗯。”連她輪什麼班他都知道?他去班表的嗎?為什麼要這樣做?

    “晚餐我回來吃,再接你過去上晚班。”

    “你、你晚上有門診嗎?”不對啊,醫師的門診時間是固定的,她記得今天婦科的晚間門診,不是他。

    “沒有,我頭發長了,想去剪短,晚上沒門診,正好可以利用這時間去剪個頭發,那家發型工作室就在醫院對面。”他極少像這樣對女人解釋什麼,但這些話,就這麼順口而出了。

    她看著他,竟有些無所適從了。這樣的他,雖不算熱絡,但依他的性子而言,已是很難能可貴了。

    見她用古怪的眼神瞧他,他似也不以為意。別說她覺得奇怪,他也發現到自己的不一樣,真要探究起來,也不是一時一刻就能理得清的。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上次爭執時,她那像是放棄什麼的表情,還有獨自一人上樓的落莫背影,都教他心底感到恐慌,他不願再見到她那種絕望的神色。

    “等等坐我的車嗎?”他放下碗筷,抽了張面紙擦淨嘴巴。

    她想了想,搖頭。“不了,我上完早班後還要去心心的工作室,還有……”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確定他的神情未有太多波動後,才又接著說︰“冰箱沒什麼菜了,你晚上不是要回來吃?所以我得去黃昏市場一趟。”

    “嗯,那我先出門了。”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她隨即起身,跟在他身後。

    他在玄關換了鞋後,開了大門,才走出門口,便感覺一陣冷意襲面,他倏然轉過身,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和底下裸露的兩條小腿。“外面天冷,等等騎車多穿件衣服。”

    “好……”她倚在大門邊,垂著眼簾沒看他。她知道自己動了,原本堅定不再有期待的心,正騷動著。

    “進去吧,我走了。”他又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她低垂的視線落在前頭的那雙大腳上,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視線內,她仍沒有抬頭看他。

    她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改變?

    在康生婦幼醫院的對街,有家規模不算小的發型工作室。

    黎礎淵一開始是貪近,所以在那里修剪頭發,後來則是因為習慣了設計師的風格,就干脆都在那里整理他的頭發。

    他一踏進工作室,櫃台的接待人員隨即認出他來。“黎醫師,來剪頭發嗎?”

    “嗯。”他淡應了聲。

    “一樣是找小琳吧?”

    “就三號設計師。”什麼玲的?他不清楚,只記得是三號。

    接待人員隨即撥了電話,沒多久,就見一名頂看亞麻色大波浪卷的女人,從里頭走了出來。

    女人彩妝濃艷,笑得很甜,她領著黎礎淵,身後跟了個助理,三人走到了角落的位子。

    “黎醫師請坐。”她知道這男人喜歡角落的寧靜,只要他一上門,這個位子一定是他的。她為他披上毛巾,再套上圍巾後,噴濕他的發,然後要助理倒了些洗發乳,開始為他洗發。

    他想起什麼,從鏡子里看著女人。“怎麼不先剪再洗?”他記得陳可航說過,干發剪出來的長度,比較不會出現過短的現象。

    女人楞了下,才說︰“我們一向都是先洗,然後趁著頭發濕著時才剪的,頭發濕著,可以拉得比較直,剪出來的頭發也會比較整齊。”

    是這樣嗎?陳可航的說法是頭發是有彈性的,干發剪才能抓到最適宜的長度。

    他仔細思量,一般人不會頂著一頭濕發出門,濕發時剪短的頭發,干爽時一定又和濕發的狀況不大一樣,那麼干著頭發剪出來的發型,才是比較適合自己的吧?!

    他看了女人一眼,說︰“等等先把我的頭發吹干再剪吧。”

    女人看著他被助理搓出滿頭泡泡的頭發,雖不以為然,但仍是應了聲。

    “還有,她的指甲太長了,抓得我有些痛。”他記得陳可航的手勁很恰當,似也不是用指甲猛抓他頭皮,比較像是用指腹在按揉。

    “會痛呀?!那我讓她輕點喲。”女人轉而看看助理,說︰“輕一點,不要使力,用揉的。”

    感覺頭上的手指像在敷衍,他濃眉一壓,表情沉了下來。

    不高興了嗎?他是上門的客人,怎麼他的要求他們做不到?那次他惡意整了陳可航,開口要她按摩,她可是做得相當好,她……慢,怎麼他現在腦海里想的淨是她?

    助理的雙手下移到他頸後,揉捏著他的頸背,他還不及細想,隨即又開了口︰

    “耳朵下面那里……不是,是耳垂下面不,你的手要往外一點……這樣又太外面了……”記得陳可航上次按摩了他耳垂下的穴道,很舒暢的,怎麼現在感覺老是不對?

    “上面一點。”他有些不耐了。“你找不到那個穴道嗎?”

    “黎醫師,不好意思,她是真的沒按過那里,因為我沒有教過她,我們這里沒有客人這樣要求過……”女人出聲為助理解釋。

    這里遇上的客人多數是要求按個頭皮、太陽穴、頸背到脊推,還有兩肩,他們懂的也就這些,畢竟這里是發型工作室,不是按摩院,怎麼可能什麼穴道都懂?!

    “不知道就算了,但能不能請你稍用點力?”他直接看著那位助理。“你像沒吃飯一樣……”

    就這樣,他一直嫌東嫌西,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對,弄到助理兩眼都淚汪汪了,他仍是不滿意,一直到他走出那家發型工作室。

    她的想不通,想了一整天,還是找不到答案。

  陳可航把桌上的病歷全部收妥,迭放整齊,看了眼還在用電腦的許醫師,然後開始整理診間。

    下午在心心的工作室,提了這件事,一直看黎礎淵不順眼的心心當然又是大罵一番,說他精神分裂、說他雙重人格、說他……反正心心口中的黎礎淵,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而她自己呢?她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卻沒有辦法抓到他的心思。

    說是為了得到康生,但家里只有他和她,他其實不必改變他的態度。因為在家里,他待她好壞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沒有誰會看見。若不是為了康生,那麼可能是因為感情嗎?

    可也不對,因為他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頭,他也沒有在這段婚姻生活中愛上她,所以他怎麼可能因為感情而改變對她的態度?

    但若不是有了感情,他怎麼會親口告訴她,他要回家吃晚飯?他又怎麼會要她騎車時,多添件衣服?會說這樣的話,不都是因為有了感情,才會這樣說的嗎?

    然而,她是不是真能朝著他對她也有感情的方向去想?會不會只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也許……也許他只是厭惡了爭執,所以才試著改變態度而已,她何必這麼敏感?

    把內診間和超音波室的燈都關了後,她走出來,見許醫師正好也關了電腦站起身,她朝他輕點了下頭。

    “你要下班了?”許醫師鏡片後的目光很柔煦。

    “嗯,要下班了。”她笑了笑,喉嚨的不適讓她輕咳了聲。“許醫師應該也要下班了吧?”

    “是啊,我也要下班了。”他脫掉身上的醫師自袍,穿上自己的外套。

    “那麼,我先走了,再見。”她領首後,轉身踏出診間。

    人才走出診間,就听見身後的男人喚住她。“可……可航?”

    她微怔,回過身子,看著神色有些靦腆的男人。“許醫師還有事嗎?”

    “我——我能叫你可航嗎?”透過鏡片,她看見他那雙眼眸寫著企盼。

    陳可航笑了笑。“可以啊,大家都這樣叫我。”

    “那……”許醫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略帶著不好意思的神情開口︰“可航,你等一下還有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約你去吃個宵夜。我知道這附近有家燒烤很好吃,你——你吃燒烤吧?!”

    有些意外這許醫師竟然是要約她?她其實也有些餓了,也听其他同事說過那家燒烤店的東西真的很好吃,他的邀約令她心動,但想起她是坐黎礎淵的車過來,等等他也會送她回去,這樣似乎沒辦法答應了……

    “許醫師,我其實也想嘗嘗那家店的東西,不過我今天是讓家人送過來的,等等要坐他的車回家,恐怕不是很方便。”她含蓄地用了“家人”,畢竟她和黎礎淵情況特殊,並不適合將關系公開。

    “這樣……”許醫師的笑容僵了。

    “真的不好意思,你可能要約其他同事了,設事的話,我先走了。”她淡淡頷首,轉身就要離開。

    “可航!”雖然被拒絕,但感覺她並不討厭他,于是他猛然捉住她的手腕。“既然你也想試試那家的燒烤,不如——你打個電話給你家人,說你要和同事去吃東西,然後我再送你回家,這樣好嗎?”

    回首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她抬眸,撞進鏡片後那雙飽含熱切和期待的溫柔眼眸,如果——如果黎礎淵也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該有多好?

    “恐怕沒有辦法。”陳可航的眼神略帶歉意。“我那個家人比較嚴格,不希望我太晚回家。”

    “嚴格?難道你還有門禁?你都幾歲了,為什麼還要對你這麼嚴格呢?是你爸嗎?”許醫師兩手都握住她的手腕了,語聲有些渴切。他注意這個女生有好一陣子了,只不過很少和她同一個診間工作,他好不容易有機會開口約她。

    “是——”陳可航咬著下唇,不知道怎麼對他說。

    “是我。”忽地,一道听來略帶泠沉的聲嗓,在廊道的另一端響起。

    “是……黎醫師?”許醫師轉過臉龐,看著那全身上下充滿威嚴氣息的男人。

    這男人高大英俊,是院長的兒子,是傳閬中康生的未來主事者,他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會和她有什麼關連?

    “她口中的那個家人是我。”黎礎淵走近,語聲低沉。“許醫師,你怎麼能在上班時間約女同事,打女同事的主意?”

    “呃……”門診都結朿了,這樣還算上班時間嗎?“我只是和她聊聊。”

    “聊聊?”他瞪著許醫師握住她手臂的手掌。“聊聊需要用到手?”他上前一步,一把勾住她縴瘦的腰肢,攬進自己胸懷。“許醫師難道不知道本醫院嚴禁醫師對護理人員毛手毛腳嗎?”

    毛手毛腳?許醫師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勾在人家腰上的手臂。誰的手比較毛?

    “特別是結了婚的護理同仁。”黎礎淵又補了一句。

    “結了婚?”許醫師訝然,聲線揚高。“你是說、說她……結婚了?”

    “我有必要騙你嗎?”

    “可航,你真的結婚了?”許醫師難以置信。

    陳可航不明白黎礎淵這番話的用意為何,更錯愕他突然的親密舉止,這樣被他摟著,還是在同事面前,讓她尷尬又困窘不已。

    “是,我結婚了。”她微微低首,直到這刻,她才從許醫師震愕她結婚的神情中,隱約明白他約她吃燒烤的用意。

    “真的假的?你要是結婚了,為什麼從來沒听你提過你老公?也沒見你老公出現過?你們感情不好嗎?”許醫師追問。

    “我——”她抬首,想著適當的說詞時,那摟著她的男人搶在她前頭說話了。

    “我們感情很好,多謝關心。”黎礎淵摟緊了妻子。他神情冷肅,像在壓抑著情緒。

    方才,見時間已到了九點,該是她下班的時候,知道她得整理診間,他還在外頭多停留了一些時間,然後又進到辦公室坐了好一會兒,才踏出辦公室尋她,沒想到竟讓他撞見別的男人邀她去吃燒烤的畫面。

    他心頭不痛快,像自己的所有物將要被霸佔一樣,他明白他若不出手,她就要被搶去了吧?!屬于他的東西,豈能這樣被搶走?

    “你、你們——”許醫師听出端倪,瞪大了眼。“你們是夫妻?”

    “是,我們是夫妻,以後請不要公然調戲我老婆。”他語聲沉冷。

    他那句“我老婆”讓她听了心頭一跳,臉蛋悄悄生出紅暈,她緩緩揚睫,側眸看著他。

    他的言行舉止讓她愈來愈看不懂,不是說好了不在醫院公開兩人的夫妻關系?怎麼他現在非但說了出來,還用了“我老婆”這三個字?

    見陳可航沒有出聲反駁,許醫師總算覺醒,他尷尬地頷首。“抱歉,我不知道陳小姐和黎醫師的關系。以後,不會再私下約陳小姐了。我先走了,再見。”話一說完,他隨即快步離開。

    她看著許醫師離開的方向,有些不忍,即使她知道自己已是有夫之婦,不該對其他男人產生同情心,但坦白說,黎礎淵處理事情的手法真的有些狠。

    “還看?怎麼,很舍不得他離開嗎?”見自己的妻子仍盯著那道男性身影,他不是滋味地開了口。

    “我只是在想,你這樣對許醫師,會不會太狠了?”她收回目光,垂看眼睫盯著自己的鞋尖。

    “狠?”他揚眉,聲嗓微揚,哼笑了聲。“我這樣叫狠?那麼我請問你,我說的話難道是假的了?我們不是夫妻嗎?”

    她想了想,點點頭。“是,我們確實是夫妻,不過,我們的情況和一般夫妻不一樣。”

    他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就算情況不一樣,但只要我們一天是夫妻,任何男人都別想約你出門。走吧,該回家了。”他不想再繼續這話題,松了放在她腰間的手,邁開步伐。

    任何男人都別想約她出門?他這樣,算是一種佔有欲的表現嗎?

    但,真是佔有欲嗎?不,別傻了,他怎麼可能對她有佔有欲?應該只是自尊心作祟罷了。

    是了,應該就是這樣她嘆口氣,跟了上去。

    陳可航看著天花板上那透著淡光的藝術小燈,咳了兩聲後,把被子拉至下巴,一雙眼仍是睜得老大。

    翻來覆去,她就是睡不著,不是因為發癢和發痛的喉嚨,而是他今夜,竟然留下了。

    平時他總是送她回來後,就趕看去找他的情婦郝曼麗,直到隔日清晨才又見他回來梳洗換衣。她記得婚後,他唯一留在家里過夜的一次,就是和郝曼麗吵架的那次。

    除了那次之外,他似乎不曾在家里過夜。但今晚,他從康生開車回來後,卻直接把車子開進來,就在她狐疑著他為什麼要進浴室洗澡時,他像發現她的注視般,主動開了口。

    他說︰“今晚,我睡家里。”

    他睡家里?!一個丈夫睡在家里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過若是她的丈夫開口說要睡在家里,就顯得相當稀奇且可貴了。

    眨了下毫無困意的眼眸,她思忖的是——他難道又和郝曼麗吵架了?

    忽然間,她直盯著小燈看的眼眸瞠大了,她臉容上有著驚疑。剛才那一瞬間,電燈是不是閃動了下?

    尚不確定,她便感覺身下的床鋪在動,而且,愈晃愈大,她听見窗戶和家俱發出的聲音。

    地……地震?!她意識到是地震時,身軀彈了起來,她看著周遭,然後把身子縮成一團。

    怎麼最近常有地震?她縮到角落,哭了出來。

    她陳可航什麼都不怕,老鼠、蟑螂、壁虎對她而言,都不算什麼,但她就怕黑暗,還有這種誰都不能預知傷害的天災她真的很怕呀。

    “可航。”隱約間,她听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有人喚了她,她還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溫曖了。

    “可航?”躺在隔壁客房床鋪上的黎礎淵,也感受到了那不小的晃動,他心頭一抽,隨即起身跑了過來。一進房門,就見她顫著身子縮在床角,他坐到她身後,伸臂攬抱住她。

    “可航,好了,已經停了,沒什麼好怕的。”感受懷中的身軀仍是直直發顫,他手臂一收,將她摟得更緊,大掌還觸上她面頰,抹去她的濕淚。

    感覺自己的面頰上有一道溫曖,像在安撫著她,陳可航眼睫眨了下,驚懼緩緩從她瞳底散去。

    幾個呼息後,她確定自己被人從身後環抱住,她視線慢慢下移,看見按在她腰間的大手,然後她偏過臉容,看見了他的面龐。

    “你——”他抱著她?

    “已經停止了,不用怕。”他那張好看的菱形嘴一掀,仍是讓她難以相信。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但他待她,何時這樣體貼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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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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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用一雙透著懷疑的美目直往他臉上瞧,他薄唇淡扯,然後抬手撥了撥她微亂的短發,將瀏海撥到她耳後,低聲哄慰︰“很晚了,快睡吧。”她先被地震嚇得有些慌亂,現在又因他這突然的溫柔而錯愕著,她眨著一雙眼楮,仍是看著他,設有任何動作。

    他平時待她真的很不好吧?!怎麼她像被他嚇傻似的?低嘆了聲,他推開落到她腰間的被子,摟著她一起躺下,再將被子拉上來,覆住兩人的身軀。“明天還要上班,趕快睡。”他從她身後按住她,下巴抵看她發心。

    與她這樣相纏交抱是頭一回,他才發覺原來她的身長與他是如此契合,他下巴恰好能輕抵在她發心,這種姿勢可以讓他的聲音很清楚的傳達給她,又能將她抱個滿懷。

    只不過,這女人好縴瘦,他第一次擁著如此清瘦的女人入睡。以往的情人,哪個不是豐滿有肉的?今天這是他的新體會,他卻意外自己竟然滿喜愛她的縴瘦,好像……好像更讓他有保護者的姿態。

    陳可航輕咳了聲,靜躺在他懷抱里,良久之後,她才像是消化並接受了這樣的訊息——她身後的男人真的是黎礎淵,一個從不關注她的丈夫。

    她細細回想方才那混亂的一切。她記得自己很惶恐,然後就有人抱了她,在她耳邊低喚她的名……

    他什麼時候也會安撫她了?他什麼時候也會這樣主動抱著她了?他這樣攬抱住她,與她同睡一張床,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是真的關心她?還是抱著盡夫妻義務的心態敷衍她一下?

    她想問,想問他今夜為什麼留下?想問他為什麼要過來安撫她?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親密地抱住她?想問他為什麼要睡在一向只有她自己獨睡的雙人床上?

    她好想問,卻又貪戀這一刻的寧馨甜蜜,她怕她真問出口了,脾氣老是陰晴不定的他,會不會直接下床走人?

    輕輕的,她嘆了聲氣,身後的他听見了。

    “睡不著?”那聲嘆息很輕,卻藏有很沉的情緒,鑽入了他心肺,扎得他心口有些疼著。

    陳可航設有應聲,只是在片刻之後,她轉過身子面對著他。

    下巴微微一抬,她揚起眼睫,看看他,欲言又止。

    半斂視線,他看見了她眼底的困惑。他的舉止讓她猜不透吧?!其實,連他自己也甚感意外。

    躺在隔壁客房的床上,他想的盡是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改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從她說要離職開始,他便察覺自己的心情有些惶然,像是怕她會消失似的,跟著,見她和她的好友過從甚密,也讓他頗不是滋味。

    他發現自己每天早上回到這個家時,總期待能見到她,甚至想念她做的早飯。

    他想起上回地震時,他睡在曼麗身邊,但一醒來,想到的卻是她的身影。他記得她上次為他剪發的專注神情,他懷念她模仿朱麗花的那股俏皮……

    今晚,他坐在發型工作室的椅子上,最後頭發卻沒剪成,只是沖洗吹干,他才發現他只想讓陳可航整理他的頭發。好像有什麼答案已在心底呼之欲出了。

    直到回到醫院,撞見許醫師開口邀她,甚至主動伸手握住她時,他胸口翻涌的怒意,還有不想讓她被別的男人觸踫的想法,已明確告訴他,一個他回避許久的事實——他在乎她。

    是的,他黎礎淵,在乎陳可航這個女人。

    而這次,他能肯定的是,他對她的在乎,不是為了康生院長一位,而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在乎。

    童年的不快樂,造成他長年以來的不安全感,總要抓住些什麼,他才能覺得安穩。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他享受的不過是被人捧著的優越感,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是被重視的,不是隨隨便便被生下後,又隨隨便便被丟棄的一個私生子。

    哪個女人能給他這樣的優越感,能給他一種被重視的安全感,他就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所以他風流,所以他閱女無數;因為缺乏母愛,于是豐滿的女人較能給他一種沉穩的寄托感,當五指握住女人柔軟的胸脯時,他會變態地覺得被滿足了,像初生嬰孩捧著母親胸乳吸吮那般的滿足感。

    但是,懷抱中的這個女人,打破了他以往的經驗。

    她的身材不算豐滿、她從來不捧他、她也不討好他、她甚至對他不以為意、她還曾和他斗過嘴這些種種,都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不曾體會過的,可她的身影卻如同鐘乳石形成般地,一點一滴滲入,在他心底累積沉澱了。

    這種會為對方擔心、會想要掌握對方、會討厭見到異性對她示好的,一種蝕心蝕骨的體會,算是什麼樣的感情呢?是愛吧。

    也許就是愛,所以比起過往那種建立在外貌、或是情欲上頭的女人,面前這個女人給他的,才會是不一樣的感受。

    領悟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那古怪又說不出所以然的莫名情緒從何而生時,他不是不意外,畢竟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動了心。

    他不認為愛情是可靠的、是必須的,但擺在眼前的,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確實愛上了這個女人。

    “上次地震時,你在心心那里吧?!”他記得那次他從曼麗住處先趕到醫院去看看情況,然後再回來這里,才發現她根本不在家,大概就是那次的等待,讓他嘗到了心慌的滋味。

    陳可航瞅著他,沒說話。

    看起來,他應該是誤會她整晚都在心心那里吧?!該不該告訴他,她其實是因為找不到他,才會恐慌到求助心心?但這時候要是提起,他會不會以為她在埋怨他忽略了她?

    好半晌後,才听她淡應了聲。“嗯……”還是不說好了。

    他抱住她,她雖喜悅,卻也惶恐,多怕只是一場夢啊,好夢從來最易醒,不是嗎?

    雖然他不是沒抱過她,但都是在有外人在的時候才抱她,她知道那是在演戲,但像現在這樣,只有兩個人獨處時的擁抱,他是第一次這麼做。

    無論他這個擁抱是否懷著其他她尚看不清的目的,但至少,這個擁抱不是演給別人看的,她不想中止這對她而言顯得非常有意義的擁抱,所以,她不說出那晚找不到他的無助。

    “那時,你也像剛才那樣,那麼害怕嗎?”他看著她長長的眼睫,這才仔細注意起她的面貌來。

    她眉色略淡,但眉型秀氣,一雙眼眸明瑩透淨;她鼻梁直挺,鼻子不大但鼻端有肉;她唇型很一般,色澤偏淡,不是特別性感的一張嘴,卻意外地勾出了他想染指她嫩唇的邪惡念頭。

    “怕呀,我超怕的,因為那時還停了電。”她揚睫看他,說話的同時,眼眸還有著些微的恐慌,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你怕停電?”他從她的話里推敲出來。

    “怕,我很怕停電,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很恐怖。”

    “女生好像都怕停電。我記得以前有個鄰居叫小黑炭的,一次好像因為姊姊生病入院,爸媽沒時間照顧她,所以把她送來我們家。第一個晚上,她上廁所時就遇上停電,哭得多淒慘,像山豬叫,還好住沒幾天就被接回去了。”想起當年那件廁所慘案,他仍覺得相當離奇。

    小黑炭?多久沒听見了?這是她小時候的綽號,那時的自己,長得很黑也很瘦小,當年爸媽還很擔心她呢。但隨看愈漸成長,她的膚色淡了,成了現在偏白的肌膚,而高中之後,她的身子也整個抽高,小時候的照片和現在的自己,可真是相差甚遠。而他,原來記得當年的她?

    “你說那個鄰居叫小黑炭?”她試探著。

    “長得又瘦又黑又矮,大家都喊她小黑炭,本名我倒是沒去記。不知道長大了是不是還很黑?”

    她一怔,才吶吶回答︰“應該是不黑了。”原來他不是不記得她,而是他沒發現她其實就是那個小黑炭,她是不是該覺得開心?至少,他的兒時記憶是有她這個人的。

    “你小時候不是常跟我玩在一起?所以你應該也認識那個小黑炭吧?!”他眸底抹過趣意,有些耐人尋味的,她卻沒能看見。

    “咦?”她又楞了下,期期艾艾答著︰“听說她、她嫁掉了。”

    “嫁了?”他眉微微一挑。“也是,你不也嫁了?”

    她笑了聲︰“是呀。”他話里帶了一種時光匆匆的感嘆,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說話,原來他也會有這種感性的時候。

    她那一笑,小梨渦涌現,連帶小虎牙也看得清楚,他叮看她微揚的唇片,再度有了輕薄她的念頭。

    人的七情六欲很奧妙,確定了那樣的心意後,居然就想要對她做男人會對女人做的事。他以往對女伴是想怎樣就怎樣,彼此尋求身體上的快樂,沒有什麼負擔,而這一刻,他想到的卻是她對他的想法,還有她的感受,那是一種無形的規範。

    是愛上一個人之後,就會因為愛上的那個人,而約束自己的行為嗎?

    他直盯著她的唇片看,目光灼灼,然後情不自禁地將指腹貼上她下唇,來回廝磨。

    他那曖昧的舉止讓她胸口大力鼓動,她輕垂的長睫顫動著,然後感覺嘴唇發了熱,她緊張地抿起嘴,卻踫上了他的指腹。

    她一急,猛地抬睫,對上他那雙深幽專注的眸光。他從沒這樣看過她,她臉蛋一熱,轉過身子背對看他。

    她無措的反應,勾出他莫名的成就感,像是自己獲得了一件別人沒有的珍寶似的。這種社會環境下的愛情,二十歲仍是處女或者就要被嘲笑,但這刻他卻如此歡喜,娶到了這個設有過男女歡愛經驗的女子,在這方面,他是很賤沒錯。

    對,他就是賤!

    睡在身旁的女人都不知道換過幾個了,卻不願見她被哪個男人觸踫,一個普通的握手都讓他感覺心髒像被扎了一針似的。他這樣還不賤嗎?

    他只想要親自探索她,然後開發她、誘導她,讓她只為他一個男人綻放純女性的光采,讓她在他手中綻放成妖嬈嬌媚的花。

    他貼近她,火熱的胸口緊貼上她背心,一只大手從她身後環過她腰身,修長的五指貼在她腰腹上。

    她身子輕輕一顫,像蝦米似的縮了縮,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掌,卻輕輕推直了她的腿膝,讓她伸長了兩腳後,隨即用他的大腿壓制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發心,他的手掌貼在她腹部,他的大腿夾按住她的腳,他們可說是四肢交纏,曖昧不已,但他們什麼事都還沒做,她就被惹得全身通紅。

  這樣的熱情讓她不知所措,她不懂他這番改變究竟為了什麼?有沒有可能是真的開始在乎她了?還是他演戲演出戲癮來,連私下只有兩人相處時,也要這樣演?

    她試著扭動自己,他卻按得更緊。“你別動,趕快睡覺。”

    “你這樣抱著,我會睡不看,你要不要回客房去睡?”她語聲軟軟,讓他想發脾氣都難。曼麗可是很愛他留宿在她那里,怎麼懷抱中這個身為他妻子的女人,卻要趕他去睡客房?

    “不是怕地震嗎?我陪著你。”他掀動嘴唇,熱息侵上她頸背,她心音又更急促了,一下重過一下,她就怕身後的他听見她很大聲的心跳。

    “已經結束了,我可以自己睡了。”身後那健碩體魄持續散發著熱意,像是將體溫染上她似的,她全身從頭到腳也都在發熱。

    “你不知道主震後還會有余震嗎?”他淡淡開口。

    好像是這樣……所以他們要這樣睡到天亮?可是上回地震時,也不見他關心過她。

    她想了想,又問︰“是不是……爸說了什麼?”

    “嗯?”他深目眷戀地看著她線條很美的頸背。

    “他是不是覺得我和你的互動,給他的感覺還不夠像夫妻、不夠親密,所以他懷疑我們了?所以你現在才會對我有這些舉動,好讓我在他面前時,也能習慣你的親密舉止?”

    他聞言,眼神一轉深沉。這個傻女孩恐怕還沒能看出他對她的心思吧?!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傾近了面龐,然後將他性感的菱形嘴貼上她耳際。“你真的該睡了,萬一等等有較大的余震,你又哭了,我恐怕得跟你做愛才能轉移你的恐慌了。”

    很明顯地感覺到懷中柔軀一僵,他抿嘴笑了笑,又啞著聲嗓道︰“反正地震時床鋪都在動,我們做愛也要不停地動,你應該就不會感覺有地震了……他听見了她的抽氣聲,他又抿看嘴笑,笑容無聲,卻是發自內心的暢快。

    沒多久,他察覺她身軀柔軟了,呼息也均勻,他悄悄吻上她的耳垂,然後,淡聲道︰“小黑炭,我認出你來了。剛才一進門,看見你那惶恐的眼神時,就想到了當年的你。你不想承認你是小黑炭嗎?沒關系,反正我想起來了。”

    他眼眸微微一眯,曈底透著柔軟和繾綣,他的食指和拇指指腹,輕揉著她軟嫩的耳垂,又柔沉地說︰“原來,我們這麼有緣……”

    這夜,她睡得安穩,可她身後的男人,卻是愈睡就愈有性致。最後,怕自己的反應嚇著她,他只能將下半身微微後挪,形成一種明明還是交抱一起,他的臀部卻向外凸起的怪姿勢。

    隔日醒來,她精神飽滿,他腰間卻酸麻不已。

    “陳可航是黎礎淵的老婆”的八掛,迅速在康生蔓延開來,像傳播力強的病毒似的,幾乎每個康生的醫護人員,甚至是打掃的阿桑都知道了。

    許醫師邀約之後的隔日,她一踏進康生就感受到不一樣的氣氛,大家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和善和恍然的笑意,也有咧嘴對她揚笑問好的,態度明顯不同,她也猜出八成是許醫師說出了她和黎礎淵的關系。

    “黎太太。”又一個經過她身側的同事對她這麼打招呼,她不大習慣地點了點頭。

    一開始不想公開就是怕這種局面,同事看她的眼光定會不同,甚至也會和她保持一定距離。畢竟她是院長的兒媳,是未來院長的妻子,她就是不想和大家因為身分關系而生疏才不公開的,想不到那個許醫師……

    她低著頭走路,一面想著這樣的問題,直到她撞上了人。她忙著道歉後,抬起臉蛋時,頓時怔住了——是郝曼麗。

    遲疑了兩秒,她選擇最平常的態度。“阿長好。”

    “好?”郝曼麗繃著一張有著精致彩妝的鵝蛋臉,目光忿然地瞪著陳可航,她輕蔑出聲︰“應該是我向你問好才對吧?未來的院長夫人!”

    “阿長還是叫我可航就好。”她微微一笑。

    郝曼麗哼出聲。“你可真會假仙,明明是黎礎淵的老婆,在診間看到我和他親密,也能無動于衷繼續做你的事,我還笨到要你別把我和他的關系傳出去,原來你早知道我和他的關系了。”

    她雙手抱在胸前,繼續說︰“你以為裝作不在意,礎淵就會同情你,還是可憐你,然後放棄我回到你身邊嗎?”嗤笑了聲,她又說︰“你別傻了,你用這種裝可憐的手法,對他根本沒用。我還記得你們的新婚之夜,他可是趕過來陪我,還睡在我床上,我們那一晚瘋狂做愛。你呢?獨守空閨,哈哈。”

    她聞言,愕然看著面前那來意不善的女人。怎麼她這個正牌妻子要忍受情婦的臉色和嘲諷?她都還沒找上她,要她放手別纏著黎礎淵,她卻先來給她下馬威了?

    沒錯,嚴格說起來,她其實才是介入郝曼麗和黎礎淵的第三者,但是,她最終還是黎礎淵娶進門的妻子,她沒道理站在這里任由外面的女人對她斥責。

    再說,她也不是故意裝作不在意,是一開始他們的婚姻狀況就和一般人不同,她除了沉默之外,還能如何?她可以沉默,但不代表可以任人羞辱。

    片刻,她決定反擊。“婚宴的時候,他被朋友設計喝下加了壯陽藥物的酒。”

    她語聲很淡,神情看上去是平靜的。“他說怕我太累,要我早點休息,他也向我提過要去你那里的事。”

    郝曼麗傻住。她這是在暗喻她只是礎淵的泄欲對象?

    “那也表示至少我比你有魅力,起碼他泄欲的對象是我,不是你,這不就證明了我的床上功夫比你好?”她不甘示弱。

    “你怎麼知道你的功夫比我好?你難道不會懷疑,就是因為他怕給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才去找你?”要她說這麼露骨的話實在難為情,但她也不願意被郝曼麗壓著打,她也有她的自尊。

    “你?怎麼可能?看你胸前沒幾兩肉,瘦得跟竹竿似的,你能滿足他什麼?”郝曼麗打量她的眼光有著鄙夷。

    “這是我們夫妻間的閨房情趣,我怎麼能告訴你?礎淵會不高興的。”她神色從容,兩頰卻浮染暈紅,她真不習慣說這樣的話。

    但她頰上的緋紅讓郝曼麗誤會成是害羞。“他真的、他真的先跟你做過了才來找我?”

    “是呀,新婚之夜怎麼可能什麼事都設做?”她冷靜回應。

    認真說起來,她並不討厭郝曼麗,甚至有些同情她只能是黎礎淵的情婦,若不是她這般盛氣凌人,她不會這樣和她說話。同為女人,何苦彼此為難?

    聞言,郝曼麗沉下了臉龐,片刻,想起什麼,得意地揚著下巴。“就算和你做過了又怎樣?他還是比較愛我,否則又怎麼會丟下你一個人,每個晚上都留在我那里?反正他都娶了你,不做白不做是吧?!沒道理到嘴的肥肉他不吃,他又不是性冷感或性無能!”

    郝曼麗戳中她的痛處了。他夜夜留宿情婦家的行為,千真萬確,她沒得反駁,亦覺得難堪。

    “怎麼樣?說不出話來了吧?!他娶了你又怎樣,不過是為了拿到院長的位子才勉強娶你。不然憑你這德性,你以為他看得上眼?”郝曼麗哼了兩聲。她又說對了她和黎礎淵的關系,明知她是故意打擊,但她還是無法避免地受了傷。

    “你什麼時候成了我肚里的蛔蟲了?連我看不看得上眼,你也知道?”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黎礎淵出了聲,沉而冷的。

    郝曼麗轉過面容,一見是他,丹鳳眼瞠得老大。“礎、礎淵?”

    “這里是工作場合,你們就這樣站在這里聊天?”黎礎淵冷冷瞪著郝曼麗。他不是不氣惱她對陳可航說的那些話,只是礙于場合,他不能在這里繼續將話題延續下去。

    “沒有啦,只是一大早進來就听說可航是你太太,剛剛遇到她,跟她問個好而已。”郝曼麗變臉速度之快,臉頰馬上又掛上笑容。

    問好?他哼了聲。他老早就站在那里看著她們,听著她們的對話,她說了什麼他會不知道嗎?

    “既然知道可航是我太太,以後見到她,記得稱呼一聲黎太太。”他沉著嗓音道,隨即看著陳可航。“都十二點多了,你應該忙完了吧?到我辦公室一趟。”他握住她的手,往他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郝曼麗面色一陣青白,胸口不住起伏著,她瞪著那對男女的背影,不甘地想︰她一定要把黎礎淵搶回來1

     一進入辦公室,黎礎淵松開了陳可航,隨即又將門落鎖。他轉過身子,一雙發亮的黑眸直瞅著她,很耐人尋味的眼神。

    “你、你要我來你辦公室做什麼?”他看她的眼神異常灼熱,帶了點探究,又有著興味,她被瞧得心口抨然一跳,面頰微微熱著。

    “放心,我沒有吃壯陽藥,不會一時性起,逼著你跟我『做』。”他性感的嘴唇淡淡掀動,卻是很勁爆的話題。

    陳可航聞言,想起方才在外頭和郝曼麗的露骨對話,原來全教他听了去,她一陣尷尬,耳根渲開緋紅。

    在他深沉的注目下,她明眸慌轉,片刻,才嚅動嘴唇︰“我那樣跟你的女人說話,你心疼了?”

    “心疼?怎麼會?!”他聲線驟提,好像她說了什麼夸張的事似的。“我只是覺得我的男性自尊嚴重受創。你還真瞧不起我,我看起來虛到要吃壯陽藥才能跟你做愛嗎?”

    她的臉蛋瞬間漲紅。“那個只是、只是玩笑話。”

    “你要拿我開玩笑不是問題,但能不能別拿我的男性雄風來作文章?你要是不相信我那里沒問題,我們可以實際演練一次。”他看了看他的辦公桌。“你不介意第一次在桌子上的話,我樂意奉陪。”

    她瞪大了眼,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史前巨鱷,他縱笑出聲。

    已經很久沒這樣輕松地和她對話,他威嚴的面龐竟柔軟不少。像還逗弄不夠似的,他又問︰“你床上功夫真的很棒?”

    她眼眸再瞠大,已到極限,她一張紅唇張張合合,卻怎麼也找不到話回他。好半晌之後,她只能憋紅著臉蛋,微惱地道︰“你要我來這里,就是要講這些嗎?我現在很餓,要去吃午飯,不听了。”再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打開門。

    她那罕有的、嬌嗔的姿態,讓他心口發軟,漲滿柔情。他一把擒住她,施了點力將她往他這方向帶。她沒料到他此番舉動,整個人往後跌進他胸膛。

    她雙手攀在他肩頸,平衡重心,待意識到自己與他的親密後,她微慌地把手撐在他胸前,試圖離開他的懷抱。

    他怎會輕易讓她逃開?他雙手一使力,將她整個人牢抱在懷中。“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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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0 00:3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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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雖不明白他這麼抱她的用意何在,但她仍是扭著身軀,嬌顏紅透。“這里是辦公室,會有人進來。”

    “這里是我的辦公室,除了我自己,誰要進來都得經過我允許。還有,我們是夫妻,就算被撞見抱在一起又如何?誰能說什麼?”他一只大掌上移到她後腦勺,撫看她那頭俏麗短發。

    “但是——”她想了想,決定用力掙脫,她雙手抵著他胸口,掌心一使力,硬是把自己和他拉出一道距離。“但是我們不是真的夫妻,而且現在只有我和你在,不用特別演出這種親密戲碼。”

    他嘴唇微微一勾,含著笑意看她,眸色深了些。“誰說我現在也是在演?”

    她先是不以為意,片刻,像懂了他的意思似的,眼眸緩緩瞠大。“你——”

    不是在演?那麼抱她是因為……

    “我想了想,跟你生活還算有趣,反正都結婚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他輕描淡寫地說。

    一直走下去?他、他這話的意思是——要一輩子在一起?

    他先是抱住她,接著又說“不如就一直走下去”……他到底是在說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見她不回話,只是瞠大了明眸,又張圓著嘴,那少見的憨樣竟如此可愛。他笑了聲,忍不住捏了下她的嫩頰。“嘴巴合起來,你一副被鹵蛋噎到的表情。”

    她眨了下眼,怔怔看著面前的男人。

    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男人有了想要和她一直走下去的念頭?

    S大百貨公司十樓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正在進行一場服裝發表會,這是國內一家知名服飾店的新款春裝發表,業者邀請了兩百位VIP客戶到場看秀,因適逢假日,逛百貨公司的人潮本就不少,將原就不大的場地,擠得水泄不通。

    “心心,我覺得你還是另外找別人好了,我穿這樣……感覺好奇怪。”舞台後方的休息室內,陳可航正用哀求的眸光看著好友,也是這場發表會的服裝設計師,何心心。

    “找別人?拜托,你都已經準備好要上場了,我臨時要上哪去找別人?別說現在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有時間化妝和做頭發嗎?”何心心怪叫著,她看了看好友,又說︰“你穿這樣很好看啊,哪里奇怪了?你看,這胸口的皺折設計創造了胸部豐滿的視覺效果,腰後的蝴蝶結又拉出窄腰,還有這花邊裙襬,將你那兩條修長雙腿包裹在花心里,充分展現女性的美麗曲線,多像花中仙子呀。”稱贊好友的同時,也間接贊許了自己突出的設計風格。

    好友夸張的說法讓陳可航好笑地嘆口氣。“我知道你這服裝設計得很棒,但我不習慣這麼裸露嘛,胸口和背部都涼颼颼的。”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別說臉上的大濃妝讓她不適,她這低胸露背的穿著也是頭一回,她感覺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原只是負責整場秀的發型設計,怎麼知道一位模特兒臨時身體不適,無法上場演出,只能另找人頂替。然而一時間也不知道上哪尋人,加上還要和其他模特兒有默契地演出,討論良久,大家決定從設計團隊里挑一個上場。

    她就是被拱出來的那一個,說什麼她的型最適合這套服裝,于是,她就被打扮成現在這個模樣。比較幸運的是,因為服裝設計走自然風,所以她能保留自己原來的發型。

    “你結婚穿的禮服,有哪一套不露的?”何心心揚聲問。

    “是都有露啦,可是沒有一套像這件這樣,前後都露呀。”結婚的禮服低胸是免不了的,但背部也沒全露。還有,至少結婚禮服都是長到拖了地的裙襬,不像身上這套服裝,肩、胸、背、腿,全都要被看光。

    再說,系在頸背上的綁帶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穿了件性感睡衣……

    “哎呀,就是要『露』,才迷人呀!你看外面那些已經上場的,哪一個身上的服裝不露的?露,是一種性感的象征,但不能露到沒有想象空間。像你身上這件,該遮的都有遮到,這種露法才最誘人。”向來就前衛的何心心,闡述著她的設計理念。“好了啦,就要到你上場了,就當幫我一回嘛。”

    陳可航莫可奈何,最後也只能在音樂聲和主持人的介紹中,硬著頭皮上場,獻出處女秀。

    她揚起唇角,撐著笑容,在舞台上繞了兩圈後,走下舞台。她沿著中間走道或走或短暫停留,擺弄著臨時惡補的姿態,好展現身上這套服裝的特色。

    隨著燈光轉換,她側過面容,對另一邊的觀眾露出笑容,視線移轉間,在後頭站立圍觀的人群中,她瞧見了一抹白色身影。

    那白色身影也正瞧著她,一雙黑眸透著贊賞,毫不掩飾情緒地看著她。

    黎礎淵慶幸自己趕上了這場發表會。醫院臨時送來一個產婦,需要緊急剖腹生產,打亂了他原來的計畫,所幸,母子均安,手術也順利,他才又匆匆地從醫院趕來這里。

    他連手術衣都沒時間換下,直接套上白色醫師袍就趕了過來,一路上還惹來不少注目。他頭一回如此重視一個約定,即使那日對她說會來看發表會時的語氣,並非很篤定,但他想著,既然出口了,為了表現他的誠意,他也該過來看一下。

    趕得很值得啊,當她一出現在舞台上時,那帶著羞怯的笑容,輕易就奪走他的目光。比起先前出場的幾個模特兒,她不是最美麗的,卻有著最純摯的笑容,應該說,她的笑容不夠專業,卻也意外造成了另一種平易近人的可愛感,像鄰家小妹妹那般的氣質。

    陳可航很意外會在人群中看見他,他是說過會來看看,但當時他的語氣像隨意提起,她也沒將他的話放心上,畢竟他沒必要過來看這場發表會。也許是因為不曾期待他的到來,所以見到他的面龐時,她竟是感動不已。

    多看了他一眼,她才轉過身軀,朝舞台走去。明知不能將目光特別停留在哪一張面孔上,但重新走上舞台的她,仍是不自覺地,把目光移到他面龐上。

    她想起前天他在他辦公室說的話——反正都結婚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

    她一直困擾著,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說?算是一種承諾嗎?然而,他為什麼要許下承諾?他曾說過不會愛上她,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告訴她不如就一直走下去?

    她反復思索著這個問題,卻想不出個答案來,他的心思她根本猜不透。但現在他出現在這場發表會上,她是不是能偷偷想著,他對她真是日久生情了?

    看著他,想著這些事,她忘了自己還在舞台上,直到身旁的模特兒搭了下她的肩,看似擺弄動作,其實是在暗示她該下場時,她才匆匆回過神。

    她在不好意思的困窘情緒下,竟又忘了該有的走路姿態,跑著退到後頭的休息室。

    隨即而來的,是舞台底下傳來的笑聲。

    黎礎淵看著那個用跑步退場的身影,也跟著發了笑。

    多麼害羞又直接可愛的小女人,可是他從來都沒好好愛惜過的妻子。

    他該怎麼彌補自己對她的冷落?

    “可航可航!”後台休息室,何心心嚷叫著。

    “唔。”正低頭卸妝的陳可航低應了聲。

    “可航可航!”何心心又叫。

    “我在听啊。”緩緩拿下假睫毛,再用卸妝油輕輕抹在眼楮周圍,她看見自己的雙眼黑了好大一。

    “可航可航可航!”何心心叫得急了。

    “心心,我有在听啊,你——”她一面拿起面紙擦掉臉上的五顏六色,一面回過頭,在看見何心心身旁的男人時,她楞住了,一張小嘴張著。

    黎礎淵看向那張彩妝拭了一半的臉蛋,走了過去。

    陳可航只是一直盯著他的身影,直到他站到她身前。

    他雙手搭上她裸露的秀肩,低首詢問︰“好了嗎?”

    “咦?”她回過神,納悶地看著他。

    “我來接你。”他看著她嘴唇上的口紅被她用卸妝乳抹開,在唇周圍暈開一紅,小嘴成了好笑的香腸嘴。

    他突來的溫柔讓她有些羞窘,特別是瞄到好友投來的曖昧眼神時,她一張褪去腮紅的臉蛋竟又紅了。

    “我、我妝還沒卸好,衣服也還沒換……”她瞅了他一眼,拿著面紙的手繼續擦去被卸妝乳融掉的彩妝。

    “衣服不用換了啦。”何心心拿看她原來的衣物,塞進一個提袋,然後走了過來,她把那袋衣物塞給黎礎淵後,抽了幾張面紙幫忙擦著她臉上的殘妝。

    “趕快趕快,老公來接,不要讓他久等。”雖不滿意先前黎礎淵對待可航的態度,但見他出現,她驚訝之余也替好友感到欣慰。

    “好了好了,都擦干淨了。”她像趕什麼似的,拿了件披肩披在好友裸露的肩上,又拉著她起身,把她推進黎礎淵的懷里。“剩下的我來收就好,你快跟老公回家。”

    “可是心心——”陳可航還想告訴好友,她會把身上這件走秀的服裝親自送回她的工作室,但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心什麼心?別再心了啦,趕快回家去。”說著說著,她伸手推著好友。難得有這種可以讓他們繼續發展的機會,她當然要用力促成呀。

    陳可航和黎礎淵被推到休息室門口後,她才無奈地轉身看著好友。“那心心,我們先走了哦?”

    “快走快走,別妨礙我收東西。”何心心豪氣地擺擺手。

    陳可航道再見後,跟著黎礎淵走了出去。她看著身側的男人,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想來接她回去。

    “累了吧?!”黎礎淵突然側眸望著她,目光深幽。

    “還好。”她楞了下,頭,轉過視線看著自己的鞋尖走路。這男人何時對她這樣體貼了?那天說的不如就一直走下去,是他的肺腑之言?

    “餓了沒?到地下美食街吃點東西吧。”他走到電梯前。“還是要去八樓,我剛看了下,好像有家日本料理,也有西餐的樣子。”

    她想了想。“美食街好了。”被他這樣一問,才想起自己為了上台好看,午餐沒吃,連水也喝得少,就怕水腫。

    電梯正好停下,他沒說話,門一開就踏入,等到轉身面對看電梯門,欲知電梯小姐他欲停留的樓層時,才發現她被後來的民眾擋在外面,進不來。

    他濃眉一沉,繃看臉擠出電梯,看了一眼那些爭先恐後的民眾,偏過面龐對著里頭的電梯小姐說︰“這就是你們公司的服務嗎?隨便大家插隊就是了?”說完,再也沒看對方,轉了身就握住陳可航的手腕,往電扶梯方向走去。

  他往前走著,想著方才她被隔在電梯門外的神情。

    他和女人出門,向來都是女人跟在他身後,他早習慣像個王者般走在前頭,所以,他自然不會知道身後的女人有什麼狀況。而剛才,他若能多等她一下,或是讓她走在他身側,她是不是就不會被那些插隊的民眾擋在門外?

    “你——”她看了看他難看的臉色。“不搭電梯了?”

    “你都被擠在外頭了,我還搭什麼電梯?”口氣好凶,但言語間的為她不平,又讓她不那麼介意他凶凶的口吻了。

    他牽著她,踏上電扶梯,然後下到地下美食街。百貨公司的人潮永遠這麼多,即使已是晚間八點,早過了用餐時間,仍是人潮洶涌。

    他看著店家招牌,考慮著要吃什麼時,一個經過她身側的婦人似是沒察覺她存在似的,整個頭顱就從她左肩撞了過去,她一個重心沒站穩,被撞偏了身子,他一惱,握著她手腕的大掌直接移到她腰間,將她摟到懷里。

    “現在的人都這樣走路的?”他哼了哼,然後帶著她在一家韓式料理店前停了下來。

    服務生招呼著,他找了空位原想坐下,忽然想起什麼,他側過面龐,看著她。“你想吃什麼?”

    他突然這麼一問,她有些傻住。看他的樣子,就是想在這里用餐,怎麼又問起她來了?“你不是想吃這個?”

    “是,但你想吃什麼?”向來都是女人順著他,他點什麼就吃什麼,他從來不曾體貼問過哪個女伴“你想吃什麼”,于是這樣的事情現在做起來,對他而言有些生疏。

    他這是在詢問她嗎?他明明就要坐下了,卻又問她想吃什麼,他可是突然想到他忘了先問她?

    “吃這個就好。”她先坐了下來。

    黎礎淵隨即坐在她身旁,接過服務生遞上的菜單,他一面詢問她,一面向服務生點菜,她偷偷覷著他的側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讓她心口生出曖意。

    他們終于可以相愛了嗎?

    點完餐,服務生隨即在兩人面前擺上兩個銅盤,加了些湯頭後,點了火,再送上兩盤肉片,和幾盤火鍋料。

    黎礎淵剝開免洗筷,夾了肉片放上銅盤,翻了幾次後,把熟了的肉片夾到她面前的小盤上。“吃吧。”他又把洋蔥絲、西紅柿片和醬料移到兩人中間。“這家的特色就是把洋蔥絲放到肉片上,再卷起來沾著醬料吃,也可以加上西紅柿片,你試試看味道。”

    她是吃過這種韓式銅盤火鍋,不過把肉片包上洋蔥絲的吃法,她倒是第一次嘗試。她在煎熟的肉片上擺上洋蔥絲,再放上一小片西紅柿,然後用筷子夾起。

    沾了醬料,送進嘴里咀嚼,洋蔥特殊的甜味和西紅柿的酸甜,去掉了肉片的油膩感,整個口腔滿滿的鮮甜。她的味蕾得到滿足,鮮美的味道讓她眯起眼來直發笑。

    “好吃吧?!”瞅著她臉上的表情,直到見她露出滿足神情,他才開口。

    什麼時候,他黎礎淵也會這樣在意一個女人的喜好了?這不起眼的女人,到底對他施了何種魔法,竟讓他甘願收斂自己以往的霸道?

    “嗯……”她含著筷子,意猶未盡的嘴饞樣。“好好吃。想不到只是加上洋蔥絲和西紅柿片而已,就能讓普通的肉片變得這麼好吃。”

    他勾唇笑,又夾了幾片肉片放上銅盤。“喜歡的話,下次再帶你過來。”

    陳可航聞言,盯著他側面瞧的臉蛋暈出薄紅,她低垂面容,開始努力扒飯。

    “你不是做發型設計而已,怎麼也上台走秀了?”他也吃起來,還不忘問著他的疑惑。

    “一個模特兒病了,上不了台,臨時抓我上去頂替。”

    “所以你沒有走秀經驗?”

    “沒有。”她頭,吹涼剛從鍋里夾起的高麗菜。

    “沒有經驗,又是被臨時抓上台,但你看上去還頗沉穩。”他好像很餓,除了夾肉片給她外,就是低頭猛吃,一面吃一面說。

    她淡淡一笑。“我其實很緊張。”她又看了一眼埋首吃飯的他,再看看他那一身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穿著,她問︰“你開完刀直接過來的?”

    “嗯。”他咽下食物,淡聲說︰“早上本來就有兩台刀,那都是看時辰,早和我約定好的產婦。後來下午送進來一個,她羊水破了,但沒有疼痛現象,我摸了一下,孩子的頭都出來了,只能開刀。”

    “孩子平安嗎?”

    “體重輕了點,其他並沒什麼太嚴重的問題。”

    她看著吃不停的他。“所以你從下午到現在都設吃?”

    “沒時間,走出手術室才發現時間快來不及了。”

    “你……你不用趕著過來的。”知道他是為了趕來看這場發表會,那一瞬間在左胸漲滿了又酸又甜的情緒。

    “已經跟你說了要過來看。”他突然放下筷子,側首看著她,他眉一低,略帶遲移地問︰“你——你該不會沒把我說過的話放心上吧?”

    她垂了眼,淡淡說看︰“我以為、以為你隨口說說的。”

    他黑眸細眯,打量她側顏好一會,才用命令般的口吻說︰“都已經說了要一直走下去,你最好是把我說的話都放進心里,別當玩笑話。”

    她驀地發笑,他看了有些莫名其妙。

    這男人就是這麼霸道啊,說出來的話明明讓她感覺心頭發甜,但他那口吻就是讓人覺得像在凶她。他就不能用另一種說法嗎?比如說︰“我對你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笑什麼?還不快點吃,我的飯都吃完了,你的還有大半碗。”他瞪視她。

    在他惡狠狠的注目下,她舉筷,再度吃起來。

    她一面吃,一面又偷偷覷著他,見他仍是瞪著她看,她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是不是,一直都用這種凶凶的方式在對一個人表示關心?

    如果是,她也樂意被凶啊。

    見她又笑,他惱了起來。“你到底是在笑——”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一個男人走到她身後,他抬起面龐看著那男人。“你要做什麼?”

    陳可航一楞,順著他的眸光往後看,是個男人,應該也有四十好幾了。

    男人笑著點點頭,從口袋里拿出兩張名片,分別遞給他們。“你好,我是采依模特兒經紀公司,你是陳小姐吧?!”

    陳可航接過名片,看了看。她知道這家經紀公司,今晚活動的模特兒就是屬于這家經紀公司的。

    她站起身來,淡淡頷首。“是,請問你……”

    “是這樣的。剛才我在台下看到你的表現,覺得很不錯,後來到後台一問,才知道你是這次發表會的發型設計師,頭一次上台走秀。我很驚訝你的表現是第一次走秀演出,也對你自然不做作的表演相當有興趣,想問問你有沒有意願加入我們公司,我們會為底下的模特兒做——”

    “簡單來說,你想簽她?”在一旁听著的黎礎淵,突然出聲。

    “這位是?”男人看著陳可航,又瞄了眼黎礎淵。

    “我是她先生。”黎礎淵站起身來,一手環過她腰身,將她攬抱進懷,佔有意味濃厚。

    他看著男人,面色嚴謹。“非常感謝你對可航的賞識,不過我這個人比較不喜歡把私有物和大家分享,她今天穿這麼性感在大家面前展示她的美麗,老實說,我心里其實不大舒服,我希望像今天這樣的演出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允許她在那麼多人面前展現她的身材,請恕我無法接受她從事那樣的工作。她既然是我太太,那麼就該是我一個人的。”

    “是,您說得是。”男人笑著點頭。“不過,也許陳小姐有不一樣的想法?”他轉而看著陳可航。

    方才他那番話竄入耳膜,逐漸侵入她心肺,他才說過要把他說的話放心上,那麼這一番話,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真把她當成他一個人的了?

    她偏首看著他,見他眼底有著堅持和企盼,她沒再多加思考,婉拒了面前的男人。“抱歉,我對模特兒的工作並沒有興趣,我尊重我先生的想法。

    “可是陳小姐,這是很難得的機會,你要知道,現在有很多女生搶著要——”

    “我太太都說她沒興趣了,那就是沒興趣,你耳背?”不耐地看了男人一眼,黎礎淵從皮夾抽出鈔票,把帳單和鈔票一並交給服務生。

    “我不知道你在後台到底還問到了些什麼,總之,我不會讓她出去拋頭露面,所以,請你別打電話,也千萬不要直接找上門。”接過服務生遞來的零錢後,他握著她的手臂,沉著臉離開。

    陳可航看了看身旁的丈夫,再回首看看那個一臉尷尬、還僵在原地的男人。

    她是很同情那個男人被黎礎淵凶,甚至覺得他不該用那種態度,畢竟對方並沒有惡意,但一想起他說了好幾次“我太太”,她心口就甜得無法去指責他的態度。

    我太太多麼平凡的幸福啊。

    見他跟著她進門,她有些納悶。

    “你今晚……不去郝曼麗那里嗎?”想了想,她還是問了。

    “我為什麼要去她那里?”他正在玄關換鞋,听她這麼一問,他濃眉微微挑了挑。“怎麼,你很不喜歡我留在家里?”

    她頭,眼底有著困惑。“不是,只是你常常待在她那里,所以我以為你應該會過去的。”

    她說話的神情很平靜,像在闡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感到有些心疼。他娶了她,卻夜夜往曼麗那里跑,是不是傷她很深?就算當時的兩人,在沒有感情的情況下嫁娶,但他們總也是夫妻。他讓她一個人守著這間大屋子,她不孤單、不寂寞嗎?

    仔細這麼一想,他待她真是過于苛刻了。

    娶她是為了康生,但她也沒得罪過他,嚴格說起來,還是個很有肚量的妻子,平時在康生幫忙,沒有輪班時也把家里整理得整潔;廚藝雖然比不上那些五星級飯店的大師傅,可也順口好吃;對于他在外的行為,她從不干涉。這樣的一個女子,他怎麼沒能早些發現她的好?

    結婚前,才听小妹礎盈提起爸媽曾在農歷年節那時,去為他問了姻緣,還說月老指示他今年紅鸞星動,會娶個好妻子。他當時听了嗤之以鼻,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信那些怪力亂神。可現在一想,倒是十分準確,他確實得到了一個好妻子,雖然結婚的原因並非兩人相愛。

    那麼,她有沒有深愛著什麼人?她對他這個丈夫的感覺是什麼?很糟吧?!

    倘若她有深愛的人,她當時就不會為了不去相親而嫁給他這個童年玩伴。但現在,她可有喜歡的人?若有一天,爸真把康生交給他了,她會不會離開他,去和她喜歡的人雙宿雙飛?

    他是不是該做些什麼,好把她留在身邊,讓她跑不了?例如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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