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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軒]背叛男友的小綿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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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6:57
10.

    「我……會跟他說。」喃喃吐出一句曖昧不明的話,她轉身回到房裡,不再去聽母親與弟弟那些明明闖了禍卻顯得開心無謂的閒聊。

    她會跟他說:「對不起,我們不適合。」

    她會跟他說:「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

    她會跟他說——

    對不起。

    輾轉了一整晚,隔天梁怡君頂著一雙因為失眠和哭泣而紅腫乾澀的雙眼出門上班,沉默著來到嚴允哲的家,和平常一樣輕手輕腳的開門、收信、喂貓、整理環境……

    雖然做的事情和過去的數個月並無不同,但想到自己即將離開這裡,這些平時見慣了的景物卻讓她心頭又揪成一團。

    摸著正在低頭狂掃飼料的貓咪,梁怡君不禁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她最放不下的,除了那個凶巴巴卻對她很溫柔,嗓門大卻捨不得凶她半句的男人,還有這只在和她熟悉之後就變得愛撒嬌、愛磨蹭的貓。

    雖然它被嚴允哲勒令減肥,但在她的照料之下依然長得油光水滑、皮毛柔潤,真是好有成就感。

    如果不是顧及自己日後的打算,梁怡君還真想鼓起勇氣,問嚴允哲能不能將貓讓給她……

    算了,白日夢還是少作一點。

    她抬起頭,留戀的張望著四周,差點又要忍不住歎氣的同時,自從她第一天上班之後就被調弱音量的門鈴隱約傳了過來,讓她沒空再繼續沮喪,站起身就匆匆忙忙的往對講機走去,深怕房裡那個淺眠的睡美男會被這鈴聲激怒為暴躁的猛獸。

    「你好,請問……」

    「咦……女人?」

    梁怡君的問句都還沒說完,另一頭就傳來訝異而直接的疑問,像是很意外會聽到她的聲音,而非嚴允哲的抓狂咆哮。

    「這裡是嚴允哲家吧?」不待她開口,那個聽起來直率中帶點粗魯的聲音又再度問道。

    「是……」

    「那就好,我找他。」

    「不好意思,如果沒跟嚴先生約好的話,請你下午再來好嗎?他現在不太方便……」

    如果是工地有事的話那另當別論,但這通常都會直接打嚴允哲的手機找他;但若是和客戶的約談,基於午息時間和猛烈的起床氣,嚴允哲也告訴過她盡量安排在中午以後,他早上不想見生人。

    「我知道,還在睡對吧?那隻豬。」來人口無遮攔,直接就戳破了事實,還跟著諷笑兩聲,「沒關係,我在這裡等他。」

    梁怡君猶豫的望了望屋外,不曉得他的「在這裡等」是等著她開門讓他進屋,還是要在門口當門神?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輕手輕腳走了出去,小心翼翼的打開木門,往外探頭一看……

    媽呀!是流氓?

    她緊張的縮回門後,回想剛才看到的那個靠在車子旁抽煙的男人,雖然衣裝整齊,看不出什麼異狀,但高大魁梧的身材、隨性不拘的姿態,卻明顯而強烈的散發出一股看似並非善類的粗蠻霸氣,連對面鄰居那只神經質的看門狗都一反常態的不敢多吠,只是跟她一樣躲在門縫邊望著他,嗚嗚的低鳴示弱。

    梁怡君很難決定這個男人跟起床氣爆發的嚴允哲哪個比較可怕,不禁又探出頭去想要再觀察一下,沒想到正好對上那人突然側過頭來的視線,讓她瞬間動彈不得,只能僵住身子站在原地,看著他踩熄煙蒂,往自己大步跨來。

    對方站定在她面前,近看更顯威勢的粗獷臉龐盯視著她,「你是誰?」小小只的,頭髮蓬蓬軟軟的,好像羊。

    「我、我是梁怡君。」她呆呆的報上姓名,腦袋一片空白。

    一抹興味勾起他的唇角,這陌生男人看著那個幾乎整個人都要躲到門板後面的沒膽傢伙,像是對她表現出來的「敬畏」相當滿意。

    「嚴允哲還沒起來嗎?」他逕自跨進院子內,愉快的東張西望著,「這裡還是跟以前一樣啊……」走老舊路線。

    望著他打量四周的輕鬆神情,梁怡君完全不明白這男人的來意為何,但又不怎麼敢問,只能傻傻的看著他好像在估價似的四處張望,然後忐忑不安的想著是不是來討債的……

    「那個,你……請問你有什麼事……」見他沒有其他的可疑舉動,她鼓起勇氣,小小聲的問道。

    「嗯?」瞟了這顫抖抖一眼,那男人若無其事的回道:「來尋仇。」

    咦?

    引狼入室的梁怡君立刻刷白了臉,睜大那雙還略見浮腫的雙眼,維護的話想也沒想就衝口而出,「為什麼?他是好人喔……」

    被她這句話給逗樂,號稱前來尋仇的男人不禁哈哈大笑,嚴允哲從哪找來這有趣的娃娃?「他是好人?偏偏我不是。」

    「你再繼續在我的地盤上欺負我女朋友,就等我把你打成廢人。」

    一個冷颼颼卻帶著明顯怒氣的聲音突然冒出,兩人的注意力跟著轉移到那個正推開紗門往他們走來的身影上頭。

    「喲!醒啦?」自稱壞人的不明男子隨便一抬手,算是打招呼。

    穿著T恤、短褲,頂著一頭亂髮和滿臉胡碴的嚴允哲卻對他理也不理,只是看向一旁的梁怡君,再開口時聲調已變得溫和許多。「過來。」

    她趕緊迎了過去,兩手握住嚴允哲伸出的大掌,隨即低著頭挨在男友身邊,任他親暱的揉了揉自己的發頂,心裡的慌亂也隨之消散。

    「我還想說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沒想到竟然是你!」聞聲出來解救女友的嚴允哲再度抬眼,滿臉的不愉快,「簡志剛,你來做什麼?」

    一直擺著三七步站姿,羨慕又嫉妒望著兩人的簡志剛嘖了一聲,擺脫掉孤家寡人的心酸,重新擺出一臉跩樣,開門見山道:「嚴允哲,來幫我工作吧!」成為他的手下吧!

    「不要。」對於他的熱情邀約,嚴允哲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毫不猶豫的乾脆拒絕。「這陣子業界盛傳你這個剛城建設的總裁為了蓋一棟房子,把好幾個建築師和設計師折磨得不成人形,讓大家幾乎都不敢接你的案子,結果現在把腦筋動到我頭上了嗎?」

    「我不是為了這件事來找你。」簡志剛冷笑一聲,對這些謠言不為所動,「至於你說的話,那是他們能力不足,達不到我的要求,你要是耳根子這麼軟,相信那些喪家犬為了推卸責任所說的借口,那就當作我沒來過好了。」

    嚴允哲看著這個由黑道人士轉換跑道至建築業,並在近幾年迅速崛起的男人,確實沒什麼興趣追問那些謠言耳語的真實性。

    自己現在雖然是獨立開業,但過去和王大明合夥的時候曾接過剛城建設的設計案,明白簡志剛對於工作的挑剔和認真,心裡對他頗為欣賞,只不過兩個男人同屬脾氣差勁的火龍一族,常常說沒兩句就開始泛出火藥味,可說是起兵容易休兵難。

    「既然如此,你有何貴幹?」不是來委託工作,難不成是心血來潮想叫他起床上廁所?

    「我要在公司裡增加設計部門,第一個人選就想到你。」簡志剛說得輕描淡寫,但眼中透出的堅定認真卻令人不容置疑,「我打算讓你來當這個部門的老大,至於薪水、條件什麼的,你都可以提,我會給你最大限度的方便。」

    當然,如果嚴允哲接受了,第一個工作就是——接手那棟把他的快樂蓋在建築師的痛苦上的房子!

    將談完事情之後顯得一臉胸有成竹的簡志剛送出門,梁怡君回到屋裡,看向低頭皺眉,正在認真思考的嚴允哲,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你打算去他的公司上班嗎?」站在離他數步遠的柱子旁,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兩個男人談正事時並未避諱她在場,所以簡志剛提出的種種條件她也都聽得很清楚,因此梁怡君很明白他對於邀請嚴允哲合作的決心是多麼強烈。

    除了待遇方面優厚大方,各種分紅、福利也一項不缺,還特別通融嚴允哲可以在上任的前三個月完成他最近接的案子,甚至答應他在不影響公司運作的前提之下自由調整上班時段,完全就是針對他的生活習性來引他上鉤。

    「還在考慮,不過那傢伙跟王大明不一樣,他是說到做到的人,完全不需要擔心那些保證會跳票。」嚴允哲撐著頰,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

    當初他會跟王大明拆伙,除了經營理念不合,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實在無法再忍受那傢伙說的比做的多,以及各種貪小便宜的揩油行為。

    聽出他的動搖,梁怡君微微偏頭,繼續問道:「還有呢?」光是這些條件,是無法打動他的吧?

    「嗯……我一個人做的話,大部分是接一般住家或店面的工作,太大型的案子我比較吃不下來,能做的部分也有限;但如果和簡志剛合作,他推出的各種建案有不同的目標客層,也會使用不同的設計風格,對我來說是不錯的機會。」

    想到剛才他說目前正在籌備進行的那些建案,嚴允哲的心裡微微的起了騷動,雖然還沒答應簡志剛的邀請,卻已經忍不住開始計劃要配合建築風格來做些什麼樣的設計。

    「那不是很好嗎?這種機會不是每個人都遇得上的,要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才會有這種煩惱。」和她不同,嚴允哲是別人捧著大把鈔票請他做事,而且還指名非他不可;自己則總是做些誰都可以勝任的工作,隨隨便便就能被經理的侄女、課長的表妹、老闆的乾女兒……給取代。

    女友的稱讚讓嚴允哲揚起愉悅的微笑,望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笑道:「我覺得現在也很好,每天就跟你兩個人在一起,沒有其他人來打擾,如果我進了剛城建設的話,就算帶你一起去,也沒辦法像現在這樣,隨時都能跟你親熱一下……」

    「你不要考慮這種事啦!」梁怡君漲紅了臉,趕緊打斷他的話,「而且,我不要跟你一起去。」

    「為什麼?」不想和他一起嘗試刺激的辦公室戀情嗎?

    「我對設計方面的技能一竅不通,如果跟你一起去的話,也只能做些雜事,平常你在的時候,有些比較粗重的事你都自己搶著做了,要是看到別人差遣我的話……」

    「開除他!」聽著她的假設,嚴允哲的眼中驀然射出凶光。「你繼續當我的私人助理就好。」

    「所以我才說不行嘛……」他明顯的維護與疼愛讓她的雙頰不禁泛紅,但還是繼續發表自己的顧慮,「那些設計方面的技巧我不懂,又只幫你做那些部門助理就能處理的工作,大家一定會有意見的……」

    「誰敢有意見?照樣開除!」

    「怎麼可以因為我而隨便開除別人?」照他這樣開除下去,很快就沒人了,「我贊成你去,但我不想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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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7:27
11.

    她難得的堅持讓嚴允哲有些意外,彷彿是已經在心裡有了什麼決定,忍不住追問道:「這麼一來,你打算怎麼辦?」

    照他對梁怡君的瞭解,就算他願意花錢請她來整理家務,她應該也不願意就這樣坐領乾薪。

    「我……其實前幾天,我有個親戚說他公司裡有個缺,問我要不要去試試看?」梁怡君低下頭,不怎麼熟練的說著謊,「我本來想說已經在你這裡做事,就打算拒絕他;不過現在你有這個機會,我也就不擔心沒地方可去。」

    其實她原本就打算編個借口向嚴允哲辭職,一開始還擔心自己說謊說得太蹩腳而被拆穿,沒想到簡志剛卻搶先找上門來,也算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真的嗎?」這麼巧?

    「真的。」她故作鎮定的回道,心裡卻為了對他的欺騙而心虛慚愧著。「我覺得那邊也不錯,雖然待遇稍微差一點,但都是我認識的親戚,比較沒有適應環境的問題……」

    梁怡君囁囁嚅嚅的說著,深怕被他察覺破綻,但或許是對她過於信任,再加上她本來說話就是這副輕輕慢慢的模樣,讓嚴允哲倒也沒有起疑,只是一臉可惜的吁了一口氣。「我還想說以後可以和你一起上下班,順便吃飯約會,做些男女朋友會做的事……」

    「你都在想這些嗎?」方才泛起的紅暈才剛褪,她又被嚴允哲這些帶著曖昧語氣的想像惹得滿臉發燙。

    「不然還有什麼可以想?」人生苦悶,既然要胡思亂想,那就想些開心的。

    嚴允哲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揉了揉她蓬鬆的鬈發,剛才還顯得漫不經心的神色此刻卻斂了下來,溫和中帶著一絲凝重。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但你要是在那邊受了委屈,別老是自己忍耐,我希望你多依賴我一點,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跟我說,讓我幫你想辦法。」

    聽著他溫柔的話語,梁怡君低著頭,一顆心被歉疚和捨不得壓得沉甸甸的,眼淚也差點奪眶而出。

    若是……他知道她打算在兩人相處的最後一天提分手,會不會後悔曾經對她這麼好?

    半個月後——

    梁怡君坐在床邊沉默的盯著自己收拾好的行李,想著昨天「離職」之前自己該說卻總是提不起勇氣說的那些話,原本就陰鬱的心情更加沮喪了幾分。

    昨天她看著嚴允哲忙碌的模樣,迎視他比平時更熱烈的凝視,接受他益發纏綿的親吻,兩人在臨別之前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削弱她開口道別的決心和勇氣。

    但是今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拿出藏在皮包裡的信封,隨即站起身走出房門,像是要在那股氣勢消散之前解決所有的問題。

    「媽。」她開口喚著吃完早餐之後就坐在電視前看連續劇回放的母親,聲音有些難以察覺的微抖。

    「你要去找工作了嗎?」梁母頭也沒回,只是隨便的問了一句。

    「嗯。」梁怡君走到母親身邊,將手中一個有點厚度的信封袋放到桌上,「這是要賠給培君撞傷的人的錢,你今天拿去給人家。」

    梁母先是一愕,一張臉隨即笑逐顏開,「你男朋友給你的啊?哎喲!這麼好的對象,你可別讓他給跑了!」沒想到女兒釣上了這個金龜婿,看來以後她和兒子不怕沒好日子過了。

    梁怡君沒應聲,只是將手上的另一樣東西放到桌上,「這是我的帳戶的提款卡,我以後每個月會存錢進去,你們要用錢的話就去領,密碼是家裡電話的後四碼。」

    「啊?幹嘛跟我講這個,錢的問題你自己處理就好了。」搞不懂女兒在說什麼,梁母皺著眉,一臉厭煩的回道。

    自己為了錢奔波了大半輩子,等到女兒終於正式出社會工作,就理所當然的將家計交給她處理,現在要她重新回到那種精打細算的主婦生活,梁母光想就覺得煩,恨不得學戲裡的女主角雙腳一軟就暈過去。

    「我要搬家了。」看著母親毫不在乎的神情,梁怡君也努力壓抑著心中的起伏,擺出一臉鎮定。

    「搬家?幹嘛搬家?我沒聽你說啊!是要搬去哪?在這裡住得好好的,而且東西也沒整理,培君才剛去學校,要搬的話等他回來再大家一起搬啊……」

    「是我自己要搬。」打斷母親的叨念,她淡淡的回道。

    「什麼叫你自己要搬?」梁母莫名其妙的瞪著面無表情的女兒,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一張臉頓時佈滿怒氣,「怎麼?你是要把我跟你弟丟在這裡,自己跑去和男人同居嗎?你還真好意思讓我們母子倆受苦,一個人過好日子……」

    「我跟他分手了。」嗯……等一下要分了。

    分手?她的金龜婿!「你到底是在發什麼神經?他對我們家這麼好,你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媽,在你心裡,我有做過什麼正確的,讓你覺得開心的事嗎?」梁怡君不想再多聽母親的責備,逕自開口問道:「賺得不夠多,沒有辦法讓我們家過好日子是我的錯,弟弟騎車撞傷別人是我的錯,連我和男朋友分手,你什麼都沒問,也覺得是我的問題嗎?」

    梁母呆愣的看著難得開口頂嘴的女兒,像是不怎麼明白為何平常溫順聽話的她會突然長出了反骨,而這一連串的詢問也令她有些心虛不安,但長久以來的習慣仍讓梁母忍不住嘴硬回道:「你現在是怪我嗎?嫌我把你的命生得不夠好?再怎麼樣我也把你養到這麼大,現在要你賺錢養家、盡點孝道,你就不高興了嗎?」

    默默的聽著母親的指責,梁怡君沒再回嘴。

    她已經累了,原本心裡還存著一絲期待與希望,也在此刻像根燃盡的火柴一般化為一絲輕煙,消散在那響亮得猶如立體環繞音效的責罵之中。

    有時和一些離家獨自居住的同學或朋友聊天,她們總是勸她有時候保持距離反而會相處得比較愉快,但她始終放不下,一直認為自己對家人有責任,依舊努力的付出,希望能借此從他們口中得到一些感謝與稱讚。

    但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已經磨去了她幾近虛弱的堅持,或許是和嚴允哲在一起之後,她也愈來愈有自己的想法,梁怡君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繼續這樣下去,她願意努力工作來提供家用,但像這樣盲目的付出,卻還要承受自尊被踐踏的折磨,讓她愈來愈想逃得遠遠的。

    「我把錢存進戶頭時會跟你聯絡。」輕輕的說了一句,梁怡君轉身進房拎起那個小得可憐的行李袋,彷彿只是要出門旅行個三天似的,「既然你看我這麼討厭,我就不留在家裡惹你煩心。」

    她走過突然變得靜默的母親面前,手握上門把的同時停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只是低著頭說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我走了,媽媽。」

    離開了家裡,梁怡君搭上公車來到嚴允哲的家。

    她昨天原本想把鑰匙還給他,卻被嚴允哲推了回來,還板著臉對她說:「還什麼還?你是我女朋友,拿著我家的鑰匙有什麼不對?好好的收起來!」還乘機親了她一下當作懲罰。

    梁怡君聽了他這麼親暱又寵愛的話,心情好複雜,既開心又難過、既甜蜜又酸澀,最後卻依然懦弱的什麼都沒說,默默的在心裡向他道歉。

    走過那個因為寒冷季節而顯得有些寂寥的庭院,她如同往常一般的開鎖推門,毫不意外的見到她的動物之友坐在玄關,一見到她就心花怒放的跑到她腳邊磨蹭打轉,嘴裡還不停的喵喵叫。

    「你怎麼了?沒飯吃嗎?」梁怡君放下手中的行李袋,很自然的就要往廚房走去,嚴允哲說他今天很忙,所以會提早出門,或許起床的時候匆忙,忘了準備貓食也說不定。

    只不過才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依然在自己面前熱情撒嬌的花子,蹲下身來摸了摸它。

    「不行,我們要習慣沒有彼此的生活。」回望著深情款款盯著自己的貓兒,梁怡君說得也彷彿像是要和情人分開一般的難分難捨。「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跟主人相處,別老是踢他的臉,如果……如果他以後有了新的女朋友,希望你們也能喜歡對方……」

    花子不懂這個女人為何不像平常一般和它親近玩耍,反而嘰嘰咕咕的跟它說了一些什麼之後,便丟下它往回走,站在玄關前發著呆。

    掙扎了好一會兒,梁怡君從包包裡拿出準備好的信放在嚴允哲習慣擺鑰匙的位置,然後像是深怕自己反悔似的迅速轉身拎起行李,彷彿落荒而逃一般的穿上鞋子、關門離開。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勇敢,但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對自己的懦弱起了這麼深的厭惡。

    當她和嚴允哲在一起時,她不敢對他說喜歡;當她私自決定離開他時,她甚至也沒勇氣對他直言,反而像個賊一樣悄悄潛逃。

    嚴允哲給了她或許是這一生最美好的一段感情,而她,卻做了最糟糕的結束……

    站在遮雨棚下,梁怡君雙手握著掃把,呆呆的望著冬日裡難得的晴朗藍天,感覺自己想起一年前的「逃亡」時,心口依然會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那天之後,她一個人搭車來到另一個城市,投靠和她交情還算不錯的老同學,並在老同學的協助下匆促的租了房子,稍微認識了新環境,隨即便開始了她的異鄉打拼生活。

    當時梁怡君下定了決心要擺脫這一些,雖然手機號碼沒有更換,但總是被她設為靜音,免得一天到晚響個不停,讓她聽到鈴聲就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嚴允哲,或許是回到家後發現了她留下的分手信,她的手機幾乎震動了一整晚都沒停過,讓梁怡君的心也跟著不停的煎熬,直到電池耗盡才終於平靜下來。

    她不敢去看未接來電的驚人次數,更不敢去讀那些簡訊、聽那些留言,她可以想像得到嚴允哲有多生氣,卻只能用最消極、最不完美的方法,默默的希望時間能幫他忘記她這個人造成的不愉快。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梁怡君雖然會定時和家裡聯繫,但母親一聽到是她,也不問她過得怎樣,逕自叨絮的說著嚴允哲又打來家裡找了她多少次,說她怎麼這麼不惜福,說這麼好的男人應該要好好把握,還要她快把地址說出來讓他去找她……

    每每聽到這邊,她就安慰自己母親的精神還是依然很好,隨便應付幾句就趕緊掛了電話。

    週而復始,直到今天還是一樣。

    雖然知道他還是在向家裡探聽她的消息,嚴允哲的來電卻是愈來愈少,也許他終於對一個不告而別的人厭倦或死心,但梁怡君每每望著和自己同樣沉默的手機,心情總是有點複雜——雖然這是她希望的結果,但卻又說不出是輕鬆多一些,或是寂寞多一些。

    「小君,來幫我把這桶玫瑰搬出去。」身後傳來店長的溫柔呼喚,讓梁怡君趕緊從回憶中回神,擱下掃把急急忙忙的走進店裡。

    「這些嗎?」她捲起袖子,努力搬起那桶似乎被刻意擺得略顯稀疏的玫瑰。

    「大君,你要不要再多放一點?這樣看起來好像賣剩的……」

    被稱作大君的年輕男子瞟了花桶一眼,微微一笑,「等一下再補進去就好了,不然這麼大一桶花,你又搬不動;連你都搬不動的話,就更別指望我了。」他的手只有捧得起一束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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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7:52
12.

    啼笑皆非的看著眼前這個比她還要漂亮許多的美人店長,明白他這番話也是在體貼自己,梁怡君同樣回他一笑,搖搖晃晃的轉身搬著花往店外走去。

    當時她急著找工作,根本沒有空閒讓她上求職網站一個個去投履歷、等面試,只好在出門採買生活用品時,順便看看路上有沒有貼出徵人啟事的店家。

    結果一看到這間「綠映花坊」門口貼著徵人的紙條,她也顧不得提了滿滿的日用品,便一手衛生紙、一手洗潔精的走了進去,劈頭就說自己是來應徵的。

    而店長汪彥君後來笑說自己先是被她的氣勢給駭住,後來一談之下,才發現她其實安靜膽怯,正好和他討厭的活潑開朗完全不同,於是便立刻決定僱用她。

    兩人之間也如汪彥君所想的相處融洽,還因為雙方的名字有著相同的字,便互稱「大君」、「小君」,讓梁怡君原本的退縮戒慎,也隨著這股友好的氣氛漸漸放鬆下來。

    「唉……那棟大樓什麼時候才要蓋好啊?」跟在梁怡君身後走出店外的大君站在她身後,雙手插在圍裙的口袋裡,皺著眉頭望向另一頭的建築工地,「花上都是灰塵,真不舒服。」

    「外觀看起來已經蓋得差不多,應該快完工了吧?」拿起放在一旁的掃把,她朝著大君說的工地方向看了一眼,隨口說道。

    「最好是,那些敲敲打打的聲音真是快把我煩死了。」嘴裡依然不滿的嘀咕著,汪彥君順手解下圍裙掛到門邊的掛勾上,然後轉身對著掃起地來的乖巧員工說道:「我去隔壁吃東西,你幫我看一下店。」突擊鄰居的廚房!

    「好。」

    「你想吃什麼?我讓駱惟陽拿過來。」他最會的就是差遣別人了。

    「都可以。」

    聽她這麼說,汪彥君也沒再多問,隨便嗯哼一聲就往旁邊走去,彎進只隔了一條防火巷的小咖啡館裡。

    看著大君的身影隨著清脆的鈴鐺聲消失在門後,梁怡君收回目光,心中頗有感觸。

    之前她和汪彥君閒聊時,曾經提過自己因為家庭因素想要多兼一份工作,結果大君便介紹隔壁的咖啡店老闆駱惟陽給她,讓她白天在花店工作,下班就直接到咖啡店上晚班,不僅工作內容單純,也省去交通上的奔波勞累。

    工作和住處都有了著落,兩個老闆也都對她親切溫柔,令她心煩的事看起來似乎減少了許多,但即使如此,下定決心要展開新生活的梁怡君還是常常回憶起過去那個同樣對她很好,卻讓她有著比起感謝還要更加深刻感受的男人,每次一想,就讓她心裡緊得發痛。

    她當時就那樣一聲不吭的走了,嚴允哲不知道是不是很生氣?

    嗯,照他那個脾氣,肯定是怒氣衝天吧?他換了新工作、新環境後,不曉得過得怎樣?現在又在做什麼?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凶巴巴、愛生氣?這樣很容易被同事討厭的……

    梁怡君心裡不停的胡思亂想,眼神無意識的落在不遠處的建築工地,每次想起那段無緣的戀情,總讓她既惆悵又低落。

    「……要你去便利商店收傳真很難是不是?連這點事情都要我做,到底你是助理還是我是助理?你的大腦已經開發得比別人慢了,還銹得比別人早嗎……」

    一陣聽起來有點熟悉的咆哮飄進她耳中,梁怡君下意識的勾勾唇角,沒想到脾氣這麼壞的人還真是不少。

    吁了一口長氣,她將面前的垃圾掃成一小堆,轉過身拿起畚箕要收拾乾淨時,卻意外的看見一個不只「有點熟悉」的男人身影站在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正對著他身前垂頭喪氣的女人破口大罵。

    一瞬間,梁怡君方才在腦中的疑問,很快的得到了解答。

    嚴允哲不曉得過得怎樣?在做什麼?是不是一樣脾氣壞?

    沒錯,他罵起人來依然中氣十足,顯然很有精神;而他的身材與長相原本就相當顯眼,雖然看來瘦了一些,但一頭整齊短髮,穿著長大衣的模樣,讓他看起來更加利落帥氣,唯一的缺點就是那副暴怒神情讓他俊氣的臉龐顯得有些猙獰,讓許多女性路人都只是遠遠的張望,卻不敢靠他太近。

    嚴允哲為什麼在這裡?

    望著眼前那幅前男友咆哮圖,梁怡君腦中一片空白,很想逃走,但又移不開目光,結果只能傻站在原地,彷彿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雙腳就踩進了未乾的水泥裡,讓她現在動彈不得。

    她該怎麼辦?躲起來?對……先躲起來,她這麼大刺刺的站在店門口,簡直就像是要他趕快轉過頭來發現自己似的!

    梁怡君緊張的轉身要回到店裡,只是身體太僵硬,原本被她緊緊握著的掃把竟然啪的一聲倒在地上,她心一慌,想要彎身去撿的同時,卻又踢到了鐵製的畚箕,發出了更響亮的匡啷聲。

    不是吧……她簡直快教自己嚇死了,趕緊手忙腳亂的抓起打掃用具,打算衝進店裡偽裝成一隻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鴕鳥,卻在站起身的同時,正巧與嚴允哲往她這邊看過來的視線對個正著。

    驚恐的看著他同樣愕異,隨即轉為狂怒與憤恨的神情,以及丟下那個可憐女助理,拔腿就往正好是綠燈的斑馬線衝來的動作,梁怡君就像一隻被獅子盯上的獵物,拖著又軟又顫的雙腿,跌跌撞撞的縮回店內。

    小綿羊的逃亡生活,宣告結束。

    站在「綠映花坊」的店門口,嚴允哲渾身散發出來的狂烈火氣,幾乎要讓一旁那些鮮艷綻放的花朵和青蔥翠綠的植物盡數化為灰燼。

    他還記得一年前的那一天,自己從忙碌的新職場回到家時,不僅愛貓顯得無精打采,門邊的櫃子上還出現了一封可疑的信函。

    嚴允哲一開始還天真的以為是害羞的女友寫給他的情書,沒想到打開一看,上頭卻只有寥寥數句,突如其來的告知兩人之間就此結束。

    他傻了好一會兒,卻依然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在打了數百通電話卻毫無回音,殺到她家還是同樣找不到人,她的家人甚至說了一些讓他若有所悟卻也更加莫名其妙的話後,終於又氣又痛的明白,梁怡君是真的就這麼狠心卻又不明所以的棄他而去!

    嚴允哲完全摸不清頭緒,連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顯見她是真的鐵了心要離開這個環境、這個地方、這些人——包括他!

    遭受背叛的打擊讓他幾乎什麼都不想做,只想追在她身後將她抓回來!

    但男人的自尊又不允許他為愛荒廢一切,只能藉著工作來淡忘,卻惱怒的發現這傷口癒合得太慢,他的努力總是事倍功半的消耗著,他無法坦然的展開新的感情生活,只能狼狽的假裝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說真的,若他打定主意要將這個女人找出來的話,他並不是沒有這種門路,但那又怎樣?她就是拋棄了他!

    這樣無情的女人,他還找她做什麼?她真要走,真覺得他不重要的話,那就隨她好了!

    想是這樣想,但嚴允哲還是很不爭氣的探聽她的消息、尋找她的下落、試探著打電話給她,然後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直到現在!

    就在他幾乎要死心放棄,強迫自己回想起單身生活的美妙愜意時,卻在他負責的新建案附近意外見到這個可恨的女人!

    兩人對視的那一眼就像是猛然撕下了他傷口上的瘡疤,痛得他怒氣橫生,只能說是老天有眼,梁怡君,你把脖子洗乾淨給我等著!

    瞪著那個手上抱著一大束花,以為這樣就能遮住自己的傻瓜,嚴允哲冷哼一聲,邁開腳步走到她面前。「你——」

    「先生你好,請問要找什麼花嗎?」不讓他說完,梁怡君劈頭就先開口為強,硬是把他的話給打斷。

    「你的膽子倒是變得不小,敢在我講話時插嘴了。」他嘲諷的冷笑道,「我買你手上的花。」

    既然她有這個勇氣,他就陪她攪和!

    虛張聲勢的梁怡君聽他這麼說,又開始結巴起來,「這些……是黃菊花,通常是掃、掃墓的時候用……」

    「正好,我就是要找這種。」

    他帶著殺氣的嗓音讓梁怡君身子又是一顫,自己一時慌張從最近的花桶裡就抱了這一大束來遮臉,哪裡曉得會選得這麼準?嗚……

    「需、需要包裝嗎?或是其他的……」

    「不用,直接給我。」

    她真以為他要的是那些花?嚴允哲強硬的從她手中抱過那些開得正美、正適合插在墳前的菊花,順手就插回一旁的空桶子裡,隨即一臉沉鬱的瞪著那個緊張得臉色慘白,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崩潰的女人。

    「梁怡君!」他連名帶姓的喚道,看著她因為自己的呼喚而驚跳了一下,「你這個親戚的公司開得可真遠。」

    他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大聲咆哮,但那冰冷聲調裡的怒氣卻顯得更加尖銳,梁怡君聽著嚴允哲那明顯嘲諷的語氣,說著自己當時的謊言,腦袋只覺得陣陣發熱,但身體卻又怕得冷汗狂流,只能努力盯住堡作桌上那些花材與工具,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對、對不起。」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道歉,或者說……她也只能對他道歉。

    「為了什麼?」

    「很多事情……」

    「例如你為了分手而對我說謊?或是趁我不在家時,一聲不吭的寫了一封只有『對不起,我還是不能跟你在一起,再見』三句話的爛信就跑得不見人影?還是讓你媽以為你找到一個有錢的男朋友,為了不被戳破真相,把存款、薪水和遣散費拿給你家裡去付賠償金,還自以為做功德的讓他們以為是我出的錢?」

    他一個又一個的質問,隨著愈來愈明顯的火氣,讓梁怡君每聽一句,頭就跟著壓低一分,最後幾乎下巴都要貼上胸口,更加沒有面對嚴允哲的勇氣。

    「你有什麼話說?」看著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嚴允哲在心裡冒出了一連串的低咒。

    他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明明氣她的不告而別,明明對她的行徑惱恨至極,但在真正見到她後,除了那些不滿、憤怒,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安心與眷戀,同時熱切期盼著她說出一些足以說服自己的理由,好讓他能理所當然的原諒她、重新接受她……或是真正的放棄她。

    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安靜的傻站著,讓兩人陷入尷尬的沉默與各自的情緒糾纏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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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8:22
13.

    梁怡君的不言不語讓他有些失望,嚴允哲心情複雜的看著她比記憶中更加瘦弱的身影,以及那頭剪短了一些的鬈發,長久以來的期盼與渴望壓過了心裡的掙扎,他忍不住往她跨近了一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和以前一樣摸摸她,確定她是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誰知他才剛抬起手,原本一直僵立不動的梁怡君卻慌張的往後退了一步,「不要!」

    那聲抗拒直覺的脫口而出後,梁怡君看著他揉合了慍怒、失望、驚愕與難過的複雜神情,心裡湧出一股讓她想哭的難受感覺。

    她不想對他這麼壞,但如果依從心裡所想的又和他親近,那她一定會忍不住想要繼續和嚴允哲在一起,那她這一年來所忍受的孤單和想念又是為了什麼呢?

    她的掙扎與退縮逼得嚴允哲緩慢又僵硬的收回了手,硬生生的從齒縫裡迸出一句光聽就足以令人覺得他重傷垂危的傷痛話語,「梁怡君……我真希望自己對你恨得入心。」

    他是真的這麼希望,這麼一來他不曉得有多輕鬆——不用再被她這樣折磨,不必再一想到她就心痛焦躁,不需要再回憶起過去的甜美時光,就只要把自己想像成一塊毫無知覺、不傷不痛的石頭……

    但希望畢竟是希望,當嚴允哲在對街乍然與滿臉驚慌失措的她四目相對時,他就明白自己這一年來的心理建設和自我安慰,就像紙糊的堤防遇上洪水,脆弱得不堪一擊。

    在外人面前總是囂張霸道的他,在梁怡君面前卻是毫無勝算的手下敗將,他不得不承認就算她對他這麼無情,嚴允哲還是想要她回來,想要她留在他的身邊。

    嚴允哲的激烈話語讓她渾身一顫,不禁抬起頭想對他說些什麼,卻被出現在門口的身影給吸引走目光。

    「小君?」

    一個沉穩的男聲淡淡的在嚴允哲身後響起,那親暱的稱謂讓他就像是當初被梁怡君誤踩貓尾的花子那般,迅速的回過身,警戒又不悅的瞪向來人。

    對於嚴允哲充滿敵意的瞪視,奉汪彥君之命前來餵食的駱惟陽只是瞟了他一眼,隨即不感興趣似的走到兩人之間,將手中的袋子放到工作台上。「你的午餐。」

    「謝謝。」對於駱惟陽的出現,她還真不知該感謝或是暗暗叫糟,只能頂著嚴允哲那如刀一般的目光,囁嚅著朝他道謝。

    「需要幫忙嗎?」像是驅趕猛獸之類的。

    「不用。」梁怡君趕緊搖頭,無論是哪一個,她都不希望見到他們有血光之災,「請你不要告訴大君。」她差點忘了那個好事的老闆。

    駱惟陽看看身旁那個幾乎已經冒出殺氣的男人,再回頭迎視她請求的目光,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隨即如同來時那般,沉默的轉身走了出去。

    「看來你現在過得不錯。」待那陌生男子離開花店,嚴允哲垂眼看著桌上那袋食物,再開口時,嗓音聽起來有點幹。

    她怯怯的抬眼看著他,被他臉上那副冷淡疏離卻又有些受傷的神情惹得心頭酸痛,卻只能輕輕的嗯了一聲,不敢再說得更多。

    「但我還是想知道你……」

    「總監!終於找到你了!」一個帶著慌亂的嬌嫩女聲突然插進這片凝重的氣氛。

    兩人同時看向門口那個怯生生的女孩,神情卻是各異。

    嚴允哲臉上畫過一抹不耐煩,粗聲粗氣的問:「又怎麼了?」

    他為什麼會有一個這麼沒用的助理?一天到晚大錯不犯、小錯不斷,雖然還不至於嚴重到要她走人,但惹他生氣的次數也已經頻繁到讓他內心的瓦斯桶都快要沒氣可發的地步了……

    「工地那邊剛才打電話給我,好像有什麼事急著找你。」似乎渾然未覺其他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小助理依然哭喪著臉報告著,「然後我打電話請公司那邊傳真過來的文件,他們說不在我講的位置,也找不到……」

    「什麼叫『好像』?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好像』要找我到底是有沒有要找?」嚴允哲真是快被氣死了!

    他要是安然的度過今天而沒中風的話,真的只能慶幸自己的腦血管極度強健,「他們找不到的話,你就給我回公司去找!重要文件沒帶就已經夠離譜,還亂丟?你回公司先跟人事部說你被我開除了,然後這個案子結束之後就立刻滾蛋!」

    「這樣來回又要花好幾個小時……」迷糊助理縮了縮腦袋,小小聲的抗議著。

    「那你還在這邊發什麼呆!難道要我辦個兩桌酒席,幫你開送別會嗎?」這種天兵,他真恨不得作法把她請走!

    想起以前梁怡君當他助理時,他真是省心多了……

    看著那個不停被罵的女助理,在嚴允哲的怒火之下眼眶含淚的快速跑走,梁怡君不知該同情她的處境,或者欽佩她有回嘴的勇氣,還是……羨慕她能和嚴允哲溝通得這麼「自然」。

    尤其嚴允哲雖然撂狠話要她走人,但對方卻一副沒放在心上、有恃無恐的模樣,說不定這只是他們之間耍嘴皮子的樂趣也說不定。

    「你們……」感情好像很好?

    衝動的出聲後,梁怡君才發現自己差點將心中帶著微酸的疑問脫口而出,幸好還是及時攔住,硬生生的改口道:「處得不錯……」

    她已經沒資格過問他的交友情況了,就算他真的和其他人在一起,也沒有她置喙的餘地,拋下他的自己更沒有在嚴允哲面前難過的資格。

    而原本還在懷念過往美好時光的嚴允哲,在聽到那個怯弱的試探時,先是直覺的就要解釋,但想到她的無情無義,再看著她的手指在身前略顯焦躁的絞扭著,似乎頗為不安。

    他目光略沉,摸不清她的想法,於是也就含糊的帶了一句,「還可以。」

    那傢伙的貢獻就是訓練他對笨蛋的忍耐度,現在他終於忍不住爆氣,可以讓她含笑九泉……不,圓滿離職了!

    見他沒有否認,梁怡君心裡微微一沉,垂下目光看著被自己緊握得泛白的十指,努力壓抑著驀然翻湧上來的醋意,輕聲敷衍,「那很好啊!」

    哪裡好?

    她這句不冷不熱的回應讓他不禁在心裡冷哼,伸手掏出從剛才就震個不停的手機看了一眼,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又塞回口袋裡,重新將目光投向她,「所以你打算怎麼跟我解釋當時的不告而別?」

    怎麼解釋?

    說他媽媽不希望他們在一起?

    說她不想拖累他?

    如果能說的話,她當初又何必一聲不吭的像躲債似的偷偷消失?

    「你不想說也無所謂,」見她全身緊繃得像是一碰就斷的弦,嚴允哲決定換個他更急欲明白的問題,「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對我是怎麼想的?喜歡?討厭?或者覺得之前和我在一起根本就是個錯誤?」

    「不是!我沒……」不小心又讓真心話溜出口的梁怡君困窘的閉上嘴,一會兒之後才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覺得我不、不適合跟別人交、交往……不是你的問題。」

    聽了她有跟沒有差不多的解釋,嚴允哲板著臉的神情未變,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開口,「你知道嗎?你說謊的技巧真的很差。」

    啊?

    看著梁怡君呆愣中又有些慌張的模樣,他微微勾起唇角,帶出一絲笑意,同時伸出手覆在她的掌上,輕輕扳開她因為緊張而絞成一團的手,「……但是你這一點,我也喜歡。」

    傻傻的望著他說完這句之後就轉身離開的身影,漲紅了臉的梁怡君只覺心口發燙,又酸又甜、又苦又澀,同時還冒出一股前功盡棄的糟糕預感……

    雖然昨天嚴允哲沒再繼續追問那些令她難以啟齒的問題,但他離開之前留下的那句話,卻讓梁怡君更加的不知所措。

    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還喜歡她嗎?

    即使她做了這麼過分的事,嚴允哲依然想和她在一起嗎?

    怎麼辦?雖然明知不可以,但她好心動……

    站在咖啡店的吧檯裡,她心亂如麻的不停揣測著,連門口傳來的鈴鐺聲響都被她當成背景音樂,絲毫不察有客人上門。

    「小君,」在旁邊煮咖啡的駱惟陽早已習慣她在遇到那男人之後就開始發作的恍神呆滯,而且昨日撞見「事發現場」的他,多少也察覺她心神恍惚的緣由,因此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她,然後指指站在門口的人影,「有客人。」

    「哦!」梁怡君從恍神中驚醒,有些不好意思的將目光移向駱惟陽指示的方向,但在見到來人時,臉上掛起的營業用笑容中又摻進了一些複雜與緊繃,「歡迎光臨……」

    沒想到出現在門口的會是那個這兩天不停擾亂她心思的男人,身後則跟著那個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現在依然垂頭喪氣的女助理。

    昨天她一直緊張兮兮的想著,嚴允哲會不會突然又在自己卸下防備的時候,衝出來要她給他一個解釋?

    結果她提心吊膽了兩天,別說嚴允哲來突襲了,連他的背影都沒見到一次,讓梁怡君不禁對自己的自作多情冒出一種既羞惱、又失落的矛盾感受。

    相較於她滿臉的不自然,嚴允哲見到她的時候只是微微挑眉,並沒有其他明顯的情緒反應,教人分辨不清他是對她的存在不感意外,或是毫不在乎。

    既然如此,她也就努力維持著淡然的神情,忍下心中的疑問與在乎,就像個完美的店員一樣走到兩人桌邊替他們點單。

    「我要一杯美式咖啡……」小助理看著飲料單,大刺刺的搶在上司前頭開口點菜,「啊!不,唉……還是換成熱奶茶好了……唉……」

    不理會助理的拖拖拉拉,嚴允哲連菜單都沒打開,直接遞還給一旁的梁怡君,「看你推薦什麼,我就喝什麼。」

    他這看似無所謂卻又明顯透出信任的親密意味,讓女助理不禁朝這個店員投去好奇的打量目光,但隨即就被嚴允哲的警告冷瞪給逼得低下頭去。

    待梁怡君離開桌邊,嚴允哲也不多浪費時間,直接開門見山的朝對面那女人開口,「戴逸玲,我記得你已經被我開除了,你該不會以為請我喝杯飲料就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吧?」

    聽他這麼說,戴逸玲才剛要讓諂媚笑容攀上的嘴角又垮了下來,「總監,我知道我有時候比較粗心……」

    「有時候?一星期犯錯四、五次,對你來說只是『有時候』的程度而已嗎?」

    他對小助理那裝可憐的賣乖模樣完全不買帳,照樣毫不留情的開口狠批。

    被他這麼一嘲諷,戴逸玲的肩膀垂得更低,「我……我知道總監是刀子嘴、豆腐心,大人有大量,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裝什麼苦情?他才需要一個懂得做事的助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來這種錯誤情報,但你連謠言內容都會搞錯對象,我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可以說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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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8:48
14.

    無視她愈來愈慘白的臉色,嚴允哲依然狠毒的批評著,「既然你需要工作,我就不妨礙你求職的時間,你直接回去吧!不用等到案子完成,我會讓公司直接把這段時間的薪水和遣散費匯給你……」

    「我……我懷孕了!」

    突如其來的打斷他那些無情話語,戴逸玲衝口嚷出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僵化的驚人告白,隨即哇的一聲掩面哭了起來。

    待在吧檯裡的駱惟陽和梁怡君也不可避免的聽見了這聲慘叫,兩人的動作同時一頓,但不同於老闆立刻就恍若未聞的繼續做事,梁怡君則是整個人成了石膏像似的,動彈不得的呆立著。

    嚴允哲同樣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好一會兒過後才艱困的開口,「啊……哦……這樣啊……」他該說恭喜嗎?

    呃,不對,現在不是說恭喜的時候!

    他沒想到梁怡君也在這裡工作,更沒想到戴逸玲會把這個「喜訊」在眾人面前大聲嚷嚷,不知情的旁人一看、一聽,很自然的就會以為他是孩子的爸吧。

    想也沒想,嚴允哲立刻抬起頭,看向正好走到桌邊,一臉僵硬為他們送飲料的梁怡君,直覺的就要開口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清白的!

    「嗚!總監,我該怎麼辦……」

    被戴逸玲的哭訴惹得一閃神,梁怡君已經飛快的轉身走開。

    痛失解釋機會的嚴允哲懊惱的回過頭,瞪向這個超會找時機破壞他好事的傢伙,重重的嘖了一聲,滿臉的困擾,「你高興怎麼辦就怎麼辦!」關他屁事?

    「我、我想生下來,可是、可是沒有工作的話……我就沒有錢……沒有錢的話,小孩就會餓肚子……總監,你忍心讓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受這種折磨嗎?」

    這下子真是愈抹愈黑了!「別把責任推到我頭上來!」

    「嗚……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過去她有什麼苦惱或疑惑的話,總監明明都會一邊罵人、一邊幫她想辦法的,為什麼現在變得這麼冷漠?

    戴逸玲掩著臉,抽抽噎噎的哭著,繼續泣訴著那些聞者無不誤會的糟糕言詞,「男人怎麼都這麼可惡!」

    她那個死沒良心的男朋友也是……

    嚴允哲聽得一張臉都黑了,這個煞星之前不只阻礙他的工作、磨練他的耐性,現在還打算摧毀他的人格是吧!

    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滿臉的厭倦與疲勞,明明不關他的事,為什麼卻要他來收拾善後?「男人就是這麼可惡,你到底想怎樣?」

    「我……我……請再給我一個機會,不要開除我……」

    「不可能!」嚴允哲完全沒被這番淚眼哀求打動,照樣鐵石心腸的拒絕,「姑且不論你低弱的工作能力早已超越我的忍耐限度,何況你現在還懷孕,根本不適合跟我在工地裡奔走,我擔不起這個責任,也沒必要冒這個險。」

    「那我要怎麼辦?」求人生的前輩給她一些指點。

    瞪著那雙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朦朧淚眼,他只覺得萬般不耐煩。

    除了梁怡君以外,嚴允哲對哪個女人都同樣缺乏耐心,偏偏那個他恨不得捧在手上寵著的卻忙不迭想逃開他身邊……唉!世事就是這麼諷刺。

    「我跟你非親非故,沒有我出主意的餘地。」他甚至不明白為何戴逸玲要對他說這件事,難道她真以為他會因為這一點而同情她嗎?「我會開除你並不是因為你懷孕的關係,所以也不會因此而打消這個決定,你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口舌,還不如去跟孩子的爸爸好好談一談。」

    說完便端起眼前那杯連他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飲料,在嗅到那股熟悉的微香時先是一怔,隨即斂下目光,慢條斯理的啜著那杯熱茶,感覺從喉頭一直暖到心裡。

    算梁怡君那女人有良心,還記得他習慣喝什麼,不枉他疼她一場。

    但是當嚴允哲喝完了茶,抓起帳單走到櫃檯邊時,面對他熱烈凝視的卻是梁怡君抿著唇,滿臉不贊同的神色。

    「你要走了?」接過他遞來的帳單,她瞄了依然坐在原位的戴逸玲一眼,小小聲的問。

    「不,我打算在外面等你下班,跟你好好把話說清楚。」別以為他會這麼寬宏大量的放過她!

    一向臉皮薄的她聽嚴允哲這麼說,臉色又是乍紅乍白的,分不出是驚是羞。

    最後仍是咬了咬唇,再度將目光移向角落那個垂頭哭泣的女孩,「那她怎麼辦……」

    「隨便她想怎麼辦。」

    「可是——」心裡的質疑衝口而出,卻是後繼無力的無法完整吐出那句連含在嘴裡都令她萬分苦澀的話語。「可是……她……」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猶豫模樣,嚴允哲若有所悟的同時,也跟著勃然大怒。「梁怡君,難道你以為我是她肚子裡那個孩子的父親?」

    他雖然壓低了音量,但話中的火氣依然清晰可察,明顯得幾乎要讓人以為他就要因此而自燃了。「我知道剛才那些話聽起來很曖昧,別人怎麼想我懶得管,但我是怎麼對你的,你應該最清楚!我是那種還跟你牽扯不清,就跑去跟其他女人亂來的人嗎?」

    梁怡君沒有應聲,但那低著頭的心虛模樣,卻隱約透露出她的確有這樣的誤解。

    「如果我真的把心力移到別人身上,那又何必像現在這樣纏著你不放,只為了聽一個或許根本不重要的理由?」他咬牙切齒的輕聲怒道,如同一頭受了傷的猛獸,朝著膽敢對他出手的傢伙狺狺低吠,「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欠了你幾輩子的債,得把自尊捧出來讓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羞辱!」

    嚴允哲話裡的傷痛讓梁怡君更加慌了手腳,她明白嚴允哲對她好,但她哪裡知道他在分別一年之後,再見到她時的激動與糾纏究竟是延續著過去的感情,或者只是出於不甘心的執著?

    更別說他們剛才那番引人聯想的曖昧對話,雖然聽得不甚齊全,但女生要是懷孕了,會商量的通常也就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嗎……

    「我、我就是這麼討人厭!」一時的賭氣,再加上必須對他隱瞞心意的苦衷,梁怡君硬著頭皮說出違心之論,「所以你、你別再來打擾我,我……我已經……已經不喜歡你了……」她什麼時候才能順利的昧著良心說話而不結巴?

    雖然這番話讓嚴允哲聽得怒火焚心,所幸最後一絲理智並沒有跟著燒盡,他哼笑一聲,將帳單與鈔票推到她面前,同時冷聲道:「就算知道你說的是謊話,我也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舊恨未解,新怨又增,看她到時打算怎麼賠他這番精神損失!

    一直杵在吧檯裡不發一語的駱惟陽,此時突然開口插嘴,「本店營業到晚上十點。」

    乍聽之下似乎是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嚴允哲飛快的瞄了腕表一眼,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那個讓他氣得最痛,卻又最捨不得凶的女人臉上,「你給我好好等著,我把這件爛事處理完就回來,再跑就別怪我不客氣!」保證把她這鍋生米煮成皮蛋瘦肉粥。

    不等梁怡君開口,他轉身看向那個還在抽抽噎噎的麻煩製造機,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戴逸玲,我送你去車站搭車,拜託你發揮一下成年人應有的智慧,自己回去把事情處理一下。」

    「嗚!總監……」

    「省省吧!別以為多叫個兩聲我就會改變心意。」他的耳根子可是比鑽石還硬,「還坐在那邊幹嘛?打算在這裡安胎嗎?」別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店門,嚴允哲還回過頭來,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梁怡君侷促的垂下頭,但又忍不住偷偷瞄向兩人離去的方向,心裡五味雜陳。

    見他依然這麼在乎自己,她當然是很高興的,只是……

    默默的整理好桌子,梁怡君站在水槽邊,彷徨而沉默的盯著他喝過的杯子,心裡嚴重的動搖著。

    「如果當初被留下的是你,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麼?」

    她抬起頭,看向一臉若無其事,邊擦杯子邊說話的駱惟陽,不太確定他想表達什麼。

    「我不知道你對他有什麼想法,為什麼要離開他,但是既然他對你依舊這麼執迷,你再繼續逃避也只是讓兩個人都不好過,何不乾脆試著把話說開?不管你是真的不願意和他繼續相處,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須離開,總是要好好的說清楚,讓他明白你們之間已經沒有緣分。」

    駱惟陽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轉過頭來看向她,依然平穩無波的目光卻顯得深沉灼亮,「還是說,你寧願讓他這樣提不起又放不下,繼續懷抱著無謂的希望,雖然不能和你在一起,卻也無法死心的和別人在一起?小君,如果他真的陷入這種境地,你會開心嗎?」

    聽了駱惟陽的話,梁怡君終於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嚴允哲在她面前總是一副強大無畏的模樣,好像什麼事都打不倒他;當初她懷抱著為了他好的想法而離開,多少也曾自私的認為他的自尊心這麼高,對於她的背叛或許也只是一副「你要走就走,難不成還要我跪下來求你」的無所謂模樣,接著或許會怨恨她、討厭她,最終就……忘記她。

    但梁怡君沒想到再見面時,嚴允哲看著她的目光裡,除了想像中的氣憤與怒火,還有著往常那些令她臉紅心跳的眷戀與渴望,讓她驚覺當初自以為最適當的決定,或許對他造成了比她想像中更深的傷害。

    「我到底做了些什麼……」站在已經熄了招牌的咖啡廳門前,被圍巾裹住了半張臉的梁怡君喃喃自責。

    她一開始就該想到的,那個既死心眼又戀舊的男人,依他的條件,若只是怕寂寞而想找個人,哪會沒有對象?若不是真的放進心裡,又怎麼會主動說要和她在一起?既然已經和她在一起,又怎麼會如她所以為的輕易放棄?

    她的擅自離開,只會讓他往牛角尖裡鑽得更深、傷得更重而已。

    「小君,你要在這裡等他嗎?」關好店門的駱惟陽跟著出來,幽黑的眸中有些擔心,「我把鑰匙給你,你進去等好了。」

    天這麼黑,風這麼大,那傢伙只不過送人去車站,到底幾時才要死回來?

    梁怡君有些猶豫,想了一會兒後還是搖搖頭,「謝謝,不過他剛剛打電話來說今天車站人多,所以拖了一點時間,但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我想應該很快就到了吧!不用麻煩。」

    店門都關了,而且她也不想占駱惟陽便宜,因為自己的私事而浪費店裡的資源。

    「我還有點事要辦,不能陪你……總之你自己小心點,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或大君。」

    「嗯,再見。」她笑著應道,朝駱惟陽揮了揮手,便蹲下身坐在店門口的小階梯上,呆呆望著路燈在人行道上投射出的蒼白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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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9:14
15.

    獨自坐在寒冬的夜裡,刺骨的寒風吹過人跡漸漸稀少的街道,梁怡君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將外套拉緊了些,抱著膝蓋將身體縮得小小的,腦中則預演著要對嚴允哲述說的內容。

    匆匆趕回的嚴允哲在附近的紅燈前踩下煞車,目光已經搜尋到那個穿著白色羽絨外套,宛如一顆圓滾滾的毛球般蹲坐在咖啡店門前的女孩,原本一直吊著的心也在見到她時終於鬆了一口氣,但是另一股難解的騷動卻隨之翻湧而上。

    他該拿她怎麼辦?

    雖然他要求她為當初的離開給出一個解釋,但嚴允哲很明白,他真正想聽的並不是那個原因,而是在把事情說開之後,她願不願意繼續和他在一起?

    從小到大,他一向都很有主見,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並且盡其所能的去完成,唯獨對感情、對梁怡君這個女人,他渴望得最深,卻也最使不上力。

    梁怡君離開時,她的不告而別和避不見面讓他傷痛惱怒,自暴自棄的想著既然找不到她,那乾脆乘機忘了她,他嚴允哲難道是個會為了男女私情、小情小愛而絆手絆腳的傢伙嗎?

    直到昨天再見到她,心裡的那股震撼、激動,立刻就證明了——沒錯,他就是這種人。

    那又怎樣?他不在乎自己是哪種人,他只要她回來,回到他身邊。

    看著燈號轉綠,嚴允哲有些鬱悶的踩下油門,讓車子駛到梁怡君面前停下,自己則板著一張看似不悅,實則心煩意亂的臭臉走了出來,高大的身影停在她腳跟前,俯視那雙仰望著自己的柔和雙眼。「上車吧!」

    有些不安的看著他明顯陰鬱的神色,梁怡君不曉得他在生什麼氣,但八成跟自己脫不了關係。

    「不能在這裡說嗎……」逃跑比較方便。

    「很冷。」嚴允哲馬上一口反對,「反正待會兒也是要送你回去,直接到車上談。」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她到底是要拒絕他幾次?「你以為我會放你在這種時間,一個人走路回家?」

    他強烈的保護欲梁怡君心知肚明,只好順著他的心意上了車,坐進那個一度專屬於她的熟悉座位。

    車內的暖氣拂上她冰涼的四肢,一入冬就深為手腳冰冷所苦的梁怡君偷偷的舒了一口氣,稍微拉下了圍巾,暫時放縱自己享受這一刻的溫暖與舒適。

    瞧向她凍得發白的手,嚴允哲努力忍住將那雙手揣進自己掌心取暖的衝動,只是默默的將暖氣又開強了一些。

    問清了她的住處,他利落的將車子掉了頭,刻意放緩了速度,好讓兩人相處的時間能多一些些。「你可以開始說了。」

    她自己確實下定了決心要將前因後果告訴他,但是真正要開口的時候,卻又顯得艱難萬分。「我……對不起,是我不好。」

    「然後呢?」他已經聽膩她的道歉了。

    「我覺得我們之間差異太大,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哦?」嚴允哲冷冷的哼了一聲,顯然不接受她這個說法,「哪兩個世界?有良心和沒良心的?」

    雖然自知理虧,但被他這樣一酸,梁怡君也有些氣悶,忍不住就直接回道:「上流階級的世界和普通百姓的世界。」

    聽了她的回答,他有些敷衍的哈哈笑了兩聲,「我倒不知道你是什麼豪門千金,所以你是在嫌棄我嗎?」

    「不是我!」他是故意要曲解她的話嗎?「是我配不上你……我家的家境不好,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會被拖累的;而且要是你家的朋友知道你跟一個沒有用處,什麼都幫不上忙的女人在一起,大概也避免不了閒話……」

    聽了她的解釋,嚴允哲沒再開口,好一會兒之後才慢吞吞的說道:「我知道了,這些是我媽跟你說的吧?」

    咦?她剛才有說到這點嗎?

    瞄了梁怡君驚疑不定的心虛神色一眼,他反而勾起了唇角,「你這些理由,跟我媽整天掛在嘴上的論調幾乎是一模一樣,我不清楚那天我出門之後你們聊了些什麼,後來問你你也只是含糊帶過,我還以為我媽就這樣放過我們,沒想到反而中了她的計。」

    「什、什麼計?」有這麼懸疑嗎?

    「耳根子軟就上當的計。」真是好拐的傻妹,「你真以為我家是名門望族,非要娶什麼千金小姐不可嗎?如果真是那樣,我幹嘛每天還得忙得死去活來,為了那些設計費被客戶頤指氣使?」

    嗯,不過大部分時間,他的脾氣比客戶還大就是了……這是例外,不列入計分。

    「可是、可是你媽媽說……」

    「她說我家也是有社會地位,自然要和門當戶對的人來往對吧?我爸在大學裡教書,我媽是某個基金會的高級主管,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的,頂多就是家境還算不錯,但也不是能夠一擲千金、花錢不眨眼的豪門大戶。

    「倒是我媽因為工作環境的關係,平時常跟那些有錢有閒的貴婦在一起,讓她覺得她兒子也應該要娶個千金女,才算符合我們的『身份』,還三番兩次的介紹一些裝模作樣的女人,搞得我煩不勝煩。

    「說到底,她只是在找她想要的,而不是我喜歡的,更何況我媽那個人很難取悅,搞不好連她自己選的她都會有意見,她那些話隨便聽聽也就行了。」

    他這番平民宣言讓梁怡君聽得直發愣,但是梗在心裡的死結卻不只這一個,就算他這麼說,情況也難以好轉。

    「你這個人心思單純,又很怕給別人添麻煩,我可以理解你在聽到我媽說的那些話後,會對我們之間的事產生動搖,但是你這樣一個重視家庭,從不在外過夜,甚至連晚歸都怕吵到家人的女孩子,竟然就突然獨自離鄉背井,跑到連家裡都不知道的地方來……所以應該不只這個原因吧?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我?」

    她呆呆的聽著他的分析和質問,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你……真不愧是名偵探……」待會兒說不定會指著她說真相只有一個,要她快點招了。

    她稚氣的反應讓他不禁失笑,但隨著車子駛近了梁怡君說的地址,嚴允哲飛快的瞄了附近的建築物一眼,原本舒展開的眉頭又微皺了起來。

    「你住在這裡?」將車子停在路邊,他的目光依然不停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隨即發出了不怎麼贊同的質疑聲。

    「嗯。」梁怡君解開安全帶,想趁他轉移注意力時趕緊下車,「謝謝你送我回來,那我先走了……」

    「話還沒講完,你想走去哪裡?」嚴允哲飛快的伸手握住她依然帶著微涼的手,炯炯有神的凝視著她不知所措的模樣,「不是應該還有什麼沒跟我說的嗎?」

    想起自己的家庭,還有壓在她肩上的生活重擔,梁怡君的眸光黯淡下來,「另一件事,跟你沒有關係。」

    「我女朋友都因此而跑掉了,你說跟我有沒有關係?」對於她的迴避,嚴允哲毫不買帳,但又不想將她逼得太緊,反而將她再次嚇跑。

    他故作姿態的深深歎了一口氣,平常總是意氣風發的俊秀臉龐此時卻是一臉蕭索無奈,「算了,反正你也不想要我幫你,我再一直插手也只是自討沒趣……」

    嚴允哲放開捉住她的手掌,轉頭解開安全帶,「我送你上樓。」

    梁怡君訕訕的縮回手,方才被他握住時,總覺得腕間被他的體溫灼得發燙,像團火般燒得她渾身不自在,但現在「如她所願」的沒了肌膚碰觸,明明車內並不覺得冷,但還是讓她感到一陣寒風吹過似的冰涼。

    他是不是對她失望,想要放棄她了?

    如果她真的不希望他繼續將心思放在她身上,那對於他不再追問的行徑應該要鬆一口氣才對,為什麼反而這麼難過,心頭又悶又重的彷彿要窒息似的?

    一前一後的爬上那棟老舊公寓,原本打算以退為進的嚴允哲偷偷打量著陰暗的樓梯間,搖搖欲墜的扶手,簡直比他的老屋還要破舊,忍不住又開口囉唆了起來。

    「你……要不要抽空找一下別的房子?附近的空屋看起來不少,容易引來遊民或不法人士聚集,這房子又沒什麼安全設施,連鐵窗都銹得嚴重,你一個人住在這裡……」說到這裡,他突然噤了聲。

    她是一個人住嗎?

    會不會他想盡辦法想要挽回她的同時,她身邊其實已經有了另一個人?

    想起那個為她送飯的咖啡店老闆,嚴允哲心裡微微一沉。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該怎麼辦?他有辦法以愛之名,破壞她現在的生活,只為了給她比現在更好,但她卻不一定想要的人生嗎?

    兩人沒再吭聲,各自在心裡陰鬱沮喪著。

    「謝謝你送我回來。」打開鐵門,梁怡君低聲說了謝,轉身進屋的同時,也忐忑的想著他會不會開口留她。

    殊不知嚴允哲同樣也在等她出聲,結果最後就是誰都沒有說話,讓老舊的鐵門匡啷一聲合上,再度將兩人隔開。

    她也太無情,真的就這樣丟下他一個,也不客套的問一下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雖然他們都知道,要是她這麼問的話,他肯定會立刻答應——莫非真是家裡有別人,不方便請他進屋?

    既想放棄又不甘心,想軟硬兼施的讓梁怡君回到他身邊卻又不希望她為難,人生難得陷入這種尷尬境地的嚴允哲像個傻瓜似的杵在原地,內心不停的天人交戰。

    再等五秒鐘,說不定梁怡君會突然開門,跟他說其實她還是很喜歡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嗯……也許五秒鐘有點快,她還在考慮也不一定,再多給她五秒鐘好了。

    既然已經等了十秒鐘,他也不是不能再等一下,雖然這樣很沒原則,但總要給她一點猶豫的時間。

    ……他已經等了好幾個五秒鐘,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

    就在嚴允哲終於死心,不再期待梁怡君開門邀他喝茶,黯然的準備下樓離開時,原本一直期待著卻遲遲等不到的開鎖聲卻驀然響起,那個讓他等了好幾百秒的女人也出現在他眼前,令嚴允哲不知該高興或是尷尬。

    而梁怡君的神色也有些奇怪,雖然有見到他的訝異,但更多的是緊張、害怕、不知所措……

    她那慌亂無助的模樣讓嚴允哲不再想著要如何解釋自己為何還沒離開,直接轉身一個箭步就回到她面前,「發生什麼事?」

    只見梁怡君那泛白的唇瓣微微顫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最後則是怯生生的伸出手,抓住嚴允哲的衣角,輕輕的哽咽一聲後,泛紅的眼眶就突然流下淚來,讓他嚇了一大跳。

    「咦?」怎麼回事?是他害的嗎?無論是用感情軟化她,或是用身體誘惑她……他什麼都還沒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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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29:35
16.

    看著屋內的一片狼籍,以及卡在被剪壞的鐵窗之間那個大屁股,嚴允哲終於知道梁怡君是為了什麼而嚇到掉淚。

    別說是她,一般人打開家門,回到原本應該是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卻見到家裡被賊翻得亂七八糟,無論是誰都會大受驚嚇;更別說那個一手抓著女性內褲的混蛋,還因為肚子太大而被卡得動彈不得,反而比逃之夭夭更令人震驚和生氣。

    見到這幅景象,嚴允哲心裡那把怒火馬上就升了起來,也不管地上那些凌亂散置的東西,大跨步的衝到陽台邊,劈頭就奪回胖賊手中的「戰利品」。

    「沒見過你這麼有膽子的人,竟敢摸進我女朋友家做賊!」他氣得咬牙切齒,抬起腿就往那個肉感肥臀上踢了一腳,引得這個大膽宵小哀叫一聲,卻依然文風不動。

    「我哪知道這是你女朋友家?而且你又是誰啊?」大概是頭朝著屋外,胖賊根本沒見著嚴允哲那彷彿夜叉附體的恐怖神情,所以才敢回嘴,「總之先把我拉出來,我們有話好說……」

    「誰跟你有話好說!」將手中那輕薄短小的布料塞回又羞又怕的梁怡君手中,他怒氣沖沖的吼道,同時轉頭看向那個大概被嚇得不輕,總是緊跟在自己身邊不敢離開的女人,再開口時原本強烈的火氣與音量都稍微收斂了些,「打電話報警。」

    「哇啊!求你不要報警!」那個在窗口卡得穩穩當當,一點也沒有搖搖欲墜模樣的男人又殺豬似的慘叫起來,「要是報警的話,我一定會被公司開除的!我真的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求你們高抬貴手!」

    「有膽量當畜生,沒勇氣上屠宰場?」嚴允哲冷笑兩聲,握住梁怡君的手,示意她到門外去打電話,自己則繼續開口教訓,「你媽知道你在這邊偷女人內衣褲嗎?如果你是我兒子,我肯定覺得生塊叉燒都比你好!」

    「是,我是叉燒……我知道錯了……」彷彿被叉在爐上烘烤的叉燒開始啜泣,開始嗚咽著懺悔起來,「我工作不順利,又沒女人緣,昨天還遇到詐騙集團把我的積蓄都騙走,我一時想不開所以才做了傻事;誰知道不僅偷到一間比我還窮的,還剛好被抓個正著!嗚……」

    嚴允哲掏出手機,朝著他的屁股拍下紀念性的一刻,隨即一副不怎麼有興趣似的敷衍回道:「是喔!」說這些幹嘛?怪他囉?

    「你無法體會我的感受的!」

    「我沒打算體會你的感受。」他自己還不夠慘嗎?「見過我的都說我長相好,身材棒,工作也很順利,偏偏我女朋友卻莫名其妙的丟下我這個對她呵護備至的好男人,離鄉背井跑到連你這個肉腳都爬得進來的破屋子來住,這樣的我都活得下去了,你是憑什麼想不開?」

    胖賊一聽,心裡不禁起了困惑,這男人的經歷好像也頗令人同情,但為什麼有種忍不住想生氣的感覺?

    「哇!般不好她也不是你女朋友了。」基於對帥哥的仇視心理,胖子完全忘了自己處在什麼危險的境地,只急著說出自己的發現好對他幸災樂禍一番。

    「什麼意思?」聽他這麼說,嚴允哲原本稍微放鬆的語氣又開始變得緊促起來!

    「她的櫃子上有跟男人的合照,那男的簡直就像模特兒一樣,你肯定比不上……」

    嚴允哲伸手扶起被推倒的相框,瞧見那張兩人都笑得甜蜜開心的照片時,目光也隨之深沉難測,「……這個男人是我。」

    屋內陷入了一瞬間的沉靜,隨即就聽見陽台傳來抽抽噎噎的低泣聲,與由遠而近的警笛相互呼應。

    「你這個叛徒!人生勝利組的叛徒……」直到他被警員們從鐵窗裡拔出來,口中依然喃喃念著對嚴允哲的怨恨;而當他走過站在門口的那對男女時,更是忍不住抬起頭來哀怨的狠瞪一眼,沒想到卻得到更冷冽的瞪視,讓他嚇得縮了縮身子。

    「誰准你看了?」嚴允哲將梁怡君擋在身後,不讓這個內衣賊瞧見她的面貌,同時用凶殘冷血的目光盯住他,以眼神傳達著「再多看一眼就戳爆你眼珠」的嗜血威脅。

    一陣忙亂過後,由於犯人被當場逮捕,警方也沒停留太久,做完筆錄之後就跟著離開,留下兩人站在凌亂的屋內沉默互視。

    嚴允哲看著她茫然無措的荏弱模樣,不禁歎口氣,「這裡也沒辦法住人了……你把重要的東西收一收,今晚先到我那邊,之後看要怎麼樣再做打算。」

    被這場意外嚇得六神無主的梁怡君咬著下唇,雖然對於要待在他身邊這件事有些猶豫不決,但現在的她也實在不敢一個人獨處,便默默的拉出當時離家出走的旅行袋,胡亂將自己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連同一些生活用品一起塞了進去,然後走到用複雜目光望著她的嚴允哲身邊,對於他莫名的注視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個……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嗎?我、我有些私人的東西要整理,馬上就好了。」

    「嗯。」對於她的要求,嚴允哲倒是意外的好說話,隨便應了一聲就轉身走了出去。

    他倚在半掩的門邊,垂眸聽著裡頭略顯焦急的翻找,好一會兒之後才一臉無辜的探進頭去,「好了嗎?」

    「我……我有些重要的東西不見了,再讓我找一下。」梁怡君努力的搬著櫃子,想看看是不是因為剛才的紛亂而落到後方的縫隙裡。

    「是什麼?要不要我幫忙?」

    沒想到他的好心詢問卻讓她嚇得驚跳起來,馬上擺手拒絕,「不用了!我、我自己來就好。」

    那些東西要是讓他見到的話,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看了看表,再看看她慌張忙亂的模樣,嚴允哲微微一笑,「已經很晚了,我不想耽誤你的睡眠時間,所以……」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遞到她面前,「你說的重要物品,是這個嗎?」

    梁怡君呆呆的望著他手中那張兩人的合照,一張臉紅得就像喝醉的關公似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見到她這模樣,嚴允哲依然不肯放過她,反而從另一邊的口袋裡拿出剛才意外發現的小東西,「還是這個?」

    當他的手一攤開,梁怡君幾乎羞得想咬舌自盡了!

    他、他怎會發現自己把他家的鑰匙收在哪裡?而且上頭還掛著她用貓毛氈做成的小吊飾,和當初自己做給他的鑰匙圈是一對的……

    「神仙只會給誠實的好孩子獎品,所以你要好好回答。」嚴允哲一手一個「證物」,同時唇角勾笑的看著那只進退維谷的綿羊,以溫柔得幾乎要讓她融化的嗓音問道:「你掉的是這張照片,還是這串鑰匙?」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那低沉柔緩的聲音又多了幾絲誘惑,「還是我?」

    對於這個彷彿金斧頭、銀斧頭或爛斧頭的選擇題,梁怡君一張嘴開了又闔,始終說不出答案。

    看著她焦躁卻又隱忍的模樣,原本滿心期待的嚴允哲顯得有些失望,「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喜歡』,我知道你生性害羞,說不出那些話;但是現在不一樣,你丟下我一個人,什麼都沒有對我解釋就擅自決定離開,我對你的感情沒有變,卻又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

    「不喜歡我的話,為何這麼珍惜的留著我們的合照和我家的鑰匙?喜歡我的話,為什麼又一副什麼都不想跟我說的樣子?是我讓你覺得無法信任,還是你真的覺得與我無關?」

    聽著他的質疑,梁怡君心裡好急。

    她當然喜歡他,而且很喜歡!只是她一向不習慣也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對於男女情愛更是羞澀避諱;而嚴允哲和她不同,總是直接而熱烈的表現他的情感,她雖然有些羨慕,也對他有些歉疚,但是卻鼓不起勇氣讓自己變得和他相同。

    「其他的我也不多問,唯有一點我想聽你親口說明白!你究竟還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但是……」

    「我沒問你『但是』,你先不要煩惱那些。」他現在只想知道梁怡君究竟是怎麼想的,有感情就好辦事啊!

    看著嚴允哲期盼中帶著一些祈求的目光,她心裡一軟,原本自己的決心就已經在和他重逢後受到嚴重的撼動,現在面對他這個驕傲的大男人難得的低聲下氣,她那些堅持、顧慮更如同搖搖欲墜的蛀牙一般不堪一擊,讓她情不自禁的點下了頭。

    隨著她這輕微的動作,嚴允哲原本緊繃的臉就像是被點亮的燈一般閃亮起來,隨即跨步往前將梁怡君緊緊抱進懷裡,「誠實的乖孩子,這三樣都是你的了!」

    聽著他在自己耳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其中的安心與放鬆讓她一顆心又酸又軟,忍不住也放縱自己的心意,伸手環抱住他溫暖厚實的胸膛。

    既然嚴允哲認為他母親不會對兩人造成阻礙,那麼她就努力相信他;至於她自己的問題……就還是一樣由她自己解決。

    兩人的氣氛正甜,冷不防的一陣寒風從敞開的陽台吹了過來,讓梁怡君不禁打了個哆嗦,嚴允哲有些捨不得的鬆開手,轉身替她鎖好門窗,然後才一手牽著她,另一手提起她的行李,臉上的喜悅比起連中三期頭獎還要更加神采飛揚。

    「剛好我的助理回去了,你今晚就住在她的房間。」

    認真的凝視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心愛女子,嚴允哲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高興,忍不住又低頭在她發頂吻了一下,若不是顧慮著時機和地點不對,他還真想做些更親密的事。

    他的渴望就像一簇火苗,將那雙眼睛映得發亮,讓梁怡君一看就紅了雙頰,羞澀的低下頭去,感覺連頸後都跟著暖熱起來。

    兩人離開了「案發現場」,重新回到嚴允哲的車上,一直春風滿面的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不經意的開口問道:「對了,你遇到這種事……要不要跟家裡說一下,讓他們知道你沒事,不用太擔心?」

    「咦?」她愣了愣,不明白為何他會突然這麼問。

    嚴允哲看了她怪異的神色一眼,「我以為你跟家裡的關係不錯,會想要向他們報備一下……不對嗎?」

    「哦……嗯,現在……有點晚了,我媽應該睡了吧!反正也沒什麼事,不用特地把她吵醒讓她操心……明天再跟她聯絡就好了。」隨即低下頭,假裝調整安全帶似的避開他的目光。

    見她這副逃避的模樣,嚴允哲沒再多說什麼,但心裡卻有些異樣。

    或許是一開始梁怡君戀家的行為,讓他覺得這女孩和家裡很親密,但是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梁怡君其實很少對他說起家裡的事,偶爾聊到也只是淡淡帶過,更沒提過要讓他和家人見面的事。

    而她離開之後,登門拜訪的他氣急攻心,對於她母親對自己百般討好、滿臉堆笑,說起突然離家的女兒時又拚命向他道歉,承諾若是有了她的消息會勸她早點回來的行為沒察覺什麼異狀,直到現在才覺得梁母對他這個素未謀面的「男朋友」倒是親熱得有些過頭,除了數落女兒的魯莽,還感謝他對梁家的「資助」,聽得他是一頭霧水。

    嚴允哲不在意她和家人是否處得不好,畢竟那是她的家務事,或許不希望他插手;但如果她離開自己的另一個原因和她的家庭有關,他也無法置之不理,免得慘劇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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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30:05
17.

    兩人和好之後的那個週末,梁怡君向兩位老闆請了假,和嚴允哲一起回家一趟。

    「這麼久不在家,花子要生我的氣了。」想起那團壞脾氣的毛球,嚴允哲嘴邊不禁泛起笑意。

    看著他一臉寵愛的模樣,梁怡君也笑了笑,隨即又有些落寞,「它應該已經忘記我了吧……你不在家的時候它要怎麼辦?」

    「我請我媽幫忙喂,要不是看在花子都在院子裡上廁所,不需要勞動她清貓砂,只要換水倒飼料就好,她才不肯幫一隻貓做奴才。」

    想起那個曾經開門見山對她表明排斥的貴氣婦人,她臉上的笑意又黯淡了幾分。

    「她說什麼你都別放在心上,我來處理就是了。」看出梁怡君的不安,嚴允哲開口安撫,擺明了為她撐腰。

    「這樣你媽媽會不會覺得是我帶壞她兒子……」

    她的擔心低語反而讓他笑了起來,「放心吧!我媽是最清楚她兒子有多叛逆的人,她從小念到大還看不清楚一點的話,我也只好繼續用行動讓她明白了。」

    說著還趁前方號志轉為紅燈時偏過頭,往她嘴上親了一下,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

    自覺成為嚴家母子對抗賽起火點的梁怡君可沒這麼看得開,尤其當車子停在她家樓下時,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加低落。

    嚴允哲說要和她一起拜訪她的家人,梁怡君找不到理由拒絕,但也想不出該怎麼打消家人的貪念,尤其前兩天母親又打電話給她,除了一如往常的埋怨她給的生活費不夠用,還掰了一堆林林總總的支出名目,什麼弟弟要交畢業旅行的費用,家裡的老機車壞了要修理,最近好多人結婚,禮金支出太大……

    最後還免不了跟她說起這一年來都會提的事——有沒有跟那個「有錢的男朋友」聯絡……

    雖然隔著電話讓她不必直接面對母親的指責,比起以往的壓力要輕上許多,但這些話還是聽得她好累,卻又無法置之不理;而嚴允哲在家人的眼中沒有名字,也不關心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僅只是個金錢的代號,更讓她滿心排斥。

    「我……我還是不希望你跟我的家人見面。」嚴允哲停好車,正準備和她一起下車時,梁怡君鼓起勇氣,小小聲的開口制止。

    自認為叛逆王的嚴允哲對於她難得的反抗並沒有什麼激烈反應,只是微微挑起眉,「為什麼?我見不得人嗎?」

    「當然不是。」就是太上得了檯面才危險……

    「還是你覺得不會跟我長久,想省下以後解釋的麻煩?」他這次回來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向雙方家長告知彼此的存在,讓兩人的關係好好的定下來。

    這點她也明白,為何到家門口才反悔?

    他變得有些危險的語氣讓梁怡君趕緊搖頭否認,白皙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緋紅,「不是這樣,這個……唉……總之,你也別把我家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尤其是要錢的那些話。

    嚴允哲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跟著看起來有些緊張的梁怡君上樓進門,有些好奇的站在門口打量著這個樸素陳舊的生活空間。

    「原來你就是在這裡長大的。」看著門框上那些小孩子量身高的標記,他有趣的笑了出來,想像著梁怡君還是小孩子的可愛模樣,忍不住一臉開心。

    「我們以後也來生個跟你一樣的女兒。」腦中浮現出一個嬌嫩害羞的女娃娃,還沒出生就已經讓他的父愛氾濫成災。

    聽見他不知是認真或玩笑的話語,她的雙頰更紅,微嗔的瞪他一眼,「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不然應該什麼時候說比較好?」

    梁怡君還來不及回嘴,就聽見屋內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隨著有些拖拉的腳步聲出現的則是一副半睡半醒模樣的弟弟梁培君。

    「媽,你不是去阿姨家了嗎?這麼快……咦?」驚嚇的看著突然出現在家裡的姐姐,以及她身後那個挺拔體面的高大男人,「姐,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突然?她沒有先跟家裡聯絡他們要來的事嗎?嚴允哲面色如常,但心裡則不禁起了疑惑。

    「嗯,有點事……」梁怡君偷偷瞄了身邊的男人一眼,不敢細看他臉上的神情。「媽不在家?」

    「她說有事要去阿姨家,大概下午才會回來吧!」

    不知該不該鬆口氣,梁怡君勉強勾了勾唇角,替兩個男人互相介紹,「這是我弟,梁培君;這是……我男朋友,嚴允哲。」

    隨便寒暄了一下,梁培君趁著姐姐上洗手間的空檔,好奇的湊到嚴允哲身邊偷偷問道:「嚴先生,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一年多前,我們那時候就開始交往了。」

    一年多前?那這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有錢男友了?梁培君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的睡眼突然亮了起來,腦中頓時響起收銀機的悅耳聲響。「你很喜歡我姐嗎?以後打算跟她結婚嗎?」

    「當然。」連要生幾個小孩都想好了。

    喲呼!他要成為有錢人的小舅子了!梁培君強自壓住嘴角上揚的衝動,免得洩漏出自己欣喜的情緒。

    他故意清了清喉嚨,擺出一副認真正經的模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我姐照顧得很好,但俗話說『愛一個人,就要愛她的全家人』,如果我們的關係打得好,我姐一定會更開心。」

    怎麼?這個不自量力的小表頭,聽過幾句俗語就想教他如何討女人歡心嗎?

    看著那張藏不住心思的年輕臉龐,嚴允哲只是無所謂的一笑,倒想聽聽他有什麼妙計。「你有什麼建議?」

    「我已經大三了,最近班上決定畢業旅行要出國去玩,可是我姐賺的那一點錢只夠我跟我媽的生活費,根本拿不出這筆錢。」唉!為什麼他姐不是女強人?「既然你是我未來的姐夫,那麼幫未來的小舅子出點心力我也可以欣然接受,也算是為我姐分憂解勞……」

    聽他這麼說,嚴允哲終於恍然大悟。

    這就是為什麼梁怡君這麼努力工作,卻始終對錢很小心的原因嗎?

    這就是為什麼她對於要讓他見自己的家人時,有種欲言又止的掙扎嗎?

    這就是為什麼當時他找上門來時,梁母會對他異常熱情……

    他心裡暗暗的歎了一口氣,隨即朝這個「未來的小舅子」揚起微笑,「我知道了,沒問題,我來幫你處理。」

    梁培君一聽,高興得幾乎要坐不住,只差沒跳起來歡呼自己挖到金礦,「真的?那我大概需要——」

    「你要放寒假了對吧?」不等他說完,嚴允哲拍了拍梁培君的肩,一臉親切的問道。

    「呃,哦……是啊……今天就開始放假了。」怎麼?要另外招待他國外旅行嗎?他會大方接受的喔!

    嚴允哲掏出手機,從通訊錄裡找了個號碼,按下撥號鍵的同時還對梁培君投以自信又迷人的笑容,「喂,簡志剛?」

    「幹嘛?」

    「我女朋友的弟弟需要錢,你那邊缺不缺人?」

    「年底前工程趕得要死,誰不缺?」另一邊的大嗓門毫不客氣的嚷著。「他什麼時候要來?明天?今天?現在?」

    嚴允哲轉過頭看向呆滯的梁小弟,一臉刻意的溫柔微笑,「愈早去就愈多錢,所以明天開始可以吧?那就這樣決定了。」

    決定什麼啊?他根本什麼都沒說,連頭都沒有點!梁培君傻傻的看著這個他以為是冤大頭的男人化身為人口販子,莫名其妙的將他推進未知的坑裡,而他都還不曉得他要做什麼……

    「明天好了。」嚴允哲轉頭繼續對著電話另一頭交代,「他是我女朋友的弟弟,你看情況多『關照』他一些。」

    簡志剛察覺他話裡別有意味的強調,若有所悟的嘿嘿笑了起來,「特別的關照是嗎?放心!老子肯定特別禮遇他!待會兒把地址傳給我,我明天八點親自去接。」夠禮遇、夠關照了吧?

    兩個人蛇集團份子說好條件,嚴允哲滿意的掛了電話,朝梁培君說道:「我幫你找了一個薪水很好的打工,我朋友也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對你特別照顧,明天早上八點他會來接你,你可別睡過頭了!他身為大公司的總裁,沒什麼時間和耐性等人。」更別說要是敢逃走就死定了。

    「這……可是……」他以為可以直接拿到現金的說……

    「既然你需要這筆錢,你姐又賺得不夠多,那當然就只好你自己想辦法了對吧?」嚴允哲說得一臉輕鬆,「我想你大概是找不到短時間可以賺到足夠薪水的工作,所以就幫你找了一個,也算是幫你們『分憂解勞』。」

    咦……呃……

    「怎麼了嗎?」回到客廳的梁怡君見到男友與弟弟天差地遠的神情,不禁有些緊張的問道,但又覺得好像跟她想像的情景有些不同。

    她以為會看見因為得逞而洋洋得意的弟弟,與驚覺她的家人只把他當搖錢樹而失望低落的嚴允哲,為什麼現在卻……反過來了?

    「沒事。」嚴允哲站起身,親密的摟住她,「既然你媽媽不在,那我們晚點再過來。」

    梁怡君困惑不解的回頭望向彷彿燃燒殆盡,顯得有些灰白的弟弟,究竟在那短短的幾分鐘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弟跟你說了什麼?」回到車上,梁怡君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嗯?」嚴允哲一邊注意路況,一邊漫不經心的回道:「他跟我說他缺畢業旅行的經費。」

    果然……懷抱著不妙的預感,她悲慘的繼續追問:「然後呢?」

    「他要我幫你分憂解勞,大概是希望我資助他的意思吧!」

    梁怡君覺得好丟臉,纖細的頸子彷彿壓上了千斤大石,根本就抬不起頭來看他,「對不起……」

    他瞄了她一眼,不禁失笑。「為什麼要道歉?」

    「我弟說了沒禮貌的話……你沒答應他吧?」

    「沒有,但我給了他別的建議。」心情很好,路況也很好,一路往自己的老木屋前進的嚴允哲一臉愉快,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頗為自得。

    梁怡君聞言一愣,「什麼建議?」該不會是他給弟弟錢,她再以身償債之類的吧……啊!她好邪惡!暫時不要跟她說話,讓她懺悔一下……

    「我在我朋友那邊幫他找了個打工,從明天開始,薪水也不錯,開學之前應該存得到錢吧?」不要胡亂揮霍的話。

    朋友?他的朋友應該大部分是業界的人吧?「打工?該不會是建築工地……」

    「是啊!簡志剛,就是你之前見過的那個很像流氓的老闆,他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弟,別擔心。」是各方面的照顧!

    「但是、但是他的手之前受過傷,不能長久施力或是搬太重的東西。」雖然對弟弟的行為感到汗顏,但梁怡君長久以來受到「愛護弟弟」的思想熏陶,下意識的就為他辯護起來。

    「這種事他自己也知道吧?他可以主動跟簡志剛提。」更何況就算自己那樣交代,他們也不會故意忽視別人的身體……好吧!待會兒再跟簡志剛提醒一下。

    「對了,我之前跟我奶奶提了你的事,她很想見你,我跟她說明天我們會去拜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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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30:31
18.

   「明天?」還沒想清楚自己心裡對他剛才那毫不在乎的回應而勾起的複雜情緒是什麼,她又為這個突來的訊息吃了一驚,「你怎麼沒先跟我說?明天大君和駱大哥要陪我去找房子。」

    雖然在她的介紹之下,嚴允哲已經知道她那兩個老闆之間只有男男之情,但是聽到別的男人要陪女友去看房子,還是讓他不禁皺起眉頭,「為什麼是他們陪你去?而且你住在我那邊不就好了?」

    「你現在住的地方是公司幫你租的,我一直住在那邊很奇怪;而且你做完這個案子後就要回來了吧?到時候我還不是一樣要搬走。」他一直不讓她去找房子才奇怪呢!「大君是當地人,他清楚哪裡的居住品質比較好;駱大哥……反正他就跟大君一起。」而且他看起來高大沉默,頗有恫嚇之效。

    「到時候你跟我一起搬回來不就好了?我本來就計劃這個案子結束後要開始準備結婚的事……」他說得理所當然,卻在見到梁怡君抿起嘴,一臉沉默的反抗時,也跟著沉下臉來。「難道你沒想過我們以後的事?」

    她低著頭、癟著嘴,「沒……你想的那麼多。」

    他們幾天前才剛復合,在那之前她甚至以為兩人這輩子有可能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更何況是什麼時候結婚,住在哪裡的問題,她哪有多餘的時間去想?

    車子正好行駛到嚴允哲的住處外,他沉默的停下車,臉上的神情也不怎麼愉快,「那你跟他們說一聲,說明天不去了,之後我再陪你一起去找房子。」

    「不要!」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那個總是溫柔順從的女孩竟然會對他說不?

    「找房子的事……我昨天就跟你說過了,是你自己忙著別的事所以隨口答應,怎麼能現在又突然要我反悔?」一開始還有些怯懦的梁怡君握著小小的拳頭,像是愈說愈來氣,「剛才也是,你也不先跟我說就擅自決定要去拜訪你奶奶,連我弟的事……我很抱歉他對你說那些話,但他是我弟,就算你的方法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好的,可你應該先跟我商量一下……」

    「你這樣說對我並不公平,我可不知道會在你家遇到這種事。」對於她的指控,嚴允哲插嘴反駁,「你自己也一樣什麼事都不跟我說,不然這種事我可以更早就幫你解決的!」何必等到今天才讓他來『急中生智』?

    「我……我是有些事情沒跟你說,但我並沒隨便幫你做任何決定!」難得的爭吵讓梁怡君不禁面紅耳赤,連眼眶都急得泛紅,「更何況結、結婚的事,你不只沒跟我說,甚至……」

    連求婚都還沒有!

    「甚至什麼?」自己的主意被一再反對,一向習慣了以自己意見為主的嚴允哲臉色也不好看。

    「甚至——」

    她的話還沒說出口,駕駛座旁的車窗外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彎身朝著車內看了一會兒後,便伸手在車窗上叩叩的敲了兩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

    嚴允哲毫不掩飾臉上的怒氣,按下車窗就直接不客氣的問:「你是誰?」敲屁啊!

    「嚴大哥,你忘記我了嗎?」窗外那名長相、身材都嫵媚姣好的女子並不以為忤,依然大方一笑,「我是以前住在你家隔壁的林馨儀,我們以前常常一起玩的,後來你上大學自己搬出去住,我家沒多久也移民去國外,就很久沒聯絡了。」

    聽著她的自我介紹,嚴允哲像是終於找回了這段記憶,原本緊繃發黑的神情也稍微緩和下來,「原來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這次回來度假原本是借住在你爸媽那邊,剛好嚴媽媽說你去外地出差,就讓我來你家住,順便幫你喂貓。」

    看著這個美麗大方的青梅竹馬不僅得到嚴母的認證,還直接讓她住進兒子的家,儼然一副准女主人的模樣,梁怡君哪裡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她絞著手指,方纔的氣憤和現在的委屈,讓她不禁咬著唇,忍耐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嚴媽媽說你今天要回來,就提議大家一起在這邊吃火鍋,他們待會兒就過來了。」林馨儀笑瞇瞇的說道,目光同時移到一旁的梁怡君身上,「這位是你朋友?要一起參加火鍋聚會嗎?」

    「不,她是我——」

    女朋友三個字還沒講出口,就被梁怡君搶白道:「我們只是朋友!謝謝你的邀請,我要回家了。」說完便飛快的開門下車,然後頭也不回的朝巷口拔腿狂奔離開,絲毫不敢回頭看向那個朝著自己大聲怒吼的男人。

    呆呆的坐在公車候車亭裡,看著眼前來來去去的人潮和車潮,梁怡君心裡是萬分的後悔。

    她知道嚴允哲沒有惡意,他的作為也不是刻意將她排除在外,但是這趟拜訪雙方家庭的行程原本就讓她緊張,對他的自作主張也就反應大了些……

    最重要的是,她因為急著逃走,把皮包忘在他車上了……

    現在她身無分文,連手機也沒有,雖然還有辦法走回老家,但是她又不想回去;就算向警察求助,回到目前居住、工作的城市,但她的證件什麼的也都還在皮夾裡,更別說她還借住在嚴允哲那邊,始終還是要跟他碰面,那還不如直接回去跟他索回失物。

    掙扎了好一會兒,梁怡君歎了一口氣,還是拖著認命的腳步往回走去。

    還沒走到嚴允哲家的門口,一陣陣笑聲已經先傳出屋外,她看著停在大門另一邊的陌生車輛,猜想大概是他的父母已經來了,這讓她原本就沉重的步伐像是上了腳鐐似的,益發滯礙難行。

    「你的貓還真難伺候,我每次來連理都不理我,難得想跟它玩的時候也是躲得不見影子,你怎麼教的啊你?」

    李宛蓉不滿的埋怨卻引來兒子的一聲嗤哼,「那是因為它會看人,知道你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跟它玩玩,不會陪它玩個盡興,乾脆不理你。」

    「說得那麼了不起!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看!明明是久別重逢的主人,被你抱在懷裡卻一臉心不甘、情不願,連正臉都不願意看你哩!這又怎麼解釋?」

    「也許花子就是這種脾氣的貓吧!」林馨儀笑著附和,「它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而且它食量是不是很小啊?我常常看它半碗飼料都要吃好久,還擔心它是不是生病了所以食慾不振。」

    食慾不振?明明之前還暴肥過……

    「食量很小嗎?嗯?」搔著懷裡那團任他擺佈,一副根本懶得理會他的貓咪,想起那個讓他們人貓都為之熱烈迷戀的女人,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焦急和疼痛,忍耐著想要追出去找人的衝動。

    當時被她那麼一說,他雖然也因為自己太過專斷而有些後悔,但是聽到她對林馨儀說兩人只是朋友,隨後還逃之夭夭的行為令他更加惱火,再加上當時林馨儀擋在車門邊,讓他的心情和行動都錯失了立即將那個再度逃跑的女人逮捕歸案的時機。

    氣歸氣,但是當他看見梁怡君遺落在副駕駛座上的包包時,頓時升起既擔心又放心的複雜感受。

    擔心她身上沒帶錢,不曉得會不會遇到什麼困難;但是這麼一來,她應該最後還是會回到這裡吧?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又放心了些。

    但放心不過幾分鐘,嚴允哲還是打算追出去找人的時候,父母的車就眼睜睜的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他只好硬著頭皮停下腳步,接下來母親的一連串差遣使喚更是讓他挪不開腳步,只能在心裡乾著急。

    「我出去買個東西……」放下那只和自己貌合神離的貓咪,嚴允哲隨便找了個借口想乘機出門,卻又被精明能幹的母親給叫住。

    「你爸剛才不是出去買喝的了嗎?要買什麼打電話給他,要他幫你買就好。」

    隨即不由分說的下了新的指令,「你們兩個來幫我挑蝦子的腸泥,我這眼睛開始老花了,看得不太清楚……」

    少來,你那雙火眼金睛,我腳都還沒踏出去,就知道你兒子想落跑!嚴允哲在心裡碎碎念著,正想繼續找理由賴掉,眼角卻瞥見方纔還懶散得連動都不想動的貓兒突然站得筆直,接著就像是發現什麼獵物似的,往沒關緊的半掩大門飛奔而出,一點也沒有剛才那要死不活的模樣。

    「花子!」他下意識的想追,但想起它剛才的無精打采模樣,猜想大概外頭有什麼比家裡更好玩的東西吸引它的注意,原本想追上的腳步也跟著頓住。

    這就是孩子大了,腳底的肉球長硬就待不住家裡的感覺嗎?還真有點失落。

    比起平常,今天顯得特別沒有攻擊性的嚴允哲轉身走向廚房,心情也顯得不怎麼愉快。

    原本是打算要鄭重向父母介紹自己的女朋友,並表達他計劃要跟她共組家庭的重要時刻,他卻在這邊幫蝦子處理後事……心愛的女人不僅不在他身邊,此刻反而讓一個莫名其妙就住到他家的女人坐在他身旁,就連愛貓都跟著拋棄他……

    他今天是怎麼了?為何把這一切都弄得亂七八糟?

    心情不好的人除了嚴允哲,站在半開的紅木門旁的梁怡君也是一臉沮喪難過。

    她相信那個女孩和嚴允哲沒什麼,但是屋裡的氣氛融洽和樂得讓她退縮,嚴母又明顯的不喜歡她,她要是就這麼走進去的話,先不說嚴允哲會有什麼反應,恐怕嚴母就會先擺臉色給她看了吧!

    她好想回家……為什麼當時會緊張得連皮包都忘了呢?

    失落的轉身往附近的小鮑園走去,梁怡君正打算要在那裡發呆打發時間,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熟悉又熱情的喵叫,然後又一聲、再一聲……幾乎是一串激動熱切又帶點哀怨的撒嬌聲,隨著一個飛奔到她面前的小小身影,很快的就停在她腳邊不停廝磨著。

    「花子!」梁怡君抱起它,一人一貓的感人重逢在街頭熱烈上映。

    激情過後,問題來了……

    她該把它送回去,然後乘機和嚴允哲交換「人質」?或是讓它陪她等一段時間再一起回去?還是看他會不會出來找貓,順便找到自己?

    「怎麼辦?你希望我帶你回去嗎?」坐在小鮑園的石凳上,梁怡君搔著一臉滿足膩在自己懷裡的貓兒,同時低聲問道,隨即又苦笑起來,「我真笨,怎麼會問你?」

    「如果它會說話,也許會說它想要跟你在一起呢!」

    一個溫和帶笑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梁怡君有些驚嚇的抬起頭,困窘的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個望著自己禮貌微笑,手上還提著超商購物袋的中年男子。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這名看起來文質彬彬,說話也溫柔客氣的陌生人朝她點點頭,然後又指了指她懷中的貓,「因為那是我認識的貓,所以就忍不住出聲說了句話……你是這附近的住戶嗎?」

    梁怡君以為他是住在附近的大叔,有些害羞的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認識它的主人。」

    「哦!」聽她這麼說,那男人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輕呼一聲,隨即笑得更開,「那怎麼不去找他,反而自己坐在這邊?」

    她該怎麼回答?這人跟她又不熟,她也不知道該說到什麼程度,「呃,現在……不太方便,我待會兒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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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2 04:30:55
19.

    他安靜了一會兒,片刻之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歎了一口氣,反而走到她身邊坐下,同時朝著顯得驚疑不定的梁怡君微微一笑,「那你陪我說說話好嗎?」

    面對著這張充滿書卷氣,而且莫名有一絲眼熟的溫柔臉龐,她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連懷裡的貓咪都跟著朝他親熱的喵了一聲,顯然這男人也頗得它的垂青。

    「你跟允哲在交往嗎?」

    殊不知看起來溫柔敦厚的人,說起話來卻格外犀利直接,梁怡君漲紅了臉,好一會兒才吶吶回道:「你……你怎麼知道?」難道她已經在這一帶紅了嗎?

    「允哲跟我說過,他和他的貓咪愛上了同一個女人,就算是他這個主人,也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貓對誰這麼親熱過……」他伸手摸了摸花子的頭,再度對她一笑,「而他也一樣,從沒想過會遇到這樣一個讓他既動心,卻也感到安心的對象。」

    這番話讓她聽得既甜蜜又惆悵,原本帶著羞澀的雙眼也跟著垂了下來,「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但是……」

    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也或許只是心情太鬱悶,想找個知道他倆關係的人訴訴苦,梁怡君就這麼一古腦的將剛才的爭執與摩擦說給身旁這個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大叔聽。

    「原來如此……真是對不起。」聽了她的埋怨,他歎了一口氣,莫名其妙的向梁怡君道了歉。「但是我想讓你明白,允哲和他媽媽並沒有惡意,他們只是……個性比較沖,習慣將事情掌握在自己手裡,或者對自己的家人過度保護,所以才會對你說那些話。」

    「我知道他們沒那個意思,但是……」

    「聽起來就讓人不舒服?我明白,我也會這樣覺得。」大叔呵呵呵的輕笑起來,「那我來教你一個對付這種人的方法。」

    梁怡君一臉不解的看著那張笑容可掬的臉龐,心裡不禁跟著燃起了一絲好奇。

    「我太太跟允哲是一個性子,脾氣又衝又烈,很多事情還沒開始討論,她就已經先做出決定了,通常如果結果是我能夠接受的,我也就不太跟她計較,隨她的意思去進行;但若是太過火,踩到了我的底線我就……」

    「就怎樣?」她聽得入神,馬上緊張的跟著追問。

    梁怡君的單純讓他又笑了起來,對這個溫柔乖巧的女孩多了幾分好感。「就直接生氣,對對方說自己不想、不喜歡這樣。」

    他揉了揉她的發,如同一個父親疼愛女兒一般,「別怕惹他們不高興,我們總是要偶爾出點聲音,才能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想法;如果對方尊重你、愛護你,他會選擇退讓、溝通,而不是繼續一意孤行,絲毫不顧你的感受。」這可是他從多年夫妻生活裡領會的血淚心得啊!

    他說得信誓旦旦,梁怡君卻依然心神忐忑,「可是他已經生氣了……」

    「生氣是正常的情緒,他擅自做那些決定的時候你不會生氣嗎?重要的是生過氣之後要怎麼溝通、和好。」而且那小子現在肯定比她還緊張兮兮,深怕她又再一次跑掉。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為什麼一直沒見到嚴允哲出來找人?

    他真得回去唸唸這個笨兒子!嚴恆松站起身,從購物袋裡翻出一罐熱飲遞給她,「這個給你,天氣這麼冷,雖然有花子當暖爐,還是別在外頭待太久比較好,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愣愣的接下那瓶飲料,梁怡君滿頭問號,但卻也莫名的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後,心裡那團不解的迷霧則隨著兩人的腳步,漸漸露出一絲恍然。

    她從剛才就一直覺得這個男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現在終於發現……雖然兩人的個性和氣質天差地遠,但是他和嚴允哲還真像啊!

    這個大膽的聯想在兩人停在嚴允哲家門外時終於得到證實,嚴恆松回過頭朝她微微一笑,「你在這裡稍等一下,我馬上叫他出來。」

    「我要出去一下。」

    在掐爛第五隻蝦的蝦頭之後,始終心焦得坐立不安的嚴允哲終於決定大膽違抗母后的命令,起身洗了手,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還有這麼多東西沒處理耶!」李宛蓉瞟了兒子一眼,隨手指向水槽邊那彷彿小山一般的蔬菜,「難道你要我在大冷天裡用冰水洗菜?有沒有這麼不孝?」

    最好是吃得了這麼多……他瞥了那堆好似收購了整個菜攤的青菜一眼,連吐槽都有點懶,「媽,你別老是給我扣這種不孝罪名來威脅我。」小心哪天他弄假成真,乾脆落實這些指控。

    「這樣和媽媽說話是對的嗎?」

    李宛蓉雙手擦腰,正要加強火力和兒子來場溫馨的母子對決,眼角餘光瞥見丈夫正溫吞的走進屋裡,原本強悍如亞馬遜女戰士的氣勢,瞬間稍微軟化為驕蠻的少女模樣。「老公,你看!兒子都不聽我的話!」

    「這樣啊?」嚴恆松放下手中的東西,看了兒子那張隱忍著焦慮和不耐煩的臉龐一眼,「允哲,別老是惹你媽生氣。還有,我在門外看到你的貓,天氣這麼冷,快把它帶進來。」

    花子?「它玩累就會自己回來,我還有其他的事……」

    「去把它帶進來。」不管兒子的異議,嚴恆松雖然仍是一臉溫和,但語氣已經流露出不可反駁的強硬,「現在。」

    或許是個性相剋,即使嚴允哲能夠硬碰硬的和母親爭執反抗,但是對於溫文儒雅,充滿書生氣質的父親,他卻總是摸著鼻子乖乖聽話,可說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

    「知道了。」他悶悶的應了一聲,心裡偷偷打算抓到貓咪後就帶著這只「誘餌」去把梁怡君給追捕回來。

    嚴允哲一邊在心裡猜想著她會跑去哪裡,一邊踏出了家門,卻愕然見到那個自己方纔還擔心著不知去向的女人,懷裡抱著那只同樣丟下他而不知去向的貓,一臉侷促的站在紅木門外。

    片刻的呆愣過後,他很輕很輕的舒了一口氣,眼底的擔心也終於斂了下來,化為幾乎要讓她融化的暖熱眸光。

    「你怎麼不進來?冷風吹久了會頭痛的。」嚴允哲將手貼上她被風吹得紅撲撲的小臉,心疼的為她化去那滿掌冰涼。

    她用什麼理由進去啊……梁怡君垂下眼,癟著嘴將手上的貓舉了起來,有些自暴自棄道:「我來拿我的東西,不然……就不把花子還你!」

    她可愛的威脅讓嚴允哲不禁揚起唇角,原本為了她的行蹤而煩躁不安的心在放下來的同時,也跟著冒出一絲捉弄。

    「是嗎?那就給你啊!」反正最後他還不是人貓兩得?

    沒想到他會給出一個這麼無情的答案,梁怡君呆呆的望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隨即有些慌張的低頭看看懷中的貓咪,再抬頭看向那個依然滿臉不在乎的男人,手足無措的傻氣問道:「那我的東西怎麼辦……」

    嚴允哲忍住笑,繼續板著一張臉故作無事貌,「我放在裡面,你要的話就進來拿吧。」

    趕緊抓住他的衣角,梁怡君抬頭迎向嚴允哲帶著疑問的目光,勇敢的開口道:「我們先把問題解決掉。」

    他挑了挑眉,將她拉到門柱和自己中間,好讓她少受一些寒風的襲擊,「好,你說。」

    「我、我很抱歉剛才突然跑走,但我真的不喜歡你隨便幫我決定事情,像是我弟——」

    「對不起。」嚴允哲很乾脆的道了歉,但隨即又道:「擅自做主是我不對,但關於這點我有個建議,先讓他做一個星期,你再問問他覺得怎麼樣、肯不肯繼續做?我知道你疼他,直接給他錢也很簡單,但是這麼一來,他只會覺得金錢來得容易,不明白這其中要花費多少辛苦,對他也不是什麼好事。」

    梁怡君心知他說得有理,自己扛著家裡的經濟擔子這麼久,實在也有點累,又不能因為和嚴允哲在一起就因此依賴他,只好冀望弟弟能借此機會明白賺錢的不易。

    她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那明天……」

    「我也陪你一起去找房子。」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他還是認命的歎了一口氣,「我可不想又陷入『不知道女朋友住在哪裡』的窘境,奶奶那邊我會跟她說,只是她年紀也大了,希望別讓她等太久……好了,先進來吧!再站下去你都要結冰了。」

    想起不怎麼喜歡自己的嚴媽媽,她有些猶豫不決,但是嚴允哲已經逕自轉身走進屋裡,連懷裡的花子也跟著跳下地跑走,手中已經沒有「籌碼」的她也只好趕緊跟了進去。

    「爸,媽,我女朋友來了。」

    每次聽到他對別人這麼介紹自己,梁怡君心裡總是泛甜,但隨即又悚然一驚——他媽媽如果發現兒子的女朋友依然是同一個人,會不會又對她發出那些「善意的忠告」?

    「什麼女朋友?」過去一年來,每次向獨來獨往的兒子探聽交友情況,總是被他不耐煩的推托敷衍過去的李宛蓉率先跑出來,想看看他的新女友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想到卻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讓她不禁一怔,臉色也直接垮了下來,「什麼啊……原來是你。」

    還以為他們分手了呢!

    察覺身邊的人兒微微瑟縮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握住她的——一方面讓梁怡君安心,一方面防止她又轉身逃走,同時對口無遮攔的母親投去不贊同的眼神,「媽!」

    「你們好,我是梁怡君。」對著朝自己會心一笑的嚴恆松與湊在一旁看熱鬧的林馨儀點點頭,她還是不太敢直視一臉不愉快的嚴母。

    「正好火鍋準備得差不多了,一起來吃吧!」嚴恆鬆開口招呼道,隨即拉著一臉不情願的妻子轉身回到餐桌邊,同時用眼神示意兒子放機伶點,趕緊帶梁怡君一起入座。

    接收到父親指示的嚴允哲微微點頭,不等梁怡君退縮,就直接將她帶到桌邊坐下,自己也緊挨在她身邊,臉上的神情與肢體的動作都充滿了保護的意味。

    看到兒子這些舉動,李宛蓉心裡更加不是滋味,泛著酸意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你好久沒提你女朋友,我還以為已經換了一個呢!」

    「你兒子不是這種人。」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嚴允哲將搶先盛好的滿碗好料放到心愛女友面前,「你先吃這些,我幫你剝蝦子。」

    可惡,這個有了女友忘了娘的孽子!看著兒子的貼心舉動,李宛蓉也跟著開口搗亂,「我也要吃蝦子,你剝給我!」

    聽她這麼說,梁怡君趕緊擋住嚴允哲要將蝦肉放進自己碗裡的手,「先讓你媽媽吃吧!」而且她的碗要滿出來了!

    他從善如流的將蝦子放進母親的碗裡,同時對著揚起勝利微笑的媽媽補上一句,「看我女朋友對你多好。」

    「哼!她想嫁進我們家,自然要多多討我歡心!」

    「媽,你別這麼不討喜好不好?」幹嘛沒事搶這種無理取鬧的角色來演啊!是吃飽撐著嗎?

    連一直安靜不吭聲的嚴恆松也跟著開口勸阻,「蓉蓉,你別管孩子他們的事了。」

    「你們父子倆幹嘛一起針對我啊!我也是不想讓允哲受我們以前受過的苦,所以才會這麼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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