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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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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護玄]《因與聿案簿錄-終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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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7:26 |只看該作者
 5.下篇


  第二次來到這棟怪異房子前,虞因的評價仍然和先之前沒什麼兩樣。

  詭異,而且陰森。

  跳下車後,小海環著手打量房子,「奇怪了,老娘怎麼覺得這裏有點眼熟……?」

  「你有來過嗎?」訝異地看著旁邊的鐵板,虞因問道。

  「喔,倒是沒有,不過這地址和路段都很眼熟,好像老娘在哪邊聽過。」甩甩手上的牛仔外套,小海左右看了一下,轉頭跟著小女孩的腳步往房屋後院走去。

  有點算是半故意的,虞因刻意跟在女性的後面。

  沒感到異樣的小海就這樣一腳踏進了房屋後院。

  那瞬間,虞因明顯地聽見了多種怪異的聲音不斷從庭院裏跑開,無人的空間都有奇異的跑步聲穿過了水泥牆磚,消失在牆裏。

  他突然覺得帶鐵板來可能是正確的。

  小女孩鑽進房子後,小海皺著眉推了推卡住的門,「這也太小氣了吧,老娘沒看過哪家的房門是卡這樣的,後面有東西堵住嗎?」

  「……沒有,大概是故障。」來過一次的虞因當然知道裏面什麼都沒有。

  「這樣很難走路耶。」扳了門兩下,小海直接重重地踹在門上,原本卡住的門被踢了幾下之後真的鬆動了,幾個僵硬的聲響之後,後門啷一聲被硬是弄開。

  同一刻,淒厲的尖叫猛地由裏傳來。不只一個,而是好幾個人在裏面極力地驚恐嘶叫。

  原本站在外面的虞因只覺得腦袋劇烈一痛,那聲音灌離耳朵後有什麼東西重重敲擊他的頭一樣,全身立刻脫力軟倒。

  他的眼前一片血色。

  摔在地上後,他從門口處看見了整間屋子全都是血,滿地佈滿暗紅色濃膩的鮮血,像是廉價顏料打翻般不斷向外延展,將原本潔白的大理石貪婪地吞噬。

  頭很痛,全身都在痛,身體有好幾處像被人用刀切進去一樣,讓他全身開始無法自製地抽動起來。

  很多腳在屋內跑著,然後有人在追著他們。

  刀起刀落,一隻尾指掉落在血泊之中,銀色的指環被紅色覆蓋,被人踢到另外一端。

  恐懼。

  盈滿的惶恐幾乎讓人反胃。

  有人倒在血泊中,瞪大著殘留眼淚的眼睛對上他的,放大的瞳孔中顯現曾經多麼地害怕,有人不怕,有人不斷地攻擊再也沒有生命的肉塊,骨頭在重擊下破碎得不成原形,爆出的血管在爛肉中不斷灑出血液。

  他不斷地看到腳。

  原本很多,逐漸地減少。

  尖叫聲還在。

  他已經分不清楚那聲音是從房子裏傳出來還是從自己嘴巴裏傳出來,死亡的感覺那麼貼近,就像握著刀的人輕輕地在他耳邊呼吸,聞到的全都是深入骨髓、難以抹滅的腥血氣味。

  「虞因!」

  有人在搖晃他,喊著名字的聲音遙遠又不切實,他無法判斷那是否是他的名字,而他枳看見紅色。

  啪地一聲,刺痛從臉上傳來。

  刹那間,什麼感覺又突然都回來了,血色開始慢慢退開。

  「老娘在叫你有沒有聽到!他媽的你這傢伙該不會大癲癇吧!」

  小海的聲音從那些尖叫聲中傳來,清晰又特別,那些嘶吼哀號像覆蓋了一般,緩緩開始淡去。

  他抓住了肩上的手,用力地咳嗽後腦袋和眼前才清楚了過來,「我……沒事……」

  蹲在旁邊小海吐了口氣,「幹,老娘差點被你嚇死。」他還以為這傢伙翹定了,正想打電話叫救護車。

  閉上眼睛,用力地喘了幾下,重新讓新鮮空氣填滿身體後,虞因才睜開眼睛、鬆開了小海的手,意外的是他沒有像昨天一樣那麼不舒服,也沒有渾身的脫力感,除了捽在地上造成的擦痛和剛剛那一下頭痛外,行動上沒有受到影響。

  確認他真的沒事後,小海扶著人重新站起來,「真的不行要講欸,老娘會打電話找人開車過來。」

  「嗯,謝謝。」按著頭,確認真的沒太大問題後,虞因朝他笑了笑。

  「不要沒事亂嚇人,老娘也是會被驚到的。」說著,像是要掩飾剛剛的慌張,小海毫不猶豫地一腳踏進屋子裏。

  這次再也沒有尖叫聲,虞因看著他踏進去後,原本黑暗的屋子裏居然有點微亮,仔細往地上一看,陽光順著後門照進屋內,帶來了些許溫度,連那些窗戶外也映上了微微光亮,一反昨天的那種陰鬱詭譎。

  「哇靠,這裏也太不通風了吧,幾百年沒人住啦。」小海說著,隨手弄開了幾扇窗,屋內一下子吹進了風、照進了光,封閉的腐敗氣息慢慢開始被排出去,換上了新鮮的空氣。

  進入室內後,他們看到先一步入內的雙雙坐在樓梯口,一臉無聊地等著他們,旁邊的雜物都被推開了。

  「你們好久喔,雙雙等了一陣子。」小女孩看見人都進來了,嘻笑地站起身,不知道為什麼對剛剛騷動毫無反應。

  「老娘剛剛在外面叫那麼大聲你沒聽到喔,在忙啦。」有相同疑惑的小海瞥了小女孩一眼,後者搖頭說沒有,笑嘻嘻地跑上了樓梯。

  虞因看著樓梯,灰塵積得很厚,但上面有好幾個斑駁的腳印,除了剛剛小女孩跑上去的印子外,還有一些不知道是誰的,而灰壟下面還有深沉的黑色腳印。

  彎下身抹了抹灰塵,小海刮了一下那個黑色的腳印,「幹,是血……啊,老娘想起來了,這個地方是凶宅啊。」

  「凶宅?」看狀況也心中有底的虞因並沒有很驚訝,稍微訝異的是小海知道這地方,「你聽過什麼嗎?」

  「之前那些小的有在講,隔壁店的條仔和人家打賭來這裏睡一晚拿五千,結果早上來看到他在外面發抖,說裏面整晚都是鬼在尖叫,衣服一拉開身上全都是血手印,人的狀況也很差,回去躺了一個月,差點就被收回去了。」好奇地踏上階梯,第一次來到聽聞中的凶宅,小海感到很有興趣,「後來賭到八千都沒人要來,早知道那八千老娘就賺起來了。」

  很想學經典恐怖片拉著衣服問小海是不是像這樣,不過虞因可沒那種膽;除了昨天那件衣服沒帶來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小海肯定是那種就算看到鬼也會把對方揍得像豬頭一樣的那種人,他還是不要自己討皮肉痛比較好。

  「不過這裏之前發生很大的事情,老娘想大概是被壓下來了,新聞沒什麼報,聽到是說這戶的老子拿刀殺死全家還殺死訪客,最後自己燒死自己。」

  小海的話讓虞因整個震了一下。

  他停下腳步,「……是不是只剩下一個活口?」

  「喔,你也知道,是說你老子就是條子,也沒道理不曉得吧。」小海聳聳肩,直接踩上二樓的區域。

  某種窸窣聲夾著倉皇的腳步從二樓很快地消失撤走。

  看著幽暗的房子,虞因實在很難想像這裏的人曾經過著怎樣的生活,尤其是「他」在這裏到底是怎樣,這裏的人究竟……

  二樓的走廊同樣有些灰暗,沒有任何窗與光,前後有三個房間,更上去是三樓,差不多相同的格局,接下來樓弟就到盡頭了,整條走道上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

  「這邊這邊。」走到盡頭主臥室的雙雙對他們招手。

  從走道到房間並沒有太多雜物,除去一樓不說,整間屋子的用品收拾得整整齊齊,物品擺放得相當有秩序,多少可以想見女主人或其他住戶的用心收整。

  不過現在,這些物品全都被蓋上了灰塵,有深有淺\,有的上面有些指印。

  二樓主臥室是個相當大的房間,中間擺著彈簧床,兩邊是如同一般臥房的佈置。跑進來的小女孩坐在床側另一邊,然後打開了梳粧檯,從裏面拿出了個小盒子,獻寶似地遞給他們,「這是雙雙在這棟房子裏找到的寶藏,是雙雙的寶物。」

  接過了盒子,小海打開一看,澄透的淡淡流光從盒子裏面溢出。

  那是一條項鏈,不知道是銀還是其他合金的雕飾圓柱體中鑲著紫色的寶石,色澤飽和沉穩,讓人看著就有種不可思議的安穩感。

  看著寶石的顏色,虞因突然覺得那個色彩似曾相識,就像某人眼睛的顏色,越看越覺一得一模一樣。

  「很棒吧,這就是雙雙找到的寶物。」

  ◎

  這房子是少荻家的住所。

  或許應該說曾經是。

  他站在路口處,望著被其他屋宅遮掩的房子僅露出的部分壁面。

  「那就是你家嗎?」靠在車門邊,方苡薰背著手晃著腳踝,跟著視線看過去,在一大堆平凡無可奇的屋子裏看見的也不是多麼特別的東西。

  沒有搭理方苡薰,小聿轉開了頭,注視著從對街便利商店走出來的女人。

  女人的名字叫沈淑寧,就住在兩條街外,已經離婚了,育有一男一女,男的在外工作、

  女的在外地就讀高中,兩人都不太回家,平日就只有獨居於透天厝中,是普通的上班族,假期則在廟宇裏做些雜務或者拜佛,一待就是一整天。

  雙手著飲料、食物的女人小跑步朝著他們過來,東西在途中被小聿分擔了一半。

  邊稱讚著他好乖,女人邊把東西全放進了車裏熏得甘甜的車內隨著開門動作而散得淡些,不過隨著所有人入座關上門後又開始變得濃膩。

  偷偷地憋起氣,這兩天被搞得有點頭昏腦脹的方苡薰看著坐在旁邊、神色自然地像完全不受影響的小聿,不知道他是怎麼搞的,好像完全不怕那種味道。

  第一次在廟裏因為待不久所以沒什麼感覺,但是後來在車上坐久了,他一回家馬上發現自己有點不對勁。

  沾上衣服的香甜氣息充斥在她的嗅覺中,讓他整晚不得安眠,翻來覆去都無法擺脫那個味道,整個人煩躁得直打枕頭,快天亮時才漸漸入睡。

  所以他今天不但心情不好,連精神狀況也不好,看到路邊的狗都想踢,還得裝出乖小孩的樣子哄騙這個女人。

  「到了。」小房車在轉過兩條街後,停在一棟房前,有小小的庭院可以停車,旁邊有條種著花草的小型花圃。

  很快地跳下車,假裝好奇觀看的方苡薰發出驚呼聲:「阿姨你有種花喔,好厲害。」他看著花與花之間有一小片黑色的土,和旁邊的普通土壤有點差異。

  「是啊,在家裏沒事時會種點東西,以前比較勤勞啦,現在頂多就是澆水而已。」拿著物品開了門,沈淑寧先踏進了屋子。

  看著女人的背影,小聿靠近方苡薰的旁邊,遞了東西過去。

  接過一看,「薄荷糖?」方苡薰看了一下對方,後者沒有什麼表示,轉身也踏進屋裏。他翻翻白眼,把糖丟進嘴巴裏,清涼的感覺倒是紓解了些那種香甜味造成的不適。

  他知道接下來進到屋裏後應該就沒有車子上那麼簡單了。

  望著小聿塞給他旳整條薄荷糖,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總之總好過沒有吧。這樣想著,方苡薰也跟著踏進了屋子。

  如同他們所預料的,屋裏每處角落都充斥著那種味道,放在客廳後小神壇上的香爐裏還插著好幾支香,不斷散發出相同氣息,透明的氣味融入空氣,再滲透到任何一處地方、肌膚或者是血管。

  「你們隨便坐,我去泡茶切蛋糕,一會兒就好了。」

  盯著婦人消失在廚房裏後,小聿才走到神壇前拉開了小抽屜,裏面放滿了香,每支都是含有讓人上癮的毒素成分。

  他家過去也是這樣子,一包一包、一把一把地塞滿了小抽屜,在即將用罄時總會出現陌生人將新的香再度置入他們的家。

  小聿直到現在還是不曉得,為什麼當初會選上他們。

  他不懂,也不明白。

  「你看,有相片耶。」方苡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關上抽屜轉回身就看見他正靠在旁邊的玻璃櫃,仔細地盯著裏面擺放的幾個相框,「這好像是他的兒子和女兒,看起來應該是之前照的,兩個人都滿小的。」

  靠過去看到相片的那瞬間,小聿狠狠地愣了下。

  「那是三年前的照片喔,你們兩個過來吃點心吧。」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女人微笑說著,將兩個聚精會神盯著相片看的人給嚇了一大跳。像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反應,沈淑寧聲音溫柔地解釋著:「我和前夫離婚之後和小孩一起去外地玩,後來大兒子去他爸那裏上班,女兒現在還在讀高二,和你們兩個差不多年紀。」

  「你們看起來感情很好呢。」掩飾了一瞬間的不自在,方苡薰回到沙發上接過蛋糕,這麼回應著。

  「是啊,因為我前夫很少回家,以小孩子幾乎都是我帶大的,以前年輕不懂事,高中還沒畢業就幫人家生了小孩,現在算算大的都二十幾了,說起來也已經很久沒回家了,不曉得在他爸那的工作現在怎樣了,老是叫他要找個好點的工作……」說到後來像是在抱怨的女人顫抖著語氣,連自已都沒有發現地陡然轉變:「一直一直、都沒看到人,翅膀硬了就不想回來了,不管大的小的都是那副德性,也不想想當初到底是誰將他們拉拔長大,說不回來就不回來!」

  「阿姨……?」看著女人漲紅的臉,方苡薰試探性地喊了聲。

  似乎沒有聽到,語氣更加激烈的沈淑寧重重地拍了下桌面,巨大的聲響回蕩在房子裏,他幾乎要尖叫出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如果不是我維持這個家,他們還可以長得這麼大嗎!你們到底以為你們是誰啊!」

  裝著蛋糕的盤子被砸到小聿的腳邊,清脆的哀號聲後破碎的瓷片散了一地,原本成型的蛋糕在地上碎爛地散發最後的香氣。

  像是被聲音猛然驚醒,女人錯愕地看著另外兩人,然後連忙抬起手輕輕摸著旁邊方苡薰的臉頰,「對、對不起,嚇到你們了,阿姨不是故意的。」

  「你只是一時激動。」

  「是的,我……」

  抬起頭,沈淑寧看見一雙異常冰冷的紫色眼眸,正定定地望著他,似乎連他接下來的話語都被看穿,讓他反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所以要原諒你。」看著眼前身體帶著些許顫抖的女人,那麼一瞬間,他將她與記憶中的某人重疊,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那個人環著身體告訴人請原諒他,他只是一時激動,不想傷害任何人。

  破碎的盤子拆射的是不同的臉,暴怒、道歉、沉淪,全部都是相同的人。

  按著牆面,小聿抹了一下臉,他的心裏有什麼在動搖著,想要傾倒出來的憤怒讓他想將那些碎片全都插在女人身上。

  不知名的力量在催促著他這樣做。

  緊緊地握了握拳,他在女人的目光下轉身跑出了玄關,身後的方苡薰似乎發出了叫聲,接著安撫著又面臨抓狂邊緣的女人,尖叫聲和女孩的聲音混雜成一片。

  他在暈眩。

  噁心和反胃的感覺不斷從喉嚨湧出。

  壞掉的家總是充滿尖叫聲。

  跑出屋外後他拿出了手機,上面寫滿了黎子泓的來電號碼,就像昨天一樣,有人不斷地在找他,這讓他知道自己還在這裏。

  顫抖的指尖按了快速撥號,手機立即發出訊號聯結另一端的人。

  很快地,手機被接通了,「小聿?」

  他環著身體,聽著那端傳來的聲音,那個好管閒事的假兄長喂喂了好幾聲,問他是不是又跑去哪里晃蕩了。

  不適感漸漸平息,就像胸口的憤怒逐漸消失般,他的指尖不再顫抖,手機另一端的聲音讓他想起了他該做的事。

  在對方有點不耐煩、瀕臨罵人前,小聿重新呼了幾口空氣,回答:「晚上會回家。」

  然後他切斷通話,將手機放回包包裏。

  是的,如果不將所有事情做一個終結,他就不能回到真正的家,而這個人會再弄壞更多家。就像是蝗蟲一樣,不斷蛀食著生命,又快又兇猛,必須制止他,切斷他的頭顱、擰碎他的身體,直到他墜入地獄再也回不來。

  如果不這樣做,他的憤怒和哀傷無法平息,那些被壓在最深處的恨意無從發洩。

  小聿冷靜了下來。

  「阿聿,你在幹什麼?」方苡薰匆匆地追了出來,一把握著他的手臂:「雖然裏面那個女的很欠揍,但是現在還不到翻臉的時候啊!」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把那個女人安撫下來,現在正在裏頭收拾地板。

  微微偏了頭看著女孩,在看到相片的那瞬間小聿就認出來了,相片裏的其中一人他曾經見過,雖然已是幾年前的相片了,但是那男孩並沒什麼變。

  那是他和虞因的開始。

  故事回到源頭,他們互不相識、虞因還討厭他的最初始。

  「他是王鴻的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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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7:53 |只看該作者
  6.上篇

  虞因瞪著手機。

  「不知道在搞什麼鬼。」他攪了看陽臺外面,一片的寂靜,從這裏可以看見屋子周圍,不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之後他走回了室內。

  小海和雙雙坐在床上打開梳粧檯,一一地把玩著物品。

  開窗之後,屋外的空氣緩緩流進,他還是可以聽到一點若有似無的腳步聲,但是感覺距離他們相當遠,並沒有靠過來的傾向。

  「他們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晃著腳,小海突然丟過來這句話。

  「咦?」虞因轉過頭去,看見小女孩翻開的梳粧檯裏並沒有貴重物品,飾品也僅有幾個看起來已經開始氧化的廉價品。

  「有借據,看來很缺錢。」甩甩手上的紙張,看到不同金額借據的小海聳聳肩:「有地下的行號,看來他們家真的很糟,明明房子看起來還不錯,應該也拿去抵押了吧,不知道銀行會不會來收……搞不好被鬼嚇跑了。那個活口也衰,還要背一堆債,也不知道有沒有去辦拋棄繼承。」

  環視著房間,始終聞到一種怪味的虞因看著旁邊正在把玩項鏈的小女孩,然後和小海示意了一下就獨自走出去。

  在走廊上,他聽見了樓下傳來了腳步聲,而味道在往上的樓梯口漸漸深濃。

  向上的樓梯沒入黑暗中,他看見那個穿著套裝的女人有一半消失在黑暗裏,就站在二樓樓梯邊由上往下俯瞰著他。

  上面?

  看了眼房間裏的兩個女孩子,虞因拍拍胸口,深呼吸了下,才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樓上整片黑暗,轉過階梯後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和一、二樓完全不一樣,同時虞因感到溫度猛地下降,輕輕地刮過他的皮膚。

  他可以感覺到淡淡的不甘。

  從上次差點往生之後,虞因覺自己在感覺這種怪東西時好像變得更敏感,也不是說真的什麼都看得見……基本上跳針眼還是和以前一樣,不過似乎可以更深一層感覺到什麼……

  他覺得這地方似乎並不是對他有敵意,一反上次的感覺,這好像是對方的某段記憶。

  整棟房子在尖叫呐喊。

  他還聽得見那種近乎淒厲的尖叫聲,許多人混雜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像不斷重複著死前最恐怖的瞬間。

  不是因為不知名的強盜入侵,不是因為被害,而是看著最親的人握著刀殺死自己那種絕望與無奈。

  虞因無法想像那些人死前最後的想法與他們最看見的畫面。

  將刀送入親人身體時,他在想些什麼?

  甩甩頭,他踏進了黑暗。幸好三樓與二樓的規格差不多,走道上也沒什麼雜物,所以虞因滿順利地走完那段樓梯,接著摸出了剛剛進來時鏘來的蠟燭和打火機。

  點亮蠟燭的瞬間他看見有個黑影從角落一閃而過。「這沒什麼、這沒什麼……」念了兩句讓自己有勇氣往下走,虞因想想也覺得自己頗悲哀的,居然看鬼影可以看到習慣,搞不好其實他還滿適合去上那個什麼「鬼影追追追」的節目……扯遠了,如果可以,他還真不想看見這些有的沒有的。

  三樓相當涼,正確來說是冷,冷到他雞皮疙瘩都開始活動了,不過隨著進入這裏之後聞到那種臭味確實越來越濃。

  那是屍臭味。

  已經不是第一次嗅到,所以他分辨得出來。

  屬於某種生物正在分解而傳出來的氣味飄蕩在空氣中,他不確定那是什麼,才走兩步,他就聽到右前方的一扇門裏發出「嘟嘟嘟」的怪異聲響。

  那是扇木門,戶看下並不特別,但是聲音就是從裏面傳出來的。他往前走了點,然後手搭上門把轉了幾下,發現門是鎖死的無法打開。

  站在門前,他感覺那種味道特別濃烈,就像是從這扇門後傳出來的一樣。

  人只要好奇心一起,就會特別想搞清楚真相。

  繼續嘗試了幾次,門還是打不開,虞因左右看了看也沒有其他具可以幫忙,想了一下隨即趴下來,看看能不能從門縫看到什麼。

  然後他看到了一雙眼睛。

  在門板後,有一雙霧灰色的眼睛同樣看著他。

  火光拆射在快要看不見的瞳孔上,焰光奇異地閃爍著。

  有那麼幾秒虞因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只感覺很臭,從門傳來的味道異常惡臭,然後是那個聲音,最後他才意識到有一雙眼睛正對著他看。

  整個人一毛,虞因馬上彈了開來。

  「大哥哥你在幹什麼?」

  「哇啊!」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蠟燭脫手掉在地上,殘存的餘光照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面前的雙雙的臉。

  雙雙撿起了在地上燒出黑色痕跡的蠟燭,「大哥哥,這樣不行喔,會把房子燒壞。」

  捂著心臟,差點被嚇死的虞因重重地喘了幾口氣,連忙從地上站起來,「沒、沒事,我看一下這裏有什麼。」有時候他真的覺得人比較可怕,就像現在這樣。

  「你們兩個在搞啥小啊!」從二樓上來的小海在樓梯口停住腳步,「哇靠,什麼東西那麼臭!」她聞到一股惡臭,在樓下並沒有那麼明顯,一到上面則變得黃常濃烈。

  「你也有聞到?」虞因愣了一下,如果連她都有聞到就不是自己過敏了,那股臭味是確實存在的。

  「幹,你鼻子是裝好看的嗎?那麼臭的味道你沒聞到?」小海邊罵邊看向四周,「這裏也太暗了,走廊都沒有窗戶的喔,是在幹什麼!」說著,她躍過了虞因,打開另外一扇門。

  這扇門的鎖面向走廊方向,並沒有被擋到。

  門一開,光與風爭先恐後地往走廊竄了進來,逼走了好些腐敗的氣息。門後直接就是露天陽臺了,並不太大,上面還架著晾衣服用的竹竿,上頭塑膠膜已經破碎,顯然很久沒人使用了。

  走出陽臺的另一邊是落地窗,但是因為由裏面貼滿深色紙張,所以看不出來裏面是怎樣的房間,窗戶也是鎖死的也打開。

  「這層樓只有那間而已,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廳。」小海裏外轉了一圈,這樣告訴他們。

  跟著走出陽臺,虞因只覺得剛剛快被冰凍的身體開始回暖,心情也稍微平靜下來,一回頭就看見雙雙把蠟燭吹熄,笑吟吟地跟出來拉著他衣服,「那個房間不能打開的喔……」

  「嗯啊,不知道裏面有什麼東西。」沒有在意小女孩的語氣,虞因走向了陽臺嚮往下看,然後他看見了一樓有人從窗戶探出頭向上看著他。

  那種姿勢很不自然……因為他看見對方的背,但是臉部正面卻是直直地對著他──那是張焦掉的臉孔,猙獰扭曲卻沒有任何表情。

  下一秒,碩瞬間縮回窗內。

  小海走過來靠在牆邊,「那個房間好像是木板隔間的,把可能要當神明廳的地方改成房間。」這並不奇怪,許多透天厝都是這樣的格局。

  「喔。」隨口應了聲,沒再看見什麼的虞因抓抓頭,注意到附近其他住戶開始往這邊探頭,「好像引起別人注意了,我們先離開吧。」

  「去,頂多以為我們是來練膽的吧。」小海不在意地隨口說:「很多不怕死的痟人(瘋子)都愛來這裏打賭,你看樓下蠟燭油那麼滿就知道了。」

  他還以為那個是雙雙弄的,不過回頭想想也對,一個小女孩應該沒有力量把房子裏的東西都疊到一邊清出客廳,弄得連原本的格局都看不出來。

  不過說歸說,小海還是跟著他退回走廊,鎖上門,三個人魚貫地從房屋後門退出去,把那扇已經可以大開的後門關上。

  離開時,虞因好像看見一輛黑車在街道另外一端靜靜地消失。

  再抬起頭,他看見房屋的窗邊站滿了黑影。

  尖叫的聲音,再度從已經無人的空間中傳來……

  ◎

  虞因回到家時已經傍晚了,看見客廳的燈是亮的。

  他原本以為另一個人可能會晃到和昨天一樣的時間才回來,看來果然應該先打個電話回家問要不要順便買晚餐。

  邊這樣想,虞因邊掏出鑰匙開門。

  巡邏車悠悠經過,這兩天他家已經被列為巡邏重點,時常看見巡邏中的員警經過,有時候還會搖下車窗打聲招呼。

  鐵門鎖已經換了,舊鑰匙打不開。

  虞因籲了口氣,按了幾次門鈴,門很快就打開了。

  鐵門後果然是早先回來的小聿,頭上還蓋著毛巾,看起來才剛洗過澡。

  「你是怎麼進來的啊,還有洗完頭要吹啊。」直接就著毛巾揉他的頭,虞因邊說邊把摩托車牽進院子裏。

  「鑰匙……寄放在隔壁。」

  按著頭上差點掉下去的毛巾,剛從浴室出來的小聿連忙縮了縮身體,風帶來了陣陣寒意,他直接先跑進屋子裏。

  回到家後,虞因才發現客廳裏還有另一個人。

  「我買了一些食物。」正把遊戲主機裝上電視的黎子泓和他打了個招呼。

  「……呃,黎大哥你今天不用上班?」看見桌上的紙袋,虞因快速端出飲料給客人。

  「排休,有進辦公室一下,和虞佟約好中午後要來接小聿,結果他不在,所以在附近咖啡廳等到快四點多。」實際上打了無數次手機的黎子泓將最後一個接頭插好,然後從帶來的手提袋裏翻出很多戲片,旁邊的小聿接過後很認真的選了起來。

  看了放在旁邊的厚重公事包,虞因點點頭,知道對方應該是順便處理了公事,兩人一起把視線放在挑遊戲片的那傢伙身上。

  偏偏被注視的那人還沒什麼反應。

  在等小聿挑片時,黎子泓像發現什麼般微微皺起眉,然後橫過身拉住虞因的衣服:「你身上這是什麼味道?」

  被這樣一問,虞因連忙拉住自己的衣服聞了聞,果然有股腐臭的氣味……他把那房子的味道帶回來了,整個難聞。

  想了一下,大概曉得這是什麼味道的黎子泓站起身:「你在哪里弄到的?」

  「噓噓。」把人拉出客廳,一直拉到廚房裏,確定客廳的人沒發現異狀後,虞因才壓低聲音告訴他:「我去了小聿家。」

  「你去了──」

  「噓。」虞因急著探頭看向走廊,很怕小聿聽到,因為最近他似乎情緒很不穩定。將聲音壓得更低地說:「嚴大哥沒有告訴你嗎?他把我的血衣拿走了,說要做啥鬼與人的第三類實驗……」

  他覺得應該會被丟到玖深那裏,接著玖深就會發出無數的哀號。

  最近,監識人員越來越怕他去找人了……

  「血衣的事我聽說了。」但是還未看過,黎子泓眯起眼睛,「你進去過幾次?」

  「呃、就這兩而已,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那是他家,真的是巧合。」虞因稍微描述了這兩次的狀況,刻意把小海也跟進去的事情先暫時隱瞞,怕讓她惹到什麼麻煩。畢竟小海的身分有點特殊擔心會造成她的不便。

  聽完之後,似乎若有所思的黎子泓並沒有立即接話。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的卻不是少荻家的事:「你說你看見的是一個穿著套裝的上班族女性……可能是雙雙的媽媽?」

  「嗯,我是這樣覺得的啦。」

  「頭髮是長的短的?容貌?大概的樣子?」

  被黎子泓這樣一問,虞因也有點傻眼,不過他還是稍微回想了一下,「很普通的感覺,頭發黑黑長長的……」

  「蘇潼雙的母親死亡時是褐色的短髮。」馬上打斷他的話,黎子泓講得非常乾脆。

  「咦!」

  這次換成虞因驚愕了。

  那麼他看到的是誰?

  「虞佟這兩天提到這件事時有查了一下檔案,當年蘇潼雙家裏的車禍有許多疑點,在母親死亡後領了不少保險金,而父親隔年馬上再娶,這讓當時承辦的檢調有些懷疑,不過最後並沒有查出什麼,一切真的都是意外,就這樣結案了。」

  虞因偏過頭,看著旁邊的檢察官,「……她家是不是有問題?」

  如果只是因為他大爸提過,眼前的人應該不會特地去查,如果會去查,就代表他們家本身有過什麼問題。

  黎子泓微微笑了一下,「你想得很快。當年檢調的確沒查出任何問題,但是有疑點的是後來的那個女性,最近我們在調閱和香有關係的所有案子時,發現了他再娶的物件和王兆唐接觸過,曾經幫忙推銷過線香。」

  瞠大眼睛,虞因咳了一下,沒料到世界上有這麼巧的事,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等等,所以你說雙雙她阿姨是王兆唐的下線……還是她也是上癮者?」要命,所以雙雙也是那個香的受害者嗎?

  回想起這兩天和她接觸時發現的怪異舉動,虞因就有點發毛。

  「這還不清楚,不過我們已經派出專接觸雙雙的父親,而該女子到現在則下落不明,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卷款逃跑,但是實際上怎樣我們也無法確定。」黎子泓聳聳肩,也覺得事情好像有些巧合,淡淡地歎了口氣,「你等等。」

  說完,他返回客廳拿了公事包,接著從裏面翻出了幾個檔夾。

  虞因就站在旁邊,聽見了從客廳傳來的電子音樂聲。

  找到了相片後,黎子泓遞給他。

  「所以,你在蘇潼雙身邊看見的是不是這個女性?」

  接過相片看清楚時,虞因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冷到頭頂,頭皮一路麻到腳趾,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相片裏的女人在朝著他笑,雖然沒有穿著套裝,但是卻和他看見的人一模一様。

  長得還不錯的面孔及長長的黑髮,連續幾次出現在他面前,被他以為是雙雙母親的那個女人。

  「這不是蘇潼雙的母親,是她父親再娶的物件,叫作林雅晴,已經失蹤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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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8:17 |只看該作者
  6.下篇
  ◎

  天色漸晚。

  七點多時,被傳得繪聲繪影的鬼屋前停了一輛房車。

  這是棟看起來非常普通的透天厝,但是不久之前因為發生了滅門血案而整被廢棄閒置。附近居民晚上幾乎不會從這裏經過,不知情經過的人則常常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跑。

  後來據說變成不良少年的試膽地點,經常看見大人從裏面尖叫著、連滾帶爬地逃走。

  時間一久連兩側的鄰居也搬走了。

  誰都不敢繼續跟」這種房子」比鄰而居。

  「……你們晚上約我出來不是吃宵夜,是來看鬼屋的嗎?」玖深放假還被叫出來看一年前才來過的房子,有種很想就這樣種在車裏不要出來。

  鬼屋耶……

  還沒有鬼時他就很怕這棟房子了,現在有鬼了居然還約他來。

  含怨看著車主以及那個根本不怕死的虞因,他磨磨蹭蹭完不想下車。

  「感覺上你比較有空。」黎子泓環著手想了一下,給他一個讓人吐血的答案。

  玖深哀了聲,把頭撞向旁邊的玻璃。

  「而且你來過。」

  車子熄火之後,不太擔心鬼屋裏有什麼的黎子泓先下了車,看著一片漆黑的三層樓房。他雖然來過幾次,不過還不曾進去過,關於屋裏的一切都是從檔案和相片中得知的。

  虞因是第二個跳下車的。

  他們並沒有告訴小聿要來這邊,打電話給嚴司等他過來隌小聿打電動後,他們才出門,也暫時不用擔心那小子又趁著沒人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你說看到眼睛的地是在二樓嗎?」轉開了手電筒,黎子泓敲了幾次車門,催促著還在裏面的監識員警快點下車。

  「三樓有間上鎖的房間。」虞因到現在才發覺雙雙的話有點奇怪,她說的是「房間不能打開」而不是「房間打不開」。

  可見房間裏有什麼東西是不能被看到的,並非一開始就鎖上。

  過了快五分鐘,最後一個人才拖著腳步從車裏出來,抓著臨時帶出來的工作箱抖抖抖,「……先講,繞過一圈沒東西就出來。」他的精神承受不起繞它十幾圈。

  「好。」甩甩手電筒,黎子泓思考著其實應該去辦個複電會比較好調查。

  虞因出門前也拿出了家裏露營用的手提燈,看著白亮的強光,突然覺得有探險的氣氛。

  記得之前拿來他家玩的遊戲片裏就有類似的恐怖場景……

  強光一晃,他看見窗戶上有張人臉壓在玻璃後,等想看清楚時卻消失了。

  ……說不定應該找小海來的。

  不過現在是她的上班時間,找她可能會被她揍,而且可以當餌的大爸也不在這裏,還是不要想太多比較好。

  順著後門,三人分別進到屋內。

  玖深從頭到尾都貼在黎子汐的背上,只差沒跳上去給他背而己,整個人完全不敢看其他地方,視線只固定在前方人的西裝布料上。

  走在他們身後的虞因在強烈白光中看見了屋裏的陰暗處有腳,像是在角落觀察著他們這些入侵者似的,腳並沒有接近他們,不曉得是護身符的作用還是真的不想接近。在光線射過去後,腳不見了,但在下一個陰暗處依舊會看見不同的腳。

  看著滿室淩亂,黎子泓皺起眉,「事件發生後沒有繼承人或親戚來接手整理嗎?」他推推黏在自己背後的玖深,問道。

  「呃、他們家沒有和其他親戚往來,另一家則招完魂就走了,與他們並沒有親戚關係,唯一的法定繼承人是小聿……所以……」要是小聿不處理,也沒有人可以動這屋子。偷偷地看了眼和他記憶中不太相同的破舊大廳,玖深趕在看到怪東西前連忙把頭又鴕鳥地塞回去。

  就在幾個人繞了大廳一圈之後,某種淒厲的尖叫聲突然順著樓梯傳了下來,來得太過突然,靜寂的空氣像在瞬間被強烈撕扯開來。

  抓住了拔腿想往大門逃的玖深,黎子泓將手電筒照向樓梯方向,完全被黑暗滲透的樓梯上什麼也沒有,尖叫聲持續了幾秒之後馬上靜止。

  「你你你你你們……沒有聽到那個聲音嗎……」

  差點腳軟的玖深指著樓梯口,朝另外那兩個還想繼續上去的人大叫:「上面有不科學的東西啊!」

  「我們就是因為這樣才來這裏的。」其實對於這類事物並不會感覺到特別害怕的黎子泓拍拍他的肩膀,「心正不畏邪。」

  「騙鬼!阿因的心難道是歪的嗎……」還不是一天到晚都撞那種不科學的東西!

  「玖深哥,不要牽拖到我這邊來啊。」虞因馬上反駁回去。

  「既然你這麼怕,那在門口等我們好了,如果有發現會再叫你。」黎子泓想了想,指著深鎖的大門告訴對方拆衷辦法。

  「啊,玖深哥你要小心一點,因為樓下有好幾個,不要撞到人家。」虞因這是好意,怕他自己一個人待在下面十二連嚇。

  「該死……」

  抓著黎子泓的西裝,玖深聽完忠告之後根本不敢自己單獨待在樓下,一面在心中滴著血淚,一面跟著踏上樓梯。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放著溫暖的家不待,來這裏和這兩個人做他最害怕的不科學探險啊?

  也不是真的要把在場的監識人員嚇死,黎子泓思考過後直接略過二樓,走向虞因說有問題的那個三樓房間。

  一踏上階梯的轉彎處,四周溫度明顯異常降,就連被夾在中間的玖深都打了個噴嚏。

  「一樣的臭味。」黎子泓嗅著空氣中越來越濃的味道,幾個步瞬間走上三樓,馬上就看見了側邊的房門,他上前轉了轉門把,完全鎖死無法打開。

  看著門縫,黎子泓無視于滿地的灰塵髒汙直接趴下來,將電筒朝房裏照射。

  幾乎在同時某種「嘟嘟嘟」的聲音傳來,在沉寂的空氣中特別地明顯。

  玖深縮了一下,「那個那個,我們快點打開門看完趕快走人行不行?」這裏真的超不科學的,連氣溫都不科學,這種活像是冷氣房的超自然溫度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會開鎖?」黎子泓和虞因同時轉過頭看他。

  「這種的……可以。」看著好像有點灻的房門鎖,玖深從箱子裏摸出工具:「……只要對面不要有不科學的東西。」

  但是就是有。

  虞因默默地為友人感到哀傷。

  開門並沒有花很多時間,不用一分鐘他們就聽到喀的開鎖聲,玖深順勢打開了房間,就在同時,惡臭也跟著撲面而來,讓人窒息的強烈氣味把最前面的監識人員嗆得不停咳嗽。

  立即打開旁邊的陽臺門通風,不過味道依舊臭到讓黎子泓皺起眉。

  翻出了口罩、手套給其他人,玖深接過了提燈往貼滿黑紙的房間裏一探,只見一個人躺在房間中央的矮桌上,密封的房間裏沒有任何蚊蟲,溫度低得讓人頭皮發麻。

  提燈照亮的是一具屍體,長長的黑髮,穿著上班族套裝,布料已經被屍水、血水浸染成另一種深色,只勉強可以認出布料原本是灰的。

  屍水沿著屍體往下滴落,掉在塑膠盒子上方,所以不斷傳來「嘟嘟嘟」的空蕩聲響。

  虞因轉開了視線,卻在下一秒看見角落中有一隻腳,旁邊則站著那個女人,灰色的眼睛和面孔用一種極度怨毒的表情瞪著他們。

  「打電話報警。」黎子泓把自己的手機塞給快奪門而出的玖深,接著注意到地上和著屍水沾黏了幾張千元大鈔和一些香枝。

  看見地上有些腳印,他沒有踏入,等其他支援人員到場後再進入現場。

  「我出去外面一下。」虞因實在受不了那股味道,推著玖深出去陽臺打電話。

  擺擺手,彼此交換了提燈,黎子泓繼續站在門邊探查整個房間的擺設。

  房間的佈置很簡單,連接陽臺的落地窗不知為何被貼上了黑紙,地板是普通的大理石,一張學生桌,一張小床,一個櫃子,就幾乎沒有其他東西了。

  有桌子應該就有椅子……他在角落找到一些斷裂的木頭,看樣子應該是壞掉的椅子,但看來似乎是近期才壞的。

  之後,他突然感覺到大腿一痛。

  發生得很自然,某個冰冷尖銳的東西從他的側邊穿過了褲子布料,貫入他的腿。

  黎子泓無意識地低下了頭,看見一張算是相當漂亮的小臉,那張臉沒有任何表情,在提燈的強光下蒼白得嚇人。

  是個小女孩,小女孩鬆開了手,原本握在掌心的錐子全插進他的腳裏。

  「誰准你進來我的秘密基地!」

  小女孩發出了吼叫。

  ◎

  「雙雙你在幹什麼!」

  見到屋內驚悚的畫面,第一個沖進去的虞因立即拖開了還想攻擊的小女孩。他們壓根沒注到房子裏還有人,也不曉得小女孩到底是從哪里出來的。

  劇烈掙扎的小女孩直接在他臉上抓下幾道血痕,「都是你的錯!大哥哥明明知道這裏是我的秘密基地,還帶別人來──」尖叫聲充滿了整個房子,「誰准你們進來的──」

  「沒事吧!」虞因壓制小女孩的同時,玖深連忙翻找著工具箱,想找出可以進行急救的物品。

  黎子泓半跪在地板上,摸了摸傷處,「好像沒有傷到主要血管……」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雖然有痛感,但是應該沒有立即危險。

  「這裏是我的──」被壓在地上的雙雙在掙扎一陣子之後,開始哭叫了起來:「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子對雙雙……我好痛……」

  聽著小女孩刺耳的哭號聲,不敢大意的虞因只能原地先將她壓著。抬起頭時,他看見正對著他的陽臺外站著那個灰色套裝的女人,後面還有很多腳,像在圍觀。

  他聽見了房子深處傳來的尖叫聲。

  然後,警笛聲開始壓過了慘號。

  幾分鐘後,房子四周被照亮了,又過了些時間,大燈與發電機被送了過來,屋裏的黑暗被完全驅逐了。

  誰多員警擁入了封閉的房屋,將深鎖的大門、窗戶都打了開來。

  不知不覺中那些腳和女人都不見了。

  女警將大哭的雙雙抱走,接著將房屋周圍拉起封鎖線,過了段時間後,有人匆匆忙忙地拿著急救箱跑上來。

  此時,玖深正發揮他的專業幫房間拍照與錄影做紀錄。

  「哇塞,你們三個大半夜說要來這裏就是為了被捅和找屍體嗎?」來得很匆忙的嚴司在陽臺外看見另兩個人,籲了口氣,「幫你叫救護車了,傷得嚴不嚴重?」

  說著,他蹲下身看了黎子泓的腿側,還露出一點錐身的兇器上全都是血和鐵銹,看來必須打個針和徹底消毒了。

  「沒關係,你先看一下那具屍體。」不怎麼介意傷口的黎子泓比較想弄清楚那具屍體是怎麼回事。

  「沒差那五分鐘,屍體跑不掉。」先幫友人做緊急處理,嚴司罵了聲。

  「咦,你跑出來,那小聿呢?」虞因左看右看沒看到人,道揉著臉上傷口邊問。

  「接到消息之前你大爸就回家了,老大好像正趕往這裏,應該也快到了。」嚴司看了對方一眼,把消毒水和藥水拋給他。

  虞因點點頭,轉身看著樓下,閃爍的警示燈不斷交雜著,好幾名員警走來走去去,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多都是臨時調來支援的轄區員警,看來似乎還在等其他監識人員和援手。

  暫時處理完黎子泓的傷口後,嚴司跟著踏進了房間檢查女屍。

  站在陽臺的虞因看著另一邊的小女孩,在女警安撫之下似乎冷靜多了,一雙沾滿眼淚的大眼睛看起來無辜可憐,整張小臉紅通通的,連女警都被激發出了點什麼來,不斷耐心地安慰著她。

  「大哥哥……」

  軟軟的童音從空氣的另一端傳來。

  緊抓著衣擺,雙雙用一種害怕卻又渴望的表情看著他,他這才發現小女孩身上穿著的是李臨再買給她的那件洋裝,而不是早先來時穿的衣物。

  雙雙像受到驚嚇的小動物般,試圖朝他伸出手。

  虞因歎了口氣,然後蹲下身。

  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女孩立即撲到他的身上用力地環著他,差點把他勒得喘不過氣。並不在意這點的小女孩發出了可愛的聲,和方才的哭鬧表情完全不同,點點眼淚滴在他的脖子上,帶著涼意。

  「大哥哥不要生雙雙的氣……」

  拍著小女孩的背,虞因將她抱起來,感覺對方的氣息都呼在他的耳朵上。

  「跟你說……雙雙的阿姨需要受到教訓……因為她不乖……」子女孩軟軟的唇瓣就貼在有點發熱的耳廓上,像是撒嬌一般的話語:「她穿了媽媽的衣服,她穿了雙雙媽媽的衣服……所以她應該跟媽媽道歉……爸爸說媽媽在天堂……所以壞阿姨應該去地獄,一直一直、一直地跟天上的媽媽說對不起……」

  聽著那些低語細喃,虞因只覺得冷汗似乎從身體某處滑落。

  小女孩的笑聲清脆無邪,像天使般的笑。

  「所以,雙雙就送阿姨去地獄了。」

  很小心地握起了手,小女孩這樣告訴他,像是說著什麼非常溫柔的秘密一般──

  「接著就是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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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8:44 |只看該作者
  7.上篇

  「死者確定是失蹤的林雅晴。」

  虞夏把報告放在桌上,接著看著發現者一干人等,「阿因……我不是叫你不要沒事情去搞這些出來嗎!」

  砰地一聲桌面直接受到重擊,恐怖的聲音在室內回蕩。

  同時嚇到往後抱住椅子的虞因和玖深,驚恐地看著他家因熬夜已經瀕臨抓狂的老大。

  過了三秒,不知道為什麼會跟著被恐嚇到的玖深才意識到對方不是針對他,就立刻咳了兩聲坐好。

  坐在中央完全沒變表情的黎子泓向前翻開了初步報告,「確認身分了嗎?」

  「嚴司取得牙醫的齒模,經比對後確定是本人。」狠狠地瞪著自家半夜跑去找屍體的小孩,虞夏耐著火氣回答:「死因為出血過多,根據嚴司的判斷,死者的創傷在腹部,但不是致命傷,如果當下緊急送醫該不會有生命危險,造成死亡的是持續兩小時左右的出血量。」

  「二爸你是說她在那裏流了兩個小時的血而死的嗎?」虞因愣了一下,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從心裏生而出。

  「正確來說是昏迷了兩小時直到死亡,除了那一刀外,嚴司發現她的頭顱有受到重擊的傷口,經過比對兇器應該是那張壞掉的椅子。以屍體的狀況來看,死者有過掙扎跡象,所以受傷時意識是清醒的;頭上的敲打痕跡則在之後,從地面上散落的物體以及現場並不淩亂的狀況來看,她倒在桌上後就沒有再掙扎過了,屬於昏迷後出血而死。」按著有點發痛的太陽穴,連續幾天加班的虞夏在辦公室內來回走動著,「那個小女孩子到現在什麼話也不說。」

  「蘇潼雙的父親呢?」放下簡單的初步報告,黎子泓直接問出另一個重點。

  「員警發現時也昏迷在浴室裏,不知道是不是推輪椅進浴室時捽倒……但是在現場的輪椅被拉到屋外去了,這點還在瞭解狀況。」停下腳步,虞夏看著他們,「而且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香。」

  「香?」黎子泓眯起眼睛。

  「嗯,數量不少,但是卻有好幾種不同包裝,每個包裝的存量都不止一包。」也是聽現場回報的虞夏打算下午之後再去一趟瞭解,「全都放在天花皮上面,同時屋子裏也有小型神壇,但是使用的香的包裝又是另外一種。」

  「……存貨,那個女性死者與蘇潼雙的父親其中一個有可能是賣香人。」

  大量不同的包裝囤積在天花板這種不是平常容易取得的地方,而平日用的卻又和囤積的不同,這就不是向各種人買來這理由所可以解釋的,很有可能他們本身就是中間商,不同的包裝依照價錢與數量販售給不同的需要者。

  黎子泓環著手,思考著到底還有多這樣的人和家庭在使用這些東西。

  被安置在另外一個房間的蘇潼雙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攻擊傾向,顯然他們已經使用了一段時間,她身上的傷痕也無法猜測是不是因此而來。

  只是他不厘解,那麼小的孩子為什麼會對父親和繼母有那麼重的敵意?

  「林雅晴可能是那個小女孩殺的嗎?」看著虞夏,黎子泓有種遺憾的感覺。

  「不,應該不是,嚴司說腹部那刀砍得非常深,而且一刀進出,依照力道來看,我們要抓的應該是個成年人。」看著上面的紀錄,虞夏稍微類比了下告訴他:「兩人是站著的,面對面,另外一個人朝她的腹部猛烈襲擊。」

  黎子泓點點頭表示瞭解。「那個妹妹完全不肯配合,什麼都問不出來耶。」吞了吞口水,玖深舉手發言。

  幾個人同時把視線轉向正想拿飲料的虞因。

  「呃、又是我嗎?」指著自已,虞因覺得自己真的好像每次都沒事找事做……

  「她從回來之後就一直哭著說要找你,你到底是對那個小女孩怎麼了?」眯起眼睛看著自家老闖禍的小孩,虞夏語氣森冷地問著。

  「也沒幹什麼啊,才認識不到三天……」頂多就是拉去給朋友脫一層皮吧?虞因對於小女孩會這麼依賴他也感到奇怪。

  啊,該不會是那個吧……時機到了之後宰掉你之類的。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再去看看她嗎?」看著目前唯一一個可以安撫小女孩的人,黎子泓詢問著:「她可能會有線索。」

  抓著頭虞因也只點點頭,「問不出來我也沒辦法喔。」

  「這當然。」

  目送著玖深和虞因離開之後,黎子泓才把視線轉回來,看著在旁邊椅子坐下來的員警。

  依舊有點煩躁的虞夏抓起報告翻了幾下。

  「有點像。」

  「啥?」轉過去看著不知道還要幹什麼的檢察官,虞夏本能地回他一個字。

  「……聽說少荻聿當時也是這樣,只肯抓著你和虞佟,誰也沒辦法處理。」當時還不在這邊黎子泓從交接的前任檢察官那邊聽來這些事情。

  「喔,那個喔,很正常啊,畢竟當時那種狀況,小聿會抓第一個看見的人也是理所當然的,有點像是救命吧。」虞夏扇扇手。被他一提也想起了當時的情況,因為小聿完不肯讓其他人碰,連社工也帶不走人,所以只好破例讓他們帶回家,已經經過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不過他現在就比較黏阿因了,兩個人常常同進同出咧。」

  「強烈的依附感嗎……?」

  「什麼?」猛地一起頭,虞夏沒有聽清楚剛剛的話。

  黎子泓搖搖頭,「沒事。」

  ◎

  他盯著時鐘,上午九點。

  昨天晚上虞因、虞夏,還有另外幾個人整晚沒有回來。

  攪拌著鍋子,小聿有點出神地盯著小時鐘,直到鍋裏的東西滾沸得冒了出來,才中斷了他的思緒。

  因為這兩天瞞著所有人跑出去的事已經開始引起了懷疑,他知道今天虞佟想帶他一起去局裏,所以他故意假裝打電動打得太晚而睡過頭,任憑房外的人敲了幾次門也不給回應。

  之後虞佟放棄了,只留了張紙條說中午會回來,叫他不要亂跑。

  將瓦斯爐的火轉小,小聿蹲下身打開櫃子,裏面塞滿了昨天的成品……昨天用劓的空罐子不知道還夠不夠裝……

  算著時間,他今天早上收到沈淑寧的簡訊,邀他們再過去一趟,因為看他們兩個很投緣,想要再找他們兩個聊天。

  其實這樣也好,說不定可以套出點什麼……

  轉身時,小聿頓了一下,顯然在空氣中觸碰到了某種物體,但是他看不見。

  從很久之前就這樣了,偶爾轉身時會撞到或碰到些什麼東西,他也記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每當賣香的人來到他家時,那種感覺就特別多,像是有另一種訪客隨著對方踏進他家。

  他沉在水裏,可以感覺到那種目光的注視。

  但是他什麼也看不見。

  曾經試圖摸摸看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東西,但是總在碰到一半時就放棄了,冰冷的觸感不是這個世界應該有的東西,嗅不到的氣味、看不到的物體,都讓他遍體生寒。

  來到這個家之後,偶爾幾次看見那種東西,虞因說看得很清楚,但他看見的則是一片模糊。

  時間到的時候,他或許也會變成像這樣的存在吧?

  「那時候……」說不定很快就會到了。

  摸著口袋,不離身的美工刀似乎有些冰冷。

  已經沉在水中而冰凍的心在這段時間恢復了很多感覺,會難過、會高興、會想要點什麼,很多他已經快忘記的感覺,包括痛感都慢慢地重新回到記憶中。

  他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他沒死。

  如此憎恨他的男人寧願將友人一起殺死陪葬,也不願意觸碰他一下。

  隔著門板的細語一字一句都記得如此清楚,讓他憎惡起自己的記憶力,如果他可以不要記得,說不定會很輕鬆地在第一天就讓自己消失在世界上。

  但是他沒辦法死。

  男人不殺死他,因為他不是他們家的人,所以男人連殺都不想殺他,連碰都不想碰他,就只因為他不是他們家的人。

  「可是我是啊……」

  感覺到臉上有點濕意,他不自覺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的家,他已經壞掉的家,如此排斥他、如此不愛他,連死都不願意讓他跟著,直到最後也不讓也再看看他們。

  他只想再聽聽他們的聲音。

  怨恨也好,就算他不在裏面也好,只要再一次可以聽見那些聲音就好了。

  發現有這些想法時,身邊既空虛又寂寥。

  只希望可以再一次……

  那些憎恨他的話語,只要能再一次聽見,什麼都無所謂了。

  於是他瞭解自己的終點將會在什麼地方。

  直到該懲罰的人得到懲罰之後,他會……

  「為什麼不能愛我?」

  他的一半感覺到溫暖,一半感覺冰冷,溫暖來自於別人,渴求的另外那半未曾滿足過。

  逐漸回憶起各種感覺時,也有些什麼漸漸蘇醒了過來,那個賣香的人哄騙父親買下毒藥時所說的甜言蜜語,一次一句籨門外傳進的話語,還有他帶人拖走姊姊抵債時所吐出的冰冷笑聲,兄長受到傷害疼痛的哭叫聲,慢慢地開始清醒。

  尖叫聲穿過水面。

  那個房子從未停止過悲淒的聲音。

  那些眼淚彙聚成冰冷的水,混合著血,再也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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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9:22 |只看該作者
  7.下篇
  ◎

  「雙雙聽見阿姨和爸爸說,誰教你車禍時要一起出門,我們的計畫是撞死那個女人而已,你太晚下手了,所以我幫你。」

  坐在椅子上晃著小腳,露出燦爛微笑的雙雙摸著虞因的臉,「所以只雙覺得爸爸也應該去跟媽媽道歉,一直一直,跟天堂上的媽媽道歉。」

  偌大的室內無人出聲。

  兩、三個女警捂住嘴巴倒抽口氣,對天真的孩子竟然說出如此扭曲的言語感到無法置信。

  蹲在椅子前,虞因看著仍在笑著的小女孩,怎樣都說不出話來。

  雙雙比他所以為的還要配合,他只是問了一句為什麼,小女孩就將自己的秘密全部說出來,勾著笑意看著他,毫無保留。

  「雙雙那麼髒、那麼髒,大哥哥卻對雙雙那麼好,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以外,我最喜歡大哥哥了。」拉著身上沾血的洋裝,小女孩卻非常開心,「那是個秘密基地,雙雙是媽媽、大哥哥是爸爸,只有我們兩個可以在一起的秘密基地,所以雙雙只要大哥哥就好了。」

  虞因張著嘴,發不出聲音,按下了胸口的疼痛感,稍微深呼吸之後才繼續問她:「為什麼阿姨會在邊?你看見了什麼嗎?」

  「嗯,看見了,因為雙雙騙她去,她想要雙雙的寶物,紫色的那個很漂亮,她說可以換很多錢,所以雙雙告訴她寶物在秘密基地裏面。她進去了,後來有個大大的叔叔也進去,兩個人在房間裏面講話,講得很生氣,之後叔叔就走掉了。」用手比劃出一個很大的圓形,小女孩認真地向他形容對方有多高大:「然後雙雙進去,看到阿姨躺在桌上,肚子在流血,很痛的樣子,所以雙雙拿椅子把她打昏,鎖在裏面,讓她痛到死掉,和媽媽一樣很痛地死掉。」

  握著虞因發涼的手,像是在說童話故事的小女孩發出了輕輕的笑聲告訴他,從母親去世之後父親變得很暴躁,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家裏有香香甜甜的氣味。

  好像是在車禍前後的事情了。

  那個阿姨從以前就很常來,都帶著甜甜的味道,媽媽去世後就住在他們家裏了,家裏的氣味一天比一天還要濃烈。

  她看著父親和阿姨在笑,他們覺得她很礙眼,不讓她上課,也不給她飯吃,偶爾只給她冷冷的食物、不要的麵包。

  她時常在大學附近徘徊,因為學校周圍的店家會給她熱的東西吃。

  「阿姨把雙雙洗乾淨的時候,會帶我到不認識的叔叔那裏去,叔叔都說雙雙很可愛,然後一直摸我,雙雙說很痛他們也不會停下來。」撩起衣服露出底下的傷痕,小女孩摸著那些疤,「有的叔叔會打人,就這樣,都在這裏。手、腳和臉不會打,因為阿姨會跟他要錢。」

  她說每個叔叔都長得不一樣,一樣的是他們的房間都有甜甜的香氣,和她家相同,阿姨將她帶到旅館時也會點那種香,讓整個間都香香的。

  「叔叔們只有在雙雙乾淨的時候才會抱我,可是阿因大哥哥一點都不怕我髒,雙雙最喜歡你了。」

  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虞因歎了口氣,轉頭看向其他員警。

  做紀錄的人按下錄音的停止鍵抹了把臉,示意他可以了。

  虞因站起身的時候,腳有點麻。

  但是他不介意,他很想出去吸口新鮮的空氣,很想快點回家,想要快點回去看一下自己在家的小聿。他們兩個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好好地玩遊戲、逛街了。

  那種揮之不去的悲苦感很沉重。

  不知道何時開始,他已經習慣了有兄弟的存在,就好像原本真的有另外一個手足一樣。

  早上醒來、晚上回家都有人打開燈打開電視坐在那邊,乍一想起還以為那是原本就應該有的畫面。

  啊,原來他真的已經接受了有兄弟的存在。

  從最開始的討厭到現在,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阿因,你可以先回家了。」有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他做得很好,接下來的事情警方會處理。

  他看著小女孩,有那麼一瞬間將她瘦小的身影和少年重疊。

  像是知道自己的命運,也知道再來必須說再見了,小女孩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大吵大鬧,只是默默地握著他的手,「雙雙的寶物送給大哥哥,我最喜歡大哥哥了。」

  彎下身,虞因抱了抱小女孩,「你要乖,如果有機會我會再去看你的。」他想,小女孩應該會被轉到保護中心吧,在適合的機會下將會有新的家庭帶走她,然後重新擁有一對美好的父母,讓她能夠忘記傷痛。
  「嗯。」用力點點頭,小女孩伸出雙臂抱著他的脖子,粉紅色的柔軟唇瓣用著沒人聽見的細語慢慢說著──

  「你跑不掉的,雙雙會來找你。」

  因為秘密基地裏,她是媽媽,大哥哥是爸爸。

  缺一不可。

  然後,小女孩微笑著被帶走了。

  ◎

  他覺得很疲累。

  搭著便車回到家門前後,虞因和載他回來的巡邏車道了謝,那時候已經將近中午了。其他人原本叫他在局裏吃過飯再回來,不過他婉拒了。

  打開門,家裏沒有人,一種好像是食物的香甜氣味還殘留在空氣中,不知道是不是剛煮過什麼,味道還沒散掉。

  不知道為什麼,虞因突然覺得有點心驚。

  他們可能錯身而過。

  「又不接手機……」撥了好幾次電話,虞因看著始終沒人接聽的話筒有點怒火。

  拿著外套轉身出門,才一打開大門就看見意料外的人站在門口,「小班長?」瞠大眼睛,他沒想到在這種時間會在他家門口看見他。

  「不可以出去。」跑得很喘的季佑胤擋在他前面,「不要出去。」

  「發生什麼事情了?」看他那麼急不像來惡作劇的,虞因連忙拍著他的背問道。

  「不知道,可是……」季佑胤拍著胸口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可是她……」他只是在那一瞬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告訴他,但是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虞因抬起頭,看見那個跟在季佑胤旁邊的女孩在對他搖頭。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直視著幾乎隱沒在空氣中的女孩,虞因開口詢問。

  不曉得為什麼,他眼皮直跳,整個人從警局出來之後就感到有點慌張,似乎有什麼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正悄悄發生。

  季佑胤回過頭,並沒有看見其他人,但他知道對方並不是在跟他說話。

  「告訴我。」虞因看著面露遲疑的女孩。

  女孩有些畏懼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輕輕地指向了路的另外一端。

  虞因連忙轉回去發動了摩托車,正想奔出門時,看見了友人從街道另一邊走來,「幫我照顧一下他們!」喊完,他立即沖了出去。

  「又是小孩!」看到所謂的「他們」……其實只看見一個人的李臨玥大叫著:「你當我保母啊,渾蛋!」

  把朋友的話拋在腦後,虞因催動油門便快速地沖出了巷口。

  他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勁。

  大街上車來車往,根本不知道行進的方向,虞因在紅燈前停下時迷惘了,他只有一種怪異的衝動,但是卻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走。

  然後,他看見在對面街道出現了兩個孩子的身影,如同往常般對他招手、嘻笑著。

  其中一個問他來不來,接著兩個便轉身消失,細小的身影出現在更遠點的柏油路上,拍著手向前跑去。

  毫無猶豫,虞因跟著那兩道身影。

  他知道他們已經沒有惡意,雖然前陣子在屋頂上的事讓人很難忘懷。不過已經稍微開始變得透光的孩子看起來很乾淨,並不是那時烏黑的顏色,他們或許即將離開這裏,然後前往下一個地方。

  隱約地,他覺得他應該是最後一次看見他們了。

  行進的終點就是他昨夜的起點。

  看著眼前的房屋,裏面還有員警在進出。

  「阿因?你怎麼又跑來了?」叫作阿柳的監識員警看到人很是驚訝,正想收工時沒想到會看見他,「老大有警告說不準你再進來,快點趁老大還沒回現場時先回去吧……還是你有東西掉在裏面?要幫你找嗎?」

  「……有一個盒子,應該是在二樓的梳粧檯那邊,裏面有條紫色的項錬,那是小聿的東西。」看著陽光底下無比安靜的屋子,虞因左右張望著,已經看不見帶路來的孩子們了。

  「喔,我會幫你注意。」阿柳看他神色慌張,拿下了帽子也跟著他左右轉,「你是在找老大嗎?他剛剛才從局裏出來,可能還要二十分鐘才會到,怕被揍就趕快回去睡覺吧。」

  「小聿有來過這邊嗎?」

  「咦?沒有喔。」

  那麼叫他到這邊來是……

  虞因停下動作,他看見庭院中那片黑土上有一個黑色的人影,被火燒得焦黑扭曲,人體整個歪了一邊,不斷地在那片什麼也沒有的花圃上走來走去。

  「阿柳哥,你看看那片花圃下面是不是有埋東西。」虞因抓著監識人員,指了人影所站的方位。然後,他回過頭,看見有腳從他身邊走過,慢慢地往另一邊的巷子穿過去。

  沒多加思考,虞因直接車頭一調,追去。

  被丟在原地的阿柳愣愣地看著遠去的身影。

  「阿因是趕投胎嗎,那麼急?」旁邊也認識對方的員警疑惑地說:「好像沒看過他這麼緊張,要打電話給老大嗎?」

  看著消失的背影,阿柳點點頭,「打一下吧,還有等會找幾個人過來,挖看看那塊花圃。」他想,虞因應該是又看見什麼了,雖然老大不准他亂進現場,但是每次他很肯定地說有時候,十之八九都是真的有。

  冥冥中就是有種奇怪的力量,雖然大多數人覺得只能做參考,但是相信也無妨。

  那股力量,或許正推著遠去的那個人繼續前往下個地點吧?

  阿柳聳聳肩,這樣猜測著,重新把帽子戴回頭上。

  ◎

  他被那只腳引到另一棟房子前。

  應該說,好幾雙腳。

  在半路上虞因就發現腳影曾交替過,有的看起來像大人有的應該是小孩,有男有女,他們在指引自己前去最後一個地方。

  摩托車在房屋前停下,引導他來的腳不見了,接著他看見那棟房子前面站著一個女人,乾淨的臉上紅紅的,像剛哭過,白色的圍裙上沾著茶漬和幾滴血色。

  「你把他怎麼了!」看見血色的那瞬間,虞因覺得整個人一冷,連忙跳下車抓住陌生女人肩膀用力搖晃。

  從玄關中傳來濃濃的香氣,那種讓人感到甜膩的不祥氣味。

  女人過了很久才回過神,首先發出的是低低的笑聲:「原來就是你嗎……阿唐說找上來的就是你嗎……兇手!」

  被女人一吼,虞因愣了一下,「你是誰?」他警戒地退開身,看著女人從圍裙裏慢慢地、慢慢地抽出了一把尖刀,刀子是乾淨的,這讓他稍微松了口氣,但是神經依舊緊繃。

  「你殺了王鴻……你害死他了嗎?他是我唯一的兒子……你害死他了嗎?」搖晃著身體,哭著的女人發出了淒慘的笑聲:「我的兒子,我一手養大的兒子……已經死了一年了,為戎麼你們都要欺騙我?」

  「他不是我殺的!」虞因注意到女人的精神狀況不對,抓著安全帽往前一擋,刀尖順著光滑的帽面擦過他的身體,女人向前踉蹌了幾止,捽倒在花圃裏。

  看見花圃中有一小塊地方也變成了黑色,虞因直覺哪里不對勁,不過也沒有太多時間去分辨那是什麼,女人就已經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不死心地又朝他揮出一刀。

  「為戎麼要欺騙我……你們那麼不乖,媽媽只是為你們好啊!」女人尖叫著,全身不斷發抖地緊緊握著刀柄,連手掌擦出了傷痕都沒感覺:「那個男人害我害得那麼慘,為什麼你們要跟著他走,為什麼全部的人都要騙我!」

  用力抓住女人的手腕,虞因將她的刀打落在地上,順勢踢到馬路邊去,「聽我說……我沒有騙你,王鴻不是我殺的。」他感覺到女人不斷顫抖的身體和無法克制的痛苦,透出無盡的無助和哀傷。

  「我不行了……我好痛苦……」緊緊抓著眼前的溫暖人類,女人嚎啕大哭:「我知道那個東西不能碰,但是我沒有辦法停下來……都是他害我的……我根本沒有辦法離開他……我不想再讓孩子和我永遠活在種環境……」

  虞因抱著整個無力軟倒的女人,騰出手撥了通電話給兩條街外的員警,請他們過來幫忙,然後將她扶到一邊坐下:「請告訴我,小聿在哪里?」他輕輕拍著女人的臉頰,抹掉了她的眼淚。

  她需要人幫忙。

  恍惚地山著眼前的人,幾乎瀕臨崩潰的沈淑寧根本認不出對方是誰,只記得另外一個男人交代她的話語:「海邊……有個鐵皮屋,那兩個小孩子都在那邊……」

  「哪個海邊?」

  女人茫茫然地給了他一個位址。虞因估算了一下,位置很偏僻,得走上一段路,而且他並不是很確定自己知道那個地方。

  幾分鐘後,員警匆匆忙忙地趕來。

  交代了他們那女人的身分和狀況之後,虞因籲了口氣。

  就在他撿回安全帽準備上路時,他聽見了後面傳來很大的騷動,尖銳的哀叫聲不像是人類會發出來的。

  一轉頭,他看見女人從圍裙中拿出了另外一把比較短的刀,劃傷了身邊的員警,面孔扭曲地朝他撲了過來,「我殺死你這個兇手──」

  幾乎來不及反應,虞因只是愣愣地看著那把刀往自己的胸口插了過來。

  就像電影裏演的一樣,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所有情景都像被人按了慢動作開關,他像是站在外面的觀眾,根本沒有感覺自己就是裏面的主角。

  那瞬間女人飛了出去。

  發著冷光的刀子劃開了虞因的外套,跟著女人一起被彈開。摔在一旁的女人按著頭在地上翻滾尖叫著,頭髮似乎被扯住了……而且好像真的有人扯著她的發,不算短的黑髮全都朝同一個方向集中拉去,女人蒼白的頭皮完全顯露出來,幾乎要扯斷般地被拉成怪異的角度。

  按著傷口爬起來的員警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恐怖畫面。

  虞因向上看,看見的是另外一個女人拉著些發,她透明修長的腳邊有雙大型的貓正在發出低低的鳴叫。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當初她會一直徘徊在電子遊藝場等男友,不管怎樣都沒有離去

  或許在那個時候,她已經習慣冷氣中的藥味了。

  林秀靜對他露出一個哀傷的淡淡微笑。

  「去吧。」

  年輕的女孩張開了口,沒有聲音,但是嘴型卻明顯得像是透過腦中告訴他。

  山貓發出叫聲,跳出了街道,像是帶路般地往前奔跑。

  再也沒有任何猶豫,虞因套上了安全帽,握緊了油門倏地隨著山貓的影子沖了出去。

  他們一直都在。

  最後,將見證事件結束。

  鬆開了手,女孩微笑著消失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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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50:03 |只看該作者
  8.上篇

  「夏!」

  有人猛然拍了他的肩膀。

  虞佟回過身,看到的是有點不太熟的面孔,但是他知道他是誰,「……凱倫?」那個跟著大駱跑去南部之後消失蹤影的員警?

  穿著黑色的上衣和牛仔褲,身上別著識別證、夾著筆記型電腦的年輕員警朝他笑了笑,「看到我很吃驚嗎?之前不是常常見到。」

  「……不好意思,我是虞佟。」給了對方友善一笑的回應,並不是第一次被錯認的虞佟這樣告訴他:「夏的話在樓下餐廳,等會兒要去現場。」他好說歹說才把人罵去吃飯,還找了幾個人押著他的兄弟一起下去。

  凱倫愣了兩秒,「喔啊,對喔,你是雙胞胎的另外一位,抱歉。」他抓抓後腦,有點尷尬,「我們昨天才收回來,想說剛好來這邊交代公務順道打個招呼。」

  「你們是去追大駱那條線嗎?」當然也知道他們在布什麼局的虞佟看著對方。

  在那之後,虞夏把遊戲帳號丟給年輕的員警保持聯繫,兩邊陸續幾次交換情報,不過因為所屬單位不同,也沒有太過深入。

  「嗯,前幾天聯合那邊的分局把整個南部的制毒工廠破獲了,大駱可能還在那邊拘留,我後來在南部的單位有看見阿夏的名字,想說回來順便跟你們打個招呼。」對他們滿有好感的凱倫半靠在桌邊,從口袋裏拿出口香糖丟進嘴巴。

  「夏的名字?」虞佟這次真的疑惑了。

  「你們去年暑假不是有去那邊嗎?就是民宿那件案子,我去地方警局調檔案時有看見,聽說破得很漂亮。」當時直接和當地員警聊了起來,,也知道來龍去脈的凱倫這樣告訴他:「我們工作的地點其實就在那附近而已,在鄰鎮發現了王兆唐的南部工廠,不過他很狡猾,在我們抄進去之前就已經整個斷尾逃走了,現在抓到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們猜測他應該是逃回中部來了……順道一提,你們那時候找到的香毒就是從我們抄到的制毒工廠流出的,他們有一組推銷香的人手,現在那邊的分局正在瞭解擴散得有多大。」

  「王兆唐已經回台中了,我們這邊初步接觸過,對方還派人來砸我們家。」聽著對方帶回來的情報,虞佟皺起眉,「你說有一組的賣香人,大概是以怎樣的方式?」

  凱倫打開了自己帶來的筆電,迅速地叫出了一份檔案,上面寫滿了不同的注記:「他們的賣香人大多都是當地居民,先由中游幹部出手,可能是藉由廟宇、香鋪、菜市場等處推銷讓人上癮,等到對方不自覺習慣之後再說服對方做下游的經銷。其實很簡單,就像老鼠會一樣,一般人怎樣都不會想到香有問題,很多居民家中都被查到了這東西,少量、短期的還好,長期使用的話依賴性會越來越嚴重,目前已經宣導民眾將有這種味道的香枝回收了。」

  只是這樣子的東西又要怎麼回收?

  根本不知道自己家中拜拜用的香叩邊有問題的民眾又要如何分辨?

  而且實際上也不能做得太張揚,否則可能會引起恐慌,所以目前各地員警們正頭痛著,只能循著賣香人的清單一一循線探訪。

  「你說賣香人有地區性?」

  虞佟和凱倫同時轉過頭,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虞夏就站在門口。

  「嗯,根據我們破獲的資料是這樣沒錯。」凱倫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臉色會那麼難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幾乎也想到同一件事的虞佟不自覺地開了口:「等等……這樣的話這裏應該也有一間工廠。」不是之前那種公寓的小工廠,而另外一種足以同時製造香、冷氣和香煙的地方。

  「林雅晴是這裏的賣香人,王兆唐很有可能藏身在這邊的工廠中。」虞夏一個箭步跑了進來,抓著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跑,「我現在去打到那個共犯說出來。」

  能把大量香枝藏在天花板中的話,那麼那戶人家的男主人應該也是知道的。

  虞夏匆匆地跑出去沒注意到,正好和沖進來的人撞個正著。

  「SHIT!」被衝力撞到往後摔上地的滕罵了聲,然後按著發痛的腳側站起身,「虞警官,就算急也要看路……」

  「你有看就不會也撞到我!」往後撞在椅子上的虞夏口氣也不怎麼好。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看滕祈的臉色很糟糕,虞佟立即拉開自己的兄弟。

  「少荻聿在嗎?」看著空蕩的室內,滕祈在心中多補了兩句髒話。

  「小聿?他今天在家裏。」看著對方急切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也感覺到不對勁的虞佟連忙再次追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看著眼前的雙胞胎和陌生員警,已經找了一個早上的滕祈壓不住自己的低吼:「方苡薰那個笨女孩,她偷聽了我的電話,很可能已經找上王兆唐了,我幾個朋友說看見她和另外一個紫色眼睛的男孩子去了山上的廟,我們原本正在確定那個地方是不是王兆唐的藏身地……今天就聯絡不到她了,哪里都找不到人。」

  「你說什麼廟?」凱倫沖了過來追問。

  「郊外的山丘那邊有座廟,我有朋友見過王兆唐在那裏進出,那個笨女孩一定是聽到了這件事。」接到消息說有人看到方苡薰出沒在那裏時他就覺得不大妙了,連續追問兩天都只得到「沒有」這個答案,接著今天人就失蹤了。

  「廟在哪里?」虞夏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子。

  沒有人說出口,但是他們都想著一樣的事。

  那裏,就是他們要找的最後地方。

  ◎

  他沉在水裏。

  四周一片冰涼寂靜。

  隱隱約約地,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然後緩緩清醒。

  「阿聿?」有人從後面頂了頂他的手,聲音很虛弱,幾乎沒什麼力氣地探問:「你醒了嗎?」

  甩甩頭,他還感覺頭有點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像是某種藥物的副作用,全身發軟難以移動,但是仍有基本感覺,他和身後的人被綁在一起,麻繩陷入了肉裏。

  隨著暈眩的感覺回來,記憶慢慢地有點倒流。

  他和方苡薰依約前去找了那個女人,女人端出了點心和茶水,不停地拉著他們兩個聊著無聊的事,直到他和方苡薰各自喝了水,記憶於是開始中斷。

  他隱約記得自己曾嘗試爬起,但是被女人拿著的東西打暈,接著就都是黑暗的記憶了。

  「我們被陰了。」被綁在另外一邊的方苡薰早些時間醒來,藥物的效果還沒退完,但是她已經清醒多了,「那個女的不知道在水裏面加了啥,可惡!」動了動手,傳來酸麻和尚可忍受的痛楚,小聿才慢慢地抬起頭打量著目前的狀況──

  四周有點黑,似乎在某個空間裏面,他和方苡薰兩個人背對背地綁在一起,中間似乎夾著什麼冰冷的東西,可能是柱子或棍管類的。

  腦袋昏沉,但是他聽見了海的聲音。

  周圍有人正在走動,過了一會兒有車子開了進來,聲音在空間裏面回蕩得特別大聲,車子最後停在他們看不見的另外一端。

  不知道是誰打開了燈,空間裏立即刺眼地亮了起來。

  他才剛清醒無法適應強光,難受地閉上眼睛,後方的方苡薰也低低地哀號了聲。

  他聽見約有七、八個人叫老闆的聲音,接著是低沉的腳步聲慢慢靠近他們,在保持一定距離後停了下來,有人拿張椅子讓那個靠近者可以舒服地坐著。

  「睜開眼睛。」

  冰冷而熟悉的聲音傳來,與他記憶中隔著門板時聽見的一樣,他緩緩睜開眼,看見在白光中坐著的人,掛著一抹惡意的笑看著他們。

  「王兆唐!」先叫出來的是方苡薰,「你這個渾蛋小人!」

  「好說,我還沒找上你們,你們就自已送上來了,省掉我的時間。」好整以暇地摸著手上的戒指,王兆唐從身旁的手下那接來了包煙,然後取出一支放到唇邊點燃,「我還以為少荻家的人全死光了,其實只要你不來找我,我也不會再回頭對你怎樣,那個叫作虞因的才是我這次特別回台中的目的,安排往大陸的船都已經準備好了,幫我兒子做點事之後我就要離開這裏去避風頭,不過你們兩個小的還真是單純啊……以為找到我的住所就能怎樣嗎?」

  「殺死你。」靜靜的,小聿直視著眼前的人,這樣告訴他。

  王兆唐突然發聲大笑,旁邊站著的幾個人也跟著笑了出來,「要死的可能是你們兩個,等到那個虞因來了之後,就跟著他一起下去吧。」

  「為什麼?」

  「什麼東西為什麼?」

  笑聲停了下來,王兆唐看著眼前的男孩,覺得相當有趣。

  「為什麼會是我家?」小聿看著幾乎伸手能觸碰到的男人,冷冷地問著:「為什麼?」他一直都記得,這個人是突然進到他家的,帶來了那些香氣,讓他的家步向了永遠的毀滅。

  但是他不懂,為什麼是他家?

  「喔、你說挑你家嗎?」呼出了白煙,勾著笑意的王兆唐微微偏頭看著他:「既然你們兩個都去過,應該知道我前妻住在哪。那裏本來是我的,我每天進出都看到你們家庭和樂美滿的樣子,而我前妻卻天天找我吵架,動不動就說你們家有多好……真的有那麼好嗎?所以當我弄到香的原料之後,想到的就是你家,如何?有沒有很感謝我?」

  他想,男孩可能會像其他人一樣沖著他吼,如果還能活動,大概會撲上來吧。

  那個家庭太美好,父母孩子都有亮麗的外表與優秀的頭腦,和樂得讓人覺得自己只是一片陰影;回過頭,只看見成天對他工作反感的前妻,以及冷漠叛逆的小孩,那種全家和樂融融的笑容太過燦爛。

  所以呢,他不過只是對他們開一點小小的玩笑。

  事實證明,不管多好的東西還是會崩毀的。

  看著那戶人家逐漸變成社區鄰人口中「夭壽」和「失德」,讓他感到無比愉快。

  也不過就是這樣的家庭而已,沒什麼值得羡慕。

  抬起頭,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被綁在鐵柱上的男孩並沒有對他咆哮,也沒有怒吼。

  「是這樣嗎……」毫無感情的紫色眸子朝向得意洋洋的人,並沒有因為這樣的真相而表現出對方期待的失控情緒,「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他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多麼微不足道的理由。

  只是這樣而已。

  「對,沒錯。」拋開了手中的煙蒂,王兆唐站起身,拍拍帶著蒼白面孔的男孩,「不過現在你也沒什麼值得我娛樂的地方了,等到虞因來了之後,我送他去跟我兒子作伴,你就跟著一起下去找你家人吧……至於旁邊的小姑娘,看你要跟著一起下去,還是陪我的手下去賺夠錢吧。」

  「去你媽的賺錢!」方苡薰直接朝他吐口水。

  輕易地閃過,王兆唐冷笑了下。

  「你們兩個真的很天真,知道那裏是我的藏身地,但是怎麼沒有想想,既然是我的地盤,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們來過。」他第一天就知道了,廟裏的人調了監視器畫面給他看,他立即就認出了他們。

  所以,他把王鴻的死訊告訴那個女人,已經上癮的女人自然不可能拒絕他的要求。

  「你的老婆……為什麼也讓她用香?」小聿看著他,不只是沈淑寧就,就連王鴻都有可能上癮了,他們明明是一家人。

  「這樣他們就不會一天到晚想要離開我,有什麼好問的。」

  叛逆的小孩、囉嗦的女人,從此之後就只能依附他而存在。

  比起那種完美的和樂假像,這才是真的擁有!那些人再也不可能對他說不要,反倒是美滿的家庭不堪一擊,這樣的結果讓王兆唐很滿意。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用對了方法才是勝利的人。

  遠遠地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

  他微笑著摸了摸男孩的頭,「好了,聊天敍舊的話就此結束吧,接下來我要處理事情了。」他留在臺灣最後的要完成的事也只剩下這件,工廠的錢他全都洗出去了,離開的手續也都安排好了,最後只要送人去死一切就都完美了。

  看他是個多好的一家之長,連幫兒子報仇這樣的事都做得到。

  那個簽下離婚協議書的女人多麼笨,估計她也己經快崩潰了吧,也只能永遠後悔自己當初簽下那張紙。

  王兆唐笑著,期待最後一件事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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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50:28 |只看該作者
 8.下篇
  ◎

  虞因看著眼前的鐵皮屋。

  那是非常普通的自搭型工廠鐵皮屋,四周都是生銹的鐵板,還有一些長滿雜草看起來已經不能再用的鋼筋。

  離海很近的屋子有著經年被海風腐蝕的痕跡,沿著水泥鋪地再過去幾尺就是同樣已經壞得差不多的圍欄,再下面不用看也知道就是海了,這裏可能原本是個似私人的堤防後來被改成工廠使用,漲潮時拍上的浪花隨著強烈的風勢被帶上岸,打在人工地面上。

  完全廢棄荒涼的區域。

  回頭看著來時的偏僻小路,他苦笑著,要是這次真的被種在這裏可能也沒人會發現吧?

  坐在摩托車後座的山貓發出了幾個叫聲,就這樣在空氣中淡去了。

  剛剛拚著一股熱血跑來,現在人真的到了,卻突然想到自己忘記帶個防身的東西……如果對方埋伏,明年的今天真的就可以來這裏拜他了。

  「好吧,反正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人要乾脆一點。」虞因抓抓頭,撥了手機後就直接往占地不小的鐵皮屋走去。

  他想,對方也應該在等他吧,所以拖太久沒有意義。

  走近鐵皮屋時,馬上就看見許多雜物,和外面一樣堆了一堆破爛鐵板,屋頂上有幾個腐鏽的洞。屋子裏意外地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髒,甚至還看到幾台似乎被整理過的機台,看來最近有人曾在這邊出入。

  接著一個染著怪異發色的年輕人從機台後面走了出來,嘴上叼著細長的香煙,「有沒有帶人?」

  虞因搖搖頭,順便抬起手表示他也沒有攜帶他具有攻擊性的物品。

  青年走過來搜了一次身後,抬抬下巴示意對方跟著自已,「過來。」

  繞過大型機台後虞因看見了黑色的房車,就是最近經常在他家附近的那台,上面的司機已經不見了,接著就是被機台擋住後方較大的空間。

  「小聿!」一眼看見被捆在房子後端的人,虞因跑了兩步,便被站在裏面的其他人給擋下來。

  看起來似乎沒怎樣。

  確認對方沒事後,虞因才看向另外那個站在旁邊的人,「你到底想怎樣,我講過幾次王鴻的死跟我沒關係,如果真要講的話,他是死在自己手上吧!」好吧,再正確一點是死在鬼手上,但是鬼也是被他殺死的,並不能怪其他人。

  「是不是都沒關係,反正我兒子就是點名你下去陪葬。我調查過了,據說你看得見東西,你應該也看得到王鴻在等你吧。」摸著手上的戒指,王兆唐漫不經心地隨口說著。

  打從進到裏面就發現了,虞因看得到那個臉部已經扭曲變形的黑色形體一直在角落等待他,但是他也看得見不同的東西就在王兆唐的旁邊,同樣也在等他。

  「雖然我很想叫你先把小聿放走,我們再來慢慢清算,不過我想壞人應該都會說是不可能的事情吧。」看著一起被捆住的方苡薰,虞因多少可以猜到些來龍去脈,肯定是這兩個小的全不聽勸告,自己送上了別人手裏。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但是他想應該是生氣比較多,至少他目前的想法是把兩個小鬼都先抄起來打屁股。

  「那是當然不行的」拍了拍手,王兆唐面前的幾個手下立即擁上來,鐵棍木攀皆有,「放心,你也不會太快死,我兒子至少拖了一段時間才斷氣,不過我不會那麼殘忍,等我看夠了就會送你下去。」

  「阿因快跑!」看著那群人擁上去,小聿跳腳大叫著。

  「說過多少之要叫我哥!」

  看著像是餓獸般撲上來的人群,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的虞因本能性地護住頭部。這時候突然想起一太要他學點防身術的忠告,但是現在想到也來不及了。劇痛很快地從體各處爆開來,所有武器都打在他的身上,真的可以用下大雨的形容詞來形容,又打又踹地讓他根本分不出來哪里痛。

  本能的驚慌與自我保護,讓虞因只能緊緊地縮著身體、抱著頭,聽到的全是那些人的叫囂謾駡聲。

  ……如果他的小孩將來會這樣,還真想出生就掐死他。

  因為太痛了,所以虞因在一片叫駡聲中沒有察覺到其他東西靠近的聲音。

  有幾根棍棒瞬間停了下來,接著是陣像尖叫的淒厲煞車聲,非常接近,原本圍著他打的那些人從謾駡變成了大叫,連逃離都來不及。迷迷糊糊中,虞因看到一台有點眼熟的野狼打橫直接從他的身上飛撞過去,一口氣把好幾個人像是保齡球瓶一樣給撞飛了。

  血和哀號同時篇遍佈。

  帶著人體一起摔落在地上的野狼還不斷地發出像是咆哮般的聲音,被壓在車下的倒楣鬼不停地大叫著,就是掙扎不出來。

  他抱著身體偏過頭,張開眼睛時只看見一雙白晳漂亮的腿從他身上跨過去,穿著長靴的主人脫下了安全帽,順手從邊的傢伙一砸,砸得對方滿臉是血地暈了過去。

  「一太哥,我找到了。」

  彎下身撿起了地上的鐵棒,跟耳機那端的人回報之後,小海掛掉了通話,兇狠地直視著眼前的打手:「幹!你們這些吃飽太閑的渾蛋,要是老娘的車壞了,你們就等著老娘每天三餐去問候你們。」

  虞因聽見了尖叫聲,他看見王兆唐那邊的黑影全消失得一乾二淨。按著發痛的身體從地上掙扎起來,有點慶倖腦袋沒有被打到,之前醫生曾交代過頭不能再受傷了,不然可能會有什麼無法預料的後遺症……

  接著他看向屋內,雖然小海的野狼撞倒了三、四個人,但是扣掉王兆唐,大概還有五個左右的打手圍在他們面前。

  他和小海有辦法對付剩下的人嗎?

  「你退後點。」微微回過頭,小海扇了扇手,「礙事,不要妨礙老娘。」

  ……他是障礙物嗎?

  把躺在旁邊的人踢開,持著棍的小海用棍端輕輕地敲了敲有著鐵屑的地面,接著微彎著膝蓋看著眼前每個都比她高大的男人們,出了冷笑。

  「小意思。」

  ◎

  「老大、老大!」

  玖深砰地一聲撞上門板,引起了整間辦公室的視線。

  「老大和佟他們出發要去抄制毒工廠了,你沒被叫到嗎?」裏面的員警看著蹲在地上揉臉的監識人員這樣問著。

  「玖深他今天沒班啊。」旁邊有人這樣說道。

  玖深立刻從地上跳起來,一手抓著手機,面目可怖地揪住了眼前的員警:「老大他們去哪里的工廠?」

  也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收起笑鬧語氣的員警立即回答他:「郊區那邊,剛剛帶隊出去了,聽說還有向地方要求協助,看起來規模應該不小。」

  「出去多久了?」玖深只差沒把眼前的員警給擰死。

  「五分鐘左右,可能已經發車了。」

  丟開那個同僚,根本不管其他人叫喊的玖深連滾帶爬地沖下樓梯,奔出大門之後,他只看見揚長而去的車陣,以及一大片送給他的車後灰。

  「老大!快回來啦!」抓著手機,玖深拚命地跳腳,「出事了啦!」

  「誰出事了?」

  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他回過頭,看見正要離開的黎子泓。

  「阿因,好像去找那個王兆唐了。」把手上的手機往檢察官的手邊一塞,玖深都快哭出來了,雖然明知道追不上,不過他還是追著那股灰塵沖出了分局門外,只希望那些車可以暫時停在附近的紅綠燈前。

  握著手裏的那支手機,黎子泓仔細聽著另外那端傳來的聲音,幾秒後他的臉色也變了。

  「怎麼了,玖深小朋友又被不科學的鬼追了嗎?」晚一點跟上來的嚴司甩著外套,看著難得慌張沖到門口的背影。

  「快去發車。」將手機夾在耳邊,黎子泓推著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法醫急促地催著。

  「出了什麼事?」看見友人嚴肅的態度,知道可能狀況很嚴重的嚴司二話不說,立即往自己的停車處而去。

  因為腿傷沒辦法奔跑的黎子泓道聽著手機那端的聲音,邊儘量快速往大門處移動。

  還沒到時,一個巨大的煞車聲從外面傳來,接著是車子後頭跟著的不斷煞車聲,黎子泓走出去時只看見玖深愣在路旁,臉上的表情驚愕萬分,連叫都忘記了。

  幸好不是學生和上班族的通勤時間,警局附近不遠處的紅綠燈前橫了一輛大型砂石車,不曉得是打滑還是酒駕,居然整台剛好橫在紅綠燈下,將路口完全堵起來,連後半段尚未跟上的警車也一併擋住。

  其他線道的駕駛也全都目瞪口呆。

  不過玖深嚇的不是這個。

  他跑出去後正想喊住車子時,他很確定自己看到了某種東西攀附在砂石車的擋風玻璃上,那東西在出事之後還掉下了車子,站在路上竊竊地笑。

  是個高中女生,但是在之前,那個女孩子應該已經死于高中那件案子裏才對……

  他親手把那個女生的半顆頭從天花板弄出來。

  太不科學了。

  真的是……太、太不科學。

  他好害怕啊……

  歪七扭八停在路邊的警車中有人打開了車門,帶著一臉怒意地瞪著砂石車,接著朝手中的無線電下令:「你們跟著凱倫先去抄那間廟,我們隨後就到!」

  從車上下來的是兩個長相完全一樣的雙生子。

  玖深生平第一次這麼感動,接著也不管到底還有沒有不科學的東西了,含著一泡眼淚就朝那兩個人飛奔而去。

  「老大、出事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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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51:06 |只看該作者
  9.

  小海丟開手上已經彎曲的鐵棒。

  「嘖,果然是中看不中用。」她用沾著血沫的靴子踢倒了一地的人,順便把弄髒她鞋子的液體抹在對方身上。

  虞因的嘴巴張到不能再大了。

  根本沒有受傷的小海得到了完全勝利,接著走過去扶起自己的野狼順便熄火,車底下的人已暈了,腿上則有一大片燙傷。

  過了好幾秒,虞因才回過神。連忙站起身後,虞因看見唯一還站著的王兆唐取出一把槍,直接抵在小聿的脖子上,「放開他,你要找的應該是我吧!」

  王兆唐聳聳肩,「你們兩個後退,不然我就在少荻聿身上開個洞。」

  盯著對方的動作,這次小海並沒有先發難,她看見虞因忌憚的神色,於是慢慢地往後退,兩個人在對方不斷逼迫下退到黑車邊。

  接著黑車的司機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副連結著長長鐵鏈的手銬。

  「一人銬一邊,不要隨便亂來。」王兆唐撇了撇唇看著兩個人,那個司機先單邊銬住了虞因的單手,接著鐵鏈穿過了車子後座裏的扶把,另端銬住了小海。

  「幹!老娘最痛恨和別人弄在一起!他媽的第一次起碼要讓你老子銬才對啊!」瞪著手上銀亮的冰冷圈環,大老遠跑來救人的小海發出不滿的吼聲。

  「拜託你就別嫌棄了……」也不想被銬在一起的虞因無力了。今天如果來的是他老子,事情大概已經解決了吧?

  「媽的,有空再去補銬。」看著鐵鏈的長度,小海估計頂多只能走兩、三步遠,接著就會被身旁的「礙物」給牽制。

  那個司機看著他們的表情有點抱歉,緊張地往後退開。

  看著無法再自由活動的兩人,王兆唐的表情有點得意,握著槍的手也指向了他們,「多了一個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過看起來也是個道上有名的女人,你們兩個一起作伴也算不無聊了──啊──」

  王兆唐的話還沒說完,哀號聲直接取代了剛才的意氣風發。

  他錯愕地轉過頭,正好看見方苡薰將手中的錐子從他背後拔出來的動作。

  「壞人的話總是太多。」

  甩掉錐子上的血,她將另外一手推了回去,接好脫臼的地方。

  旁邊同時也掙脫繩索的小聿依樣畫葫蘆地把手也弄了回去,接著彎身從布鞋裏拿出藏在裏頭的美工刀,這是對方沒有搜到的地方。

  按著劇痛的後背,根本不知道哪被刺傷的王兆唐只覺得身體異常地麻痛,持槍的那只手不斷抽搐著,連槍都握不住了。

  「喔喔,練習總算有用了。」方苡薰拋著尖錐,笑得很開心,「真沒浪費我們在圖書館的研究,就說那些醫學書一定有用。」

  聽著他們的對話,虞因突然恍然大悟,難怪他總是看到小聿在讀奇悝的書,原來他是在背各各部位的人體結構!

  「可、可惡──」

  方苡薰完全沒有任何畏懼,直接再往對方身上重重一刺,也不知道是刺到了哪個要害,王兆唐整個人立摔倒在地,看來相當小的傷口卻血流如注。

  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小聿的表情沒有變化,一點一點地將美工刀片推了出來,然後彎下腰,往成年男人的腳踝一割,暗紅色的血液直接噴上了他的半張臉。

  劇痛讓王兆唐嘶號起來。

  「小聿!快住手!不可以殺人!」虞因往前跑了兩步,突然被手上銬著的手銬一扯,痛得齜牙咧嘴,硬生生停下腳步。

  握著全是血的美工刀,小聿茫然地抬起頭看著他,紫色的眼眸裏什麼感情也沒有。

  「為什麼不能殺他?」同樣站直身體的方苡薰發出了疑問:「我最愛的人被阿聿的爸爸殺了,但是阿聿全家都是被這個人害死的,所以始作俑者是他,應該讓他死掉才對。」

  「法律會──」

  「法律不會還給我家。」

  靜靜地,小聿看著他,細小的聲音在空間中卻格外地清晰:「他也不會死……只是販毒……很快就會出來……卻不用對很多壞掉的人和家負責……」

  那是法律的灰色地帶。

  不論怎樣讓人染上毒品,讓人如何淒慘,販毒者永遠只是在獄中大笑,出獄後數著鈔票繼續賣給下一個人。

  他們不用對造成的傷害負責。

  多少人因此而死,多少家庭因此遭到破壞,但是卻無法一筆一筆地算在這種人身上。

  這樣很好玩嗎?

  已經破碎的記憶不斷湧上。

  這樣真的很好玩嗎?

  將他的家當作遊戲,像玩弄棋子般用那些香味綁住了家人。

  但是他難以抹滅的恨意無法讓法律殺死這個人,甚至法律並不會給予他死亡的懲罰,在主張平等正義的法律下,這些人居然可以得到保護。

  這樣真的真的很好玩嗎?

  他寂寞的恨只能放在胸口中不斷沸騰,日復一日讓他不斷記起曾經屬於他的所有一切,那些笑聲、那些罵聲。

  只要一次就好,但是他卻連一次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是法律卻平等對待這種人,加害者不會死,他們會被寬厚地原諒,直到出獄之後在世界上某一處繼續嘲笑著獨自舔傷的受害人。

  死亡的人不再有機會了。

  「所以,我要殺死他。」

  轉過身,再也不看虞因,他怕自己真的會停下手。和方苡薰約好了,他們兩個要一起殺死這個人,因為他們愛的人都被這個人殺死。

  美工刀在人體上重重地劃下,帶著暖意的血濺到他身上……他沒想到壞人的血也會這麼燙手,黏膩地沾在他的皮膚上,令人噁心。

  但是他已經想著這個畫面很久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個上癮者,想要傷害人的欲望不斷,總在怒意到達極限時,拿著這把美工刀傷害自己。

  有一次曾在高中裏被夏爸撞個正著……之後他就選擇一些平常人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這樣做,他才石會真的傷害到他在意的其他人。

  這一年來他真的很開心,所以他不想害他們。

  ◎

  「少荻聿!你給我住手!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再理你了!」

  看著面前恐怖的血腥畫面,無法去把兩人都拉開的虞因只能原地,看著他們像是肉食動物般,不斷攻擊到手的獵物,紅色的血液沾染在少年和少女的身上,看來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光景。

  「沒有布丁!沒有果凍結!也沒有蛋糕了!以後你的甜點我都不給你了!連你最喜歡吃的我也不給!每餐都給你吃苦瓜茄子碗豆!飯後水果是榴槤和芭樂!你聽到沒有!」

  「幹!你是在騙小孩啊!」被對方不斷扯痛手的小海白了他一眼。

  無暇理會小海白眼的虞因跳著腳,很怕他們真的就這樣把人給殺死,「我真的會永遠不理你!如果你有當我是你哥的話就給我住手!哥哥講的話要聽!」

  他看見小聿動作停頓了一下。

  在一旁的小海抓住了機會,立刻從地上撿起了她剛剛拿來砸人的安全帽,使出全身的力量就往方苡薰高舉的手拋了過去。

  隨著不自然的聲音和少女痛呼倒地,正中手腕的方苡薰一臉痛苦地按著腫起的腕部,看來可能是骨折了。

  「過來!小聿,過來這邊……」看著男孩的背影,虞因動了幾下,拉到傷口痛得倒抽了幾口氣,「你老哥我剛剛才被圍毆耶……你連過來幫我看傷口也沒有,太無情了吧……」

  這個抱怨是真的,事實上他到現在全身都還在痛,剛剛的大吼大叫還牽動了傷口,痛得他快翻白眼了。

  小聿的背影動了動,握著美工刀的手松了松,像是在猶豫著什麼。

  「你做了果醬對吧,我回家的時候有聞到很甜的果醬味,但為什麼我們現在要在這裏又痛又冷、還要幹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家裏的果醬不是你做給大家一起吃的嗎?我們一起回去吧,然後上網去訂乳酪和點心,配著果醬吃一定會很棒。」

  虞因看著他似乎有了動搖的身影,慢慢坐了下來。身上有幾個地方還在出血,再加上昨晚的勞動,他現在整個眼冒金星,實在是站不住了。

  「放下刀吧…」

  如果他再不聽,他真的也沒辦法了。

  美工刀落在血泊上。

  慢慢地轉過頭,沾滿血色的蒼白面孔有一道水痕,透明的液體不斷從紫色的眼裏冒出。

  虞因對他伸出手。

  下一秒,他緊緊抱住沖進來的身體,「好乖好乖……」瘦弱的軀體不斷微微顫抖著,帶著微低的溫度和嗆鼻的血腥氣味。

  他真的已經習摜了兄弟的存在。

  真是讓人擔心的弟弟。

  略抬起頭,小聿抓住他的手不客氣重重咬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連虞因都痛叫了聲。

  更正,是牙齒很利的弟弟。

  算了,給他咬好過他又撲上去殺人。

  看著牙齒間已經出血的皮膚,虞因單手拍著小聿的背,望著鐵皮屋頂吐了口氣。

  他其實沒有什麼把握可以制止他的……

  這樣他可以高興點嗎?畢竟小聿還有將他們放在心上,不是之前自己感到的那種排斥……一想到心情就跟著變好起來。

  「欸,你笑得很欠揍耶。」被咬還可以笑成這樣?這傢伙真的怪怪的。站在旁邊的小海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徹底鄙視這個連架都不會打的肉腳。

  「少管我。」現在心情滿爽的虞因也不在乎手腕已經發麻的劇痛。

  過了幾秒,小聿才慢慢地移開自己的嘴巴。

  「冷掙下來沒有?」看他也咬夠了,稍微猜得出來他是在發洩情緒的虞因摸摸他的頭,本來想說不夠再咬,不過皮肉痛的好像是他,還是算了。

  縮著身體的少年慢慢地點了點頭,不敢把臉抬起來。

  「太好了,我想玖深應該也差不多該找到我們了,先把我們的手弄開再說……」

  「小心!」

  小海猛然將兩個人撲倒在地上。

  槍聲響起,打中的是縮在角落不敢上前的司機。

  受了重創卻重新站起來的王兆唐又朝這邊開了兩槍,接著拖著一隻已經不能動的腿快速沖進了黑車的駕駛座中,急急地將車發動了起來。

  事情幾乎就是發生在那瞬間。

  高速向前沖的黑車在眨眼間撞破了已經很脆弱的鐵皮屋,拉著還銬在車邊的虞因和小海墜入了冰冷而黑暗的海潮中。

  只是一刹那而已。

  小聿看著空空蕩蕩的手,他再度觸碰到的溫暖只剩下余溫。

  腦袋一片空白。

  這次,不可以再放手了。

  如果那個時候,他也可以這樣緊緊地抱住爸爸就好了,如果可以做到,那麼他的家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下場……所以這次不可以再放手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越過了躺在另外一端的方苡薰,踏著滿地割人的鐵片向前走,什麼事情都沒有思考,只覺得嘴角還殘留著甘甜的血味。

  黑色海水拍擊在水泥砌成的小場岸邊,像在對他招手。

  他似乎聽見警笛聲大作。

  撞進鐵皮屋的警車乍然停下,好幾名員警從車裏跳了出來,後面跟著沖來私家跑車。

  虞夏跳出車子時,只看見他家的小兒子站在岸邊,像是失去牽線的人偶一般,墜下了。

  海浪吞噬人的聲音如此渺小。

  ◎

  他不是一個記憶力很好的人。

  冰冷的海水無預警地包圍自己之後,一切的記憶卻清晰到不可思議。

  尚未入夏的海水並不溫暖,那是難以形容的極度酷寒,一落水後手腳抽搐得無法伸展,像幾千萬根針般的海水不斷刺入身體,冰冷的手腳、嗆入海水後灼熱疼痛的胸口,衝擊力帶來的震盪讓他無法正確反應。

  黑色的海水中,他看見上面有光。

  身上插著鐵片的小海似乎早已失去意識。

  恍惚中,那片光破開來了,有人墜下緊緊抱住他的身體,小小的溫暖被海水急速沖失。

  不斷往下的車子早已灌滿了水,大量的氣泡沖刷著他們。他看見想要從車裏逃出來的那個人面部扭曲,而從裏面伸出來無數黑色的手則不斷將他拉回駕駛座上,最後一顆小氣泡從那個人的肺部被擠壓出來後,他的眼睛開始翻白,再也不能掙扎。

  他想把抓住自己的人推開,但是全身無力根本無法做到。

  不可以死。

  但是已經開始失去意識。

  接下來他就像個旁觀者,身體慢慢地開始放鬆,他發現自己好像站在另一邊看著電影般,畫面一幕幕在他面前上演。

  小海的身體不斷流出鮮血,生銹的鐵片嵌在她的肩膀上,那麼兇惡的女孩雙眼緊閉,黑色的頭髮隨著海水起伏。

  他們不斷地被車子往下扯。

  失去控制的重物最終嵌入了海底的石堆裏,揚起了一陣沙土,黑色的東西一層層將車包覆了起來,密密麻麻中分不清楚是人的眼還是手,緊緊地裹住了車體,不斷地往裏鑽入,將空間填滿。

  接著傳來光亮的地方再度破了開來,兩個動作幾乎相同的人很快地潛到了最底層,然後拉著沉在海中的三個人,但是那個手銬鎖得死緊,怎樣都弄不開。

  其中一人可能是火大了,不斷扯著後座的把手。他看得出來,臉上的表情顯示已經是極度憤怒的狀態了,如果平常在陸地上可能已經破口大駡。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他抓狂的力氣太大,還是其他原因,把手上的螺絲似乎開始鬆動,接著整個車窗的把手被扯掉,卡在裏面的鐵鏈也隨著海水漂了起來。

  那兩個人扯著三人向上浮起,很快地沖出了水面,被其他人拉上去。

  他就這樣站在旁邊看,有點意外被拉上去的其一人有著和自己相同的面孔,那種感覺有點新鮮,但是那張臉太白了,死白的顏色。

  「快叫救護車!」隨後跑過來的黎子泓脫下了外套蓋在那些人身上。

  就算發著抖,那兩名雙生子依舊緊急地進行基本急救步驟。

  小海是第一個醒過來的,咳了幾聲之後,水跟著從蒼白的嘴巴裏溢出,紅色的血染滿了她的衣服。

  旁邊的法醫制止他人將鐵片拔出來的舉動,並要脅著全部人都把外套脫下來。

  另外那兩個臉色蒼白的沒醒。

  他轉過頭,突然看見角落那邊站著一個全身燒得焦黑扭曲的男人,筆直地看著這裏,嘴巴張張合合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突然有人拍了怹一下,他往反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爽朗地對他綻出笑容,「嗨,同學。」

  很熟的面孔。

  「嗨。」他回了聲招呼。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那些現場的畫面跟著全部消失了,什麼人也沒有,安安靜靜的只剩下他們。

  「還記得我嗎?」大男孩指著自己。

  「嗯。」他點點頭。

  彷佛很有默契似的,他們兩個一起轉過身,後面的背景是間相當普通的公寓,有個女人抱著男孩坐在外面的矮牆上。

  熟悉的畫面,美麗的女人。

  那女人曾經抱著他等著父親的歸來。

  她說,她可能在某方面對不起他與他的父親,但是他們是她這輩子最愛的親人,無人可以取代,就像無法取代的家人。

  站在這裏時,他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一直很想問你,看見這些東西會很痛苦嗎?」男孩搭著他的肩膀,手有點冰冷。

  「……習慣了,很多時候會覺得有看見真好,如果沒有看到,應該也不會知你是誰吧。」他微笑著,雖然每次都會被嚇到,但是回頭想想,幸好他可以幫上忙。

  他不是什麼正義高潔的員警,不是什麼品德高尚的聖人,只是一個二十歲的死大學生,平常最愛吃喝玩樂。
  一個平凡無奇的人。

  一個只能做到自己看得見的事情的人。

  但是,他真的做過。

  就算受傷、就算麻煩,那麼大的社會裏,他能做到只有他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而且他很高興能夠幫上別人。

  即使,遇見的不一定都是好的。

  如果不是這樣,今天他也無法站在這裏帶回他弟弟吧?

  女人抱著男孩,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將來,你要像爸爸一樣一直幫助別人喔。」她這樣說著,懷裏的男孩大聲說了聲好。

  不成為偉人、不是特別的人,只是能夠幫助人的人。

  原來就是這樣,他才會天生好管閒事。

  「真的很謝謝你,打從心底的。」男孩按著他的肩膀,輕輕地將他往後推,「拜拜,虞因同學。」

  這是最後一次見到這個人了。

  「拜拜,陳永皓同學。」

  ◎

  睜開眼睛後,四周飄著淡淡消毒水的氣味。

  身體似乎沒有之前那麼疼痛,反而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輕鬆感。

  他轉過頭,看見白色床邊趴著一顆黑色的頭顱,不符年齡的娃娃臉上有著憔悴的青痕,

  「大爸,會感冒喔……」

  虛弱的聲音很輕,但是趴在旁邊休息的人卻像聽到雷聲一樣整個彈了起來,下一秒緊緊撲了過來抱住他。

  「你以後不准去現場……!」

  虞佟的聲有點哽咽。

  「唉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咩……」

  虞因笑了。

  「什麼身不由己……氣死我了你……」

  在門外看著這幕的虞夏輕輕地將病房門關上,並沒有進去打擾他們。

  「被圍毆同學清醒了嗎?」站在旁邊的嚴司很好奇地想偷看,但是被一巴掌呼走。

  虞夏給了對方一記少來礙事的兇惡眼神,然後拖著人往外離開。

  已經兩天了,他哥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休息。決定了,以後要好好鍛鏈虞因那個死小子,被圍毆就算了,居然掉到海裏還遊不起來,從頭到尾缺乏訓練,老是該他哥這麼擔心怎麼可以,起碼要把那死小子訓練成一人打三人的程度。

  在事主沒看見的地方,雙生兄弟的另外一個擅自下定了決心。


  因為急救得當,小海並沒有生命危險。

  但是她一醒來後聽到幫她做人工呼吸的是虞佟後,就整個人都開花了,當場告訴去探望她的虞佟說:「那個是老娘……我的初吻……」

  身為兄長的阿方和虞佟同時黑線了。


  之後凱倫他們在郊外的廟宇破獲了制香工廠。

  廟公完全沒想到警方會突然找上門,來不及遮掩,當場讓警方發現後面的建築物就是王兆唐的藏身處,接著由住所進入地下室後,整片廟宇的下方都是製造工廠,當場逮個人贓俱獲,順利地抄了下來。

  新聞台播報的全都是這件事。

  被其他員警救上來的王兆唐已經斷氣了,但是死因不是被尖器攻擊或溺水,他們將人拉上來時,發現屍體的脖子及身上全部都是手指的痕跡,有大有小,顏色黑得像是濃墨一般,全都掐住了王兆唐的脖子,連骨頭都被硬生生地擰斷。

  這件事情呈報上去之後,上面便指示以衝撞海面意外暴斃死亡作為結案。

  只是從那天之後,小聿就沒有清醒過了。

  沒有外傷、沒有任何創傷,但是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不再醒來。

  滅門的案子消失在大量追蹤販毒案子的潮聲裏,對一年前案件已經失去興趣的媒體此刻只追逐著毒香工廠。

  事件爆發後,記者、學者們不斷節目分析著,還研究了一套什麼毒香自救法,要是不小心買到的話可以有幾個步驟先暫時救助自己。

  結果也因為這樣,消防隊這陣子老是接到一堆自稱可能吸到毒香的人要求救命,警方也接到一大堆電話要搞清楚他家的香有沒有問題。


  整件事鬧得轟轟烈烈的,反而讓Ŷ他人可以暫時鬆口氣。

  看著電視轉播,咬著巧克力棒的玖深換上實驗衣。事件還未完,身為監識人員的他們回到崗住後還有一連串的事情必須處理,最後提交報告給其他人可以完全結案。

  「玖深,你的檔資料已經出來了喔。」阿柳從實驗室裏探出頭對他喊了聲。

  「來了。」

  拿著剛出爐的新資料,這是剛開始時他們在試驗的一些小東西,當初是商請老大他們當實驗品幫忙的,資料裏也包含驗血報告和DNA報告。

  「老大的果然和阿佟的一樣。」翻閱著報告,他心情頗好地調出電腦資料。

  因為之前發生過很多事,這家人的許多檔案他都存在同個資料夾裏,常常被打到亂七八糟的虞因當然也被分析過,畢竟要把他的DNA從一堆嫌疑犯裏頭挑出來,建檔是必要的。

  誰教那小子是常客。

  然後,玖深愣住了。

  他以為自己看見的是毫無相干的兩個人。

  「有些事情只能夠當做永遠的秘密。」猛然一轉過頭,他看見站在後面的虞夏。

  虞夏輕輕地橫過身,關閉了他的檔案,然後這樣告訴他:「我哥結過婚,有個親生的小孩,現在已經變成兩個了。」

  看著空白的螢幕,玖深被動地點點頭。

  秘密,只能永遠沉默下去。

  於是他也選擇沉默。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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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51: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醒來的時候,沉在水裏。
  有雙溫暖的手摸著他的頭。
  “小聿,說幾次不要在浴缸裏睡,會淹死的。”
  有人將他拉出水裏,加大的浴缸都是暖暖的溫水,“你小時候很喜歡玩水,老爸才幫你弄了個大浴缸,可不是要你長大邊泡水邊淹死在裏面的。”
  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溫柔的臉龐。
  “有你喜歡吃的布丁喔,今天去接姊姊時在路上買回來的,起來頭髮吹一吹,衣服穿一穿,出來吃點心吧。”
  看著熟悉的臉,他有點遲疑,話語梗在喉嚨裏,最後輕輕地吐出聲音:“爸爸……”
  “怎麼了?”男人揉揉他的頭,“不要撒嬌,都這麼大了,每次都洗到被老爸從浴缸拉出來,羞羞臉啊。”
  抓著男人的手,他將臉貼上寬厚的掌心,眼淚就這樣掉了出來。
  這是他的……
  “小聿乖,羞羞臉也沒關係啊,反正看你發育滿好的,老爸可以安心點,以後你一定會生很多孫子。”擦去對方的眼淚,男人輕輕地抱了抱他,“乖乖,快點出來吧,不然你哥跟你姊就會把東西都吃光喔。”
  “好。”
  男人出去之後,他從水中站起身,鏡子裏稍微蒼白的面孔上鑲著像是寶石般的紫色眼珠,映著光。
  離開浴室後,兄姊在客廳裏打鬧。
  沒有神壇,桌上放著他最喜歡的點心。
  小時候父親經常買來引誘他們、騙小孩的東西,也因為這樣,他們全家都很喜歡這種甜膩的東西。
  赤著腳走進了廚房,媽媽正在準備著晚餐,一看見他進來就露出了微笑,“小聿去客廳吃點心啊,爸爸買回來的喔。”
  “姊姊哥哥會留給我……”細小的聲音從嘴巴裏發出,不善言語的他只能做到這樣。
  “哥哥姊姊對小聿很好的嘛。”母親笑著,忙碌地張羅手上的食材。
  “我幫忙。”溜過母親身後,他看著已經快沸騰的鍋,熟練地把放在旁邊準備要下鍋的材料分別置入。
  就像那天一樣。
  他們歡歡喜喜地,幫全家準備那餐。
  很豐盛的一餐,他與母親兩個人在廚房中一左一右地調理著最豐富的食物,每道菜色都發出不同的香味。
  兄姊跑了進來,熱絡地幫忙將碗盤端出去。
  男人走了進來,輕輕地在母親額邊吻了一下,所有小孩都發出很大“喔”的竊笑聲音。
  那一餐他一直都記得。
  他與母親挖空了心思,兩人合作無間地做出了記憶中最好的一頓飯。
  熱騰騰的飯、香噴噴的菜,還有餐桌旁很多人嬉笑打鬧的聲音。
  他坐在那裏看著所有人都吃得很滿足,父親一直吃著他做出來的菜,臉上充滿了笑意,頻頻稱讚好吃、很好吃,他家的小聿也有很好的廚藝,以後就不用怕跟老婆吵架沒飯吃了。
  如同曇花一現的嚮往。
  房子不再尖叫,那些聲音像是永遠消失般。
  “小聿有個很好的哥哥。”
  看著家人,他握緊了手掌,貪婪地將他們的臉全都看得清楚,永遠地烙印在心中,“還有很好的爸爸……”
  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但是他只能笑著,“謝謝你們……”
  真的很謝謝你們是我的家人。
  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父親伸出手,摸著他的頭,“那很好、很好,我的小聿以後可以過得很好,爸爸可以放心了。”然後他夾了菜,放入他的碗裏,“小聿做的菜很好吃,以後你也要這樣煮給你的哥哥和爸爸吃,要做個乖孩子。”
  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清醒時,臉上全都是眼淚。
  坐在旁邊的虞因靜靜地將衛生紙盒放在床邊,隨便他去擦。
  悲哀的情緒久久不能停止。
  過了很久,他抬頭看著旁邊的人,後者默默地倒了一杯茶水放上他的手,“是真的,你爸爸剛剛走了。”像知道他夢見什麼般,虞因輕輕地說著。
  那個黑色的人離開了。
  幾乎漫長得像不會停止的十幾天中,那個黑色的人影始終不曾走開,就這樣站在病床邊。
  剛開始虞因還以為是什麼東西,但是轉念一想,便完全明白了。
  沒有任何惡意的黑影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極其溫柔地注視著久久未醒的孩子,也不在意旁邊的虞因,就是那樣站著,直到剛剛才離去。
  虞因知道那個人不會再回來了。
  “阿柳哥在你家的花圃挖出了一個箱子,裏面的錄音資料是王兆唐當初逼迫你家賣房子還債,還有對你姊姊哥哥做的一些事情……好像都被你爸錄起來了,還有一些相關的罪證,這些都已經呈交給警方,另外這裏有一封信是留給你的。”虞因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折好的信封遞給她,“我們都沒看,另外這條項鏈也是給你的。”
  他拿出了當初被雙雙找到的紫色項鏈。
  看著那封信,小聿抹了抹眼睛,“念給我聽……好嗎?”
  夾著留下來的信,虞因看著他的樣子,也只好點點頭,“如果不想聽的話可以隨時叫我停。”他打開了信封,看到裏面有幾張信紙。
  “好。”
  小聿點點頭。
  拍拍他的肩,虞因打開了信件,將上面所寫的淩亂字體讀了出來——

  給我的孩子:
  或者你是發現這封信的人,這應該已經是我的遺書了,我只想傳達最後的事情,即使我希望看見的是我的小孩。
  這輩子我做了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
  好事是我擁有完美的家庭。
  壞事是我親手破壞了家庭。
  小聿,我最疼愛的小兒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老爸希望你正在一個好人家裏面。
  老爸做了太多對不起你的事情。
  你是我的兒子,我完全相信著……但是我卻懷疑你。
  我想,你應該已經恨我到骨裏了。
  對於你,老爸除了虧欠之外還是虧欠,我不敢再告訴別人自己最疼愛你,那麼多殘忍的事情都是我親手造成的,即使你恨我也無所謂。
  現在的我已經完全無法擺脫那個人,我憎恨那些香,卻沒有辦法自製。
  失敗的我需要很多藉口,我無法克制自己的行為,只好全部發洩在你身上,每當你用那雙太過清澈的眼睛看著我時,我真的感覺到很痛苦。無法盡到父親的責任,卻只能用恨來讓自己輕鬆沉淪。
  是的,我是個卑鄙的老爸,讓孩子痛苦來減輕我的罪惡。
  我不敢說你是我的親生兒子,因為一說出口我就不能告訴自己,我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只是我從未懷疑,你的確就是我的孩子。
  趁著腦袋還清晰時,我想寫在這裏。
  你可以一直恨我,至少老爸還能在你心中。
  我害死了全家,已經沒有人可以活下去了,這些香害死了我們。
  但是小聿你不能死。
  你是個很好的孩子,你應該好好活著去享受更好的東西。如果我們不在了,你就不用再忍受這種痛苦。
  老爸真的很愛你。
  所以無法帶你一起下地獄。
  你該有的是更好的家庭,然後好好走完人生。
  老爸擁有的一切不會讓那個人拿走的,我將留給你,這是給你未來的成年禮,那條紫色的項鏈你要好好戴著。
  代替我們,要勇敢地活下去。
  最後老爸想跟你說的是……
  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老爸很喜歡。

  “他只有寫到這裏了。”
  看著後面的幾張塗鴉,虞因小心翼翼地說著。那些塗鴉上是一些速寫,看得出來是房子和小孩的模樣,不過線條很淩亂,可能是在寫信同時一併畫下的,不知道當時寫信的人是怎樣的心情。
  但是信紙上的筆跡幾度顫抖,有些已經被水模糊了,幾乎無法辨認字跡。
  他不敢驚擾小聿,那張平常幾乎沒什麼表情的面孔現在都是淚水,那痛苦的神情讓他也很不忍心,他無法告訴他那個人應該是哭著寫下最後的留言。
  只是小聿總會知道的。
  “我弄錯了……”抓著冰冷的項鏈,小聿捂著臉痛哭了起來。
  他一直以為他的父親恨他恨得連死都不想讓他跟著全家一起……但是他搞錯了,他真的搞錯了。
  因為太愛他了,所以捨不得他一起死。
  這就是他們最後留下來要告訴他的事情。
  歎了口氣,虞因做到床邊,抱著不斷顫抖的人,拍著他的背,“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以後就會過得很幸福的,一定會。”只有他過得越好,他在下面的家人才會越放心,直到有一天,就會重新再回來這個世界吧?
  “嗯……”無法停止哭泣,小聿反手抱住身旁的人。
  “醫生說你的身體只是有點虛弱而已,清醒後好好補補,過兩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不會安慰人,虞因只好低聲地說著其他的事情。
  “嗯。”
  “還有你那些果醬啊,也太多了吧,為啥還有玫瑰果醬啊,我看拿一點去送小海好了,聽說她的傷勢也不輕,叫大爸拿去她會很高興的。”這次也因為他們的關係害人家白白受傷,自家老爸賣一下色相應該沒關係吧?大概……
  據說小海最近出院了,愛的熱情攻擊在初吻之後更為熱烈,現在本人還會跑去警局送愛的便當。
  “嗯。”
  “你這次玩太大了,我有點不高興,處罰你一個月不准去吃點心屋。”看他在殺人真的好恐怖喔,後來方苡熏也被滕祈拖回家再教育了。
  “嗯……”
  “……你手上那條項鏈價值三百七十萬。”這是玖深找來專家鑒定的結果。
  “……”
  “我沒誆你。”
  所以他弟現在正拿著一條三百七十萬的項鏈在抱他,真是好昂貴的擁抱。
  “……”
  “……”
  ……



  他從安靜的睡眠中睜開眼睛。
  幽靜無聲的空間似乎連灰塵飄落的聲音都顯得明顯。
  自窗簾中投進的微光在地上拉出了一條淡淡發光的線,盡頭爬上了牆邊的小桌。
  映亮了擺在上頭的物品。
  手機、項鏈和相框。
  過年之後,他們全家挑了個時間去了一日遊的照片,有人因為去鬧羊被羊追撞。
  還有幾年前,他們一家五口漾著笑臉在一樣牧場時的相片,他的父親用著溫柔笑臉抱著他們所有的人。
  後來他在那本書的書衣中看見了這張被藏著的相片。
  他已經不是從冰冷的水中醒來,也不是在吵嚷中沉睡,空氣中沒有詭異的甘甜氣味,胸口不會無時無刻漲滿了機會爆裂出來的情緒。
  醒來的時候,心情是輕鬆的。
  窗外有這淡淡的香氣隨風傳了進來,慢慢地讓他清醒。
  他跳下了床,今天睡得比平常晚了一點,走出房門之後樓下已經有電視的聲音了,經過廚房時,大爸笑吟吟地拿了杯早晨飲料給他。
  他看見哥哥坐在沙發上看電影台,偶爾會跳臺看一下晨間新聞。
  於是他靠了上去,坐在沙發另外一端,貼在身旁人的背上。
  “一大早就在撒嬌,今天也沒用,為了處罰你上次的事情,你一個不可以出去外面吃點心屋。”
  盤腿坐在沙發上的虞因無視於背後的無言攻擊,很堅持地維持自己的懲罰原則。而且其實他讓步很多了,沒出去吃,還是經常上網買回來,只是這小子很愛吃到飽點心屋,現在連滾背後這種招式都來了。
  “去啦。”
  “不去!”
  “去啦……”
  “別想!”距離一個月還有十四天又十六小時,他才不會因為這樣就破功。
  “哥……”
  正在喝飲料的虞因一口噴了出來。
  這招好陰險啊!
  “這……我考慮考慮……”可惡,也來得太突然了,因為想要吃點心屋就可以直擊他的要害嗎?
  寧願平常叫他阿因,只為一個點心屋甘願改口叫他哥嗎?
  晨間新聞播著某工業區發生化學爆炸,引起熊熊烈火。
  他看著畫面上的火焰。
  小聿醒來的那天,那棟尖叫的少荻家夜裏突然發生大火,雖然沒人住,但是屋裏還是充滿了易燃物,火勢兇猛難以撲滅,整整燒了一天一夜,最後整棟房子被燒得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留下來。
  後來火場鑒識官告訴他們,起火點應該是在玄關。
  當年有人自焚的那個玄關。
  但是他們找不到起火原因,最後以意外結案。
  他問過小聿,小聿說沒關係,那棟房子已經不會再留有什麼遺憾了,今後他的家就在這裏,焦黑的土地會成為過去,但是他不會忘記在那裏出生與生活的任何事情。
  帶著那些心碎的記憶,他會過得非常好,與新的家人一起永遠過著新的生活。
  因為他好,他的家人才會更好。
  虞因淡淡地歎了口氣,擦了擦自己噴出去的飲料,“算了,今天放學後我們去吃吧,剛好約小班長一起去,之前向他借錢的事情都還沒好好謝謝他。”
  他這一路上得到很多人……好吧,還有可能不是人的幫助。
  事件過後,有天虞因突然驚悚地發現自己不跳針了,現在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不過習慣之後倒也沒什麼感覺了。
  “謝謝哥。”
  小聿露出了笑容。
  雖然很淡,但是是他真正快樂的笑。
  以後,一直都會這樣吧。
  在準備好餐點後,全家人一起享用早餐。
  他在玄關幫他們提著背包和公事包,幾個大人快速地準備好,該上班的上班、該上課的上課,每個人都朝向不同的地點出發,但是最後還是會再回到家裏來。
  “小聿在家要乖,無聊可以去找阿司他們玩。”虞佟揉揉他的頭,交代著。
  “記得上網去看一下你想吃的店家。”
  他站在門口,朝他們揮手。
  “大家路上小心。”
  今後,他會過得很好。



  “結果林雅晴是怎麼死的?”
  等待著屍體解凍時,嚴司泡了可哥遞給來訪的友人。
  像是所有事情都落幕了,卻又好像那邊有個問題還未被解開。他看著友人,早早已經遞上去的驗屍報告說明了死因,但是似乎這部分還未結案。
  “被殺死的,你不是知道嗎?”黎子泓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打開筆電真背處理其他公文。
  “廢話,我當然知道,但是為什麼會在那邊被殺死咧?”根據那個小女孩所說的,她只知道是個男的殺死林雅晴,不過到底為什麼被殺死,他不曉得。
  黎子泓呼了口氣,端過了溫熱的飲料,“這是依據玖深提供的報告所做的推測……現場發現的男子鞋印後來證實和王兆唐的鞋印一致,刀上有他的指紋,林雅晴死前有抓過對方,指甲中有王兆唐的DNA,調出來的通聯紀錄證實戀人確實相約在那邊見面,當時殺死她的人應該是王兆唐無誤。”
  翻開了玖深的整體調查,那棟屋子裏有很多腳印,有深有淺,有的被警方踩壞了,有的保存著。他搞了兩天才把所有腳印都弄出來,發現了當初林雅晴在屋子中徘徊了幾圈,其中在二樓翻找東西、留下了指印,接著上了三樓等待。
  後來王兆唐準確無誤地上了三樓,兩人在那邊起了爭執,林雅晴被殺死。
  “林雅晴的銀行存款被提領一空,對比了現場幾張鈔票的號碼,是她提出金額中其中一小部分。我們認為她可能因為香的關係和王兆唐有金錢上的糾紛,那筆錢最後在王兆唐名下的帳戶被找到……我是這樣想的,林雅晴可能想帶著這筆錢遠走高飛不再做賣香人,當時王兆唐就在附近的沈淑寧那邊,兩個人約到少荻家說這件事。王兆唐本身有很強烈的佔有欲,當時聽到林雅晴拒絕他,很可能憤而行兇,但是這只是個人推測。”
  隨著兩人的死亡,真相將永遠被埋藏在無言之中。
  黎子泓思考著,也只能如此結案了。
  但是似乎有什麼牽引,那個藏有屍體的房間居然就是少荻聿原本在那個家中所擁有的房間,裏面的東西幾乎全被丟棄了才會如此空曠。
  他們不明白房間為什麼會全被貼上了黑紙,也不知道為什麼死者會選在那邊談判。
  這些也都問不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嚴司坐在旁邊的椅子,轉了兩圈,“我一直很好奇,到底為什麼你會突然請調到這個地方,我記得你當初的工作好像離家比較近吧?”他的這個前室友來得太突然,照理來說他的工作應該比較不容易變動。
  後來他問過朋友,才知道這傢伙是主動請調的。
  但是他不懂為什麼。
  “……因為王釋凱。”
  “誰?”有點陌生但是好像又在哪邊聽過這名字,嚴司抓抓腦袋。
  “我以前所屬的地區,有位元叫作王釋凱的員警,他在追查一起毒品案件,後來等我知道時,他已經因公殉職了。當初允許他去查的人就是我,我簽下了申請公文,沒幾天他的遺體就被發現了。”抹了一把臉,黎子泓一直都記得這件事,“當時涉案嫌疑犯就是王兆唐,但是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只好放走他。”
  於是當他知道這裏有王鴻的事件後,他就請調了。
  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正在牽引他往這邊走,來到之後就接手了少荻家的案子,之後就開始與這幫人糾纏不清了。
  工作上來說,其實也混得太靠近了些。
  只是,他也不怎麼討厭就是了。
  “原來如此,一起謎底都解開了!”嚴司給了他一個拇指。他就說嘛,這個其實很愛在固定地點工作的傢伙怎麼會突然請調,還這麼多管閒事地去幫虞因他們。
  笑了笑,黎子泓繼續看著自己的電腦。
  一件終結,卻代表會有更多案件開始。
  他們的工作不會停止,日復一日,停止又繼續。
  “對了,你今天為啥又跑來我這裏處理公文啊?我這裏好像叫作法醫工作室,不是大檢察官的辦公室耶?”
  “……上面又來巡察了。”以為他真的很喜歡到這裏嗎?他也是沒得選擇才過來的,“我請同事告訴巡察的,我今天會在這邊和法醫討論檢驗報告。”
  “哇哇!這裏不是你的避風港吧!”
  ”下班之後請你吃晚餐。“
  “……火鍋吃到飽喔!”他會選高級的那種,貴給他死。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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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52:4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一太,聽說你要繼續讀完嗎?”
  上課之後,虞因在走廊轉角處遇到了那個讓他一直掛心的人。
  一太點點頭,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淡淡微笑,“因為和家人溝通過了,後來也沒什麼大礙,就直接讀到完吧。”
  旁邊的阿方按著頭,一臉很無奈的表情。
  後來,虞因終於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據說眼睛不好的一太每次去醫院都檢查不出個所以然是因為……不管視力測驗、顏色測驗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測驗,他都很要命地靠直覺猜中,結果醫院完全驗不出來他有什麼問題,不管去哪個醫院都一樣。
  阿方挫敗了。
  後來小海介紹他們去的那間好像是什麼私人民俗診所,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對方居然讓一太的視力暫時維持得勉勉強強。
  這讓虞因稍微安心下來。
  “欸啊?你看起來心情好像很輕鬆,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麻煩應該都解決了吧。”那個麻煩人物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過我想你最近要注意一下你的功課了,因為總感覺你這次會被當掉,暑假要參加輔導。”
  “……拜託請告訴我可以消災解厄的辦法。”虞因馬上暈了。
  要死,如果被他老爸知道要暑輔,他還不被輪流掐死!
  “就……期中全及格應該就可以過關了吧,不過只是我的感覺,你不用太相信啦。”百說百中的一太很委婉地告訴對方。
  “我一定會相信的!”糟糕,看了要快點去跟同學借考試範圍的筆記。
  跟兩個人道別後,虞因有點想去撞牆了。
  就說他翹課翹太多遲早會完蛋,現在現世報真的來了……看來只好使出最終絕招,不擅長的英數叫小聿教他好了。
  雖然很沒面子,但是這是最終手段。
  握拳,虞因開始想要怎樣去拐騙小孩。
  “喲,阿因大哥哥,一大早站在這裏幹啥啊……”
  一轉過頭,虞因反射性地給了女性友人一記白眼,只好他才看到女人後面有個不認識的男生,斯斯文文的、好像很多錢那種。
  這判斷來自于對方身上的名牌。
  李臨玥笑了一下,把那個男的先遣走,“最近新釣的,不過他也只是玩玩,剛好最近有人可以接送上下學。”
  他們搭肩走著。
  從小到大,不是什麼男女之情,他們是可以一起對砸垃圾的好夥伴。
  “男朋友一直換,當心真的玩出問題。”雖然他知道友人很潔身自愛,不過換男友的速度快到簡直像是在換衣服,這讓虞因擔心她真的有一天會吃虧。
  “安啦,我很節制。”撥著黑亮美麗的長髮,李臨玥微笑著,“如果不小心搞出人命,對方也要是個會照顧小孩的好爸爸才行。”
  “現在很少吧,會玩的男生不一定是好爸爸啊。”看著旁邊漂亮得讓許多男生傾慕的面孔,多年來還只將對方當好朋友的虞因跟著笑道。
  他們就是這樣的關係。
  女性美的讓人屏息,多少人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但是那裏面不包括他。
  “那如果那天真的有了,你要救我嗎?”李臨玥笑容加深了,“看來看去,也只有阿因大哥哥我比較放心啊……”
  “拜託你眼光好一點。”
  虞因拍怕女性的肩膀,就像哥們兒一樣,“不過身為死黨,如果你哪天真的被不負責任的人搞出人命,我可以勉為其難地伸出小拇指救你。”
  “約定了喔,乾爹大哥哥。”
  於是,他的生活逐漸回到了軌道上。
  看著開始開花的矮樹群,虞因目送著先一步消失在走廊轉角的女性友人。
  他笑了笑,真的感到很輕鬆了。
  下一個轉角,一雙灰色的眼睛突然對上他,完全陌生的奇怪女孩就站在他面前,胸口處是大片血跡。
  黑色的血滴在走廊上,冰冷的氣息從他耳邊刮過。
  或許回到軌道上吧?
  ……大概?
  “拜託不要再來了!我會被當掉啊——!”

  《因與聿案簿錄系列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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