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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軒]背叛男友的小綿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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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2:36 |倒序瀏覽 | x 5
背叛男友的小綿羊 作者︰孟軒

他承認,他的個性差、脾氣硬,確實不很討喜,
但他的態度卻是認真負責、嚴謹仔細,其實也不算太差,
再加上他還有個很好的生活習慣──

他向來對那些沒用的、被淘汰的、不被需要的東東,他都是能修就修,
甚至還會加以珍惜、喜愛;
而她,就是因為他的這些美德,忍不住對他產生好感,
但是她的膽子太小,她的心太脆弱,
所以一當她遇到挫折,為了不讓他產生困擾,她只能選擇……不告而別!

她其實真的很想在分手時告訴他──他倆不適合,他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人,
可她那時沒有把握機會,如今他找上門,她只能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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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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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3:10
1.

    看了看門邊的招牌,再低頭確認自己的服裝儀容是否整齊,梁怡君微微捏緊了手中的文件夾,站在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已經是她本周以來的第三個面試,再不趕快找到工作的話,她的存款就要見底,恐怕連房租都快要付不出來了……

    如果窮神真的那麼喜歡她,至少要保佑她能應徵上一個小助理的職位,才能讓她吃不飽、餓不死的繼續跟他老人家糾纏下去啊!

    想起壓在自己肩上那些沉重的負擔,她無精打采的歎了一口氣,像是有些承受不住似的駝起背,像個小老太婆似的,一張清秀柔和的臉蛋也跟著黯淡下來,但是還沮喪不到兩秒,她隨即又用力深呼吸,重新恢復成開朗活潑的好青年模樣。

    面試時要表現出自己的活力和企圖心!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

    收斂了腦中的胡思亂想,她的指尖正要按下門鈴,裡頭傳來隱約卻不容忽視的陣陣吵鬧當下頓住了梁怡君的動作,她有些疑惑的垂下手,雙腳往前踏了半步,小心翼翼的側耳傾聽著裡頭的混亂。

    「……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了,如果要改設計的話先徵求我的同意,要改也是我來改!你別老是跟業主說一些自以為專業的意見,然後又擅自改成亂七八糟的樣子!」毫不留情的怒聲咆哮伴隨著拳頭敲在桌上的咚咚聲,讓人聯想到夏日午後那轟轟作響的雷聲。

    「唉~~他們急著要改,我臨時又找不到你,所以才自己動手,而且我改的這樣也不錯啊!而且這樣比較便宜……」另一個顯得氣虛的聲音則打哈哈的陪笑著。

    「比較便宜是吧?你這麼厲害,幹嘛還要找我來幫你做?」那個奔騰的雷聲重重的哼了一下,強烈的嗤笑連外頭的梁怡君都聽得一清二楚。「如果改好之後跟我說一聲那也就算了,結果竟然是師傅來問我說那個奇怪的設計到底是要怎麼做,我才知道圖被改過!你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再隨意更動我的圖,結果呢?亂畫一通,是想連我的招牌一起打壞嗎?你本來就只會動一張嘴,現在卻連講話都沒信用,有些廠商還跟我抱怨要請款時你都搞失蹤,你到底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喂喂喂!嚴允哲,沒這麼誇張吧?」

    「我哪一句是?造的你倒是說說看!我真是被鬼遮眼才會又答應接你的案子,下次要我再心軟幫你,等我被鬼附身吧!」

    裡頭吵得火熱,梁怡君在外頭則是聽得心驚。

    她是不太清楚這間設計公司有什麼內幕,那些專業的東西她也不是很懂,但是聽起來好像老闆對於金錢方面很不爽快,還會拖欠帳款,那是不是表示就算她應徵上了,捧在手上的也有可能是缺一角的破飯碗?

    思及此,她吞了吞口水,還在猶豫著該不該打退堂鼓的同時,原本緊閉的門突然被推開,硬生生的撞上反應不及的梁怡君鼻頭。

    「啊!」她慘呼一聲,手中裝著履歷表的透明文件夾也隨之掉落在地,空出的雙手則下意識的撫住劇痛的鼻頭。

    「抱歉,你沒事吧?」

    一個壓抑著怒氣,努力表現出和善卻顯得有些生硬的低沉嗓音在她頭上響起,梁怡君抬起因為疼痛而隱隱泛淚的雙眼,沒料到自己的肉體受到創傷之後,心靈也會跟著受到衝擊。

    這男人……好高大!

    而且看起來……好凶……

    他清爽利落的短髮此時有些微亂,濃黑的劍眉微微皺著,略顯細長的雙眼雖然被鼻樑上的眼鏡掩去些微光彩,但還是隱約帶著殘留的慍色,高挺的鼻子下則是因為生氣而抿得有些緊的嘴唇。

    這樣一個五官立體、輪廓分明的男人,如果他不是正在氣頭上的話,笑起來應該是很開朗顯眼的……

    沒察覺自己的心思歪得離譜,梁怡君兩手摀住鼻子,雙眼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嘴巴則愣愣的回答他的詢問,「我……鼻子好痛。」

    「抱歉。」嚴允哲再次為自己的魯莽道歉,同時彎身撿起她落在地上的東西,飛快的瞥了一眼,眉間的皺紋頓時又加深了一些,「你來應徵行政助理?」

    「呃,我……在考慮……」本來是躍躍欲試的,但剛才無意間探聽到老闆的一點真面目,梁怡君有點想要回家重新打開求職網站了。

    聽到兩人的談話聲,剛才被怒聲指控只剩一張嘴的設計公司老闆趕緊擠了過來,卻又像是對身材高大而且目光陰狠的嚴允哲有些忌憚,不怎麼自然的朝著梁怡君滿臉堆笑道:「你是昨天約好要來面試的梁小姐吧?來來來,裡面請。」

    雖然對方的態度慇勤熱切,但她原本期待的腳步卻開始顯得遲疑,同時下意識的再度抬眼看向那個已經微微透出不耐煩的男人,像是希望他開口說點什麼似的。

    但嚴允哲什麼都沒說,只是將履歷表遞還給她,然後稍微挪了挪那尊散發著強烈存在感的身軀,一聲不吭的讓出空間,毫不阻止她踏入火坑。

    硬著頭皮坐在會客處的小桌前,對於面試可說是已經駕輕就熟的梁怡君難得的有些緊張,雖然很想將注意力專注在眼前的老闆和談話上頭,但目光卻總是很不小心的飄向那個又走到堆滿文件的桌子前,板著一張臉翻找東西的高大男子身上。

    那個人是誰?

    是這裡的設計師嗎?但是聽他們剛才吵得簡直快要拿刀互砍,見到面之後發現他的氣勢更是完全凌駕於「老闆」之上,絲毫沒有為五斗米折腰的忍耐感。

    她不太懂設計方面的事,但如果真的錄取了,以後接觸的人都是這種脾氣的話,那也真夠嗆的了……

    「對了,梁小姐,你學過3D繪圖嗎?」

    「咦?」突然出現一個超出她能力範圍之外的疑問,梁怡君呆了呆,下意識的搖搖頭。「我應徵的是行政助理,不是設計助理。」

    求職網站上列出的工作內容只是一些日常庶務雜事,沒說要連專業的一起來啊!

    「是這樣沒錯,但有時候案子比較多,大家忙不過來的時候,能多個人幫忙也比較好。」對方放下她的履歷表,看似一臉遺憾,「不過也沒有關係,如果你有心學的話,這不是什麼問題。」

    她想了想,點點頭,努力表現出面試時應有的積極進取態度,「我會努力學習的。」能學點新的技能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那學費就從薪水裡分期扣吧!」

    「……咦?」學費?

    「我以前也在某個補習班裡教過課的,會算你便宜一點,而且公司裡也有很多教學書,你隨時都可以拿去看。」無視於梁怡君震驚的神情,他依然一臉寬宏大量的笑道:「還有,試用期是三個月,這段時間公司不負責你的勞健保,因為現在沒定性的人實在太多了,之前有好幾個都沒幾天就打退堂鼓,造成我們很多麻煩啊~~」

    這……這種違法的事情也講得這麼理直氣壯,她是踏進黑店了吧?

    終於察覺這一點的梁怡君正想找個理由起身逃走,卻見那個讓她一度心不在焉的男人抱著滿手的圖卷和文件,毫不客氣的站到桌子側邊,無視於還在滔滔不絕的黑店老闆,砰一聲的將小山似的東西放了下來,終於把那個黑店掌櫃嚇得閉嘴之後,再度拾起桌上那份履歷表,不吭一聲的讀了起來。

    這個大剌剌闖入他們之間的男人沒有開口,這場面試的另外兩個「主角」也不敢出聲,兩人就像再乖巧不過的小學生,端坐在椅子上,忐忑不安的等著凶狠的老師開口教訓人。

    「當過總機、助理……」嚴允哲盯著那份稱不上豐富的履歷,一直皺著的眉頭依然沒有鬆開,「總務組長?」跟她其他的資歷比起來,這個職位真是相對的顯赫。

    梁怡君先是愣了一愣,隨即笑出聲來,「那是……小妹組長的意思,那間公司每個人的官都很大,總務組長是最小的一個。」而且是沒有組員的組長。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會讓員工比較有成就感嗎?

    「老闆開心。」開心了就比較不會刁難員工,這是最大的意義。

    嚴允哲瞄了她一眼,像是不怎麼明白她為何會因為這種無聊小事而笑出來似的。

    不過她這一笑,雖然只是淡淡的,卻給他一種彷彿看見棉花糖融化瞬間的錯覺,輕飄飄、軟綿綿,明明只是勾起唇角,雙眼微瞇的普通神情,卻隱約帶著淡淡的甜意,再加上那頭看起來蓬鬆柔軟的微鬈長髮,讓他不自覺的有了這種突兀的聯想與片刻的恍神。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錯覺,那女人被門撞上的鼻子都還是紅的,再怎麼看都應該是好笑的臉,真不曉得自己是在溫馨個什麼勁!

    只不過相較於剛才那副小心翼翼,像個快要故障的機器人似的呆板模樣,她還是笑起來看得比較順眼。

    「會計之類的工作會嗎?」嚴允哲將目光移回履歷表上頭,繼續發問。

    「基本的會。」雖然不知他為什麼問,但梁怡君還是趕緊斂起笑容,認真的答道。

    「電腦方面的文書處理、作業系統沒問題?」

    「沒有,我也考了相關證照。」

    「可以接受加班嗎?」

    呃……「不要太誇張的話沒關係,我跟家人一起住,太晚回家怕吵到他們。」

    聽她這麼說,嚴允哲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卻沒多說些什麼。

    在他眼中,這顆棉花糖就像個天生的奴才,剛才那個無良的王大明開了那麼多吃人的條件,別說是反對或爭辯,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照樣是一臉呆樣的杵在那裡,反而是他這個旁觀者聽得怒火中燒,很想直接衝過來,左右開弓的戳這兩個傢伙的腦袋。

    而自己剛剛問她加班的事,她先問的也不是加班費或是太晚回家不安全,而是擔心自己回家會吵到別人,這種人若不是體貼入微到視犧牲奉獻為美德,就是奴性重到會自己套上牛犁和轡頭去做牛做馬的類型。

    這樣正好,他就缺這麼一個人!

    「想要多少薪水?」

    「咦?」梁怡君又是一呆,「依公司規定。」她來不及多想,求職範本上的標準答案就這麼脫口而出。

    「公司沒有規定,你要多少自己開口。」

    這表示她有機會被錄取嗎?怎麼辦?她要不要開個天價來讓對方打消主意?她雖然在經濟上有點窘困,但是剛才老闆開的那些條件,讓她聽得很害怕,很不想在這裡上班啊!

    梁怡君還遲疑著,卻聽見剛才面試她的老闆哇哇大叫起來,「嚴允哲,她是來我的公司應徵,你在旁邊問什麼問?還說什麼薪水自己開,你到底想幹嘛?」

    「這個助理我要了。」既然對方誠心誠意的發問了,他也就大方而直接的表明。

    王大明聞言拍桌起身,氣勢洶洶的往嚴允哲面前一站,只可惜身高差異造成他必須抬眼怒瞪的姿態,硬生生的削弱了氣勢,「你要助理的話為何不自己去登徵人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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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3:32
2.

    咦?所以這個凶巴巴的男人不是這裡的人嗎?梁怡君坐在原位看著兩個男人對峙,腦中慢半拍的察覺了這件事,心裡則莫名其妙的鬆了一口氣。

    「既然在你這裡剛好遇到一個,我又何必多此一舉?」面對王大明的指責,嚴允哲倒是一點都沒有心虛的模樣,「反正她今天面試完,回家之後也是要重新找工作;我平常又沒什麼時間約人面試,既然在你這裡遇到了,正好可以省下大家的時間。」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副擺明了他這裡留不住人的可恨嘴臉!王大明氣沖沖的抓過計算機,按了幾個數字遞到一臉困惑的梁怡君面前,「梁小姐,這是我們公司的新人價碼,你覺得怎樣?很不錯的!」

    她接過計算機,看著上頭的數字,秀氣的臉蛋泛出幾絲困惑和抱歉,「我……沒有覺得怎麼樣。」也就是不怎麼樣,毫無說嘴餘地的數字啊!不曉得王老闆是在驕傲什麼?

    「景氣不好,大家都在降薪,我這邊可沒有!」他理直氣壯的說道,還想繼續自誇的時候,卻被身邊的冷笑聲打斷了驕傲的豪語。

    「那是因為再降的話就要跌破基本工資了吧!」嚴允哲無視王大明的怒視,逕自拿過計算機又按了幾下,「扣掉勞健保、退休金,還有你那個半桶水的教學課程……看來我離開這裡之後,你唯一有長進的也只有剝削員工的功力了。」

    王大明被說得老羞成怒,臉紅脖子粗的叫囂道:「少囉唆!你這麼了不起的話,把條件也開出來啊!」

    嚴允哲也不推辭,把計算機又推回那顆呆頭呆腦的棉花糖面前,「你上一個工作的薪水多少?」

    突然被這麼問,她也就傻傻的按下數字,等他收回手之後,梁怡君才偷偷的懊惱著應該稍微灌水一下自己的身價,畢竟她活了二十五年以來,從來沒想過會有兩個男人為了她而爭吵的情況發生,現在可說是她人生中最受歡迎的幾分鐘了!

    但是想歸想,她也沒那個膽量向這個凶巴巴的男人說謊,雖然他放話說要找她當員工,可是他脾氣這麼壞,她實在沒什麼信心可以跟他好好相處……

    嚴允哲盯著小螢幕上的數字,忍不住幽幽的歎了一口長氣,原來現在的勞工這麼廉價,難怪她看起來瘦巴巴的,該不會是連飯都吃不飽吧?一向沒什麼同情心的他,頓時覺得這女人有點可憐。

    聽見他的歎氣聲,梁怡君有點心慌,忍不住開口解釋,「因為我在前一家公司做得比較久,有調了一點點薪水,一開始的起薪其實跟這邊是差不多的,所以……呃……再減個兩千塊也可以……」

    聽她這麼說,王大明的胸膛挺得更高了,「我就說我這邊是行情價!」數年來換過十幾個助理,他對這方面可是很內行的。

    「少不要臉,你那是土匪的行情價吧?」重重嗆了王大明一句,嚴允哲的目光移回驚疑不定的梁怡君臉上,「你來當我的助理,工作就是接電話、整理帳目和文件……總之就是一堆雜事。

    「待遇的話,我給你比這個數字多五千塊的薪水,包含勞健保,偶爾會有加班的時候,最晚到九點,加班費另計;周休二日,但如果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照樣算加班費。」

    大概是看出她很缺錢,這男人開的條件每一項都提到錢,而且以一個普通助理的行情來看,真是優厚到讓人覺得可怕。

    「我……我應徵的是行政助理,那些繪圖什麼的專業技能,我不會喔!」梁怡君趕緊聲明。

    「那些事我自己會做。」他自己做得又快又好,幹嘛讓她這個外行人來浪費時間?「還有什麼問題?」

    「呃……你會不會等一下就跟我說,這個工作要先繳多少保證金?或是要買什麼產品之類的?」見他眼底又開始冒出憤怒的火苗,她急忙解釋道:「這年頭感覺只有詐騙集團會開這麼好的條件,我家很窮,買不起那些東西,你從我身上騙不到什麼錢的……」

    好心被雷劈!他難得大發慈悲的將她從王大明這個土匪窩拉出來,還給她一個條件好上數倍的工作,結果竟然被她以為是詐騙集團?!

    嚴允哲覺得心底那把火都快燒到喉嚨了,只能緊緊抿著嘴,免得一開口又是一陣控制不住的咆哮。

    「她不想做的話,那我來做。」剛才還在咬牙切齒的王大明難得見嚴允哲吃癟,不禁幸災樂禍的說著風涼話,「保證把你伺候得服服貼貼~~」把這個老是仗著身高睥睨他的傢伙,整到以後再也不敢對自己大小聲!

    「你貼我兩倍的錢,我就考慮看看。」又不是閒著沒事幹,幹嘛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怒瞪了王大明一眼,嚴允哲很不愉快的將目光又移回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身上,「不想做就說一聲,我也不是非找你不可。」說著便重新抱起那一大疊東西作勢離開。

    察覺他的聲音比起方才明顯多了距離和冷意,梁怡君知道自己的胡思亂想大概誤會了他,趕緊開口道歉,「對不起,我的猜測太失禮了……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你開的條件也很好,但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只是隱約猜測你也是做室內設計方面的工作……」

    「只要知道我是誰就行了吧?」不耐煩的打斷她絮絮叨叨的辯解,嚴允哲又是砰的一聲將文件擱回桌上,伸手掏出皮夾,遞了張名片給她。「那裡有電腦,你大可到網路上查一查,去啊!」

    說不清自己是被他的威勢所懾服,還是心裡其實也真的好奇,梁怡君先是仔細的看了他的名字、公司名稱及地址,確定不是在什麼荒郊野地之後,還真的就打開搜尋引擎找了起來。「啊!有了……」

    「怎樣?說我詐騙了多少錢?」他很小心眼的記恨。

    梁怡君假裝沒聽到他的挖苦,只是若無其事回道:「你的客戶說你脾氣很差。」真是表裡如一。

    嚴允哲則是不以為意的哼了一聲,「那又怎樣?大家都知道我脾氣差,還不是照樣來找我。」

    是,她看到的每一篇文章都說他個性差、脾氣硬,但也說他的態度認真負責、嚴謹仔細,客戶的要求都能巧妙而確實的融入設計之中;雖然看起來不和善,但說明問題的時候卻淺顯易懂又不厭其煩……

    看了幾篇文章和評論,梁怡君心裡偷偷的鬆了一口氣,原本那些疑慮和不安也漸漸化去。

    「好了,那些歌功頌德的東西沒必要看太多。」本人就站在她身後,她有必要棄他不顧,反而看那些網路文章看得這麼認真嗎?盯著她認真讀著那些網頁的背影,嚴允哲心裡有些莫名的彆扭,「怎樣?滿意了嗎?願意為我做牛做馬了沒?什麼時候可以上工?」

    對於他這串連珠炮似的追問,她站起身,迎視著這個架式十足的新任老闆,「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隨時都可以開始上班。」嗯……他看起來還是有點可怕,要早點習慣才行。

    「很好。」利落的抱起那堆被他又拿又放的資料,他這回顯然不打算再被什麼給絆住腳步,快步往門口走去的同時只撂下一句話,「明天早上九點到名片上的地址報到。」

    他走得好快,才剛說完話,後腳就已經消失在門後……

    梁怡君收回目光,正好和原本面試的老闆四目相對,看著他哀怨瞅著自己,彷彿在無言控訴的模樣,她也不免有些尷尬。

    「那個……也很感謝王先生給我這個機會,祝你早日找到優秀的員工。」拿起擱在一邊的包包,她也跟著小心翼翼的往大門退去,「不過我覺得還是要誠實的替員工辦勞健保比較好喔……」

    將近九點的早上,雖然仍是交通尖峰時刻,但遠離大馬路的巷子裡,明顯稀少的行人和車潮讓街道少了幾分喧鬧的氣息,再加上剛下完雨,從雲層中散落的溫和日光,讓這條以住家居多的小路更顯沉靜清新。

    站在依然微濕的柏油路上,梁怡君有些猶豫的盯著面前的屋子,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

    她低頭看看手中拽著的名片,又轉頭看看四周,想找個人來問一下,偏偏整條巷子的住戶像是說好了似的都門窗緊閉,安靜得只聞鳥叫。

    她無奈的又回頭看向門牌,確定地址無誤之後,才有些遲疑的伸手按下電鈴。

    她是不是又被騙了啊?畢竟這個地方,與其說是公司,其實更像是一棟民宅。

    而且……是淳樸的民宅。

    大約與她齊高的樹籬區隔出馬路與住家,縫隙之間隱約可見到裡頭有幢低矮的、如今已經很難見到的木造房子,連扞衛著庭院與房屋的大門也是令人懷念的雙扇紅色木門,讓人有種彷彿一跨過這個入口,就會回到十幾年前的懷舊感。

    就算這一帶是住宅區,附近也都是略有年紀的兩、三層獨棟樓房,但仍是這幢看似低調老舊,卻又理直氣壯佇立在其中的日式平房最為顯眼。

    只不過,這裡真的是嚴允哲的工作室嗎?

    不僅沒有招牌,而且安安靜靜,感覺待會兒出現在門後的會是個退休之後在這裡隱居的老先生,慈祥和藹的問她有什麼事,是不是迷路了之類的……

    心裡還在胡亂猜測著,門鈴下的對講機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雜音,像是什麼東西打在受話器上,聽起來啪喳作響,讓她有些好奇又不禁緊張起來。

    「哪位?」不悅的男聲夾雜著明顯的睡意從對講機中傳了出來,打破了梁怡君對這裡是退休老人之家的幻想。

    這個彷彿從對講機上泛出火氣,讓人光聽就心生退縮的聲音,果然是嚴允哲。

    她趕緊湊上前,準備報上名號。「你好,我是……」

    「我不訂報紙。」他也沒聽完,直接就開口拒絕了不相干的事。

    「呃?我不是……」

    「也不買保險。」

    「你誤會了……」

    「要借醬油的話去隔壁。」話裡的不耐煩愈來愈明顯。

    這男人怎麼都不讓人把話講完呢?梁怡君有些無奈,只好深吸一口氣,準備一氣呵成的喊完自己要說的話,不再給他打岔拒絕的機會。「我是昨天和你面試然後你要我今天來上班的助理!」

    原本凶巴巴的粗聲沒再回應,另一頭一片平靜,好一會兒之後才又響起懶洋洋的低沉嗓音。「哦,是你。」

    棉花糖助理。

    方纔那股氣勢在達成目的之後便迅速的軟了下來,讓她重新回到必恭必敬的小員工狀態,「你要我九點來報到……」

    嗶的一聲,梁怡君愣愣的聽著另一頭似乎是結束了通話狀態,還沒反應過來,裡頭已經傳來開鎖的聲音,隨即是門板撞擊上門框的響亮砰咚聲,拖鞋在地上半拖半踩的啪答啪答頹廢聲響,中間還隱約夾雜了幾句低咒,混亂的交雜成一股令她神經緊繃的壓迫感,迅速往她逼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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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4:06
3.

    解了門閂,暗紅色的木門在她面前打開,嚴允哲高大的身軀幾乎擠滿了那半扇門扉的空間,由他背後照射而下的陽光更是在他身前映出一片陰影,霸道的將她籠罩其中。

    他的出現讓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目光也急急垂下,但隨即想起這樣不太得體,於是又小心翼翼的將視線由他蹬著拖鞋的腳趾移開,抬頭與他對視。

    結果這一看,卻令梁怡君呆在原地,原本還忐忑不安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平時就不甚靈光的思考功能也在瞬間停擺,只能用一雙睜得滾圓的眼睛傻瞪著嚴允哲,連話也跟著說不出來。

    她莫名的狂野注視讓嚴允哲皺起眉,很不客氣的斥道:「看屁啊?還不快進來?」

    「你、你沒穿衣服。」飄遠的意識被他的怒聲給硬生生扯了回來,梁怡君結結巴巴的說道,臉蛋也後知後覺的迅速刷紅。

    嚴允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只有』衣服沒穿。」又沒露出什麼不該露的,他還穿了條短褲,很端莊、夠保守了!

    「可是……這樣我會很尷尬……」像這種情況算不算職場性騷擾?讓純情女職員這樣臉紅心跳是正確的嗎老闆!

    雖然心裡又羞又慌,但是他那張顯然帶著起床氣的臭臉,卻也明白的表現出他並沒有什麼肉體誘惑的意圖,讓梁怡君勉強穩住腳步,沒有因此拔腿就跑。

    而且……他的身材真好看,肌肉勻稱結實而不誇張,膚色也是漂亮的淡褐色,雖然散佈著幾道不太明顯的疤痕,還是美麗得教人移不開目光,連她出聲糾正的時候都忍不住又偷看了好幾眼,反而自己才像是心懷不軌的那一個。

    對於她口不對心的小小抗議,以及若無其事的悄悄打量,嚴允哲只是嘖了一聲,像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我以後會記得穿襯衫和西裝褲睡覺。」扔下這句故作正經的嘲諷,他抓了抓一頭亂髮,轉身又踩著拖鞋啪答啪答的往屋子走去,「進來之後記得鎖門。」

    梁怡君趕緊跟著踏入木門,心裡卻莫名的有種奇異感,彷彿自己即將跨進的並不是新職場,而是一個從未見識過,不知是好或壞的新世界……

    嚴允哲領她進屋後,也沒多說些什麼閒聊的客套話或注意事項,直接就將她帶到一間看起來像是書房,卻又亂得不可思議的房間,隨手往裡頭一指。

    「你就……先整理一下這邊好了,其他的我等會兒再跟你說。」交代完便扔下她,逕自轉身走進屋內,只留下欲言又止的梁怡君站在原地,面有難色的望著這團不知該從何下手的混亂。

    他還真放心,都不怕她會乘機拿了什麼值錢的東西就跑……不過要從這堆雜物裡找出貴重物品,恐怕也必須花上一段時間,難怪他這麼大方的留她一個外人在這裡。

    梁怡君呆看著眼前這片狼籍,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只好先將桌上散佈的各種雜誌分門別類的擺放整齊。

    雖然她這個今天才第二次見到他的人沒什麼資格說,但嚴允哲給她的印象實在有點混亂——昨天在網路上看到幾個他設計的作品,幾乎都是時下流行的時尚簡約路線,屋內的色調非黑即白,給人一種精明利落的高級感。

    既然這種都會路線是他擅長的風格,那麼他自己的工作室或住家或許也是類似的模樣吧?

    誰知道她這個天真的想法馬上就被現實給戳破,相異於那些清爽簡潔的設計作品,設計師本人卻是住在一棟感覺屋齡數十年的木造房裡,雖然大部分建材都重新翻修過,卻依然大致保存著原本的樣貌。

    稱得上寬敞的屋內同樣擺放著許多舊式的傢俱或用品,再加上眼前這堆凌亂——五花八門的雜誌、還剩半杯的茶水、隨意擱置的文具……營造出一個不合時宜但又帶著強烈生活感的奇妙空間。

    她想起進屋之前匆匆瞥過的那個小小庭院似乎也種了些花草,有幾叢開得正盛,顯然屋主也是有在仔細照料。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覺得消化不良!

    梁怡君好難想像那個高大魁梧、脾氣火爆、耐性奇低、眉頭總是皺在一起,一開口就要噴出火來的嚴允哲,會在這個靜謐溫和,彷彿連時間都跟著放慢腳步的空間裡,悠閒的看書泡茶、種花拔草。說不定還養了隻貓,不時的膩在他腳邊磨蹭……

    腦中才剛這麼想,腳邊突然傳來一股毛茸茸的暖意,毫無心理準備的她硬生生的打了個冷顫,想也沒想的就往後退了幾步,沒想到卻踩上了一個不明物體,引起一聲淒厲的怒咆,嚇得梁怡君也跟著尖叫起來,轉身往外狂奔避開。

    「你幹嘛?被鬼追嗎?」梳洗完畢,穿上衣服的嚴允哲才剛走到工作間外頭,就聽到兩聲慘絕人寰的大叫一前一後的響起,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那個女人便像只逃命的小雞似的跑了出來,見到他就避難似的躲到他身後,一副「有難老闆擋前面」的怕事模樣。

    「裡、裡面有個毛毛、毛毛的東西,還叫得很可怕!」剛剛那聲可怕又淒厲的慘嚎真是嚇著她了,梁怡君扯著他的衣擺,小小聲的囁嚅著,很想問他是不是在這裡養了什麼猛獸?

    是有多毛?聽了她的敘述,嚴允哲也沒多說什麼,逕自甩脫了她揪著自己衣角的指尖,走進書房裡轉了一圈,然後蹲在角落的椅子前,看似自言自語的對著下頭陰暗狹窄的小空間說話。

    「花子,剛剛那個阿姨眼睛不好沒看到你,你出來讓她向你道歉,快點。」

    「阿姨?我……」才二十五!

    「嗯?」他回頭睨她一眼,輕輕的哼了一聲。

    在嚴允哲的掃視之下,她很沒種的屈服了。「我……我是阿姨沒錯……」老闆你最大……

    腦中糾結著無謂的年齡問題,梁怡君攀著門框,小心翼翼的朝房內探頭探腦,原本忐忑不安的疑懼在看見嚴允哲從椅子下撈出一隻褐色虎斑貓時,瞬間轉為對自己小題大作的羞恥。

    「你說的那個毛毛毛毛的東西,是這隻貓。」他抓著那只表情極臭的貓咪,淡淡的為她解惑,「大概是被你踩到,它才會叫這麼大聲,對不對?花子。」

    她看著那個如同怪獸般凶暴的男人,此時卻對著那只有著奇怪名字的貓咪溫柔說話,連湊近它的臉龐被貓腳毫不留情的推開都不見慍色,梁怡君的神情更顯呆滯,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嚴允哲瞄了那個依然躲在門邊,只探出半顆頭來傻望著自己的助理一眼,平常遇到這種膽子比米粒還小的傢伙,他原本就發育不健全的耐心會跟著迅速萎縮,不耐煩的斥責也會隨之脫口而出,但是現在……

    「你怕貓?」他拍撫著還在生氣的寵物,轉身走到她面前,看見她又細微的瑟縮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緊盯著他,活像只警戒的小動物,嚴允哲心裡霎時冒起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騷動,讓他難得的放柔了嗓音,如同方才誘出貓兒那般,試圖讓她放下戒備。

    梁怡君趕緊搖搖頭,「不、不怕,只是……不太熟,不知道怎麼跟它們相處……」

    「那你正巧可以好好練習。」嚴允哲難得的勾起唇角,放送出一個迷人的微笑,隨即趁她還沒反應過來的片刻,將那只又踢了他一腳的潑貓塞進她懷裡。「以後照顧它也是你的工作。」

    「咦?咦!」手忙腳亂的抱著在懷裡奮力掙動的貓,梁怡君終於發現那個差點讓她眼睛閃到的笑容底下其實藏著捉弄,虧她還在心裡想說這個老闆好像沒有她以為的那麼可怕,誰知道其實比她所猜想的要邪惡多了!

    嗚……

    「它的飼料在廚房。」他欣賞了她慌亂失措的神情一眼,隨即勾勾手,示意她跟上。

    「除了我工作桌上的東西,屋子裡的物品你都可以用;我會給你鑰匙,以後你就自己進來,不要再按門鈴把我吵醒;進來之後就做你該做的事,如果有找我的電話……這個廚房有那麼稀奇嗎?」讓她看得連老闆在講話都沒在聽!

    「這個廚房,跟我外婆家的幾乎一模一樣!」看著四周既熟悉、又懷念的擺設與器具,梁怡君那雙原本還怯生生的眼睛頓時變得閃亮亮,像是發現了什麼遺失許久的寶物似的,就連原本戒慎緊張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放鬆的笑意。

    「我小時候有一陣子住在外婆家,我常常在廚房裡幫忙,所以看到這些磨石子流理台、紗門碗櫥、木頭長板凳,有一種很驚喜的感覺,而且……」

    嚴允哲饒富興味的看著這個剛才還一臉怯懦的女人,現在卻興致勃勃的張望著眼前那些引起她兒時記憶的物品,讓他除了對自己的喜好感到驕傲,也對這個沒有看到這些老東西而露出陌生或嫌惡表情的小助理多了幾分好感。

    「而且什麼?」他現在心情很好,允許她大膽發問。

    「而且……你的設計作品就像雜誌上那些看起來很現代的裝潢,和這裡完全不一樣,我以為你也喜歡那種類型的房子,所以看到你住在這裡,我很意外。」雖然他現在一副大方寬容的模樣,但是感覺自己的評語有引他發怒的危機,梁怡君的聲音又漸漸弱了下來。

    她的刻板印象讓嚴允哲勾了勾嘴角,「我自己的設計當然也要是我能接受的樣子,但更重要的是客戶的需求和喜好,在這些範圍與限制之內發展自己的風格是我的工作。」

    梁怡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大著膽子追問:「那你真正喜歡的是這種……復古路線嗎?」

    「我喜歡老東西,像是屋子裡這些別人認為要淘汰的、沒用的、不被需要的,如果不是壞得完全無法挽救的話,我會盡量修復,看是自己留著用,或是送給同好,再不然最近有些店面也特意走懷舊風格,有些同業會來我這邊尋寶。」

    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模樣,原本就端正俊氣的臉龐因此更顯光彩,她心裡微微一動,有些恍惚蕩漾,但下一刻卻又被他話中的某個字眼給暗暗的螫了一下,原本有如蝸牛般悄悄探出觸角的好奇心,立刻又飛快的縮回殼裡去。

    梁怡君低下頭,看著終於放棄掙扎,在她懷裡懶散癱著的貓咪,揚起一個有些僵硬的微笑:「這樣啊!真有趣……那接下來,我該做什麼?」

    她淡淡的語氣裡有著明顯的敷衍,像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努力而拙劣的硬是將話鋒轉開。

    嚴允哲閉起嘴,臉上迅速佈滿一層薄薄的陰霾。

    搞什麼?他可是因為她問了,所以才難得這麼大方的解說,結果這個女人反而一副「講這些無聊事幹嘛」的冷淡模樣,好像他自己去貼她冷屁股似的,前後態度未免也差太大了!

    但他雖然心生狐疑,卻也懶得多問,誰曉得她是不是要用這種老掉牙的方法來吸引他的注意?

    他才不會上這種無聊的當!

    更何況他才是老闆,他沒對耍脾氣的員工發飆已經很寬宏大量了,難不成還要他噓寒問暖,輕聲細語的問她是為什麼突然心情不好嗎?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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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4:27
4.

    原本熱絡融洽的氣氛瞬間轉冷,嚴允哲從櫃子裡拿出貓食罐,不輕不重的往桌上一擱,「給花子倒個八分滿的飼料,然後繼續整理東西。」

    交代完畢後便不再多說些什麼,轉身踩著咯吱作響的木頭地板離開她的視線。

    站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廚房裡,梁怡君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伸手拿起飼料罐,走到方才看見主人拿出貓食之後就奮力掙脫她的手臂,快速奔到角落飯碗前等吃的貓兒面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它柔軟的毛皮。

    「我真笨……他一定討厭我了吧?」他說得正興起時,自己卻硬生生的潑了一盆冷水,嚴允哲會不高興也是正常的。

    但是這樣比較好吧?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別對他瞭解太多,這樣她就不會跟他太親近……

    迎視著她憂傷的雙眸,花子睜著同樣圓滾滾的眼珠子,甜蜜又溫柔的喵了一聲,隨即伸出前腳,毫不客氣的啪啪啪狂拍她手中的罐子。

    它才不管她腦中那些神秘的輾轉心思,總之快點放飯啊!專心餵食!

    噗噗噗的機車引擎聲在一幢外觀老舊的公寓前停了下來,梁怡君摘下安全帽,隨手順了順被吹亂的頭髮,然後提起已經略見磨損的半舊包包,以及順路買回來的晚餐,推開鎖頭已經壞掉很久的大門,慢吞吞的一階階爬上四樓。

    她在嚴允哲那邊工作已經半個月了,除了第一天交談的時間比較多之外,兩人其實沒有太密切的交集——正確的說,自從她刻意和他拉開距離之後,嚴允哲除了工作上的交代,也沒再跟她多說些什麼其他的話。

    而且這陣子他似乎忙著為手上的工作收尾,她總是隔著房門聽見他的手機瘋狂響起,沒多久就是他火氣噴發的大吼大叫,隨後又乒乒乓乓,夾帶著無數低咒的起身梳洗,沒多久便準備出門離開。

    而嚴允哲見到她時也沒有招呼寒暄,有時甚至連腳步也沒停下,只將幾張記載了待辦事項的便條紙遞給她,隨即砰的一聲關門走人,扔下她自己待在那間老屋子瑞安靜的做著各項大小雜事。

    梁怡君不否認自己對他有點畏懼,同時也沒打算和他熱絡,所以對她而言,這種情況應該是最舒適的——

    獨自待在那個令人放鬆的空間裡,依照自己的步調做事,而且還能光明正大閱讀嚴允哲五花八門的藏書,使用那些讓她也不禁著迷的收藏品,真的是再愜意不過了。

    明明是這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見到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迅速出門,她總是有點失落,反而在聽見他發起床氣的咆哮時,讓她悄悄的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心思浮動的等著他經過書房門口的那一刻,期待他對自己交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真奇怪,她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我回來了。」打開家門,梁怡君打了聲招呼,將鞋子擺好之後便直接走到客廳,把手中的晚餐放在桌上,「媽,我買了你愛吃的炸醬麵,趁熱吃吧!」

    梁母原本緊盯著電視螢幕的雙眼飛快的瞄了桌上的塑膠袋一眼,隨即又移回連續劇上頭,「你弟還沒回來呢!」

    「他去學校嗎?」從廚房裡拿來碗筷,她隨口問道:「今天星期三,培君下午不是沒課?」大學生真好,沒課就自由了!

    「我也不知道,他出門前就說跟同學下課之後約好了要出去。」趁著進廣告的空檔,梁母接過女兒遞來的晚餐,同時若無其事的說:「對了,他還說電腦太舊了,想換新的。」

    梁怡君停下將小菜倒進盤裡的動作,神情有些困惑,「不是去年才剛換的嗎?」雖然科技日新月異,但他們只是普通使用者,沒必要跟流行跟得這麼緊吧?

    「我哪懂這些東西,既然他這樣說,你就幫他換好了。」

    「可是,媽,我還沒領薪水,現在剩下的存款是要付房租的。」他們一家可不能住在電腦零件上。

    梁母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女兒煩惱的神情,「你之前工作都沒存錢嗎?你都用在哪裡了?早就跟你說過不要亂花錢……」

    母親的疑問讓她心頭發酸,但是天生的軟弱個性讓她雖然心裡不舒服卻仍然不敢頂嘴,「我薪水不多,扣掉房租、水電瓦斯和生活費之後,存不了多少,之前又幫培君繳學費,還買了一筆保險,所以比較吃緊……」

    「你是嫌我跟你弟花用太大嗎?」她的解釋讓梁母的臉色沉了下來。

    「不是,我只是想說最近比較不方便,住的地方總是比電腦重要啊!等我領了薪水再……」

    「反正我上輩子欠你們的,你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我只能自認倒霉;但你爸不在了,你弟是我們梁家唯一的男孩子,以後光宗耀祖也就靠他了,你這個當姐姐的對這個弟弟也有責任,要你幫他買個東西卻老是這樣推三阻四,心不甘情不願的……」梁母擱下碗筷,指著女兒的鼻頭就是一陣罵。

    看連續劇果然有幫助,母親罵人的功力又更上一層樓了……

    梁怡君苦中作樂的想著,但還是不得不捺著性子出言安撫退讓,「我知道了,我會再跟培君討論,你別生氣,小心血壓又升高。」

    「氣也是被你氣的,真不曉得生你出來幹嘛!沒用!」恨恨的扔下一句,梁母轉過頭,一臉寒霜的重新將注意力投到同樣演得激憤的連續劇上頭。

    默默的收拾著桌上的垃圾,她忍著心頭的難受,不發一語的走到廚房,拿起抹布茫然的擦拭著並無髒污的流理台。

    從小到大,梁怡君都能明顯感受到父母對於自己和弟弟的待遇,有如天地之間的差距一般遙遠。

    如果她表現好,他們也只是淡淡的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完全不像對弟弟的誇獎表揚,以及各式各樣的獎勵;但若是做錯了什麼,她的待遇可不像弟弟那樣「哎喲小孩子不懂事」就輕鬆帶過,對她的打罵乃梁家常事,久而久之便將她的個性揉成小小的一團,既不敢太出風頭,也總是小心翼翼的怕惹惱別人。

    她還摸不清父母心意的時候,也曾不平衡的開口詢問為什麼對自己和對弟弟差那麼多?得到的答案就像母親剛才所說的,弟弟才是以後繼承梁家的孩子,而她遲早要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人。

    那個時候梁怡君不懂為什麼,其實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懂,明明自己也姓梁,也是爸媽的孩子,究竟差別在哪裡?

    但現在的她已經學會不去多問,畢竟問了也只是讓自己傷心。

    出神的盯著牆上帶著裂痕的陳舊磁磚,梁怡君不期然的又想起嚴允哲一臉興致勃勃的說著自己收集那些陳舊物品的模樣,原本微抿的唇角也不知不覺的變得柔和。

    淘汰的、沒用的、不被需要的……在別人眼中這樣的物品,到了他手裡卻被收拾得乾淨漂亮,理所當然的被珍惜著、喜愛著。

    而她同樣是被家人嫌棄,覺得她沒用、不被需要,唯一的用處就是努力賺錢,好讓母親與弟弟沒有斷炊之虞,卻沒有辦法向他們要求一點親情上的回報。

    唉!還是不要想太多比較好,不然她都忍不住要覺得自己比嚴允哲家裡那塊洗衣板還不如了……

    在梁怡君偷偷羨慕著老闆家裡那塊洗衣板的同時,很巧的,嚴允哲也正癱在院子的竹躺椅上,一手拿著啤酒,嘴裡咬著下酒用的魷魚絲,若有所思的望著被角落那棵老桂樹遮掩得若隱若現的月亮。

    他最近太忙,總是到晚上八、九點才踏進家門,這對嚴允哲而言不是什麼無法忍受的大事,他從大學時代開始就獨居在外,開始接案子後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一天結束之後獨自回到黑漆漆、空蕩蕩,和自己同樣冷清寂靜的房子,聽起來是有點淒涼,但日復一日之下,他早就已經麻痺無感了。

    可是昨天晚上,他和往常一般停車、下車,之後卻愕然見到大門上方的小燈被點亮,溫暖柔和的淡黃光線讓嚴允哲莫名的興起了一絲期待,腳下的步伐也加快起來。

    「梁怡君?你還沒走?」他迅速推門進屋,鞋都還沒脫就忙不迭的開口喚道,以為她還待在這裡,不然怎會幫他開燈?

    但屋裡沒人,只有聽見他的聲響而跑來喵他一聲的貓咪。

    嚴允哲搔了搔它的下巴,心裡有些奇怪,對於自己急著找她的念頭更加不解。

    他們兩個並沒有好的開始,梁怡君總是一副很怕他的樣子,自己則對她最初那看似真心好奇,其實卻敷衍客套的態度不爽,所以也懶得跟她多說什麼,兩人也就這樣維持著極為生疏冷淡的距離。

    但他不是傻子,眼睛也沒壞,嚴允哲看得出她來了之後,屋裡雖然看似一切如常,但有些細微之處還是漸漸起了改變——

    前一天還被他隨意亂丟的書本都整齊的擺回了書架;若是還沒看完而順手攤放的,她則會在他中斷的那一頁夾進書籤然後合上,免得書籍變形。

    他以為她沒興趣的舊物,看得出她有在使用,之後還整理得清潔乾淨,規規矩矩的收拾擺放,連卡了灰塵,他還沒空清理的電風扇都被她刷洗得煥然一新。

    不僅屋裡的物品,她也幫院子裡的花木澆水除草,甚至在廁所裡擺放了一個玻璃瓶,插了幾枝在庭院角落自生自長的野花……

    這些事他並沒要她做,但梁怡君做了,而且做得很好,讓他對她的壞印象有了劇烈的動搖。

    眼睛看著天上的半輪明月,腦中想著這幾天在家裡有意或無意間找到的那些小小驚喜,嚴允哲心裡有點怪怪的,說不清自己心裡的在意是為了什麼,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今天要特地提早結束工作,匆匆趕回家就只為了想要和她多聊兩句。

    結果他還是沒趕上,當他的車轉進巷口,看見的正好是她騎著一輛搞不好年齡都已經可以上國中的老舊機車,從巷子的另一頭離去。

    而他家門口的燈還是一樣被點亮著,寧靜的迎接他的歸來。

    一聲撒嬌似的貓叫聲將嚴允哲從雜亂不清的思緒裡拉回現實,還來不及轉頭去看,他的肚皮就慘遭突然躍上的肥貓重擊。

    「媽呀!」他直覺的縮了縮身子,寬厚的手掌壓住還試圖往他臉上爬的寵物,眉頭皺得比海溝還深,「怎麼才一陣子,你就突然比我印象中的要胖上那麼多?看你的肚子,都垂下來了!」

    不理會主人的人身攻擊,花子依然努力不懈的往他身上蹭,閃閃發光的貓眼專注的望著咬在他嘴上的魷魚絲。

    察覺它的意圖,嚴允哲馬上將那引貓犯罪的零食吞進嘴裡,「你休想,都胖成這樣了,那女人是給你灌肥料嗎?」

    看來他真的得找時間和她好好談一談……貓咪的減肥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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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4:51
5.

    隔天,梁怡君照常在早上八點五十五分來到嚴允哲的家門外。

    她停好車,拿鑰匙開了門,原本因為家裡捉襟見肘的經濟問題而帶著愁煩的臉色,在踏進這座老宅時也明顯的舒緩下來。

    梁怡君無法否認自己很喜歡這個地方,既清幽、又安靜,彷彿和它的主人一樣理直氣壯的堅持著自己緩慢的步調,讓有點慢郎中傾向的她待得很自在。

    「花子,早安。」她微笑著摸摸跑到玄關迎接自己的貓兒,或許認清了現在由她掌管它的飯碗,它也放下了初次見面的踩尾之仇,對她親熱得很,「走吧!去吃飯。」

    「你等一下。」

    一個預期之外的嗓音突然響起,梁怡君先是傻了一下,全身的肌肉不禁緊繃起來,緩緩退了兩步,回過頭探向他的工作間。

    嚇!是、是他……他平常這時間不是都還在睡嗎?怎麼現在會出現在繪圖桌前?

    「老、老闆……」她囁嚅著喚道,比起和貓咪打招呼的音量要弱了一半以上。

    嚴允哲抬頭瞄她一眼,隨即又低頭將目光放回眼前的工作上,「老什麼老?是有多老?」還老兩次。

    他幹嘛跟她抬這種槓?害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應該不是在說笑話吧?

    「你剛剛叫我有什麼事嗎?」梁怡君決定忽略那個複雜的反應問題,直接請示老闆有何命令。

    「花子變胖了,你有餵它其他東西嗎?」

    她趕緊搖頭,「沒有啊!就照你所說的,八分滿。」

    「每餐都有吃完嗎?」

    「嗯,一下子就吃完了。」她看著嚴允哲的頭頂,規規矩矩的回答,他連發問時都沒抬起頭,大概是在趕工吧?

    這樣也好,他不要用那雙彷彿凝視著獵物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話,她也比較不會緊張。

    才這麼慶幸著,就見他坐直身子,銳利的眸光準確的捉住她的視線,那微微帶著一絲驚訝的審視讓她困惑,卻只能呆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原來如此,它喜歡你。」下了一個不明所以的結論,嚴允哲原本抿直的唇線微微勾起,不經意的也將她高高提起的心給撩動了一下。

    花子這小傢伙個性古怪,雖然並不挑食,但要是餵食的人得它歡心,它就會獻寶似的努力將飼料給吃光,不像平常總是一頓飯要分個三、五次來少量多餐。

    貓變胖和它喜歡自己有什麼關聯嗎……莫名其妙的低頭看了仍在自己腳邊挨蹭的花子一眼,梁怡君想了想,跟著回道:「我也喜歡它。」

    聞言,他輕輕哼笑一聲,隨即又低下頭去忙他手上的圖,「很好,從今天開始它的飼料減成半碗,想必你們之間的友情可以為它彌補這點飢餓。還有,去燒開水,好了叫我。」

    輕輕的應了一聲,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跑進廚房,先將他要的水放上爐火,然後才抱著飼料罐子坐在狼吞虎嚥的貓咪旁邊,不安的發著呆。

    他似乎沒打算要出門的樣子,所以……她今天得在他眼皮底下做事,必須表現得勤奮努力,不能像之前那樣溫吞了吧?

    雖然自己平常也沒有偷懶,但是他待在旁邊感覺就不一樣,想起方才自己彷彿一隻被獅子的目光釘住而動彈不得的兔子,梁怡君的心跳又急促不定了起來,既緊張、又慌亂,其中還夾雜了一點點令她臉頰泛熱的奇妙心思。

    一定是她最近整理他的書堆,順便讀了幾篇關於他的採訪和介紹,所以才會覺得不自在吧?

    畢竟她身邊從來沒出現過名人,雖然覺得他易怒又難親近,雖然告誡自己不要對他有太多想法,但多少還是會對他生出一點好奇,絕對不是對他有什麼奇怪的意圖!

    笛壺的尖銳聲響打斷了她不知在說服自己什麼的內心戲,梁怡君趕緊起身關了火,正要聽從老闆吩咐的去向他稟告,才剛轉身就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強烈的存在感讓整個空間彷彿被壓縮似的,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

    嚴允哲沒去理睬她那個好像老鼠見到貓似的退縮反應,只是從櫃子裡搬出茶盤和茶葉往餐桌中間一擱,然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以他自認溫和的語氣道:「坐下。」

    梁怡君戰戰兢兢的端坐在他對面,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要這麼做……難道是覺得她不適任,想叫她走人?

    無視她的滿臉驚惶,他熟練的泡茶溫杯,最後將一杯澄黃的茶擺在她面前,「喝吧!」

    「……謝謝。」這個陣仗到底是在做什麼?

    「我有件事想問你。」絲毫不浪費時間,她才剛拿起杯子,嚴允哲就直接開口進入正題了。

    而她就像接收到矛盾指令的機器人,手中端著茶卻不知該喝或是該放下,只好傻傻的捧在手上,等著他的垂詢。

    他抬眼默默的盯著她,看著這顆棉花糖像是沾了水似的,漸漸在他目光下愈縮愈小,嚴允哲終於忍不住嘖了一聲,不耐煩的發起牢騷,「拜託你不要這麼怕我行不行?我又不會對你怎樣!你這樣緊張兮兮的到底是想嚇誰?」是有被害妄想症嗎?

    梁怡君在他的質問之下先是縮了縮身子,習慣性的避開他的視線,但或許是想和他友好的衝動勝過了那股不知所措,原本總是怯懦的心裡冒起了一股突來的勇氣,讓她小小聲的回嘴道:「你、你不要這麼凶,我就不會這麼怕你了啊!」

    她弱小的反擊讓他啼笑皆非,「拜託,我什麼時候凶你了?」他大概半年以上沒這麼和藹過了!

    「剛才……」她垂下眼,小聲囁嚅,「還有現在。」

    「我講話就是這副德行,你最好趕快放寬你的標準。」她的「勇敢」回應讓嚴允哲莫名的樂上心頭,但嘴裡還是冷哼一聲,一臉跩樣的下令她配合。

    梁怡君沒再吭聲,只是輕輕啜了一口茶,心裡不解,他就是想和自己探討關於他的態度問題而已嗎?

    看著她秀氣的姿態,乾淨圓潤的指尖捧住深褐色的紫砂杯,襯得她的手指益發白皙細緻,再加上那雙低垂的長長睫毛,抿著杯緣的淡粉唇瓣,嚴允哲突然又想起之前面試她時見到的微甜笑意,喉頭瞬間莫名的乾燥發緊。

    一股男性的慾望倏然翻湧而上,差點讓他起了反應,嚴允哲暗暗的大吃一驚,趕緊收回精神,將差點跌入流沙的理智硬是扯了回來。

    原來睡眠不足會有這種發情似的後遺症……太可怕了!

    他移開目光,抬頭飲下一杯茶,隨即故作無事的發問:「我這兩天回來時看到門口的燈亮著,是你開的嗎?」

    梁怡君聽他這麼問,也跟著愣了一下,臉上又開始顯得不安。「是啊!因為天黑得愈來愈早,晚上六點就已經暗了,附近也都開了燈,如果只有這裡暗暗的,說不定會被以為是廢屋,而且你回來的時候,有燈光的話也比較好走路吧……」

    她愈說愈小聲,飛快的瞟了他一眼後又避開目光,「這樣是不是不好?我以後不會擅自決定了……」也許他就是喜歡讓這裡維持最原始的廢屋形態。

    聽著她又開始顯得退卻的輕軟嗓音,嚴允哲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而已,而且當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有燈亮著,其實是很高興的,謝謝你。」

    不同於方纔那如同野火般迅速竄燒的渴望,她這點小小的心意如同微暖的水流,滋潤了他的同時,也讓嚴允哲因為那盞燈而微蕩的心動搖得更加厲害。

    雖然她的理由有點好笑,但那分心意令他愉悅是不爭的事實,而他一向直來直往,也不打算隱瞞自己的歡喜,大方而坦然的道了謝。

    這堪稱溫柔的道謝讓梁怡君愕然抬起頭,迎視著那張因此顯得緩和卻更加奪人目光的臉龐,感覺自己的頰邊隱約而莫名的燒燙起來,心裡也像是跑進了一群籃球選手,讓她的心跳聲如同運球一般咚咚咚的狂跳不止,彷彿整個身體都要跟著震動。

    對嚴允哲的畏怯,此時卻化為難言的羞澀,她握著手中微帶暖意的茶杯,絞盡腦汁想要把握這個機會再和他多說些什麼。

    「你——」

    「電話。」在她開口的同時,嚴允哲耳尖的聽見自己的手機鈴聲,隨即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拋下她逕自往工作室走去。

    有點失望、卻又有些慶幸,她放下茶杯,悄悄的吁了一口氣。

    「……又有什麼問題?每天都要找我過去,你不煩嗎……」

    隱約聽見他毫不客氣的對著電話另一頭叫囂,梁怡君猜想大概又是施工現場那邊有什麼事情找他,心裡不以為意,跟著起身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準備開始工作。

    「……尺寸不對?等等,你說的是訂做的那片玻璃隔間?你等一下。」握著手機的嚴允哲又出現在廚房門口,朝她抬起下巴往旁一撇,示意她跟過來,臉上已經沒了方纔的輕鬆和緩。

    看見他又再度蹙起的濃眉,梁怡君心裡一沉,一股不好的預感迅速蔓延開來,隨即匆匆跟了上去。

    「把訂貨紀錄給我。」嚴允哲接過她遞來的本子,飛快的翻到自己要找的那一頁,修長的指尖迅速在紙面上滑動尋覓,在頓住的那一瞬間,他的臉色也重重的沉了下來。

    忐忑不安的站在他身邊,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沉重壓力,梁怡君再怎麼遲鈍也知道是出了什麼差錯,她不安的絞著手指,感覺這令人窒息的數秒鐘有如幾個世紀那麼長。

    「……抱歉,是我這邊弄錯了,你讓他們把東西送回去,我馬上處理,你們先做其他部分。」嚴允哲冷靜而迅速的下了決定,掛斷電話後,將紀錄本遞到她面前,再拉出設計圖,指了指出問題的部分,「這幾塊玻璃隔間的尺寸不對,你是把數字看錯了嗎?」

    她慌慌張張的又仔細看了一下,感覺頭皮又麻又涼,「對不起,我、我把5看成3了……」

    「嗯。」對於她的坦白認錯,雖然他渾身已經泛著明顯可察的火氣,但是令人意外的並沒有像平時那樣大聲怒咆,只是一邊捲起圖樣,一邊下令補救,「打電話給工廠向他們重新下單,無論你用什麼方法,看是哀求或是撒嬌,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做出正確的並送到工地去。」

    而他得去向正好在現場的客戶解釋,為什麼他們看到的玻璃牆會矮了一截。

    沒料到自己捅出一個大紕漏的梁怡君簡直嚇壞了,她對工作一向是謹慎小心的,以往出過最大的錯也不過就是多訂了一個便當,誰知道今天竟然會因為這種小小的誤會,造成了好幾萬的損失!

    「對、對不起,我……」看著嚴允哲神色緊繃嚴肅的側臉,她總覺得應該好好的向他道歉認錯,但是喉頭卻如同梗了一團硬塊,讓她的話只能堵在胸口讓自己難受,一雙眼睛也跟著泛紅起來。

    睨了她可憐兮兮的神情一眼,急著出門善後的嚴允哲終於忍不住重重的嘖了一聲,破口罵道:「現在是哭的時候嗎?還不趕快去打電話!要哭就去對著玻璃廠的老闆哭,搞不好他還吃這一套!」說完便抓起鑰匙乒乒乓乓的衝了出去,準備收拾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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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5:18
6.

    這個失誤雖然讓梁怡君幾乎要嚇破膽,但最後在她和嚴允哲的努力搶救之下,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除了規格錯誤的材料外,並沒有因為拖延到完工日期而損失更多。

    照理說她應該鬆一口氣,而且老闆在凶完她那一次後,並沒再多加責備,只是簡短的說接下來他會處理,就沒再跟她多提這件事,彷彿這只是一個芝麻般大的小問題,風一吹就不見蹤影。

    但是這種若無其事的氣氛,反倒讓梁怡君更加忐忑不安。

    她見識過嚴允哲發怒時有如火山爆發一般的模樣,尤其在工作方面,他吹毛求疵的態度讓情緒的燃點更低,是個標準嚴以律己,同樣嚴以待人的人。

    但自己惹出了這樣一個麻煩,他不僅沒對她大吼大叫,甚至接下來的幾天連提都沒再提起,梁怡君不禁悲觀的揣測著他是不是打算叫她走人,所以不想多費口舌來教訓自己?或者是根本就不願意再對她多費唇舌?

    思及這個也許會被開除的可能,她就覺得心裡好慌。

    想到會被嚴允哲厭惡,而且再也無法見到他,反而比失業之後沒有著落的生計更讓她難以忍受。

    腦中的負面想法一個接一個,連花子在她腳邊打轉磨蹭都無法讓她開心,只是一個勁的想著該如何打破僵局。

    見她心不在焉,不甘被冷落的貓兒直接撲上梁怡君的腳,雖然只是想強迫這個女人陪它玩,卻讓她嚇了一跳,手中裝了開水的杯子不幸落地,瞬間摔成一地碎片。

    「啊……」梁怡君呆愣的看著腳邊的狼籍,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剛才她進廚房時偷懶沒穿拖鞋,結果現在地上又是水跡又是碎片,她得先找個容易落腳的地方脫離「災區」,再回來收拾這團混亂……

    結果在她踏出個人的一小步之前,另一個人已經跨出他的好幾大步,火氣十足的從房裡衝了出來。

    「大清早的吵屁啊!是要造反還是要拆房子?我才剛闔眼沒多久就要把我吵醒,我的床底是埋了炸藥,讓我多睡個兩分鐘就會爆炸是不是?我……」嚴允哲的起床氣一向嚴重,尤其要是沒睡飽就被吵醒,醒來又沒有時間讓他沉澱心情的話,發作的猛烈程度簡直不是火箭筒能比的。

    就像現在,他畫圖畫到早上七點左右才回房睡覺,結果才剛閉眼一會兒就硬是被這陣刺耳的噪音給擾了清夢,讓原本心情就不佳的嚴允哲忍不住衝出房門,想找那個跟自己過不去的傢伙教訓一番。

    結果他的咆哮怒罵,在見到那個一副侷促可憐,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的女人後,頓時消了聲響,滿肚子躁動著極欲爆發的不悅也跟著勉強忍耐下來。

    每次見到她這模樣,嚴允哲都會忍不住覺得自己要是對她大聲一點說話,她就會萎縮似的,教他在她面前時不得不收斂起嗓門和脾氣。

    「對不起,我不小心打破杯子,吵醒你了。」見他臉色難看,梁怡君趕緊開口道歉。

    嚴允哲沉著臉,一雙睡眠不足卻更顯銳利的雙眼先是盯著她好一陣子,然後往下移到她因為不知所措而微微蜷起的赤裸腳趾,隨即又飛快掃過那一地水漬和杯子殘骸,最後則往旁邊看向滿臉無辜,蹲在餐桌上往下張望的貓咪,心裡大約猜測出意外的發生經過。

    他不發一語的走到那灘水的邊緣處,先抓起一旁朝自己咪嗚賣乖的花子塞進她懷裡,兩隻健臂隨即又握上她纖瘦的腰肢,隨著她的輕呼,一個使勁就輕鬆的將梁怡君整個人提了起來。

    「你還真瘦,我一隻手就可以把你折斷了吧……」

    望著眼前那張又驚又羞的小臉,他喃喃的將心裡的感想說了出來,沒想到卻引得梁怡君臉上的紅暈更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迎視著他懶散卻又帶著探究的目光,那看似心慌的想避開,卻又莫名移不開視線的可愛模樣,讓嚴允哲微微勾起唇角,罕見的在起床氣未褪的時候泛出一絲笑意。

    兩人之間好一會兒都維持著這種奇妙的姿勢,嚴允哲像是在考慮著什麼,梁怡君則是不敢隨意掙動,又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只好呆滯的讓他像抓著貓似的提著一顆心卻因為這略帶親暱的舉動而跳得飛快。

    「把貓顧好,乖乖坐著,不要亂動。」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轉身讓她坐在餐桌上,自己則轉身去拿清掃用具。

    見他準備為自己收拾善後,梁怡君很是過意不去,「我來整理就好了,不用……」麻煩你。

    話還沒說完,嚴允哲就轉過頭來瞪住她,成功的止住她想跳下地的動作。

    「我剛剛說什麼?」他淡淡的開口,語氣卻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呃……不要亂動……」梁怡君吶吶回答,往前挪了幾公分的屁股又乖乖的移了回去。

    雖然不明白嚴允哲為何突然從噴火狀態迅速變得這麼熱心助人,但她還是屈服在他不容拒絕的體貼之下,抱著貓咪觀賞他賢慧的打掃抹地,原本驚惶不安的心也莫名的冒出一絲甜美的暖意。

    他不准她隨意走動,是擔心自己會受傷嗎?既然他這麼幫她,應該是不討厭她吧?

    因為這個推測而偷偷開心了一會兒,梁怡君見他將包著茶杯碎片的報紙扔進垃圾桶,顯然這番收拾已經告一段落,於是又準備跳下桌子,打算回到辦公桌前,用做牛做馬來報答他對她的好意。

    「我有說可以下來嗎?」瞄見她蠢蠢欲動的小動作,他又是一聲冷斥,像是對她的不聽話有些不悅。

    「可是,那個……你不是整理好了嗎?我、我還有事情沒做完……」她被他搞迷糊了,不明白為什麼嚴允哲要一直讓她坐在這裡發呆。

    「我都不急了,你是在急什麼?」再忙還不都是在忙他的事?他都恩准她偷懶了,她幹嘛這麼急著鞠躬盡瘁?

    「早點把事情做完,總比拖著不做來得好啊!」

    「是喔!」梁怡君的回答讓蹲在櫃子前翻東西的嚴允哲哼笑一聲,「如果有最佳員工獎,我一定提名你去角逐。」最佳奴才獎。

    他的嘲諷讓她還想說些什麼,但話還沒到嘴邊,就被他的舉動給驚得再度陷入呆滯。

    嚴允哲一手夾著急救箱,一手拎著小板凳,然後架式十足的坐在她面前,大刺刺的端起她的腳,毫不避諱的就擱在他的膝蓋上。

    突來的肌膚碰觸讓梁怡君才剛緩下來的心跳又開始急促起來,「你、你……這是、呃、這是在做什麼?」再這樣下去她就要得心臟病了!

    「看也知道是要擦藥。」瞎了嗎她?

    「我沒受傷啊……嘶!」她才疑惑著自己腳上幾時有了傷口,就見嚴允哲的手指往她的腳背上的可疑紅痕一壓,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剛才割傷的吧!你自己都沒發現?犀牛還是恐龍啊你?遲鈍到這個地步。」

    嚴允哲嘴裡罵得起勁,替她擦藥的手勁卻是溫柔輕巧,像是對她的肌膚呵護備至,對她的心靈則是毫不留情。

    被他這樣冷熱交攻,梁怡君簡直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礙於身份和氣勢,她不敢回嘴,但是他的碰觸卻又令她臉紅心跳,連沉默都覺得有股莫名的曖昧。

    想點什麼來聊吧……她努力絞著快要糊成一團的腦汁,終於想起自己不久之前打算跟他說的事情。

    「之前下錯訂單的事……對不起。」望著嚴允哲因為剛睡醒而顯得有些凌亂的發頂,她小小聲的再次為自己的失誤道歉。

    想到這件事她就氣虛,唉!職業生涯的污點……

    「嗯哼。」他依然沒什麼反應,像是真的沒放在心上。

    「玻璃的錢我會賠的。」她知道這筆貨款他已經付了,但老闆大人始終沒開口跟她提這件事,一向暴躁的他甚至連「下次小心點」這種話都沒說,彷彿只是打翻了一個便當,再買一個就好了這麼輕鬆。

    只不過身為罪魁禍首,始終耿耿於懷的梁怡君卻沒辦法像他這麼無所謂,總覺得自己應該負起責任,至少不能就這麼默不吭聲的讓事情過去。

    「我又沒叫你賠,你幹嘛三天兩頭提這件事?」嚴允哲抬起頭,挑眉迎視著她垂視著自己的目光,「都還沒領到薪水就想還給我,這麼大方?要不要乾脆簽賣身契算了?」

    「畢竟那個數字稱不上是小錢……」對窮人家來說,幾萬塊很了不起了!尤其是像她這種戶頭只剩零錢的心酸貧民……「只不過我也有我的難處,如果要扣薪水的話,可不可以分期?」

    雖然嚴允哲懶散的語氣和不怎麼認真的德行,表明了他並不是真心的想和她討論賠償事宜,但她並未因此而鬆一口氣,依然正經的計算著每個月最多可以攤還多少「債務」。

    聽她這麼說,嚴允哲不禁微微一笑,仰頭望向那個偷偷扳著手指,不停在腦中按計算機的女人,離開床鋪之後漸漸清醒的腦袋,因為她這副不經意的可愛模樣又再度跌入另一種不可解的情緒當中,一顆心溫柔的蠢動著,同時又莫名的焦躁渴望起來。

    「我說最後一次,我沒要你賠,那些做錯的貨我會想辦法用到其他案子上,或者做其他處理。」

    他驀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計算,梁怡君再度看向他,這才發現嚴允哲望著自己的目光裡有著太多令她坐立難安的複雜情緒,她心裡一慌,尷尬的別開眼去。「可是……」

    「既然你這麼過意不去,我倒是有其他的補償方法讓你參考。」

    她呆了呆,直覺的就開口反問:「是什麼?」

    嚴允哲將她細緻的腳掌從自己膝上移開,慢吞吞的站起身,稍稍往前挪了半步,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同時雙手叉在腰間,居高臨下盯住那個抱著貓,一臉緊張無辜仰望著自己的女人,先是片刻的沉默,之後才下定決心似的緩緩開口。

    「你有沒有男朋友?」

    咦?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麼問,梁怡君下意識的搖搖頭。

    「那……我覺得你不錯,要不要試著跟我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

    梁怡君愣愣的望著身前那個男人,連手中的貓因為不耐煩而掙脫跳走都沒反應,原本紛亂的大腦也像是瞬間被洪水沖過似的,空白得什麼都沒留下。

    「你……你的意思是,」她吞了吞口水,終於艱困的抓回一絲還沒飄遠的理智,「像男女朋友那樣的交往嗎?」

    嚴允哲抬頭望著屋頂,然後扭了扭頸子,看不出是不是正在思考這個不知該說是簡單或是複雜的問題。

    「你說是就是吧!」結果最後丟還給她的,卻仍是這樣一個曖昧不明的答案。

    什麼叫她說是就是……這個提議又不是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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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5:38
7.

    看著嚴允哲就算提出這種要求後,依然神色自若的模樣,梁怡君既困惑、又混亂,一方面覺得他莫名其妙,搞不懂他究竟是心血來潮,或是在尋她開心,另一方面卻又覺得自己很不爭氣,竟然因為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提議」而心跳不已。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捏著裙擺,小心翼翼的探問:「我要是拒絕了,你會因此而開除我嗎?」

    嚴允哲瞄了她一眼,見這女人滿臉的提心吊膽,彷彿他要是點頭,她就要認真考慮「因公殉職」似的,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原來你覺得我是這種公私不分的人。」他歎了一口氣,雙手環胸,原本就不怎麼親切的長相更添一絲陰鬱。

    梁怡君直覺的反應就是想要解釋,但抬頭見到他藏在眼底的興味,先是愣了愣,一直以來總是長不大的膽子竟然冒了出來,下意識的脫口反駁道:「你問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怎麼沒有想過公私不分的事?」還等她問了才來說她。

    她意料之外的回嘴讓他有些驚訝,但隨即便笑了出來,「我不小心的,你也知道人剛睡醒時,頭腦都比較不清楚。」

    相較於她平時唯唯諾諾的小可憐模樣,現在這勉強算是伶牙俐齒的反應更得他的喜歡,讓嚴允哲心忖也許這才是她一直被壓抑著的本性也說不定。

    這是什麼愈描愈黑的解釋?開口的時候一點也不認真,解釋的時候還說是睡迷糊,他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嗎?

    梁怡君心裡對他的反應感到有些失望,卻已經沒了剛才的勇氣,只能在心裡默默的掐熄那絲帶著浪漫幻想的火苗,沉重的說服自己他只是日子過得寂寞了,想找個伴來消遣人生。

    「……為什麼是我?」猶豫了一會兒,雖然理智告訴她應該要斷然拒絕,但她還是猶豫著,被自己的情感誘惑著、拉扯著,最後吐出的終究不是抗拒,而是略帶扭捏的追問。

    嚴允哲皺了皺眉,似乎不懂她在問什麼,「為什麼不能是你?」她到底是有多自卑?

    「你的條件這麼好,我覺得你可以找更好的對象……」她又再度別開眼,說話的音量也愈來愈小,「我只是個無聊的普通人,而且既不漂亮又不聰明,很多事情都不懂……」

    她每天想的只有工作賺錢,如何將少少的薪水做最大的利用,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

    「梁怡君,你給我聽清楚了。」沒耐性再繼續聽她自我數落下去,嚴允哲瞪著她,原本有些懶散的嗓音轉為嚴肅,「我會想要跟你在一起,就只是因為你順我的眼,讓我覺得這個女人不錯,想要多瞭解你一些,因此在開口之前,我也早就知道你很普通,不漂亮又不聰明,但如果你沒這個意思,想要找借口拒絕的話,那就直說,沒必要這樣貶低自己,好像在間接嫌我沒有眼光!」

    「你這樣說好像也不是在稱讚我。」總覺得聽起來怪怪的。

    「我沒有在稱讚你。」他沒好氣的回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怎麼有人這麼沒耐心的啊!苞這樣的人在一起大概很辛苦吧?而且他連是不是認真交往都沒正面回應,甚至還笑稱是剛睡醒頭腦不清楚才開口這麼說,一點也不像別人所說的那種浪漫告白。

    可是……梁怡君還是忍不住心動了。

    嚴允哲明明是她一向畏懼的類型——凶巴巴、大嗓門,罵起人來面不改色、毫不留情,既固執又沒耐心,一副見不得別人溫吞的模樣。

    但他雖然看起來大刺刺的,對於她偶爾做的一些小澳變卻又看得很仔細,像是之前為她順手開燈的舉動道謝,或是見到她在窗邊或洗手間用玻璃瓶插了花,不僅沒嫌她無聊或多事,還偷偷拿麥克筆在原本單調的瓶子上塗鴉,讓她隔天看到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樣的他對她雖然稱不上格外溫柔,但或許是知道她膽小,對她說話時總是會收斂起自己的音量和脾氣,也會為她解圍,包容她犯下的錯誤……

    梁怡君對他不是沒有好感,但是要說和嚴允哲更進一步交往的非分之想倒是真的沒有過,畢竟幻想太多,只會讓自己失望更大而已。

    「就算拒絕也不過就『不要』兩個字,有必要考慮這麼久嗎?」見她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嚴允哲有點心慌,忍不住開口催促,「就算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扣你薪水、叫你辭職,更不用想著要怎麼說我才不會受傷或老羞成怒,我臉皮沒那麼薄……」

    她抬頭看著這個平常總是自信滿滿的男人,此刻卻是一副若無其事卻又帶著些微緊張的模樣,讓她原本就已經節節敗退,陷入垂死掙扎的理智,此時更是潰不成軍。

    「既然你這麼說,那……」鼓起勇氣與他熾熱的目光相對,梁怡君的臉頰情不自禁的泛紅,心跳也跟著狂奔起來,「就試著在一起看看吧!」

    一句「試著在一起」會讓她的生活有什麼不同?

    關於這點,梁怡君一開始無從想像,直到真的跨出這一步,嚴允哲那如同他個性一般強烈又直接的寵愛與呵護,讓多年來都只為了生計和家庭而煩勞奔走,無暇談情說愛的她,就像是初次踏入遊樂園的小孩一般,放下平時那些現實的煩惱顧慮,為他替自己呈現的各種景象而甜蜜快樂著。

    兩人就像普通的情侶那樣,會在嚴允哲比較不忙的日子裡一起出去約會,或許是知道她平時缺乏娛樂,他總會安排許多新奇有趣的活動,帶著她東奔西跑;而梁怡君一開始也沒想太多,一顆心都被這些眼花繚亂的玩意兒所引起的好奇與興奮給塞得滿滿的,幾乎無暇顧及身邊那個牽著自己不放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梁怡君照樣被台上的表演深深吸引,開心的轉過頭想要和嚴允哲討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目光早已不知盯著自己多久,既溫柔、又熱烈,看得她彷彿突然被電到似的,全身竄過一陣酥麻,連指尖都不禁要蜷起來。

    「你幹嘛一直看我?」她害羞了,但還是笑著問道,一顆心在胸口咚咚咚的跳得飛快。

    對於自己的「偷窺」被抓包,嚴允哲倒是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傾過身,在她發上親了一下,「我喜歡看你高興的樣子。」

    他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反而讓她這個聽的人衝擊更深,從小無論是在家裡或是在學校,她總是最不重要、最不起眼的那一個,誰會去照顧她的情緒,在意她是不是高興?

    平時懶散慵倦又帶著一絲不羈的他,在工作裡認真負責,毫不妥協的他,哪一種都讓梁怡君臉紅心跳的著迷,但真正讓他像根釘子似的深深鑿進她心裡的,卻是在這一刻說出這一句話的他。

    想起當時那個讓她就此淪陷的情景,她心裡依然會泛起甜意,唇邊也開出一朵小小的笑花。

    「看他平常那副凶巴巴的樣子,還以為不受女生歡迎,沒想到他倒是很懂得怎麼討女孩子歡心,」趁著午休時間,坐在屋側緣廊做手工藝的梁怡君摸了摸賴在自己腿上的花子,小小聲的跟它說起悄悄話,「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說對吧?」

    花子的回應則是打了個呵欠,眼睛瞇瞇的,顯然很享受她的大腿。

    「你的意思是我有取悅到你嗎?真令人欣慰,我還以為你對我那些努力示好都無動於衷。」

    一個和貓咪同樣懶散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略帶戲謔的感歎著,讓梁怡君嚇了一跳,才剛抬起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望進了一雙帶著笑意凝視著自己的深邃雙眼。

    沒想到自己的喃喃自語會被嚴允哲聽見,她的雙頰瞬間泛上紅暈,連耳朵都跟著燒燙起來。

    「我怕要是表現出高興的樣子,會讓你太過得意忘形,反而就冷淡了。」她看著嚴允哲,雖然害羞,但依然努力回嘴,「我可沒有就此滿意,你要繼續加油。」

    雖然自己對他幾乎已經是大開城門全面投降的狀態,但是天生的拘謹和保守卻讓她難以大方表現自己的感情,像這樣紅著臉和他抬槓已經是她的最佳表現了!

    聽了她的挑釁,嚴允哲挑起眉,頗有興味的看著她。

    雖然這女人把話說得有點跩,但一張臉蛋卻依舊羞澀通紅,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虛張聲勢,因此一點也不覺得討厭,反而有種好笑又可愛的感覺。

    「我難得待在家裡吃午飯,卻得去幫你追垃圾車倒垃圾,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他跟著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飛快的瞪了蜷在她腿上的貓咪一眼,不禁為它的特殊待遇感到吃味。

    這畜生還真懂得享受,自己幫忙跑腿做家事,它卻舒舒服服的霸佔了男人夢寐以求的大腿枕頭,真是愈來愈不把他這個主人放在眼裡!

    明明是他洗完碗盤後看到她要去倒垃圾,硬是自告奮勇的從她手中搶過垃圾袋去跑腿……

    對於嚴允哲的邀功,梁怡君可沒膽再得了便宜又賣乖,只是臉紅紅的看著他,感覺有些燥熱,「我沒什麼不滿的啊……謝謝,你人真好。」

    「就這樣?」嚴允哲挑起眉,毫不掩飾他的不滿。

    他這人很現實,就算嘴裡不說,更加欺近她的身子與若有所指的神情也擺明了這種口頭上的感謝太小兒科,他想要的是更實際的回報,像是一個纏綿熱烈的親吻,或是兩個。

    「那……這個給你。」縱使明知他意欲為何,但本性害羞的梁怡君還是無法主動而大方的對他做出親密行為,只好在自己被他愈來愈強烈的誘惑和魅力給惹得暈頭轉向之前,趕緊將手中的小東西遞到他面前。

    「這是什麼?」他不情願的將火熱的目光由她粉嫩的唇瓣轉到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上,皺著眉頭盯住那團看起來有點眼熟的毛球。

    「這是貓毛氈,我在網路上看到做法,就用幫花子梳下來的毛做了這個跟它花色一樣的手指玩偶,是不是很像……」

    話還沒說完,梁怡君伸出的手突然被輕輕一握,毫無防備的她不由自主的往受到拉扯的方向傾去,下意識要吐出的驚呼才剛到牙關,就被那個缺乏耐性的男人箝住了下巴,霸道卻又溫柔的用親吻奪去她所有未完的話語。

    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她反射性就想避開身,躲避那總是令她不知所措卻又難以自拔的掠奪,但她才剛稍稍退開,就聽見嚴允哲那因為熱情與慾望而略顯沙啞的嗓音在耳畔低低響起。

    「你幹嘛躲?」他對她的反應很不滿。

    「我……我沒有啊……」

    兩人的距離好近,他原本捏著自己下顎的手剛才已經移到她身後,掌著她的後腦勺讓她無法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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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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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怡君不知所措的眨著眼,活像是一隻誤落在他掌中的蝴蝶,無助而柔弱的模樣讓嚴允哲看得既氣惱卻又心癢難耐。

    「我們都已經在一起兩個多月了,又不是第一次接吻,你為什麼老是一副活像我要強暴你的樣子?有這麼不情願嗎?」他的手稍稍施力,讓她不得不更加仰起頭來貼近他,同時順勢往她因為方纔的親吻而顯得濕潤的唇瓣懲罰似的輕咬了一下。

    嚴允哲承認自己剛開始只是對這女人頗有興趣,所以才有了和她在一起的想法,完全稱不上什麼愛得死去活來,或是自己的世界以她為中心打轉之類令他起雞皮疙瘩的浪漫動人。

    但是從來沒打算也不想要讓感情成為生活重心的他,卻在跟梁怡君交往之後,陷入了莫名的焦躁。他不喜歡女友太吵鬧——可喜的是她安靜得很,能夠好幾個小時都不吭一聲;可恨的是反而他自己不時的就想去跟她說說話、聊聊天,聽她用輕輕軟軟的聲音對他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不喜歡女友太黏人——幸運的是她看起來雖然柔弱,卻很習慣什麼事都自己完成,甚至對他還保持著一點距離,不會整天纏著要他做這做那;糟糕的是看到她這個樣子,嚴允哲反而更忍不住想去跟她親近,無論是普通的牽手觸碰,或是情侶之間的親吻擁抱。

    她比自己想像的更可愛,平常像只害羞卻又好奇的小動物,笑起來則是又軟又甜的棉花糖,幾乎要連他的心一起化掉;更別說她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甚至讓從沒考慮過天長地久的嚴允哲,開始有了和這個女人結婚成家的想像。

    只不過在諸多美滿裡的唯一不滿,就是她對他似乎依然放不開,害羞拘謹是一回事,但是把事情藏在心裡不願對他坦誠,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沒有不情願……」他大膽直接的問話讓梁怡君的臉又紅了幾分,「只是還不習慣跟別人這麼親近。」

    「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男朋友。」嚴允哲不怎麼開心的糾正,「但是比起我,你卻更寧願跟那隻貓在一起!」沒想到在女朋友眼裡,他竟然會比禽獸還不如!

    對於他怒氣沖沖的指責,她只是呆呆的回望著,好一會兒之後才噗哧笑出聲來。「你這是在生誰的氣?花子還是我?」

    「還敢笑?剛剛是它,現在是你!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覺得我一點都不重要。」

    梁怡君從善如流的乖乖道歉。「對不起。」

    「道歉有用的話,就不需要警察了。」嚴允哲板起臉,故意跟她糾纏,「這麼可惡的事情,不處罰的話說不過去,看是要親一下或是親兩下,你自己決定。」

    得罪了老闆還想走?沒那麼容易!

    這副討債似的無賴嘴臉,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吧?她啼笑皆非的想著,卻沒有如他所願的投懷送抱,反而微微偏頭,想從他的掌下掙脫,「午休時間結束了,你下午不是要去客戶那邊……」

    「你還真明白我不愛聽什麼。」悻悻然的抱怨著,嚴允哲低下頭,忍不住又吻上她因為欲言又止而微顫的唇瓣,廝磨了好一會兒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她退開,但內心的不平衡還是讓他很不是滋味的補了幾句。

    「雖然一開始是我說要在一起試試看,但總感覺你還真的就把我當試用品似的可有可無;也許你還不習慣和我在一起,但也該試著對我做點努力,而不是只看著我這樣一頭熱,好像有我或沒有都沒有太大的差別,難道你就不怕我轉身離開?」

    雖然只是虛張聲勢的恫嚇,但他還是把話說得重一些,希望她能認真面對。

    對於他的抱怨,梁怡君沒有吭聲,只是再度垂下頭,沉默的隱藏起自己眼中的狼狽和心虛。

    的確,雖然她確實對他投入了感情,也被嚴允哲的心意深深的打動,但心底那絲被她刻意忽略的現實卻不時冒出來提醒她兩人之間的差異,以及那些她故意不去面對的問題,讓梁怡君總是在意亂情迷之時煞住腳步,不敢再投入更多。

    看著女友這副沉默不語的模樣,嚴允哲心裡又多了幾分不滿。

    他能體諒她對於感情的生澀與矜持,也不是不願意給她時間,但看著梁怡君那雖不退縮,卻也不主動親近的奇怪態度,有時候實在很折磨他肉做的心。

    「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放在心裡我也不懂……」嚴允哲還想加把勁繼續對她溫情喊話,鼓勵她勇於表達自己的想法,甚至打算加碼祭出有獎征答的絕招——只要她勇於發表自己的意見,他就大方奉獻自己的肉體讓她為所欲為。

    只不過他雖然躍躍欲試,但對害羞至極的她可能會造成反效果就是了……

    「我對你努力了那麼多年,你還不是照樣轉身就跑?現在倒有那個臉去說別人了。」

    在嚴允哲開口「利誘」之前,一個不屬於兩人的女性嗓音揶揄著插入了兩人之間,帶著微微嘲諷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理直氣壯,一點也沒有偷聽別人說話還插嘴的羞愧感。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屋內,梁怡君先是訝異的看著那個全身上下都打扮得無懈可擊的美麗熟女,心裡納悶著她是怎麼進屋的?難道嚴允哲剛才出去倒垃圾時忘了關門?

    但回頭看見瞬間拉下臉的男友,再想想方纔這女人說的話,終於發現兩人應該是早就認識,只是不曉得是什麼關係。

    見到眼前的不速之客,嚴允哲一張臉頓時變得又黑又沉,他先是輕輕嘖了一聲,隨即退開身子,滿臉不爽的站了起來。「你的『努力』跟我頻率不合,我沒興趣成為你的人偶。」

    不怎麼客氣的回了一句,嚴允哲彎腰抓起梁怡君腳上那只胖貓擱到一邊,然後伸手托住她的腰際將她撈抱起來,站在他的身側。

    「雖然不怎麼重要,但還是幫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梁怡君。」他一副想要趕緊帶過似的簡單介紹了一下,眉頭也愈皺愈深,「至於她……是我媽。媽,你進門之前先按個門鈴是會怎樣嗎?」

    「這裡以前是我家,現在是我兒子的家,我按不按門鈴又有什麼差別?而且平常你都不在,我還不都是自己直接開門進來,哪會知道你今天偷懶,跟女朋友在家打混?」對於兒子的抱怨,五十歲上下卻依然保養得像是三十多歲的李宛蓉反倒理直氣壯的駁了回去。

    而在說到女朋友的時候還順便瞟了杵在兒子身邊的女孩一眼,修飾得精緻完美的眉毛則毫不掩飾的皺了起來。

    「她好像跟我上次介紹給你的那個女生不一樣。」這女孩看起來有點懦弱,完全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因為我根本沒跟你介紹的那個女人交往!」

    「為什麼?我覺得那位小姐不錯,剛從國外畢業回來,她爸媽跟我們也很熟,就是那個什麼基金會的理事長……」

    「那是跟你熟,不是跟我熟!你那麼喜歡她的話,怎麼不自己跟她交往?」嚴允哲火冒三丈的怒道,偏偏對方又是自己的母親,他就算再惱火也無法像對待別人一樣發飆怒斥,只能消極的希望她趕快離開。

    「你管理的那個什麼婦女會沒事做了嗎?突然來我這裡幹什麼?」

    「下午在附近有一場演出,所以我才過來的。」以為她很愛來嗎?

    真是天助我也,「我正好要出門,送你一起去,走吧!」

    「可是我現在不想去了,你要出門的話盡避去,我留在這裡睡個午覺。」說著就逕自走進客房,完全不顧兒子氣急敗壞的模樣。

    「媽!」送神失敗……

    看著門板在眼前合上,嚴允哲心裡又急又煩,他們母子倆的脾氣都火爆衝動,尤其母親在職場上是女強人,平常也過慣了貴婦生活,不僅習慣指揮別人照自己的意思做事,對於不合她心意的人事物更是毫不掩飾的嫌惡排斥,他這個兒子多年來就是深受其害。

    就不曉得身邊這個女人有沒有因為他母親的那些話而受傷?

    有些擔心的往梁怡君臉上瞄了一眼,卻更加鬱悶的發現她依然一臉若無其事,讓捉摸不著女友心意的嚴允哲更加挫折。

    「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例如那個女人是誰你跟她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媽要介紹她給你認識你們為何沒有在一起……之類的。

    「嗯?」梁怡君抬起頭,眨眨眼回望他一臉不爽的模樣,似乎不太明白他想聽什麼。

    剛才那番母子「談心」,讓她彷彿見到草原上的猛獸大對決,一向對母親忍耐退讓的她,從沒想過還有這麼別開生面的親子關係,在驚訝之餘反而沒多注意對話裡還出現了另一個角色。

    但是見到他變得更加危險的臉色,她趕緊回想了一下方纔的那些話,然後才幹干的笑了起來,終於從草原獵食秀回神過來的心也迅速泛起酸,「你媽媽真熱心,還幫你介紹女朋友。」

    不僅如此,光看方纔他母親見到自己的反應,甚至後來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梁怡君就心知肚明自己並不討他母親歡心,這讓原本就對這段感情信心不足的她,不禁又默默的退卻了幾分。

    「那不是熱心,而是多事!她這人想怎樣就怎樣,不會考慮別人的意見,之前莫名其妙介紹一個她朋友的女兒給我,也沒問我喜不喜歡,就擅自認定那女人在跟我交往,其實我們只見過一次面後就再也沒下文了,你不要想太多。」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嚴允哲伸手攬過腰,傾身在她的唇上飛快的啄吻,像是一種無言而親密的保證。

    他才不信那個號稱知書達禮、教養良好的女人,因為嘲笑店內的喜憨兒服務生而被他臭罵一頓,兩人才剛見面就立刻不歡而散後,還會想要跟他交往!

    也就只有他媽才會這麼一廂情願。

    「我得出去了,但沒想到她會突然過來……我不覺得讓你們單獨相處會是個好主意。」一向表現得自信強大的嚴允哲難得的歎了一口氣,煩惱的與梁怡君對望,「怎麼辦?你想先回去嗎?我可以放你半天假。」當作是颱風假。

    「沒這麼嚴重吧?」還要趕她去避難,未免太誇張!「我就照樣做自己的事,然後時間到就下班。她是你媽媽,不是黑心皇后,總不至於太為難我……」她甚至覺得他母親會連理都不想理她。

    黑心皇后?「她是。」而他則是努力在石縫中求生存的小花。

    真是不知人心險惡的純潔女孩……嚴允哲嘀咕著回道,但他也明白她工作一向勤奮認真,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讓她離開,別人或許會覺得賺到,但梁怡君的牛馬性格卻讓她不願意撿這種便宜。

    有些無奈的再次歎了一口氣,他終於掙扎著鬆開手,轉身往大門走去,「總之我工作結束就回來……如果我媽欺負你,不用給我面子,你盡避逃走就是。」

    「你叫什麼名字?」

    嚴允哲出門沒多久,自稱要睡午覺的李宛蓉就從客房裡走了出來,雙手環胸倚著柱子,毫無睡意的眼神銳利的盯住那個看起來柔弱可欺,一點氣勢都沒有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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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6:28
9.

    梁怡君聞聲從工作中抬起頭,雖然之前對嚴允哲說得輕鬆無謂,但是真正單獨面對李宛蓉那彷如雷射光的視線掃射時,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臉上也流露出幾絲不安。

    「嚴媽媽您好,我是梁怡君。」雖然剛才已經介紹過,但她想得沒錯,對方完全沒將她放在心上。

    「嗯哼。」好普通的名字,跟她這個人還真配,「去幫我泡茶。」

    對於這番頤指氣使,梁怡君並不以為意,反正她平常也常幫嚴允哲做這些小事,伺候大爺的媽跟伺候大爺並沒有什麼不同。

    「你跟我兒子交往多久了?」跟著梁怡君走進廚房,李宛蓉坐在餐桌旁,順手拿起桌上玻璃罐裡的餅乾塞進嘴裡,同時展開身家調查。

    「快要三個月。」

    難怪兒子最近一直推說很忙,沒空陪她參加那些有的沒的聚會,大概就是跟這女人在一起。

    「你也在這裡工作?是交往之後,為了跟男朋友多點相處的時間,才讓他僱用你的嗎?」以工作之名行親熱之實,好不純潔的男女交往!

    再怎麼遲鈍的人,也都該感受到這話裡的敵意了……梁怡君心裡苦笑,但還是細聲將自己和嚴允哲認識、交往的過程說了個大概。

    李宛蓉沉吟了一會兒,隨即將話題探得更深,「那你家裡有哪些人?是在做什麼的?」

    「我家裡?」她呆了呆,不知該回答什麼,「……沒有在做什麼。」

    這女的真笨,「我是問你父母從事什麼行業?」

    「我父親過世之前開了一家麵店,後來由我母親接手,前幾年因為她身體不好就收起來沒做了,待在家裡休養。」聽見笛壺的鳴聲,梁怡君轉身關掉爐火,手上忙碌,嘴裡依然輕描淡寫的說著,「我還有個弟弟,正在念大學。」

    聽她這麼說,李宛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兒子對她中意的名門千金沒有興趣已經夠令她不滿,現在又跟一個家無恆產,甚至要負擔家計的女孩在一起,對她而言根本就形同造反!

    沉默看著梁怡君擺在自己面前的茶飄起的裊裊輕煙,李宛蓉再抬起頭時,精明的臉上神情更顯嚴肅,「梁小姐,客套話我也不想多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認真或打發時間的交往,但無論是哪一種,我都不贊成你們在一起。」

    見她沒有吭聲,李宛蓉也不客氣,繼續闡述自己的意見,「父母總是希望子女得到最好的,我也不例外,嚴家雖然稱不上什麼豪門大戶,但我跟允哲他爸爸也算是有點社會地位的人,來往的都是階級相近的朋友,他們也等著看允哲跟什麼樣的女孩子在一起。

    「你不是不好,只是家庭差距太大,我們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你的家人有什麼想法我也不明白,究竟是只把他當成你的男朋友,或是將他看成一棵搖錢樹——我這樣說也不怕你生氣,畢竟這種事我見得多了,不希望也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

    一連串的現實攻擊讓梁怡君聽得頭暈目眩,其實不用別人說,她自己就很明白這些從小嘗盡的世情冷暖,也因此她一直不敢跟嚴允哲太過親近,投入自己的全部感情。

    不過很多事是無法控制,也無力改變的,就像他們之間的差距,以及她雖然努力壓抑,卻還是對嚴允哲愈來愈多的在乎。

    「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在乎對方的身份背景和財產。」她喃喃的回道,與其說是在反駁李宛蓉的說法,更像是在鞏固自己脆弱的心。

    「沒錯,但我不是那些人。」李宛蓉則是老實不客氣的坦承自己並沒有這麼親切好相處,「我希望允哲能跟一個可以和他互相幫助、扶持的對象在一起,而不是讓他一個人負起兩個人,甚至兩個家庭的責任。」

    言下之意就是說她這個現任女友完全不合標準。

    梁怡君沒再開口,只是沉默的拿著抹布,在流理台上擦過來又擦過去,微斂的眼中既空洞、又沉重。

    這些她都知道,只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卻比自己在心裡所想的要更加尖銳而難以承受。

    看著她沒有回嘴,只是一臉黯然得不發一語,李宛蓉歎了一口氣,心裡難得的有些遺憾,難得這女孩的茶泡得合她口味,但光憑這點是無法將她的分數加到及格啊!

    「我想我的意思你已經很明白了,好好想想看吧!」隨即便端著茶起身走回客房,不再去看那個令自己心生動搖的沮喪身影。

    雖然沒多久之後,李宛蓉就如同來的時候一般快速離去,但她所說的那些話依然沉重的壓在梁怡君心上,讓她心神不寧的煩躁著。

    唯一慶幸的是嚴允哲並沒有如他所說的能夠盡早趕回,讓她不必在考慮清楚之前就面對他,將原本就紛亂的心思搞得更加難解。

    但或許是她跟現實玩了太久的捉迷藏,終於在今天被抓到,原以為回到家後可以暫時逃避一下,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更加殘酷的打擊。

    「咦?培君無照駕駛?」才剛進門,梁怡君連衣服都還沒換下來,就被匆匆迎上的母親所說的話給嚇了一跳,「還撞到人?有沒有怎樣?」

    「培君手腳有些擦傷,」梁母說得是一臉心疼,彷彿兒子那些擦傷深可見骨似的,「麻煩的是他撞上的那個人傷勢比較嚴重,手腳都骨折了……我求了對方好久,終於答應和解,只是要賠修車費和醫藥費,還有精神賠償,再加上無照駕駛的罰單……」

    梁怡君呆站在原地,聽得是愈來愈茫然,她轉頭望向坐在沙發上不吭一聲,甚至連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弟弟,感覺腳下的地板正在迅速瓦解,自己則陷入一個黑暗的無底深淵之中。

    「你不是答應考上駕照才會騎車上路的嗎?」她輕輕的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諒解。

    她能體諒交通意外在所難免,但是像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梁怡君完全不懂為何要這麼做。

    「你不要怪你弟,都是他那些同學硬要他騎車去幫忙買東西,不然他平常那麼乖,哪會做壞事?一定是交到壞朋友……」

    不理會母親那些絮絮叨叨的袒護之詞,幾乎快被心裡的煩躁不安給壓垮的梁怡君往前跨了一步,一向輕緩的語氣難得嚴肅起來。「你難道忘了爸爸是被無照又酒後駕車的人給撞死的嗎?你為什麼要做一樣的事?既然駕照還沒考到,技術也還不熟練,為什麼要騎車上路?你難道不知道這對自己和別人都很危險嗎?」

    聽到女兒提起亡夫,梁母愣了一下,原本還在叨念著兒子有多天真無邪的嘴巴也不自覺的閉了起來。

    一直以來總是備受母親疼愛的梁培君,沒想到那個默默付出,對家人有求必應的姐姐竟會對自己這般疾言厲色。年輕的臉上先是有些彆扭,隨即又轉為一臉不服。「我根本沒有練習的機會啊!家裡的機車都是你在騎,我同學好心借車讓我騎,還被我不小心弄壞,我對他超不好意思的!」

    聽見兒子的頂嘴,梁母原本像是被按了靜音的開關又突然被打開來,「就是啊!那輛機車幾乎一整天都跟你在外面,培君哪有空練習?你罵他這個也太奇怪了。」

    她奇怪?

    她奇怪?

    弟弟的學校就在搭公車十分鐘左右的地方,而她每天騎車來回要花個半小時以上去上班來養家活口,結果現在追根究柢起來,造成這樁意外的罪魁禍首竟然因此而變成是她?

    梁怡君心裡一團混亂,彷彿有種什麼東西快要爆發出來,她用力的深呼吸了幾下,終於讓嗓音維持在失控的界限之前,沒有顯露出太明顯的顫抖。

    「你應該是要對被你撞到的人感到抱歉吧……」她努力保持著平靜,深怕一個激動,眼淚就會跟著掉下來,「總共要賠多少錢?」

    梁母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出一個數字,讓梁怡君聽得又差點暈厥過去。

    「我們沒有這麼多錢。」把她秤斤論兩的賣都沒這個價。

    「可是……」

    搶在母親又要開始數落她工作這麼久怎麼都沒存款之前,她再度堅定的強調,「沒有就是沒有!」

    開始為嚴允哲工作之後,他堪稱優厚的薪水確實讓她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好轉了些,但是畢竟不過短短數個月,而節省下來的錢在還清一些向親戚借貸的款項之後,能存下來的也所剩無幾。

    現在又臨時冒出這麼一大筆支出,讓她覺得自己彷彿是走在沙漠裡的旅人,眼看著綠洲就在眼前,艱辛的爬過去後才發現竟是海市蜃樓,自己依然站在一片荒涼,以往遇到這種需要錢的情況時,梁怡君雖然同樣無力,但總是會提振起精神想辦法解決,但這次或許是弟弟的魯莽觸動了她對父親過世的陰影,她只是呆愣的沉默著,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我們雖然沒有錢……」梁培君看著一臉空白的姐姐,掙扎了一會兒後才吞吞吐吐道:「但是你男朋友應該有吧?」

    什麼?

    她一臉茫然的轉頭看著弟弟,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咦?你姐姐的男朋友是有錢人嗎?」一向不怎麼關心女兒交友狀況的梁母一聽,莫名的興奮起來,那歡欣鼓舞的模樣和臉色蒼白的女兒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姐姐不是有時候晚上會出門嗎?我有一天比較晚回來,看到一個男的開車送她回家,兩個人還手牽手……」曖昧的瞟了姐姐一眼,梁培君也滿臉自己能化險為夷的篤定模樣,「他開的可是高級進口車,應該要上百萬吧?」

    「真的嗎?」聽兒子這麼說,梁母也是喜形於色,「怡君,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連責備都顯得笑容洋溢。

    這種事是哪種事?為什麼要說?梁怡君不語,只是在心裡自問著。

    「幫女朋友的家人度過難關是理所當然的吧?你明天跟他說一下,看他能不能拿出一筆錢……」

    「順便幫我買新機車啦……」

    母親和弟弟的喧鬧聲在她耳邊嘈雜的響著,但聽在她耳中卻彷彿被一層薄膜給隔開,顯得既遙遠又模糊,反倒是另一個聲音在她心裡愈來愈清楚——

    你的家人究竟是把他當成你的男朋友,或是將他看成一棵搖錢樹?

    我希望允哲能跟一個可以和他互相幫助、扶持的對象在一起,而不是讓他一個人負起兩個人,甚至兩個家庭的責任。

    嚴允哲母親的那些話語,當時聽了覺得刺耳,但現在對照眼前的情況,卻諷刺得讓她痛心。

    他媽媽說得對,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她會成為嚴允哲的負擔。

    對於家人的予取予求,梁怡君基於血緣的責任而認命承受;但嚴允哲不同,他不欠他們梁家什麼,她不能將他牽扯進這淌渾水,白白成為扔進狼群裡的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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