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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護玄]《因與聿案簿錄-終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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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1: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該看到東西的地方反而看不到,
  被預期的表現卻沒有表達出來,
  事情並不單純,人心更難以捉摸,
  你,準備好揭開真相了嗎?

  時間漸漸推移,小聿來到虞家已經一年多了,
  與阿因相處越久,他的情感越是外放,
  但每當眾人不注意時,暗暗彎起唇角的那抹笑,
  究竟隱含了什麼秘密?他和方苡薰又偷偷策劃著什麼計謀?

  校園中偶遇的小女孩,將阿因帶往了「秘密基地」,
  沒想到那個充滿心碎記憶的地方,竟然就是所有事件的開端!

  接踵而來的威脅、警告,是危機也是通往真相的捷徑,
  故事到了最後,一切一切開始慢慢改變了。


  他沈到水裏。

  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吵雜像是蜘蛛網般的糾結成了一片。

  再怎樣安靜的空間裏都無法揮之而去。

  那些聲音像是詛咒一樣回蕩在每個可能存在的地方。



  過去,可能很美好。

  寂靜的空間中繚繞煙霧,然後緩緩的從細小的視窗與排水管飛散出去。

  幹嘔、窒息、暈眩,甜膩的味道滲透了每一寸肌膚,沒入了血管當中隨著血液浸透了細胞。

  如果不愛我,為什麼要找上我?

  吼聲、撞門聲,濃膩的血腥氣息。

  由外鎖上、那扇不可能再打開的門,像是封死了他任何感知。

  他靜靜的沉入水中。

  一切……這樣就好了吧……

  楔子

  那天其實下著雨。

  短暫的、像是那個季節偶然會有的某個過程。

  「就是這間啦,一定是出事了,昨天晚上發出很大的吵架聲音跟慘叫聲,結果就沒有看見這戶人家出來。」

  頂著細雨,因為常常被吵鬧聲驚擾的鄰居拉著管區,邊細細抱怨著他們經常在打小孩打女人,有時候還發出恐怖的聲音,造成附近居民不安,但是這次很異常,昨天慘叫之後,今天一天整幢屋子靜到離奇,反而讓他們覺得更加奇怪了。

  「員警先生,快點開門看看是怎麼回事。」

  站在獨立房屋門口,似乎隱約嗅到有種怪異氣味的員警皺起眉,似乎也覺得不對,敲了幾次們都沒聲音後他檢查了下門窗。

  幾乎都是鎖著的,連細縫都沒有,門下甚至看見一點點像是毛巾或是什麼布料的東西,像是被裏面的主人刻意堵住。

  讓員警感覺到怪異的是,屋內的燈為打開的。

  下午的天空其實還算亮,但是他卻從窗戶毛玻璃看見了日光燈,以及印在窗上那枚已經開始變色的血手印。

  「開門!快開門!」用力的拍打大門,感覺到不對的員警立即回報了中心,然後和幾個鄰居用力的撞開了大門。

  瞬間,濃烈到讓人頭暈噁心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那是混著血腥的汽油味道。

  一個男人全身濕漉漉的走出來,沾著血跡的面孔露出了異于常人的陰森笑容。

  他張開了有著黃色牙齒的嘴,「再見。」

  下一秒,大火從男人身上熊熊燃燒。

  ◎

  「嘔--」

  虞夏冷眼看著五分鐘裏面吐走的第三個人。

  「要吐的給我滾出去!」看著還勉強站在裏面但是臉色發青到最高點的其他人,他終於抓狂爆吼,接著真的還有兩三個鼓著嘴巴的人沖出去,幹嘔聲從外面此起彼落的傳來。

  他踏在充滿暗赤色的地面上。

  「唉呀,真是糟糕的現場。」從封鎖線外走進來不屬於他們小隊的支援者,壓了壓帽子後他繞過了地面上燒焦痕跡與自己的兄弟並肩站在一起,「局長剛剛交代了這件事情要把媒體壓下來,太過血腥。」

  看著自家連臉色都沒變的兄弟,虞夏點點頭。

  最靠近他們的,是一隻手,『只有一隻手』。

  斷臂的切口處有些斑斑點點的東西,血液早已凝固,就像鋪滿了整個地面那些一樣。

  看著八成都跑出去吐沒什麼用處的同僚,他再度把視線轉回了現場。

  地面上掉落了幾把扭曲變形的家用刀,全都沾滿了血跡,而曾經被稱為人類的軀體歪七扭八的躺在房子的各處,有男人、女人以及可能是孩子的年輕人,但是因為屍體有多處缺殘,所以第一時間無法辨認出到底有多少人。

  「老大,自焚送去醫院那個人死了。」從外面傳來喊聲,還在抹嘴巴的員警一看見屋內慘樣,又鐵青著臉轉開頭。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真的很難想像有這種可怕的死法。

  不管是男人女人或小孩,每張沾滿血的面孔上都有著死亡那瞬間的劇烈驚恐,圓瞪的眼睛以及想要哀號而扭曲面容,像是要穿透皮膚而賁起的筋還留滯著,擴張的毛孔被開始乾涸的血液給堵塞。

  早就已經不會跳動的心臟被人挖出來丟棄或者亂刀搗爛,曾經美麗的女孩身體用不自然的方式掛在破碎的沙發上,從肚子中被扯出的臟器流滿一地、纏住了她的下半身。

  想要爬上樓梯逃走的男孩被切斷了腳踝,另只腳的後腳筋幾乎被剁碎,唯一完好的手死死抓著樓梯邊的欄杆,驚愕的面孔彷佛還在感受最後的痛苦,將之一起帶進地獄般。

  最小的孩子似乎還不到國中的年紀,穿著染血的可愛洋裝,腦袋歪斜一半。

  屋裏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砸的破碎,沒有幾處完好,就連樑柱都似乎被過於強悍的力道給砍出痕跡。

  而很有可能是造成這所有一切的人就在不久之前,在地方員警與民眾的面前,活生生自焚死亡了。

  「唔--」

  「玖深你給我進來!」頭也不回,虞夏冷冷的喊住剛來就想轉頭逃逸的監識人員,「你不是看過更恐怖的嗎!」

  被旁邊的同事推了推,苦著一張臉的玖深害怕的抓緊自己的工具箱,僵硬的轉回過身,「我、我今天負責外面行不行?這種阿柳比較會做啦……」太超乎正常理解的東西他實在是沒辦法,尤其是這種異常殺人案件,他看見死者害怕的表情都會有種……好像自己也可以透過他們感覺到一樣,真的不行。

  「玖深今天跟其他人做外組啦,帶來的人手很多,屋子裏就交給我們吧。」站在旁邊的阿柳連忙打著圓場,在虞夏發難之前他趕緊調入了更多的監識員警進入蒐證。

  這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件。

  維持秩序的警方罕見的拉起了遮蔽布擋住了所有門窗,讓民眾與媒體無法窺見屋內景象。

  「夏,你過來看這個。」

  招呼著正在巡看現場的人,和阿柳一起蹲在客廳邊廁所的虞佟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叩了叩有些變形的門板,「鎖很死。」

  一進門他們就發現了,這間廁所門外加了很多鎖,有的裝上手法工整、有的卻很隨便粗糙,直接就能辨認出是不同時間裝上的。

  「排氣口被撞壞了,看方向應該是從我們這邊往內踹壞的,門上有幾個鞋印。」比劃著門上的異狀,阿柳疑惑的眯起眼,「裏面……好像有水聲耶?有誰在裏面嗎!」後面這句他是用喊的,然後重重的拍了兩下門。

  這次連站旁邊的虞夏都聽見了。

  細小的水流聲從扭曲的門板後傳來,沒有停止,不停的流入排水孔的呼呼空洞聲。

  「有沒有人在裏面?請放心,我們是員警,已經沒事了。」試著把聲音放軟,虞佟輕輕的拍了拍門,「我們現在就打開鎖,不要害怕……」

  話還沒說完,虞佟突然感覺自己被往後一扯,連旁邊的阿柳都一起被拉往旁跌倒。

  「閃邊!」

  說時遲那時快,轟的一聲巨響讓所有屋裏外的員警、監識人員以及剛到的檢察官全部都看向廁所……那扇飛出去撞到馬桶的門板。

  「老大--不是說不要破壞現場嗎--」玖深的悲嚎傳進來了。

  帶著鎖一起飛出去的門叩嚨了聲發出最後的哀鳴,滑到馬桶邊、安息。

  無視于滿室驚嚇、無奈的目光,踹飛門的虞夏踏進了浴室。

  第一感覺是浴室相當的黑暗,透氣的小窗外面有鐵窗而窗面上被貼了黑色隔熱紙,加上沒有開燈,讓這個空間相當的黯淡。

  細小的聲音從虞夏腳下傳來,他低頭看見了整浴室積滿了水,那些水是從旁邊的浴缸滿溢而出,遮住另一半空間的浴簾之後還有不斷補充水的聲音。

  「誰在這裏!」

  唰的聲,印有小小花朵的藍色浴簾被用力扯下。

  那一秒,虞夏以為自己又看見新的屍體--

  溢滿的浴缸中沉著一個人,在黑暗的浴室當中其實看不太出來是什麼樣子,只是形體不算大,很有可能不是成人。

  在後面的虞佟打開了電燈。

  浴室重新填滿光明的那一秒,他們看見了比正常規格還要大一些的浴缸中沉著個男孩。

  「……拿個毛巾什麼的過來。」按掉了水龍頭,虞夏踩過了滿是水的地面,慢慢在浴缸邊彎下身。

  將手放進水中的那瞬間,他突然被抓住了手腕,然後一雙紫色的眼睛猛然在水中睜開,帶著淡淡的疑惑,隔著水望著他。

  虞夏第一次在現場遇到這種狀況。

  「還活著!快點把他抱出來!」虞佟的聲音驚醒了發呆中的兄弟,「這裏有倖存者,快點叫救護車!」
  他們合力把沈在浴缸中的男孩給抱出來,好幾個員警不斷拿來跟鄰居借的浴巾、毛巾包住了冰冷到像是屍體一樣的唯一活口。

  四周鬧哄哄的。

  毫無任何表情的男孩沒有鬆開抓住的手,像是看著他人事情一般,任由身邊的其他員警將他護著、拉著,紫色的視線落在虞夏和虞佟臉上。

  「救護車在外面了,可是……」救護人員沖進來怕破壞現場。

  員警的話沒有全都說完。

  沒有多想,虞夏一把抱起了裹著大毛巾的男孩就往外跑,還不忘把毛巾蓋在他頭上以免被記者拍到。

  「失溫的很厲害,我們得馬上送醫。」

  和急救人員打過招呼後,虞夏正想轉頭叫個人一起去醫院,只在那眨眼時間,他馬上就發現自己的手腕還被人緊緊的抓住。

  那只冰冷異常的手執拗的不肯放開,虛弱的手指用出了最大的力氣,幾乎陷入他的皮膚裏面。

  「虞警官?」相熟的急救人員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我跟你們一起到醫院。」

  那是,一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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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2:59 |只看該作者
  1.上篇

  他從安靜的睡眠中睜開眼睛。

  幽靜無聲的空間似乎連灰塵飄落的聲音都顯得過大。

  自窗簾中透進的微光在地上拉出了一條淡淡發亮的線,盡頭爬上了牆邊的小桌,映亮了擺在上頭的物品。

  手機、書本和相框。


  夏天的時候,他們去了南部的相片;過年時候,他們去了年貨大街拿氣球的相片,還有不久之前,屋主們趁著天氣冷以及都放假在家裏召開火鍋大會時候的相片。

  因為像框只有一個,所以那些更多的照片被塞在後面,隨時會輪到。

  手機的時間往前跳動了一分鐘,門外的走廊出現了似有若無的腳步聲響,細微到幾乎聽不見,每天天剛亮時候就會有人清醒,從每個人的門口走過,接著下了樓、替所有人準備一日的開始。

  還有五分鐘。

  閉上眼,他回到了黑暗裏。

  他已經不是從冰冷的水中醒來,也不是在吵嚷中沉睡,空氣中沒有詭異的甘甜氣味,胸口不會無時不刻漲滿了幾乎爆裂出來的情緒。

  半敞的窗外只帶進來一點點植物的氣息,那是每個人窗外都會種著的花草。

  輕輕的呼了口涼涼的空氣,倏然就翻開身上的棉被,幾乎會刺人的低溫很快就把腦袋裏剩下的睡意全部都驅逐,完全沒了。

  「……啾……」

  果然還是會打噴嚏。

  舒展了下筋骨,他從柔軟的床上離開,拿起了桌上看到一半的書本小心翼翼推開房門,連走廊都還在沉睡的公用區似乎還可以聽到其他房間裏傳來的規律呼吸聲。

  踏在有點冷的地毯上,他順樓梯往下,才剛走到廚房外面就聞到了香香的味道。

  「欸?小聿?不是說冬天不要那麼早起嗎,也不拿件外套,小心感冒。」如同往常般正在廚房準備東西的屋主一看到他就頓了下,脫下了身上還帶有些許溫度的薄外套幫他穿上,「快好了,你在這邊等一分鐘。」

  一分鐘後,他夾著書本,雙手握著有熱度的杯子往客廳走。

  跟著腳步搖晃的液體有著讓人舒服的香味,經常都會變換,有時候是熱牛奶、有時候是可哥、有時候是奶茶……或是像現在一樣泛著漂亮金黃色的濃湯。

  沒那麼早起的其他兩個人可能很少嘗過早上的特別飲料。

  幫大家準備早餐的屋主會給自己先沖杯什麼醒神,然後才開始製作餐點,夏天時候因為太熱了,他下樓還拿到了特製的碎冰水果茶,這是另外兩個人沒有的,連早餐的湯跟飲料都不同。

  在客廳沙發邊坐下,開了電視,在跳過幾個頻道後停在新聞臺上。

  如同平日般,螢幕上播報著各種不同的新聞,大多是清早快訊,如昨夜哪邊失火哪邊夜半被偷竊,或是哪邊又發生飆車族砍人,哪里出現了暴力脅迫事件。

  案件逐日增多。

  他記得虞因曾經抱怨過,幾年前他家兩個老爸工作還沒有這麼緊迫,但是隨著時間和現代的變化,加班幾乎已經是經常的事情。

  新一代的孩子幾乎難以教導,教導後又被質疑過當,逐漸劣化的環境同樣腐蝕著原本就不怎樣穩固的社會,於是他們的工作也開始越來越多。

  翻開一本本的檔案,犯罪正在推陳出新。

  為了滿足已經開始麻木的現代人類,就連媒體也越來越噬血,經過了這些影響,原本應該在學習的單純幼稚園孩童也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打死你喔這類的話語,或是微笑著踢打弱小動物;不知道已經將行為帶給孩子的成人依舊編織著自己不切實際的夢。

  秩序在崩毀。

  臉上反映著電視的光,聿有點迷惑的半眯起眼睛。

  「一大早看太多這種會消化不良。」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到客廳的人伸長了手,把電視轉到電影台,上面正在放映著喜劇片。

  他抬頭,看見了不知道何時起床的虞因抓著腦袋,邊打哈欠邊晃進了廚房拿東西喝。

  接著,是這段時間以來幾乎每天都有的早餐時間。

  身為本屋地位最高的虞佟認為一日最重要的就是早餐,除非是碰到非常糟糕的狀況,否則就算加班到天亮,也都會看見他固定在這時候擺出一桌相當豐盛的晨起餐點。

  至於相當糟糕的狀況,在不久之前這個家庭才經歷過。

  當時重傷的虞夏直到前陣子才總算恢復了上班……不過他就算在休假還是跑去追犯人,連上司都制止不住,就算制止了,他去逛個街還是可以追到飛車搶劫把人拖下來痛扁、修理色狼外加扳倒搶銀行的匪徒。

  零零總總算下來,在休假期間破獲大小案件現抓犯人總計七名,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開始正式上班的虞夏同樣打著哈欠,再度把電視轉向新聞台,才踱步走進飯廳。

  「週末我要去外面過夜喔。」一邊扒著飯,已經清醒得差不多的虞因說著:「阿方他們要下彰化一趟,我想跟去看看狀況。」

  「這邊醫院都沒辦法了嗎?」看著自家小孩,虞佟皺了皺眉。

  「沒什麼用耶,聽阿方說還一直在惡化,如果不是看到他撞電線杆還不會發現,真是的……」搖搖頭,終究覺得有很大責任的虞因歎了口氣,「這次是小海介紹的,不過聽說不是醫院,也不曉得在搞什麼東西。」

  「我有請同事也幫我問了些外縣市的醫院,如果真的不行就去試看看吧。」

  「嗯。」

  只是靜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聿也未加入,就像往日一樣。

  接著,所有的人開始準備上班上課。

  「晚點阿司會過來接你,不要亂跑。」準備要出門之前,虞佟在玄關處接過他遞來的公事包,然後拍拍他的頭。

  最後,屋內安靜下來。

  他站在玄關,看著關上的大門,最後輕輕的開了口--

  「大家路上小心……」


  ◎


  那個世界一向吵鬧。

  或許在很久之前,他們也曾經像虞家一樣那麼美好過。

  他記得殘存的片段,還未吵鬧之前,父母是相當恩愛的,上面的兄姐也都是學校中的風雲人物,小小年紀在學業上就獲得了許多獎項,甚至當做校園代表出外比賽。

  父親經常跟母親說孩子不但外表好,連腦袋都好,一切都是最好的遺傳,讓他們臉上有光。

  美滿的家庭。

  真的曾經有那樣過。

  直到他的黑色眼睛開始出現淺淺的紫色,隨著顏色逐漸加深而改變,父親的質疑也跟著越來越濃烈。

  『這是我的小孩嗎?』

  成人指著他,語氣不善的問著。

  『我們家每隔幾代都會有這樣的眼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女性有點驚慌的,想要讓他相信。

  於是摩擦逐漸開始。

  男人對孩子的疼愛開始有點偏差,同時也在差不多時間裏,他們家因為替人作保被牽連,很多生意都被封了,賠了好大一筆錢,幾乎連生活都有問題,幸好在找到零工後勉強維持了下來。

  『這真的是我的小孩嗎?』

  帶著酒味的語氣指著他,有著強烈的質疑與牽連而來的責怪,『為什麼這個孩子這麼冷漠,他是不是有病?腦袋有問題?還是他根本瞧不起我?』

  瓷盤被摔碎在他面前,他仍然淡漠的看著男人,落在腳前的花椰菜溫度慢慢冷卻,他的兄姐連忙拉著他躲入房間,避開了外面的大吼大叫。

  女人的身上開始出現傷痕是高中之後的事情。

  『這個不是我的小孩!』

  酒瓶被摔碎在玄關上,男人拖著他將他鎖進去黑暗冰冷的浴室當中。

  他想,如果那時候地下室不是堆滿了雜物,或許男人就打算將他永遠的鎖在那裏,再也不會打開門,任憑他獨自的消失在黑暗中。

  突然有一天,黑暗的空氣中傳來淡淡甘甜的氣息。

  一開始他以為事情似乎有什麼轉機,在充滿酒味的空氣中有了不同以往的味道,讓人感覺到有些舒服、溫暖,就連在冰冷的空間中都可以暫時遺忘那些痛苦。

  那幾天裏,男人似乎換了個人似的,突然對所有人都很溫和,用著好不容易調高的薪水帶著他們去吃大餐,去看電影,買了新衣服給所有人。

  然後,在家中設置了神壇。

  他在書上看過宗教信仰可以改變一些人的行為,確實那幾天裏男人像是要對過去懺悔一樣,對他們及其溫柔,也不再動不動就把他拖進那個狹小的空間裏面。

  來訪的奇怪客人指導著男人要怎樣供奉神明,點燃那帶著香味的香枝,勸說著讓他介紹多點人來聽公司講課。

  那時候,他們家或許真的回到過去一樣。

  他的心裏有點高興,跟著女人學了好一陣子的家務,想要討男人開心。因為他天生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無法像兄姊一樣很明確的說話、玩鬧。

  就像有人在他身上關了一道窗,將反應設到最低。

  所以他想,或許可以做點什麼,彌補這些事情。

  異常的那天他記得分外清晰,女人早早醒來帶著他上市場,溫柔的微笑,和菜販肉販多少殺點價錢,買了很多新鮮的食材,兩個人一起在廚房裏面準備著豐富的晚餐。而男人下工後回到家中,點燃了香氣,屋內外彌漫了濃濃的氣息,最早開始是一根的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增加到七八根,味道揮發的有點懾人。

  然後,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臉,死死盯著紫色的眼睛,他的臉孔開始扭曲了起來。

  『你們欺騙我!』

  滿桌的餐點全被掃落地面,碗盤破碎的無法分辨,男人抓著玻璃碎片在女人身上劃下很多道血痕,他的兄姐嚇壞了,拉著他到隔壁鄰居家求救,直到地方員警來警告。

  他的家,從那時候開始變成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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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3:29 |只看該作者
  1.下篇
  ◎


  「阿因!」

  踏進學校,趕著上第一堂課的虞因咬著從家裏摸來的巧克力棒,在走廊邊被喊住。遠遠的,他就看到阿關朝他這邊跑過來,「幹啥?又要翹課幫你點名嗎?最近我被老師盯上了,我自己也翹課翹太多次,被警告了。」前陣子因為事情太多,他整個就是從週一翹到週五,頻率高到連平常罩他的老師都看不下去了,撂話說再多翹兩堂就要當掉他,之前不足的時數就用作業來補。

  「不是啦。」拔斷友人嘴上的巧克力棒,阿關直接吞掉,「你有聽到消息嗎,大家都在傳一太可能要休學了耶。」

  虞因愣了一下,「你不要亂講喔。」

  他後來才知道一太修學分的速度很恐怖,早在一二年級時就把學分修到爆表,也不知道是怎樣弄的,所以後期空堂才會那麼多,之前他還以為對方跟他一樣也是三不五時就在翹課,但是看到小道消息之後他就吐血了。

  那個傳說考試都不讀書的一太還是班上前三名,從來沒掉過。

  問阿方,阿方也告訴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太本人是說題目都是用猜的,作答也都是用猜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猜出來就是很高分,至於關鍵的一些問答題、舉例題也都是在考前隨便翻書記下來而已。

  他覺得一定有很多人想蓋這傢伙的布袋洩恨,尤其是那種讀書讀到腦漿都從嘴巴噴出來的標準學生們。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討厭的人。

  「是真的,今天早上有人聽到他被老師叫去辦公室聊天,而且講好久,聽到什麼真的要休學之類的話……阿因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推推友人,阿關問起了八卦。

  「這我不清楚,你應該去問阿方吧,我跟一太不算熟。」這是真的,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一太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完全就是範圍外的一個人。

  「誰敢去問阿方,又不是不要命了。」聳聳肩,阿關搭著他的肩膀往教室走,「不過現在很多人都在傳了,也不知道是怎樣。」

  在這個校園裏,一太算是私下很關鍵的腳色,之前對面高中來鬧事時也是他們在解決,校外人士來也是他們解決,甚至校園中一些私下的事情也都得拜託他出面,現在突然說要離開學校,暗地裏沸騰可見一斑。

  「反正事情確定之後就會知道了,現在猜這些也沒用吧。」推開阿關,虞因邊跟對方打鬧著轉移話題。

  然後他想起早餐時候的對話。

  不由自主的,感到有點沉重,雖然不是想過沒那麼輕鬆過關,但是他從未想到會害到別人……

  「奇怪,怎麼會有小孩?」停下打鬧的動作,阿關的反應拉回了虞因的注意力,隨著視線看出去,沒什麼人的涼亭邊有個大約國小年紀的小孩正在石階造景上跳著腳步,一看就知道是把石階當作跳房子在玩。

  「今天國小應該沒有放假吧?」打量著有點距離的小孩,虞因也感到有點怪,不過很快的他就發現小孩……應該是小女孩的孩子衣著襤褸,手腳都很髒,像是好幾天沒有洗澡一樣,及腰的頭髮一條一條的打結在一起,看起來讓人有點反感,「我過去看看,你先進教室吧。」

  「再五分鐘上課喔。」阿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對奇怪的小孩不感興趣,就轉頭回教室去聊天了。

  站在原地,虞因看著那個女孩,有點距離所以看不出更多端倪了,他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移動腳步靠近那個孩子。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很多事。

  很快的,女孩就發現他的動作,原本在玩耍的腳步停了下來,沒穿鞋子的烏黑赤腳踩在石階上,髒髒的小臉露出警戒望著他。

  「你要吃巧克力棒嗎?」掏出身上的零食,虞因搖搖還剩半盒的點心,然後在接近女孩幾步遠之前停下,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庭園石頭座位上。

  眨巴著烏黑的眼睛,頭髮打結的小孩吞了吞口水。

  不管什麼時候,小孩對於零食的抵抗力都是很低的,這點很早以前就已經驗證了。所以經常看見員警騙小孩的虞因也不自覺會偶爾在身上放些零食,反正頂多就是吃掉而已。

  他們的僵持花不到一分鐘。

  渴望巧克力棒的孩子慢慢的靠了過來,視線專注在半盒的零食上面。

  靠近之後虞因才發現女孩連指甲縫都是黑色的,更別說那雙腳,亂七八糟的頭髮裏傳出了一種怪異難聞的氣味,讓他忍不住皺眉,「你今天不用上課嗎?」敲出了一根巧克力棒遞給她,一點也不意外的被對方瞬間奪過。

  搖了搖頭,女孩快速的把巧克力棒全都吞到肚子裏,幾秒後又抬頭看他的盒子,「……阿姨說不用去……我沒有錢。」

  軟軟的童音虛弱的飄散在空氣中,伴隨著一陣一陣腹鳴的聲音。

  「你多久沒吃飯了?」直接把盒子都給女孩,當然也聽到那些聲響的虞因忍住了她身上傳來的惡臭,讓已經開始放下警戒心的孩子坐在他旁邊。靠近後他發現女孩相當瘦,身上髒到像是在泥巴裏打滾過一圈,衣服尺寸也不對,看起來好像是人家穿壞不要繼續給她穿的;在吃東西間刻她還不斷抓著身體,掉下了一些不知道是皮屑還是什麼的東西。

  「昨天晚上有吃土司。」很快就把巧克力棒全吃完的女孩倒了倒空盒,又試了幾次,直到確定真的沒東西了之後,才很珍惜的把還有香氣的盒子握在手中。

  「吃過飯嗎?」吃土司?

  女孩搖頭。

  「大哥哥肚子很餓想去吃早餐,你來陪我一起吃好不好?不然大哥哥一個人吃飯會很孤單。」摸摸異常油臭的頭髮,虞因軟著聲音問她:「附近有個很漂亮的大姊姊,吃飽飯後去找她玩好嗎?」

  看著他,像是很久才理解過來吃飯是怎樣回事的女孩用左腳踏著右腳,有點忸怩了起來,「好想吃……可是阿姨會生氣……」

  「放心啦,大哥哥會叫其他的人跟阿姨講,還是你有家裏的電話嗎,我告訴你家的人一聲。」說著,虞因翻出了手機,先寄了個簡訊給友人。

  「還是不要跟阿姨講好了,阿姨會很生氣。」抓著虞因的手,女孩連忙說著。

  觀察她的表情好像很懼怕她口中的阿姨,虞因開始想著等等先打通電話告訴附近認識的員警,看看能不能找到女孩的家瞭解一下狀況。

  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就是沒人照顧,甚至很可能遭受棄之不顧的待遇。

  現在社會上經常有這些問題,繁殖出第二代的大人們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盡責,少部分的人在承擔不住事情之後就會隨意的丟棄小孩、或是放任他們自生自滅,直到長輩或者親戚出來收拾爛攤子,或者交由社工安排。

  虞因看過很多這樣的小孩,在局裏。

  甚至有父母為了不要讓小孩跟著自己,在警局大打出手的都有。

  如果不愛他,為什麼要把他生出來?

  如果無法照顧他,為什麼要讓他來到這個逐漸崩壞的世界裏?

  他有時候,會覺得部份人類太過不負責任。

  「那麼不跟阿姨說,大哥哥先帶你去吃飯,等等我們去漂亮大姐姐家裏玩好不好?」看著髒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虞因收起了手機站起身,牽著那雙滿是泥濘痕跡的小手,「對了,大哥哥叫做虞因,你可以叫阿因哥哥,那麼我要怎麼叫你呢?」

  握緊了他的手指,女孩露出了笑:「雙雙,媽媽都叫雙雙。」

  「好,那雙雙跟阿因哥哥一起去吃飯。」

  「好!」用力的點點頭,女孩抱住他的手。

  嗯,所以他又翹課定了。

  希望這學期真的不要被當掉。


  ◎


  「所以你帶個拖油瓶來我家?」

  看著站在門口的一大一小,原本可以睡到中午但是半途被叫醒的李臨玥只穿著單薄的襯衣,似笑非笑的斜了門邊的髒東西一眼,「她是多久沒洗澡?有夠髒的,等等用抱的去浴室,不要讓她踏我家地板。」

  「你很小氣耶,大不了幫你拖地啊。」雖然是這樣說著,虞因還是一把抄起頗有重量的小女孩踏進了朋友的住所,幸好死女人家裏大人都去上班了,不然這麼突兀跑來也真夠怪,「那等等麻煩你幫她洗一下了,我出去看看附近有沒有賣童裝的。」這種時間附近菜市場說不定可以找到。

  「不用了,你剛剛打簡訊來時候我去跟鄰居要了一些他們不要的舊衣服,我鄰居的小孩之前才剛上國中,衣服還沒丟完。」扇扇手,帶著人進家門的李臨玥隨手打開了浴室燈。一大早她就接到個簡訊,說要借浴室洗小孩,還是國小的女孩子,她就知道絕對沒好事。

  「謝啦。」

  花了點時間和女孩吃了第二頓早餐,虞因又好說歹說的把她騙來這裏。被他抱在手上的小女孩露出了強烈不安的表情,顯然李臨玥的住所太過乾淨整齊又陌生,讓她害怕起來,「等等那個漂亮的大姊姊會帶你去把身體洗香香,洗完之後我們把衣服也換一下吧,要乖乖的。」

  烏黑的眼睛看著虞因,過了有好一點時間,雙雙才點了頭。

  開了浴室的燈,正在裏面把浴缸放滿水的李臨玥晃了出來,後出了嬌羞的表情,「唉呀,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我是個漂亮姊姊耶~大哥哥~」

  「你滾開。」虞因一秒臉就黑了。

  「會哄小孩的以後是好爸爸喔。」繼續揶揄著死黨友人,李臨玥嘿嘿的笑了幾聲。

  「……因為看習慣了,會幾招也不犯法吧。」常常看到社工和員警在哄小孩,不自覺的也學了些的虞因冷笑了回去。

  「唉啊,你就不要客氣了,我們學校好像有幼保相關科系啊,要不要轉去那邊看看,說不定你天生就是幼稚園老師的料喔,阿因大哥哥~」語氣末還帶著愛心,漂亮的女大學生抓抓自己從小到大認識的朋友,笑得很曖昧。

  「滾去看你的水吧。」把女孩放在浴室裏,虞因趁著她的注意力被浴缸帶走時,白了女性損友一眼。

  「阿因大哥哥會害羞耶,真討厭。」這次真的大笑出來,在對方還沒動手打女人之前,李臨玥連忙拉著女孩閃進浴室,甩上門。

  差點沒被門板打到的虞因罵了聲。

  眨眼那瞬間,他突然在門上的模糊倒影中看見了他身後有個黑影。

  連意識過來的時間都沒有,那個影子瞬間就不見了,像是殘像一樣。摸了摸門板,虞因有點不解。

  李臨玥家浴室的門就跟很多家庭一樣是乳白色的塑膠合成門,雖然很光滑,但是應該不到能看到人影的地步。

  大概是他眼花了看到殘影之類的。

  ……該不會是飛蚊症吧?

  門板瞬間又被拉開。

  飄出熱氣和泡泡香味的門後探出了李臨玥的腦袋,「你站在這裏觀光啊?冰箱裏面有蛋糕跟水果去切一切,等一下我們出來要吃。」

  「你當我來打……」

  雜字還沒說完,門板又差點摔在他臉上。

  碰了一鼻子灰的虞因抓抓頭,想著自己也是來拜託人的不能講啥,就自己去準備點心了。

  他跟李臨玥認識非常久,甚至兩邊的大人也多少見過面。兩人並不是男女朋友的身分,就是非常單純的死黨好友,偶爾李臨玥到他家也都會當作自己家非常隨便,他來這裏也來到像是自己家一樣出入,所以虞因經常有事就會想到這位女性損友。

  隨著年紀的增長,男女有別才讓他們比較收斂一點,否則在高中之前他們都還是互砸垃圾跟泥巴的好夥伴。

  這種關係已經持續非常久了,但是並不是愛情。

  取出了蛋糕和水果,虞因將這些東西放在臺子上,然後翻出了刀子和盤子。

  猛然站起的那瞬間他的確看見了。

  一個女人就站在廚房的另外一邊。

  灰白色的面孔上毫無表情,渾濁的眼珠中看不見瞳孔,穿著的是某種上班族套裝,白色襯衫灰色的西裝外套與裙子,外套上面有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圖案,看起來似乎價值不菲的布料上沾滿了黑紅色的污漬。

  那個女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站在那邊,數秒之後緩緩的消失。

  虞因整個動作都僵住了。

  剛剛看見的那張臉跟這麼房子的人毫無關係,他也不認為這個房子裏面的人會殺人埋屍還是幹些啥事情,而且人消失的速度之外,好像也不是跟這裏有什麼牽連。

  根據他經驗,這大概是哪里外帶回來的。

  慢慢的放下刀子,虞因一手壓著以免刀子飛起來砍他,另一手拿出了手機撥到某人那邊。

  「喂?玖深哥,你家最近有什麼上班族死亡案件嗎?」

  手機那邊瞬間就傳來哀號。


  ◎


  他的家庭一向很和樂。

  就算母親死亡之後,父親依舊將他照顧得很好,擔心他們而隨之搬進來的叔叔也將他視如己出般的……經常修理他。

  那個叔叔就像他第二個父親,也的確他有跟他父親一樣的面孔,於是在國中之後他就正大光明的直接稱呼對方是他第二個爸爸,雖然他還未婚。

  他的父親常常笑說他一點都不像他,性格上反而還比較像二爸,雖然沒那麼暴力,不過衝動的個性或者一些大小事情都像,而難得的細心像他已經死亡的母親。

  在外人看起來可能有點怪的家庭比起任何地方都還要溫暖,溫暖到讓他曾經有過錯覺,不希望再有人來掠奪這份情感,就像母親被奪走,他不想要再被取走什麼,所以他異常排斥了被帶進家門的小孩。

  即使後來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排斥對方,他多少還是有點小小希望,希望對方不要奪去他的家庭,所以他努力的扮演一個好的兄長。

  就像父親曾經說過一樣,不希望缺少,就讓它增加。

  多增加一個家庭成員,讓他所擁有的溫暖可以更多,充填著失去母親的遺憾和寂寞。所以他真的把那個弟弟當成真正的弟弟,只是對方或許不這樣想,也或者對方只當他們是暫時的避風港。

  曾經有過的失去太過血腥和殘忍,連他聽到了都覺得悲傷。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在對方心裏真的能夠做到兄長的地位,但是他希望對方可以接受一個真正的兄長,在真的難過痛苦之後,還記得回到這邊。

  就像他兩個父親為他打造的家庭一樣。



  虞因看著面前正在努力埋頭吃蛋糕的女孩。

  在李臨玥在浴室奮鬥了兩小時之後,他們終於看見了脫了一層皮的女孩真面目。說真的,幾乎超出了虞因的意料之外,借個李臨玥的形容——

  這根本是個可愛的小蘿莉啊!

  除了瘦巴巴之外,女孩幾乎可愛精緻到讓人想抓起來捏幾把。

  白皙的皮膚還有大大烏黑的眼睛,雖然臉頰瘦了點,不過五官都非常勻稱漂亮,頭髮被洗淨梳開之後蓬鬆柔軟帶著天生的微卷,長度到腰,被紮了簡單的辮子後可愛度直接飆升。

  被可愛到開花的李臨玥乾脆抓了錢包沖出去買了件小洋裝回來,把女孩抓來好好打扮一下,成果就是得到洋娃娃蘿莉一枚,讓人驚豔。

  「漂亮的大姊姊真是錯怪了阿因大哥哥,原來你的拖油瓶是有挑過的,還是個上等貨,認識你這麼多年現在才知道你的興趣居然是這個啊!」玩著女孩頭髮還順便拍照的李臨玥邊萌邊歎息著。

  「什麼我的興趣是這個!這是撿到的啊!」剛剛就把來源說過一次的虞因端著蛋糕盤子,很想把上面剩下半個的鮮奶油蛋糕往眼前的女人臉上砸,不過顧忌到可能會砸到女孩,他只好忍下來。

  看著正在大吃特吃的女孩,李臨玥給了友人一個眼色,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了走廊外的廚房裏面。

  「不開玩笑了,說真的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個女孩子?通報社工過來嗎?」環著手,一反剛剛戲謔的語氣,難得正色的李臨玥很認的的開口詢問。

  「社工?」愣了下,虞因不曉得為什麼她會突然提到這個。

  壓低了聲音,李臨玥把剛剛在浴室中的驚訝告訴帶來者:「那個雙雙的身上有很多受傷的痕跡,看起來不像是摔傷,有一些大小燙傷長的很像煙蒂疤,另外就是被打的痕跡跟瘀青,很嚴重喔,怎樣看都覺得可能是被打的,不過都打在身體上,像外露的手腳皮膚等都沒有,我覺得是故意的耶。」

  她在社團裏面有去過一兩次家扶中心,所以多少看過家暴小孩的傷痕。

  「你確定嗎?」聽見女性友人這樣說,虞因雖然感覺到有點訝異,但是又覺得似乎隱約有這樣的感覺。

  畢竟如果是備受疼愛的孩子,應該不會用那種活像是流浪小孩的感覺在外面亂跑。

  這種年紀應該是要和一樣大小的孩子們在學校裏念書玩樂才對。

  早先她提過關于阿姨的事情,看起來她的生活很有可能是那個所謂的『阿姨』在照顧,更有可能就像電視劇一樣,那個『阿姨』根本不會善待她,僅提供最基本維持生命的食物,就放著她自生自滅了。

  「我很確定,要不然你去把小羅莉扒光看看。」

  「……我去你的。」當然不可能去剝小女孩衣服的虞因微微皺起眉,心裏多少跑過幾個方法,「我看先打電話報警好了,不然等等被當成誘拐小孩,也可以請警方直接通報社工。」這個世道其實不是很好,雖然他是出自于善意讓女孩吃飽洗好,但是擅自把人家帶走是有很大的爭議,所以他覺得還是先通報一下對雙方都比較安全。

  「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你……」

  正想說點什麼時,李臨玥下意識一個轉頭,猛地就看見了他們所討論的對象站在廚房入口,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這樣毫無表情的看著他們,把她給嚇了一大跳,本來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面直接哽住了。

  一樣也驚了下的虞因看著那個不曉得站在那邊聽了多久的女孩子。

  「……吃完了,雙雙拿盤子來洗。」突然湛開了可愛的微笑,女孩抬起了手,讓他們看見手上已經吃得乾淨的小盤。

  「呃、你不用客氣,放著就可以了,還是你還要再吃點蛋糕嗎?大姐姐家裏還有很多。」
  吞了吞口水,李臨玥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

  仰著小臉,女孩想了半晌:「可以帶回家嗎?雙雙想拿給爸爸和阿姨吃,蛋糕好好吃……」

  「好啊,我直接拿一條給你好了。」轉身打開冰箱,李臨玥看著塞在裏面為數不少的甜點禮盒,順手抽了草莓長條蛋糕和紙袋幫她打包。

  跟著看向冰箱,虞因知道這九成八都是她去釣男人時候的附贈品。

  接過了蛋糕,笑得異常開心的女孩向前怯怯的握著虞因的手,「雙雙想回家了,大哥哥可以帶我回學校嗎……爸爸會擔心……」

  和李臨玥對看了一眼,虞因點點頭,「你家住在學校附近嗎?還是我直接帶你回家?」

  女孩很快的就用力的搖搖頭,「雙雙自己回家就可以了,爸爸不喜歡其他人。」

  看來這個女孩家裏可能有些問題。

  邊想著要跟警方打個招呼,虞因跟友人道過謝後就領著人準備離開。

  在玄關打開門的那瞬間,他只看見一雙灰色的眼睛在瞪著他。

  穿著上班族套裝的女人只存在短短的兩秒鐘,然後立即就消退在空氣當中,快到連虞因都沒反應到驚嚇的感覺。

  看著空無一物的外面,開始覺得有點無言的虞因牽著女孩的手往停在外頭的摩托車走。

  結果那到底是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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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3:5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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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聿翻著手上的醫學書藉,然後坐在臺子邊晃著腳。

  「你說那個叫作雙雙的小女孩,我請同僚調了紀錄,他的本名叫作蘇潼雙,他們在那區算是裏長重點照顧對象之一。」早先接過電話來到工作室順便拿報告檔案的虞佟這樣告訴兒子:「雙雙的母親四年前車禍死亡,同行的父親因為半身不遂所以被列為重度殘障者,貝前在民間機構從事文書工作。在車禍將近一年後,父親認識了新女友,進而結婚,婚後聽說是那名女性在照顧父女兩人的起居。」

  來接人順便問事情的虞因聽著對方的來歷,然後有點疑惑,「那個後母會打小孩嗎?」

  「這個紀錄上倒是沒有提到,也沒有其他鄰居反應,不過我有打了通電話請地方員警多留意狀況。」想了下,虞佟告訴他另外一件事:「因為你有提到套裝,所以我順便留意了檔案,雙雙的母親原本是專櫃小姐,不過每年都會更新制服的款式,你說的那套應該是四年前的冬季制服;該專櫃是知名服裝品牌,所以員工的套裝據說也都不便宜,完全是該公司特別設計的合身剪裁。」

  「所以被圍毆的同學看到的是他媽媽嗎?」難得工作室裏這麼熱鬧,嚴司端出了幾杯咖啡和點心,在等裏面屍體解凍的空檔湊過來聊天,「那個啥被撞翹掉之後就跟著女兒旁邊之類的,被圍毆的同學不是很經常看到?」

  「並沒有很經常,謝謝。」白了嚴司一眼,虞因接過了咖啡,想著那個怪異東西的可能性,「這樣也有可能啦……啊,該不會因為那個小女生被打所以媽媽才出來吧?」微笑著,虞冬重重地拍了自家小孩的肩膀,然後捏了捏。

  差點痛到痿掉的虞因連忙點頭,「我知道啦,又不是啥死人案件……」

  「就算是死人案件也麻煩請你不要插手,學生的本分就是乖乖讀書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經歷了幾次事件之後,也開始和自己兄弟有一樣認知的虞佟漾著過度溫和的笑容,說:「你的老師特地打電話來告訴我你快被當掉了,結果今天還蹺課,難道你放假後要告訴我你要開始準備寒暑假輔導了嗎?」

  「對不起,我會乖乖讀書。」連忙求饒,在對方鬆開手之後虞因揉著發痛的膀。

  「請好好跟小聿學習,多看點書或做點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案件會有人處理,不要再牽扯進去了。」深深地盯著小孩,虞佟越來越覺這不是什麼好事,修正了以前抱著多少可以幫助往生者、睜隻眼閉只眼的想法。

  在那於某些原因,他直接向滕祈請教這類事情。而後者告訴他,簡單又通俗的說,人就是由三魂七魄之類的東西組成的,如果不好的東西想要傷害一個正常人,肯定會先破壞他的那些構成,越接近死亡的人越容易「出魂」遊蕩,這也是經常有人看到親友影像後聽到對方死訊的緣故。

  身體的魂體狀況不穩,除了會越來越接近那個世界,也會反應在他的外表上,例如方苡薰看見的代表即將跨越界線的「死相」;又或者是玖深在夢中遇到的「呼喚」,以及虞因那時看見死亡真實面的「視線」,都是一些魂體已經游離的徵兆。

  人在魂體不穩時,精神狀況會越來越差,直到身體平衡崩潰,這時候就是惡意東西下手最好的時間。

  所以如果想要取一個正常上還有壽命的人,惡魂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破壞他的魂體構成,例如驚嚇或是傷害都是它們最常使用的手段。

  換個方式講,就等於人類在運\勢最低潮的時候,任何人都可以陷害他的道理一樣。

  聽完以上的講述,虞佟只覺得全身發寒。

  他並不曉得接近那些東西會那麼危險,也不曉得即使幫助了那些東西,還是會被對方憎恨,或者藉此纏上。

  在不知不覺間,他和同僚們因為方便而縱容小孩任意出入凶案現場,也因此差點讓孩子失去性命。

  一想到這些,虞佟就覺得心中那股寒意久久揮之不散。

  因為他的職業讓他太過於理所當然地認為助人不是什麼壞事、不用刻意去擋,但是連他自己也忘記,就算幫助活人也很有可能會招來怨恨而被傷害,這種事經常在局裏上演。

  或許從頭到尾反對小孩進入現場的虞夏才是正確的。

  「大爸?」看著不知道為什麼發起呆的虞佟,有點疑惑的虞因歪著頭在他面前揮了揮手,「你在想啥啊這麼入神?」

  幾秒後才回過神,虞佟立刻看到另外三個人用六隻眼睛好奇地全往他身上招呼過去,「呃,沒什麼事,只是想到我和夏一起經手的關於薑正弘的那件案子。」在那事件後,薑正弘非常配合地交出許多查到的道上資料,也讓虞夏直接踩死幾個中盤,目前正在往更上游調查中。

  聽他提到這件事情,也一併聽到其他八卦的嚴司咧嘴笑了起來:「不是聽說還附贈一棵小桃花嗎?那個小海小美女似乎最近常常在你們那邊出入耶!」每次薑正弘來的時候旁邊都有那個小女生,整個局裏傳的八卦大到連他們法醫工作室都知道了。

  那個小女生實在是太勇猛了!

  提到小海,最近有點困擾的虞佟露出一種苦笑的表情,他突然有點體會當時虞夏被高中女生崇拜的那種心情了。

  「小海又怎麼了嗎?」聽到那個讓他發抖的名字,虞因好奇地轉向很愛八卦的某法醫,然後啜了口咖啡。

  「咦?你大爸沒告訴你嗎?」看著困窘的事主,竊笑中的嚴司提出問題:「阿佟,你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沒帶回家嗎?」

  「噗!」吧嘴巴裏的咖啡直接噴出來,虞因連忙去抽衛生紙。

  「……拿去請女同事們發起義賣,款項捐給育幼院。」說到這件事情就很無奈的虞佟看看天花板,歎了口氣。

  「等等,什麼玫瑰花?」把咖啡擦掉後,恐地看著自家老爸,身為兒子的虞因很震驚地發問。

  「……」虞佟完全不想回憶。

  「據說小海小辣妹在警局騷擾,咳、拜訪各單位的員警兄弟們,挖了一大堆阿佟的身家資料,上個禮拜還叫了一輛小卡車載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說要送給他尊敬的條子杯杯……」但是眼睛沒瞎的都知道大紅玫瑰不是拿來送尊敬的員警用的啊!何況是九百九十九朵那麼微妙的數字,更別提上面還附了一對說可愛就有多可愛的情侶熊,怎麼看都是拿來追馬子……不,追喜歡的人用的。

  嚴司超級可惜自己當時不在現場,他很想親眼看到那種盛況,順便拍幾張相片當紀念,要知道,這種轟動的場面可不常見!

  該怎麼說呢,年輕人的熱情真狂野。

  張大了嘴巴看著自家老子,不知道應該笑還是該叫的虞因只能錯愕地看著正在喝咖啡掩飾尷尬的大爸。

  「大、大爸你該不會……」小海年紀比他還小,雖然就外表來說不算是老牛吃嫩草,但是虞因還真的是哭笑不得。

  為什麼他家兩個老子淨是吸引小女生?

  有點不自然地輕輕咳了聲,虞佟放下手上的杯子,「我想大概只是個玩笑吧……」對員警開的玩笑,例如有人會送死雞、死貓、死老鼠,還是朤頭之類的東西去局裏……應該是類似那種樣子的吧……唉……

  這種時候他就很羡慕雙生兄弟那根粗到完全遲鈍的神經。

  「有人會拿這麼多錢開玩笑嗎?那幾百朵的玫瑰不便宜耶!」搭著友人的肩膀,嚴司嘿嘿嘿地笑著:「帥哥,有沒有打算發展人生第二春?你們看起來基本上還滿登對的,擺在一起很養眼,漂漂亮亮的像是金童玉女多好。」只是金童有點老,比玉女多了一倍的年紀就是了。

  不過這又何妨,沒講出來外人根本不知道啊!

  「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而且阿因的媽雖然不在世界上,卻還是在我心中。」微笑著拍掉了嚴司的手,不是很想吃嫩草的虞佟轉開了話題:「小女生興頭過就會不了了之了,倒是阿因你載小聿回家後就別亂跑,不要涉入雙雙的事情,知道嗎?」

  還在震驚狀態中的虞因連忙點點頭。

  轉向旁邊的小聿,意外地見到他盯著書本卻微微勾起了唇角,像是也為剛剛的話題失笑一樣,不過很快就又恢毫無表情了。

  對於他最近越來越外放的情感,虞因還是有點高興的。

  「那麼我就先回去工作了,你們兩個要乖乖地吃晚餐。」順手揉揉小聿的頭頂之後,發現時間拖太久的虞佟打了個招呼,匆匆地離開。

  聿闔起了書本。

  站在不遠處的虞因才發現原來他一直在讀的書叫作人體圖監。

  已經連這種書都有得看就好了嗎?

  ◎

  謝絕嚴司的晚餐邀約之後,這次真的很乖的虞因載了人直接返回家中。

  還在停車時,小聿已經一馬當先沖進屋子裏打開電燈。

  最近他都會這樣做,然後又回到玄關處等他。

  算一算,小聿來到這個家也已經一年多了。

  虞因邊停摩托車邊有些感慨,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裏發生了太多事情,不曉得是他這年的好兄弟天線沒安好太歲還是怎樣,回首一看,他被牽連進各式各樣古怪事情的機率太高了。

  不過也就因為這些事情,他和小聿的關係越來越奇妙。

  從一開始的排斥到現在也不曉得算不算得上的相處融洽。

  踏進玄關時,小聿已經把拖鞋擺好了。

  有時候他自己單獨在家中時也會打掃,把很多東西洗得乾乾淨淨,像虞佟一樣喜歡做家事,做完後,通可以在客裏看見他打開電視邊看書本的身影。

  「我幫你買了一本書回來。」翻開包包,虞因拿出了嶄新的書本遞給他,「聽說是暢銷書,一推出就上了各大書店的排行榜前幾名,你別老是看那種奇怪的工具書還是教科書,腦袋會壞掉,偶爾也要看看小說、漫畫放鬆放鬆心情。」

  雖然這樣說,不過虞因自己本身也很少看這類書籍,他比較常看設計類的書,再來就是看電視、電影和動漫畫,所以挑書的時候他也有點困擾,最後就直接拿子上的推薦書回來了。

  接過有漫畫風封面的小說,小聿小心翼翼地摸著上面的圖片。

  「不喜歡嗎?」糟糕,他還觀察了下,看到很多高中生買他才拿的,不曉得可不可以拿回去換?

  「……喜歡。」小小聲地回應著,反覆摸著書本的小聿看著他。

  「喜歡就好,過幾天我打工發薪,我們去買遊戲片順便再找一些小說漫畫回來看。」把手上的晚餐拿到客廳,虞因邊走邊說著。

  「嗯。」

  「你先吃晚餐吧,我上去沖個澡。」今天因為和小女孩混了一段時間,所以也沾上不少髒汙,虞因拍了拍衣服上的污漬,決定先把自己搞乾淨。

  點點頭,小聿轉回了沙發上。

  甩著背包,才踏到樓梯中段時,虞因就注意到有股奇異的味道從上面飄下來。

  淡淡的、融合在空氣中,某種含著血腥與腐臭的氣息。越是向上走越是可以感覺到味道逐漸增濃,整條昏暗的二樓走廊都飄著這種氣味。

  味道並不陌生。

  感覺到自己開始發毛僵硬,有那麼幾秒,虞因的理智都在強制他不要繼續往上踏,彷佛上面的空間會將他帶回民宿事件那時的景況,孤立無援,四周只有那種青色的目光。

  那是代表某種生命死亡的味道。

  按著單邊手臂,虞因強迫自己慢慢地踏上二樓,然後打開了二樓走廊的小燈。

  燈光亮起的瞬間,什麼也沒有,屋主設置的暖黃燈光此刻太過黯淡,像是四周隱約有什麼黑影潛伏著窺探。

  他知道接連幾次的死亡經驗可能在心裏留下什麼陰影,那種感覺讓他這已經成年的大男人微微地顫抖著身體。

  「沒事、沒事。」按著方苡薰他們贈送的奇怪護身符,虞因安慰著自己,不想跑下去帶給小聿不必要的驚擾,他打起精神慢慢走向味道的來源──他的房間。

  打開房間後,在燈亮光影交錯那瞬間,他原本以為可能又會看到什麼可東西,不過全部明亮之後,虞因反而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慢慢鬆開來了。房間裏面什麼也沒有,但是窗戶是被打開的。

  他從小到大都有個習慣,就是人不在房間時一定會把房間窗戶關上,這個習慣是有次看到好兄弟在外面徘回時養成的。

  放下了背包,虞因在房間裏走了一圈,發現有幾樣東西似乎被人移動過,例如已經很久不看的設計期刊被抽出來扔在地上。

  很快地,他就發現桌面上有個不屬於他的禮盒,約莫一個籃球大小的尺寸。

  這種東西應該不會是好兄弟拿來的,快步上前打開了盒子,撲鼻的惡臭直接讓虞因退開幹嘔了幾聲。

  盒子裏面塞了一隻死貓。

  貓屍上已經長蛆了,看起來是被放置一段時間才拿到這裏來。

  幾秋是在同時,虞因的手機響起。

  他捂著鼻子把盒子蓋上,接著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的號碼完全陌生,「我是虞因。」

  手機那端傳來某種冷冷的笑聲,數秒之後才傳來了人類的聲音:「禮物你覺得如何?」

  「……我沒有興趣收男人的禮物,尤其是品味惡劣到水溝等級的那種。」慢慢地退開身體,虞因貼在窗邊,輕輕地側身往窗外看。

  在他們屋子外停子一輛黑色的轎車,不曉得已經停多久了,剛剛返家時他並沒有注意到。

  「你到底想怎樣?」好一陣子沒有這傢伙的消息,虞因原本還暗暗慶倖,以為對方可能多少還有忌憚到虞佟、虞夏,但是現在看來可能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今天只是告訴你,如果我想的話,隨時可以在你睡覺的時候送你去隌我兒子,不過這樣實在是太無聊了。」

  黑色轎車在夜中打開了車門,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下了車,準確無誤地看向虞因房間的方位,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既然我兒子死得不算舒服,我又何必讓你一次就咽氣。」

  「你兒子根是死在他自己的手上,說到底算起來也和我沒關係,如果你要找我麻煩,我也不可能乖乖就範,王兆唐,王先生」看著那個男人,虞因也放冷了語氣。

  在潑漆事件過後,虞夏重新調出了檔案,他當然也知道對方的全名,包括對方在臺灣從北到南都投資開設特種場所、主要的地盤是在南部的事。

  「……我們走著瞧吧。」

  手機那方斷了訊,只劓下冰冷的電子聲音。

  黑夜中的男人朝著這裏揚了揚手,最後回到轎車中,色的車輛發動後滑進了夜裏,就這様消失在街道的另外一端。

  蓋上了手機,虞因忿忿地收回口袋裏,一回過頭就差點被嚇到。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房門邊的小聿緊握著拳頭,身體輕輕地顫抖著,像是極力壓下激烈起伏的情緒,紫色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桌上的禮物盒。

  「是他……」從緊咬的牙關裏迸出兩個輕到不能再輕的字,小聿的臉上有點茫然與空洞,「是他……」

  雖然不曉得他在想什麼,不過也看出他現在很激動的虞因連忙把人拉出房間,然後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試圖安撫:「沒事、沒什麼事情,那個人沒辦法做什麼,這裏也沒有那種香,你先深呼吸然後冷靜下來……對……乖小聿……」

  順著他的動作做了幾次呼吸,小聿的顫動慢慢地停了下來。

  「你放心,這裏沒事,那個盒子我會處理掉,不會再發生那麼恐怖的事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安撫什麼動物,虞因突然踏實了下來,剛剛的緊張感也隨之降低,「我會告訴大爸、二爸,局裏的其他人會幫我會處理。」

  糟糕,他該不會真的適合去考幼保科吧!

  李臨再的話無預警地讓他整個想偏過去,虞因在心裏問候一下那個女人,才想著要先把小聿帶出去時,原本拍著人的那只手突然被抓住,接著劇痛襲來。

  他愣了下,發現小聿在他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接著就逃下樓了。

  看著滲血的手腕,整排漂亮的齒印陷入皮肉裏,像是被狗咬到一樣傷口相當深,刺痛紮進骨頭裏,害他整個抖了一下。

  「小聿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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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4:25 |只看該作者
  2.下篇
  ◎

  虞夏回來時,看見自家的大兒子正在欺負小兒子。

  所以他就順手把大兒子壓在地上打了一頓。

  「叫你不要隨便欺負小聿!」說幾次了都說不聽!這傢伙怎麼這麼頑劣!

  「這次是他先動手的耶!」被毆打得很無辜的虞因抱著腦袋在地上滾,過了一下子才發現這個人回家的時間不對,「二爸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才七點耶?

  他家這個二爸經常會弄到半夜才甘願回來,更多時候是被別人給趕回來,例如他大爸。

  把外套掛在玄關,虞夏隨腳把人踢到旁邊去。「今天配合監識科血型抽様,他們好像要實驗啥東西,吧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就先回來了。」

  事實上,是很多人求他先回家,連頂頭上司都跑來湊熱鬧,也不曉得為什麼,也不過才跑差不多一千公尺追機車把通緝犯扭下來打,有什麼好大小怪的。

  無言地看著剛複元沒多久的重傷患,他的牛仔褲早上出門時還是嶄新的,現在己經勾破了幾道裂口,衣服也整個髒兮兮的;虞因就算腦袋再遲鈍也可以猜到,絕對又是這傢伙無視醫生要他這幾個月多休息、不要做激烈運\動的建議,被其他的同僚給請了回來。

  「什麼味道?」敏銳地嗅到異味的虞夏抬起頭看著兩個先回來的小孩。

  虞因把剛才的事稍微解釋了一下,「那個貓屍我等等拿出去丟掉……」

  「不用,我叫人過來處理。」聽完之後臉色非常不善,虞夏撥了通電話回到局裏,聯絡了相關人之後才轉回來。

  「王兆唐那傢伙太過狡猾了,姜先生提供給我們的料裏其實有很多都是他的手下,但都被他直接撇清關係,雖然我們知道他就是那種孳的製造者,但昃沒有關鍵證據,一時半刻還動不了人。」

  其實他最想做的就是先把人拖回來打一頓,剩下的再說。

  不過賣藥的事情牽扯太廣,包括前段時間簡今銓等人的事,他們局長覺得茲事體大,要虞佟、虞夏低調辦案,別宣揚出去。

  很快地,來了幾個員警,詢問過虞夏後仔細地在虞因房裏檢查過,才帶走了貓屍。

  這段時間,虞因很注意沉默不語站在旁邊的小聿。

  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也不再像剛剛那麼緊張,但是卻帶給他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在小聿身邊隱隱約約好像出現了一些影子,顏色相當地淡,但是在他想看仔細的時候,那些影子又突然消失,好像只是他眼花。不過無意間轉過視線時又多少會看見,再想細看又什麼都沒有。

  錯覺?

  不、應該不是。

  在王兆唐出現之後,虞因才注意到一件事情。

  根據他多年的觀察和經驗,通常重大件中出現好兄弟徘徊不去的機率相當高,更多時候死者會攀附在生者身邊。

  他從一開始就不曾見到小聿周遭有他被滅門的家人,之後在王兆唐身邊也沒有……他身邊只有別種慘死的阿飄。

  照理來說,應該要有的地方卻沒有。

  為什麼?

  手腕上的刺痛重新讓虞因回過神,他這才想起剛剛被小聿咬了一手還沒去上藥,雖然不見得有狂犬病,但傷口還是得消毒,翻起來看整排齒印邊都已經開始瘀青泛腫,熱燙熱燙地不斷傳來痛感。

  這小鬼還真不是普通的客氣!

  暗暗地罵著,等到員警們走光後,虞因讓另外兩個人先下樓吃飯,自己先沖洗包紮。

  領著人下樓,虞夏轉進客廳時看見一本不知道是漫畫還是什麼的書扔在沙發上,「這是你的書嗎?」

  走在後面的小聿點點頭,跑上前去拿起書本,很小心地放進了隨身的小背包裏。

  左看右看都覺得那本書不像小聿平常會讀的那種,虞夏思忖著大概是他家大兒子不知道哪邊弄來的,也就沒繼續深究下去。

  因為晚餐只有兩人份,臨時回來的虞夏也沒打算又跑出去買,想了想轉進廚房正想煮點什麼速成餐點時,跟在後面的小聿已經熟練地越過他,開始在廚房裏打開瓦斯張羅起東西,動作熟悉到沒有任何不自然。

  虞夏知道這小孩比較肯做家務,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除了虞因,他和虞佟黏得比較近一些,不過大多都是在廚房就是了。

  也不打算制止他,就在旁邊小桌邊坐下的虞夏看著忙碌瘦小背影,「小聿,你到我們家已經一年多了,成年可以自主的年紀限制也早過了,這段時間你在這邊住得還習慣嗎?」

  停下了動作,小聿轉回過頭,帶著淡淡疑惑的表情看他。

  「你不用擔心,我不是要趕你走。在收下你的時候,我和佟已經決定把你當自己的小孩,阿因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我們不清楚你的想法。」環著手,覺得總應該要講清楚,虞夏用比較不會刺傷對方的話語說著:「我清楚你並不是笨也不是自我封閉,但是在你家的第一年忌日過了你卻沒任何表示,這讓我覺得你是不是自己在打算什麼。」

  他和虞佟有個默契,如果小聿在忌日那天打算回去或是做點什麼,于情於理他們都會協助,但是時間過去了,應該要表示的人卻依舊過著平靜的生活,好像過往的一切和他完全不相干。

  曾經那麼殘忍的事情,怎麼可能永遠埋藏在心中而不受傷?

  憑著多年的偵辦經驗,直覺告訴虞夏,這樣子的狀況很不妙。

  少荻聿既沒有表示出傷害創傷,也沒有其他症狀,就好像那些事情並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曾經從水裏面抱出的少年仍像那天一樣地冰冷,對原生家庭發生的事毫不關心……也或許並不是毫不關心。

  虞夏遇過類似的案例。

  那是一個悲劇,持有精神疾病證明的男子突然沖進了民宅,殺死了一家三口,唯一的活口就是那家人去參加夏令營的兒子。

  在這個社會裏,法令對於精神患者有著一定程度的寬容,即使他們傷害人命,卻很可能豁免掉某些刑責,就如同帶著一張保身符。虞夏同時也看過裝瘋賣傻騙得證明的人挾著這身分,去搶劫、偷竊,最終得到的只是起訴後被駁回,接著這種人會犯再犯,警方卻毫無他法。

  這是一種漏洞。

  那個男子被判必須終身在療養院裏觀察,而走出去法院時他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只是他笑不了多久。

  在記者群中靠近他的高中男孩把水果刀插入他的心臟,讓他那抹笑永遠地停留在臉上,然後再也不用呼吸了。

  才十多歲的男孩冷靜異常,過度的悲愴讓他決定自行給予殺人者懲罰。

  虞夏在小聿的身上看到那時候、那個男孩的影子。

  雖然他不清楚他想做什麼。

  這段時間他和虞佟試著讓嚴司與黎子泓帶著小聿,但是小聿卻表現出一貫的冰冷態度,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書本,不太與人溝通。他們都注意到,只有在虞因身邊的時候,小聿才多少會釋出一些回應,雖然有好有壞,但是已經很多了。

  嚴司說,這代表在小聿的認知裏,被圍毆的同學占了很重要的部分,但是他們暫時不瞭解到底是哪種部分。

  回過頭看著他的紫眼少年眨了眨像是寶石般漂亮顏色的眼睛,然後越過他從冰箱裏拿顆蛋和一把青菜,繼續將料理包加工成美味的一餐。

  「……在高中那時,你的手到底是怎麼割傷的呢?」

  小聿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火上的鍋子發出熱油的聲音。

  幾個啪嗒啪嗒的聲響從樓梯傳來,打斷了有點僵凝的氣氛,踢著室內拖鞋的虞因擦著濕淋淋的頭毛從,剩餘的幾個階梯上跳下來。

  「你們還沒吃飯喔?飯都涼了耶。」說著,也跟著鑽進了廚房,在冰箱邊拿了果汁,「好香喔,二爸你的飯怎麼看起來比較好吃?」太吸引人的香氣害他的肚子都叫了。

  翻了一下炒鍋,小聿偏過頭盯著虞因:「也要吃?」

  「不過有買晚餐了耶,還是你要多煮一份我們兩個分著吃,這樣才不會吃死人。」虞因有點慶倖還好他們買的是巷口的面線不是大餐,否則就得忍痛放棄香噴噴的料理。

  「好。」

  重新拿了一份材料,轉過頭背對後面的父子兩人之後,在無人看見的陰影邊,小聿微微彎起了唇角。

  熱騰騰的快煮飯即將上桌。

  ◎

  今晚留夜班的虞佟看著桌上的飯盒,不知道該好氣還是好笑。

  飯盒很正常,是某家知名飯店的外帶餐盒,只是高極了點、價錢貴了點,不像一般員警吃得起的東西。

  以上這些他都還可以接受。

  當一般正常男人看見飯盒上有朵帶著金粉的大紅玫瑰時,以上這幾點瞬間就可以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是如此認為。

  「哇,玫瑰的味道好濃喔。」今天同樣也值夜班的玖深一踏進辦公室,就先聞到撲鼻而來的香氣,「又是改良的高級玫瑰嗎?這個聽說一朵價位不低耶,那個小海妹妹真的下足本錢了。」

  已經笑不出來的虞佟無力地坐在辦公椅上,將調檔資料放在桌子的另外一邊,「最近的小孩真的都不太好溝通……我已經打過很多次電話請他不要再送東西來了……」他都快被整個局裏的人笑過一輪。

  除了那玫瑰卡車的攻擊,他懷疑小海已經把他上班時間都查清楚了,值夜班的時候一定會出現便當,日班時絕對會有點心,每次是夾一朵花,搞得所有部門都知道有人在倒追男性員警,還是年紀可以當他爸的人。

  他不曉得為什麼小海這麼堅持,況且他的行業應該是對員警避之唯恐不及才對,怎麼還有那麼多的心思和精神來搞這些花招?

  玖深咳了兩聲:「女孩子的心思不好猜。」

  也不是不好猜,是歪曲得讓人難猜到。不管怎麼看,上下左右甚至前後看,橫著看直著看扭著看,玖深都覺得這種花與禮物的攻擊好像應該是男人把妹才會做的事,怎麼到了那個小海身上會顛倒過來?

  新時代的女性果然夠強悍!

  按著隱隱發痛的額際,虞佟有點無力了。

  花錢、便當錢他都悉數算好奉還給那個女孩,但結果就是送來的東西一次比一次高級,直白地告訴他不需要時,他也很大方地說可以轉贈給別人,反正他就只是要慰勞一下辛苦的條子杯杯,誰拿去他都無所謂。

  這件事情已經引起很多高層的關注了,畢竟小海的身分比較特殊,主管都有意無意地警告他不要把事情搞太大。

  安穩平靜生活了幾十年的虞佟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主管警告,就因為有人、還是女人天天對他鮮花攻擊,搞到外面的記者都快蠢蠢欲動。

  也不知道這條報下去會變成警界的特殊愛情笑柄,還是員警收受賄賂。

  「我看明天約他出來仔細講清楚好了。」認為已經造成困擾旳虞佟無奈地再度歎了口氣,把那朵囂張狂妄發散著香氣的玖瑰放到隔壁女同事桌上花瓶裏。

  幸好這個時間辦公室裏的人都已經下班了,只留下幾個值夜班的,否則又免不了被嘲笑一次。

  翻開了飯盒,果然還是超級精緻的三層菜色。

  雖然感到困擾,但還不至於會浪費糧食的虞佟招了一樣還沒吃飯的玖深坐下分食。

  「對了,你是來找夏的嗎?他已經提早回家了。」

  「這樣喔,不過沒關係啦,我只是拿個監識結果給他,等等打電話講一下,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對著豐富的菜色直流口水,玖深挾了壽司卷後說:「最近查扣到那些賣香的中盤,經過分離監定和實驗後,我和阿柳確定這批香就是小聿家發現的那種,揮發性質和純度比較高的品質。我們認為這種物質起碼已經被分成三種,最早王鴻那間電子遊樂場冷氣裏使用的塊狀揮發性、小聿家的燃香揮發以及比較近期的香煙,基本成分和症狀全部都是一樣的。而大樓查獲的那批次級品配方則是從香煙取來的。根據我們估計,冷氣用的應該是第一批被研發出來,接著是香,確認香點燃之後可以加快揮發速度後,才應用到香煙裏;其中冷氣使用的應該是開發品所以不外流,這段時期被抄的遊藝場都沒有類似這樣的東西。」

  聽著簡便的口頭報告,虞佟微微點了下頭,這些和他們猜測的差不多,很有可能是因為王鴻的身分才會取得不外流的開發品。

  目前他們並不曉得香枝到底流出了多少、滲透到什麼地步。

  抓到的中盤商大多聲稱不知進的這批貨有問題,轉交給下游時就整個擴散出去了,到底誰買走或誰在使用他們一概不知道。

  這讓查緝的工作難以進展。

  或許許多使用者和民宿主人一樣誤買了香枝,就這樣不知不覺上癮了,連個性都丕變。

  影響力無法估計,潛在的危險性更難以估計。

  「是說我發現他們在推銷香的時候似乎有分兩種方式,一種是流入市面上金紙佛物鋪;一好像是有人去幫他們架設神壇……小聿家和四樓那家的神壇不就幾乎一模一樣嗎?會不會他們另外還有利用什麼信仰來穩固一些基本的銷售量?」

  最近大家都專注在這件案子上,自然會把所有相關案件的相片都看過一次的玖深提出了他的發現。

  「這也不是不可能。」

  虞佟相信選擇「香」的這種型態一定有某些理由。

  而這個理由,將會是他們的關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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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上篇

  他從未想過再回到這個地方。

  或許是時機的問題,也或許是他隱約告訴自已還不到回來的時候。其實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他貪戀現有的溫暖,讓他的決定直到最後才確認下來。

  翻看著手上的書籍,這是事件之後虞夏幫他從家裏拿過來的唯一一本書,他父親生前喜歡的、叫作「如何幫你致富」的書本。內容只要閱讀過幾次之後就完全熟記,但是卻從來沒有幫助到他們家,唯一的用處只是讓父親在裏面藏點東西。

  書本的夾頁中有張相片、符咒以及幾張分別放在不同頁數裏的千元鈔票。

  那是一張全家福,年輕的父親、母親、尚年幼的兄姊,背景是在某座高出上,可能是什麼知名的觀光景點吧,角落邊也照到了其他遊客。相片上就只有這一家四個人,他還沒來得及加入這個家庭的時候。

  他曉得那個曾經疼愛他們的男主人有多希望抹滅他的存在,就好像如果他不在,這個家庭曾經有的溫馨和樂就會回來,失去的龐大金錢也會回來,他優秀的一對子女隌伴在身側以及他愛戀的女人從來不曾背叛過他。

  但事實是,他拒絕相信那個女人的話語。

  不論科技如何進步,不論有多少方法可以證明他們是親生的,男人唯一的結論就是這些都可以造假,只要女人與對方串通好,他們依舊能夠拿到他們想要偽造的身分,他只能依賴香氣這點救贖與外人的謊言和單薄的符咒,來讓他相信某些方式可以改變一切。

  很多家庭的謊言都是這樣。

  會毆打女人的男人或者會毆打男人的女人總是不斷幫自己編織著藉口,後藉由某種東西,例如酒精來沉溺自已,一次一次讓自己覺得自己沒有錯,或者一次一次讓對方只能哀傷地選擇原諒他。

  女人是很典型的臺灣女性,認為保有家庭才能夠保有一切。

  艱辛地打工著,撫養子女們,在溺水處掙扎著想盡方式讓男人接朋事實,這是很傳統的婦女美德,通常也是造成許多家庭不幸的根源。

  虞夏常常說那種不是忍耐,也不是成全,只是沒有勇氣,用愛來當作自己的保護罩,不去承認自己沒有勇氣踏出沒有男人的世界,也不敢為了保護自己和小孩去重新選擇新的生活。隨著時間的流逝與秩序的不安定,在成年之前就被扭曲的孩子就像未爆彈一樣,選定了叫作未來的時間將所有人炸得遍體鱗傷。

  但是有成為未爆彈的機會是好的,少數暴力家庭中的小孩根本沒機會來得及長大,太過縱容另一半的人也沒有生存下去的時間。

  他的家庭或許就是虞夏口中這些問題的縮影。

  只不過男選擇更低劣的沉淪,拖著全家埋葬在那股帶著血腥氣味的香氣當中。更卑鄙的另外一個男人大量天量地將香氣置於他家,說動了男人拿出任何能夠抵押的東西與殘存的最後金錢,甚至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會讓另外一個男人帶著自己的女兒出門……遺傳女人美貌的年輕女孩在返家之後,無神地坐倒在神壇邊傻笑著,身上有別的男人各種不同的酒氣或煙味,胸罩裏偶爾塞有不同皺摺的鈔票。

  這些事已經進不了那個家的人心中。

  他慢慢地沉入冰冷的水裏,試圖將所有一切都隔絕在外。

  簡單的救命兩個字隨著水吞回了他的喉嚨裏。

  即使是這樣,男人還是不忘打開那扇門,讓他們在白天能夠短暫地回到校園裏,雖然學校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異狀。

  他有很多時間可以在幽暗的小空間裏看書,學校的獎學金讓他能夠買那些沉默的文字,兄長和姊姊幫他藏起那些書籍,雖然他們的精神也同樣不好,但是依然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黑色的鉛字每個都會讓他想起那種甜膩的香味。

  偶爾男人想到了,又或者香氣並不是那麼滿足他的時候,他的聲音就會從外面傳來,輕輕地告訴他,他有多討厭看到他的眼睛,多想把自己的手指按在他的脖子上面,他就像條寄生蟲一樣活在這個家裏,占著多餘卻還是讓他覺得浪費的空間。

  原本三個小孩都和自有房間的,但是不知道哪次男人發狂後把他的房間砸得稀爛,所有東西都被丟掉了,像要硬生生抹滅他原本的存在。

  於是他明白了,他的存在只是男人發怒的宣洩口。

  他會存活下的原因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撫著手上僅有的相片,後面的遊客就是陪葬在他家裏的另一個家庭。他甚至不曉得他們和家裏到底有什麼關係,只知道他在水中沉睡的時間對方來拜訪過幾次,依稀聽見了對方在勸說著他們的聲音。

  然後,就一起死了。

  男人甚至寧願殺死外人。

  將相片放回書本中,小聿看著符咒,角落印著宮號,他在網路上查過幾次,知道這個地方的位置。

  手機響了起來,讓他把書本闔上。

  方苡薰的來電驅走了他在水中的記憶。

  「我查到了喔,那個姓王的現在住在郊區那間廟裏。」女孩的聲音很愉快地從通話的另外那端傳來。

  他們的目的是如此地相同。

  少荻聿和方苡薰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們兩個決定要做的事情。

  「嗯……」輕輕地應了聲,他聽見女孩的輕笑。

  「要不要來?」

  ◎

  他再度遇到那個女孩並不是很久以後的事。

  第二天中午,虞因正打算找阿方順便一起訂車票時,在花圃附近看見了一太,獨坐在小亭子裏翻閱著書本。

  「你找阿方嗎?」對方在他靠近時用慣性般的微笑抬起頭。

  「呃、對啊,他在籃球場嗎?」左看右看沒有別人,虞因抓抓頭,想著剛剛對方在手機裏說是在這一帶,怎麼會沒看到?

  「大概一分鐘前他說要去超商買飲料,我想大概快回來了。」蓋起書本,似乎剛用完午餐的一太順手整理旁邊的空飯盒。

  盯著這名不知道該不該算熟的友人,在旁邊坐下的虞因很仔細地盯著他的臉看,卻看不出什麼奇怪的端倪,「我聽說你要休學?」

  笑了笑,似乎也猜得到風聲傳的速度有多快,一太對於這問題並沒有感到驚訝,「實際上是轉學,家裏那邊要我轉去國外的學校,似乎是我在外面亂搞的事情讓他們很不放心。」

  「喔……」

  「這和其他事情並沒有什麼關聨,我也預估差不多是這個時間,說實話我其實並不太想轉走,所以這幾年或多或少也心存反抗吧。」帶著不以為然的輕鬆語氣,像是在說別人問題的一太拍拍書本,「讀書也好、生活也好,這段時間還滿愉快的。」

  「真的已經決定了嗎?」雖然有點突兀,虞因還是忍不住問出疑惑:「是不是和你的眼睛有關?」

  他們回來之後,有短暫的時間以為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在阿方注意到一太會突然撞到電線杆時,已經過了些時日,做過檢查後才發現他的眼睛時好時壞,不定時地視力瞬間變得很模糊,也漸漸在嚴重退化,市內的大型醫院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他們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虞因直覺可能跟那些屍體有關,不過怎樣都問不出來。

  「這樣說吧,除了你和阿方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在習慣後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困擾,所以答案是沒有關係。」對於撞到電線杆,一太個人說詞是因為那時候他正在決定晚餐要找阿方去吃火鍋還是去吃燒烤,在不留神的狀況下才一頭撞上去。

  所以結論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

  虞因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突然深深體會到阿方的辛苦。

  他們說的明明都是在問題點上,為什麼他突然有種很像在雞同鴨講的感覺?而且還都沒離題,只是好像又不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沒注意到身旁同學的無奈,像是想到什麼的一太偏頭告訴他:「你也不用和我們一起去彰化,我想你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必須要下南部,但是事情卻是自然會發生的,把重點放在別人身上吧,需要幫助的並不是我們。」

  「什麼意思?」因為有過幾次慘痛的前車之監,虞因整個警鈴大作,很怕這次又來個什麼大事,但是對方的回答又讓他差點吐血。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這種感覺。」

  直覺准到見鬼的一太告訴他以上的話。

  然後,拿著飲料罐的阿方回來了。

  也問不出什麼,和友人打過招呼之後虞因也只好先行離開。

  下午沒有課所以可以先回家,然後準備晚上的打工,中間這段時間他依照慣例地會先休息,或者去接小聿到附近逛逛。

  才這樣想著,虞因的腳步在走向停車場之前停了下來。

  他看見了那個小女孩。

  雖然沒有昨天那麼乾淨,但是也沒有昨天那麼骯髒邋遢。

  換下了李臨再送給他的小洋裝,穿著簡單乾淨衣服的小女孩快步地跑過來,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哥哥!」可愛的小臉漾起了大大的微笑,已經沒有昨天那麼害怕了。

  「你又跑出來了,有吃飯嗎?」蹲下來和小女孩視線平視,虞因回以微笑。

  「有!昨天跟爸爸吃了泡面和蛋糕,爸爸要我說謝謝。」拉著衣服,雙雙轉頭看了後面。

  跟著轉移視線,虞因看見有個女警從轉角處跟上來,滿年輕的,看起來好像是新進的菜鳥,他並不認識這位元。

  「你好,請問你和這小女孩的家人熟嗎?」在他們面前停下來,女警友善地勾起唇角。

  「我只認識這個小女孩,有事嗎?」抱著小女孩站起身,虞因看著年輕的員警。

  坐在他手臂上的小女孩側著身體,好奇地扱弄他的發,摸著下麵被掩蓋的傷疤。

  「嗯……是這樣的,這個小女孩的家裏發生一些事情,前幾天他們家失竊,掉了存摺印章,結果被提領一空,今天我們收到上級指示去巡邏的時候他的爸爸才報案,我們查了監視畫面,發現把存簿裏幾十萬提領光的是他再婚的太太,只是他已經消失兩、三天了,因為他們家附近鄰居也與他們不熟,小女孩說他認識你而已,所以原本想請問你看看知不知道什麼事情。」似乎有點尷尬的員警詢問時感覺很生澀。

  沒看到帶菜鳥的另外一個員警,虞因想大概是要讓他自己磨練吧,「這我不曉得耶,昨天才遇到雙雙的,你可以去調查他爸再婚物件的其他朋友同事,還有他是不是有和別的男人走很近,以及他娘家後頭的狀況與他個人財務、上班情形等。」

  女警愣了一下,微笑:「我還以為現在大學生懂不多……」

  「喔哈哈,看久了多少也知啦。」抓住小女孩要摳他頭的手,虞因往後看了一下,才看見帶菜鳥的老鳥員警走了上來,女警喊了對方師父之後稍微退開半步。

  這次來的人虞因就認識了。

  「哇,阿因,原來是你去通報的喔,我還想說怎麼阿佟會突然托人要我們關心這戶。」年約三十多歲的員警抓抓頭,轉頭和年輕員警解釋了下虞因的兩個父親在局裏工作的事情。

  女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即就曉得剛剛的對話是怎麼回事了。

  「蕭大哥,他那個阿姨是怎麼回事?」昨天回去聽過之後,虞因很快就曉得小女孩口中的阿姨就是他父親的再婚物件。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聽鄰居說是個漂亮的女人,在什麼專櫃工作的樣子,不過結婚之後經常和他先生大小聲,社工那邊說這種狀況多少都會有,畢竟先生是殘障人士,婚前婚後一定有差距,沒想像中那麼美好。」因為算是熟人,蕭姓員警也沒有多加隱瞞什麼。

  這種案例他們也時有所聞。

  一般男女在結婚時本來就必須要有一定的覺悟,婚後生活必定有所不同,更何況是身體不方便的人士。

  在追求時看見的只是好的那部分,沒有足夠的體認就結婚,最後發現必須再負擔各種生活上的瑣事,例如清洗或穢物處理,往往就急速引爆雙方問題。

  在偶像刻中男女主角發生事故造成日後必需在輪椅上度過時,那些刻情都描述得很美好,他們願意為對方犧牲任何一切。

  但是事實上,就算是相處再久的夫妻一見對方下半輩子必須綁著自己時,還是有許多人會選擇捨棄當初的誓言。

  他的第二任老婆在發現他出遠門時必須經常換尿布後,終於情緒爆發,兩人開始交惡。

  「所以我們懷疑大概是這個女的卷款逃逸吧,也不是多少見的事,現在就看能不能把錢追回來羅。」摸摸小女孩的頭,員警這樣告訴虞因。

  「瞭解,我會多注意看看的。」抱了抱小女孩,虞因感覺到手臂有點麻,「我晚點還要打工,雙雙你們要先帶回……」

  「我要和大哥哥在一起!」

  猛地一把抱住虞因的脖子,小女孩的聲音尖銳了起來,把虞因的耳朵震得嗡嗡響:「你們不要碰我!我要和大哥哥在一起!」

  兩名員警愣了一下,沒想到小女孩會突然翻臉反抗。

  「欸……大哥哥還要上班,姊姊陪你玩好不好?」放軟語氣,女警小心翼翼地摸著小女孩的手。

  完全不賞臉的雙雙一腳踢在女警的手上,兩隻手死命地抓著虞因,就是不讓員警抱走。

  「雙雙,我還要上班,你先回家找爸爸。」有點受不了小孩子的尖叫聲,虞因心情突然差了起來,嘗試想把小女孩從自己身上拉開,不過後者兩手扒住他的脖子,大有要把他脖子皮一起撕下來的感覺。

  「不要、不要!」

  虞因看見兩個員警束手無策的目光。

  他突然很認同不知道是誰說過的話──再怎樣可愛的小孩絕對都有非常可恨的一面。

  像是抓著求生的東西一樣,小女孩眨著帶點淚水的烏燦大眼睛,「我要和大哥哥在一起……雙雙有秘密基地,我們去那邊玩,然後雙雙就回家。」

  「那大姊姊和員警叔叔陪你去玩不行嗎?」女警不死心地再度嘗試。

  「那裏是雙雙的秘密基地!你們不准去!」兇惡地瞪著女警,只差沒露出牙齒來恫嚇。

  虞因頭痛了起來。

  「阿因,那可以拜託你一下嗎?」看著小女孩完全不肯合作,蕭姓員警只好看著眼前可以信得過的大學生。

  「我會被扣錢耶,拜託,這個有算全勤的耶,大哥。」他都已經嘵課蹺到快被掐死了,現在連班都得蹺嗎?

  「不然你全勤的錢我補給你,看是一千還兩千,當作警民配合幫個吧?」說著,員警還真的去掏錢包。

  「算了,被我二爸知道他會掐死我。」制止了員警的動作,虞因把小女孩的臉扳過來,「雙雙,因為大哥哥晚上有工作,所以陪你去完秘密基地之後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小女孩用力地點點頭,「好。」

  「那就麻煩你了。」員警拍拍虞因的肩膀,「有事情再打電話給我們,如果你要上班再打給我們去接小朋友。」

  「知道了。」

  看著死抓住他不放的小女孩,虞因無奈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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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下篇

  「結果你的秘密基地在哪邊?」

  送走員警之後,虞因沒好氣地把人放回地上,然後轉了轉酸麻的手。

  「要搭公車。」雙雙指著學校外面,「十一號的,一直坐一直坐就會到了,有次雙雙自己搭錯車發現的。」

  跟著看了一眼校外的公車站牌,他思忖了下,「這樣好了,雙雙你搭公車,我騎摩托車跟著,回來的時候我們就不用再搭車了。」不然天知道要跑多遠,萬一回來時又要轉車,他今天就真的不用打工了。

  這次小女孩並沒有吵鬧,只是乖乖地點了頭。

  接下來他牽來了機車,在小女孩搭上十一號公車之後尾隨在後。

  停紅綠燈時,虞因偶然抬起頭,看見小女孩趴在座位邊的窗戶開心地對他招手。然後,那個穿著套裝的女性就站在小女孩的後面,陰森的面孔有一半被陰影遮住,完全沒有隨著公車移動而搖晃,越過視窗冷冷地瞪視著有陽光的地方。

  在後面的車子按了幾次喇叭之後,虞因才回過神來,連忙追上公車。

  女人就一直站在那邊,沒有任何乘客發現,不斷左右搖擺的吊環在他頭上穿入穿出,然後突然被人一手拉住。

  從位置上站起來的中年人往女人的所在站去,按了下車鈴。

  後面的雙雙突然跟著跳起來。

  停下摩托車,虞因看了手錶,差不多騎了三十分鐘,比他預想的還要快了些,如果不是跟著公車後面停停走走繞遠路,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鐘上下就可以到達。

  眼前是一片住宅區,看起來算是中價位的社區住宅,他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雙雙跳下來之後爬上他的摩托車後座,「前面的巷子轉進去就是了喔。」

  把預備的安全帽塞給小女孩,虞因隨著指引繞入巷子裏面,很快地就停在一戶獨棟房子前面,大門深鎖緊閉,裏面黑暗無光。

  不曉得為什麼,他總覺得這棟房子有點眼熟,不過兩側也都是類似的樣式,看起來應該是同個建商所蓋社區。

  對這邊像是很是很熟悉的小女孩牽著他的手,從房子旁邊的防火巷繞過去,接著在後面的小鐵門停了下來,細小的手臂穿過了鐵門隙縫,幾個投弄聲響後鐵門就被打開了。

  「等等,這是你家嗎?」抓住了正要踏進去的雙雙,虞因心跳了幾下,有些發痛,不曉得為什麼覺得這房子給人一種壓迫感。

  「雙雙先發現的,這裏沒有人住,是雙雙的秘密基地。」掙開虞因的手,小女孩露出燦爛美麗的笑容後鑽進了鐵門之後。

  沒有辦法,虞因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小女孩闖進了不知是誰家的後院。唯一慶倖的是還好圍牆頗高,不然左右鄰居可能馬上就會大喊有賊\了……是說左右鄰居好像也沒有住人。

  他望著兩邊空曠的房子,庭院長滿了雜草,看起來應該也是空的,再過幾戶後才真的有住家。

  進去之後,房子四周靜寂無聲,小院子的泥土是黑色的,上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些顯然已經枯掉的植物殘骸,其他小路上都鋪上了水泥,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甚至旁邊還擺了不曉得放了多久的掃把和園藝用具,破舊的程度讓人一看就知道已不能使用。

  在週邊時還看不出來,但一進去虞因便發現圍牆這面幾乎整片都已泛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看起來也不像是火災造成的。

  「裏面有很漂亮的東西喔,是雙雙的寶物。」天真的孩子不會去在意房子的異常,對外院沒興趣的雙雙快步跑向房子後門,叩隆一聲就把沒鎖的後門給推開了。

  看來她真的常來來過。

  虞因在心中有了這個結論後,有點擔心小女孩的安全,便跟著進去,不過後門的門板似乎推不太開,只能開到一定程度,似乎是卡住了。

  試了幾下還是沒辦法打開更多,因此虞因估量了一下入口大小,只好深深吸了口氣硬是側身擠了進去。

  那一秒,屋裏傳來的是有別於外面的氣味,挾帶血腥的腐臭氣息迎面而來。

  他愣了一下,沒辦法分辨味道是從哪里來的,感覺好像滿屋子都是,整間房子裏毫無光亮,黑得像是深夜,連窗戶都好像隔絕了外面的日光,毫無色彩。

  空氣中發出了幾個聲響,接著是小小的光芒在他左側燃起。

  從旁邊小櫃子拿出蠟燭的雙雙熟稔地把手上的紅色蠟燭滴了燭油插在櫃子上,然後又拿出新的粗蠟燭,不曉得是不是她自己準備好的,抑或是原住戶所有。

  但是在光線亮起的同時,虞因的確看見了,他看見很多腳消失在被驅逐的黑暗當中。

  「歡迎來到雙雙的秘密基地,雙雙演媽媽,大哥哥演爸爸。」端著蠟燭的小女孩身陷在黑色中對他微笑,後面則是站著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然後什麼也看不見的小女孩悠悠慢慢地對他開了口──

  「歡迎回家。」

  ◎

  虞因不確定自己愣了多久。

  等他回過神,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雙雙拿著蠟燭愉快地跑進房子裏,熟悉得就像他是在這裏長久居住的人一樣。

  拉開了抽屜,虞因發現裏面全都是蠟燭,有的上面還有彩色塑膠包裝,看起來像是拜神用的,大小粗細都有,還有些預備用的蠟燭台,看來是戶很虔誠\的人家。

  他取了根蠟燭點上,一回頭猛然看見一條影子穿過自己的身體,幾乎可以感覺到帶著腐臭的冰冷氣息從他耳際邊劃過。

  沒有看清楚那是什麼,轉過身體卻什麼都沒有。抹掉冷汗,虞因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慢慢地往前方客廳處移動。

  搖晃的燭光隨著他的腳步慢慢地照亮了房子,擺飾之類的東西都還在,但是大部分都已經爛了,看起來似乎曾經歷很嚴重的破壞,連牆壁上也出現不少的缺角。

  前廳的地方有點亮光,踏進去時他看見早一步進來的雙雙已經在大理石桌上點亮了三、四根蠟燭,桌面積了很厚一層蠟,突起來像是奇怪的小山丘,看樣子她應該不只有來過幾次。四周壞掉的大型雜物已經被清到走廊去了,客廳反而乾淨很多,角落有座歪了一半的小型神壇,上頭的神像已經不知道消失到哪邊去了。站在裏面的小女孩從旁邊歪倒的櫃子裏拿出了糖果罐子,框啷框啷地搖晃了幾聲,倒出了一顆沾滿糖粉的硬糖遞給他,「這是給大哥哥的。」

  接過糖果放到嘴裏,虞因感覺到人工甜味充斥整個口腔,一下子讓他冷靜多了,「你來這裏多久了?」

  「暑假時候來的喔,那時候雙雙還有在上學,是三年級,暑假過完之後阿姨就說雙雙不用浪費錢了,所以雙雙不喜歡爸爸和阿姨時就會到這裏,好安靜。」在旁邊已經露出黑色海棉的沙發上坐下,小女孩晃著雙腳:「而且這裏還有很多糖果和餅乾,雙雙找到的。」

  ……那他剛剛吃的就是這屋子裏的糖果嗎?

  才剛冷靜下來的虞因半秒之後就又開始全身發毛。

  他環顧著房子大小,注意到樓梯口被雜物堆住了,但是往上的樓梯轉角中有一雙腳,膝蓋以上的部分全都埋入燭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他不想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腳,知道太多對自己沒好處。

  「雙雙不是很懂,有時候看到阿姨脫光光坐在爸爸身上一直搖,然後阿姨就會過來打我,把我趕出去,可是是他們霸佔客廳,媽媽以前跟雙雙都在客廳看故事書。」看著桌上的蠟燭,照亮了小女孩漂亮的面孔,「不過現在沒關係,雙雙自己也有客廳,我會念故事書給自己聽。」

  看著小女孩茫然的面孔,虞因只感覺胸口那種氣悶的疼痛似乎越來越強烈,像是有什麼卡在胸腔裏。不知道是因為她軟軟的童音說出來的話,或者是房子不斷傳來的腐臭氣息,詭譎的痛感像是一條麻繩勒住他的脖子,扯著他讓他思考力渙散。

  無意識地,他向下看見地面鋪滿了黑色的地磚,抬頭時看到樓梯邊又多了一雙腳,就在雜物堆旁,離客廳相當地靠近。

  按著暈眩的腦袋,虞因嗅著臭味越來越濃的空氣,艱澀地開了口:「雙雙……大哥哥上班快遲到了,我們先回去吧……」

  小女孩仰高臉看他,搖晃的燭光在他臉上不斷製造出不同的陰影。

  其實室內無風。

  「唔,好吧,那我們改天再來,雙雙有寶物要給大哥哥看。」站起身,小女孩拉著他的手。

  「好。」

  甩甩頭保持意識清楚,虞因領著他慢慢從原入口退出去,離開房屋的那瞬間,刺眼的陽光投射在他們兩人身上。

  他一直感覺到有種寒冷包覆在他身上。

  將小女孩送回學校後,虞因轉過車往家裏的方向回去,握著油門的手不斷輕微發抖,他連自己怎樣順利到家的都不知道。

  停下摩托車時,嚴司正站在門口按他家門鈴,一看見他回來就迎上去,接著皺起眉:「被圍毆的同學,你又受傷了嗎?今天該不會去單挑少林寺吧?」

  「我……沒有……」困難地吐出回答,虞因拿下了安全帽,這才發現嚴司的視線是留在他身上而不是臉上。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滿身都是黑紅色的血液,不斷散發出刺鼻的味道。

  「這個不是我……」

  嚴司的臉在他面前裂成好幾個,周圍全部模糊了起來,他只記得要解釋他並沒有受傷,然後腦袋頓時整個一黑。

  失去意識前,似乎還聽到嚴司那個渾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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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5:52 |只看該作者
 4.上篇

  公車停靠站牌邊。

  「你們要小心點,最近這邊不太安全喔。」看著在郊區站牌邊下車的兩名孩子,司機不由得多嘴提醒了幾句,」回程的公車大概半小時才有一班,如果要回家要趕在十點末班車前來搭。」

  「好的,謝謝司機叔叔。」

  對著揚長而去的司機揮揮手,方苡薰才歛起太過燦爛的微笑,回過頭看著站在旁邊等她的小聿:」走吧,就在山坡上而已。」

  正午的時間。

  沒有像平日一樣等別人來接他,早一步和方苡薰出門的小聿兩人一起轉了幾次車,到了郊外。
  離開市區後越往外,越會有些大大小小、罕少人煙的山丘,其中部分經常會有砂石車在路狂飆,偶爾有人,也僅是騎著機車下山的工人們。

  他們就在還算綠油油的地方下了車,左右全都是草和樹,剛剛在公車上也只有他們兩個乘客。非通勤時間幾乎是沒有人搭乘這些交通工具的,更何況是到這偏遠郊區。

  剛剛的司機以為們是從學校私奔的小情侶,本來想好好說教,不過後來方苡薰告訴他,他們兩個是姊弟,來找媽媽的,對方才閉上嘴。

  走在通往山區的柏油路上,兩人沉默不語。

  小聿偶爾會拿出手機估算時間以及檢查來電,他將電話設定成無聲無震動模式,上面顯示了來自嚴司的十幾通來電未接,連語音信箱他都沒有打開,回家之後可能會被虞家人念上一頓,不過他也只能言樣做。

  「有人在找你嗎?」走在前面領路的方苡薰拍拍沾到草屑的子,當然注意到對方的動作。她今天本來是該上學的,所以還穿著制服,為了避免惹上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只在服裝外加了件牛仔外套,遮去了校名、校徽。

  搖搖頭,小聿收起手機。

  在向上坡步行了約二十分鐘之後,他們開始看見了廟的屋頂,很快地隨著越來越接近,一座規模不算小的廟宇逐漸完整出現在兩人面前。

  挑高的廟下有著灰石階梯,粗估大概占地百坪,旁邊還設了停車場,即使在非假日仍然停了七、八輛不同大小轎車。

  兩人對看一下,小聿拿出眼鏡戴上,接著方苡薰走上了廟宇階梯,還沒走到大門前她就看見了裏面相當寬敞,有好幾個人跪在位於廟宇深處的神像面前,不知道是在禮佛還是在懺悔。踏上最後一階樓梯,裏面的廟公也剛好走出來站在他們面前。

  「小朋友,這裏不是學校喔。」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廟公頂著圓圓的臉,親切地朝他們微笑,胖胖的脖子上掛著兩串佛珠,散發著微微的檀香。

  「我們迷路了。」似乎早就找好藉口的方苡薰眨著眼,無辜地放軟了語氣,聽起來讓人覺得很可憐,」因為媽媽說工廠在這邊……好像是織帶的,可是走了很久都沒有看到。」

  廟公來回看著他們兩個,想了幾秒後才開口:」你說的織帶工廠在路口那要轉到另外一邊,你們走錯路了,另一條路上去是一些代工廠,織帶的就在那裏。」

  對於方苡薰事先查過附近的地理環境感到意外,小聿就隨便她拉著自己,低著頭默默聽著兩個人的對話。

  「咦!那怎麼辦……我們不認識這邊的路……」露出驚慌的表情,方苡薰連眼淚都快掉下來,」糟糕了……」

  「不要慌張,你們先到廟裏等等,阿伯等會兒找人載你們過去好不好?」慈祥地拍拍方苡薰的頭,廟公招呼他們倆走進了廟殿,讓他們坐在櫃檯旁邊的椅子,端了茶水過來。
  大殿裏十分安靜。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被保養得相當光亮,隱約映出了人影。

  壇上供奉的不知道是什麼神明的神像,約有三人高度的宏偉石雕像穿著錦繡華服,在廟宇外面僅有一塊」王爺宮」的牌子能猜測神像的名。

  偌大的空間周圍有些蠟燭座,一層層地搖晃著火焰,燭油慢慢往下填滿了台座等待清理。神壇兩兩側則光明燈的轉塔,巨大香爐中則是一炷大香輕煙蔓延。

  霍地站起身,小聿冷冷看著香爐。

  坐在旁側的方苡薰連忙將他扯回座位。

  香甜的氣味像是看不見的手般輕輕地觸碰著大殿中的每個人,然後緩緩地飄出門外,被空氣稀釋。

  殿中的一名中年女性站起身,動作優雅高貴,身上的香水味幾乎與空氣中的甘甜味融合,踏著規律的步伐坐到他們身邊,」小朋友是第一次來這邊嗎?」輕柔的細語,幾乎像是母親般的關懷。

  「第一次。」方苡薰用力地點點頭,」我們迷路了。」

  「你們和我女兒差不多大呢……」低著聲音,女性慢慢地摸著她的肩膀。

  聽著女人和方苡薰一搭一搭地聊天,冷漠地看了大殿一會兒之後,小聿就站起身走出了大殿,乾淨的空氣很快撲鼻而來。

  廟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走廊上有紅柱、水龍頭,蜿蜒到後面有些小花圃和看似住家的其他建築物。

  若有似無的甘甜味從深處吹來。

  他望著蜿蜒的路,慢慢地往前走近。

  「你在這裏做什麼!」

  在他走過花圃,正仔細看看那些透天的灰色建築時,突然有人自後面抓住他的肩膀。

  就算是沒有什麼表情的小聿也被嚇了一大跳,猛地掙開了對方的手跳了開來。

  回頭看見的是那個廟公,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身後,一臉笑吟吟地拍拍他的頭,」後面是私人住所喔,不可以亂跑。」說著,略微粗糙、布了些繭的手掌輕輕地握著小聿往回走,」來,和大家去靜坐一下,等等就有人送你們去路口了,阿伯拿點東西給你們吃,小孩子亂跑會餓到肚子。」

  看了眼廟公,沒多說什麼的小聿被帶回了廟前,也已經走出來的方苡薰就和剛剛那個女人站在外面,看起來像在等他們。

  親切地環著方苡薰,女人很溫柔地吐出話語:」我看我載他們回去好了,妹妹說他們住在市區的爸爸家,我帶他們到市區公車站,不然這裏的公車很久才有一班,會太辛苦。」

  然後他們跟著那個女人走向停在外頭的黑色轎車,廟公拿了盒小蛋糕讓他們兩個帶著在路上吃,一切看起來那麼和藹美好。

  一上車,在前座的方苡薰嗅到了濃烈的香氣。

  「我可以開窗……」

  「不行!」女人霍地厲聲打斷她:」不要亂動我的車!不准開窗戶!你以為你坐在誰的車上!誰准你隨便亂動別人的東西!」

  愣了一下,像是突然驚覺自己說話太大聲的女人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前,突然又放軟了聲音,摸了摸方苡薰的頭髮。

  「對不起,是阿姨太大聲了,你們應該沒有嚇到吧?」

  「呃……沒有。」

  看著女人,方苡薰合作地搖搖頭。

  坐在後面的小聿始終冷眼看著一切。

  他的故事正在開始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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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6:30 |只看該作者

  4.下篇

  ◎

  虞因清醒時,只感覺到全身發軟。

  空氣中有點茶香的清淡味道。

  「我靠……」無力地按著頭,一開始睜開眼睛時視線並不是很清楚,大約過了十多秒後才慢慢有影子浮現在眼前。

  先看見的是米白色的天花皮以及燈光。

  「被圍毆的同學,你回魂了嗎?」

  接著是討厭的聲音……

  坐在旁邊正在翻書的嚴司一看見人醒了,反射性地瞄了眼手錶:「我拿了你的手機打給你工作的地方幫你請假了。」和他們走近之後,因為常常要接送小聿,他多少也知道這傢伙的打工時間,至於電話在手機裏隨便搜索一下就有了。

  捂著臉,感覺燈有點刺眼的虞因胡亂地點了下頭,整個身體還是使不上什麼力氣,「你怎麼在這裏……?」偏過頭,他看見熟悉的擺設和物品,是在他的房間裏。

  「這就要問你了,被圍毆的同學你又去惹什麼麻煩嗎?突然在門口暈了,然後又重得要死,害我拖了半天才把你弄上來這裏。」當下判斷沒有生命危險及外傷後,嚴司才把人弄進房子來,沒有說的部分是他順便把他的衣服全剝了換上乾淨的還花了一番工夫。

  「沒有……」閉上眼睛,虞因慢慢感覺身體似乎開始輕鬆了些。

  「沒有衣服上怎會都是血?」

  「血?」

  放下書,嚴司拿過擺在旁邊的衣服直接展開來給他看,「還有血手印,被圍毆的同學你是去幹了啥?」

  慢慢地睜開眼睛,虞因突然想起失去意識前的確看見自己身上都是黑紅色的血液,他轉過頭看著嚴司手上那件可能已經沒辦法穿的衣服,上面沾滿了斑斑駁駁的血跡,更多的是無數的手印,重疊再重疊後把衣服染成了深沉的顏色,看起來異常地詭譎。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看到不乾淨的東西……」虞因下意識摸摸頸子,方苡薰他們送的項鏈還在,他突然想到樓梯上的腳,說不定那時候那些東西沒有靠近就是因為這條項鏈的關係吧?

  因為按照他往常的經驗,這種東西都會直接撲過來。

  但是這次就算沒有,卻也給他的身體造成了很重的負擔。

  沒有過這種經驗的虞因按著腦袋,慢慢地撐著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在一旁的嚴司放下了衣服幫他擺正枕頭,好讓他可以靠著。

  「因為你昏迷太久,我剛剛已經打電話聯終佟。」端過旁邊準備好的溫水,經常去醫院兼差的嚴司幫對方補充了點水分,「還有你知道小聿怎麼回事嗎?」

  「小聿……?」腦袋還有點鈍鈍的,虞因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對方的意思。

  「今天他要來我那,可是我卻接不到人,電話打了十幾通都沒人接,所以我才會繞過來你家。」結果才剛到沒多久就看見眼前這個大學生掛了,剛好做了順路恩人的嚴司聳聳肩。

  「……小聿不見了?」虞因過了幾秒才完全理解聽到的話語:「那小子又給我跑去哪里……」才一陣放鬆下來又自己跑掉。

  按著床鋪,虞因掙扎著要去拿手機,卻發現一用力就全身抖個不停,差點沒整個摔回床上。

  拉著人,嚴司把放在旁邊的手機遞給他,「被圍毆的同學,我覺得你的狀況很不對勁,還是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了。」他是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就他自己剛剛的診\斷來看,虞因並沒有受到什麼創傷,也沒有生病,但是人卻異常虛弱。

  「休息一下就可以了。」擺擺手,大概知道問題點在哪的虞因按了手機,連續投了幾次對方都沒有接,只是任手機逕自響著,「搞什麼……」該不會又自己單獨去做什麼不告訴他們的事情吧!

  「我通知你大爸了,如果員警那邊有看到會通知我們。」知道小聿的特殊身分,嚴司當然在第一時間就先聯絡了警方。

  看著手機,虞因翻開棉被,「不行,那小鬼……」如果沒有去帶他,他不會好好回家。

  正想要翻下床時,某種聲音從半開的窗外傳來,像是誰打開了外頭的鐵門,接著循次地打開玄關、進到屋內。

  把虞因按回床上,站起身的嚴司走出二樓走廊,「我看應讓是他回來了。」

  寂靜的空氣中響起了奇異的叩咚聲。

  那是種有人拿著物體走上樓梯,不斷碰撞的規律聲音。

  嚴司立即退回鎖上房門,幾乎同一秒,走廊外傳來了重重的步伐聲和牆面碰撞聲。

  「誰?」虞因愣了下,看著還可以行動的另外一個人把他的書桌拖了過去頂在門邊。

  「快報警!」拉高袖子,嚴司四下翻找著,把屋主的球棒和筆都找了出來,「這可真刺激,感覺轉到這裏之後常常遇到有趣的事情啊。」

  聽到外面重重的捶門聲後,虞因也知道闖進他家的絕對不是認識的人,按了手機直接轉距離最近的警局報警。

  房外的聲音猛地中止,接著而來的空氣一滯,整棟房子的燈光在一瞬間完全消失,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

  「這個。」從旁邊櫃子裏找出手電筒打開,虞因喊了另外一個人。

  接過手電筒,嚴司拽著他把人塞進床底下,「大概有四、五個人,你家外面遇停了一輛黑色車子,員警應該在五分鐘內會來,待在下麵不要出聲。」說完,也不管虞因的抵抗,他順手又拉來一些雜物把人給擋起來。

  黑暗中,轟然巨響直接穿透了木制門板,把手上的籃球抵在床邊的嚴司一轉頭就看見房門上方不曉得被什麼東西敲破了一個洞,有條手臂伸進來想要打開鎖死的門。

  把手電筒插到書櫃上,在對方摸到門鎖之前,嚴司搶先一步扣住對方的手腕,按在他血管的位置,接著拿起拔開蓋子的原子筆就朝脆弱的皮肉重重地下去──門外立即傳來淒厲的哀號聲,手抽了回去,外面有人哀叫著噴了很多血。

  「嘖嘖,沒人叫你拔啊,插著還比較好。」嚴司冷笑聲。插著搞不好出血量還不會那麼大,一拔開堵塞物不見了,血自然有多少噴多少,希望在警方到前這傢伙還來得及送醫。

  只要他不亢奮活動過頭。

  像是對於裏面的攻擊感到憤怒,門外的人也決定不開鎖了,幾聲猛烈的聲音擊上門板,很快地便砸出了幾個大洞。

  藉著不遠處手電筒的光芒,能地護著頭的嚴司看見了打破門的是斧頭和鐵條。他們一進來就選擇這個房間,準確無誤地沒在一樓逗留,這就表示他們的目標根本就是那個被圍毆的同學而不是這個家的其他人。

  ……也太常惹事了。

  身為法醫的成人搖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

  在上門板被打爛的同時,他關掉了手電筒的燈光,隱到了用來頂門的書桌下面。

  第一個人從洞裏鑽過來,踩在書桌上面重重地跳下地板。

  抓住了那瞬間,就縮在旁邊的嚴司從對方的腳踝處踹了一腳,直接把人翻倒,然後快速地摸到了對方的上身,把手上的鉛筆送進對方的脖子裏。

  被襲擊的人猛地一震,頸子遭到不明物體的攻擊讓他瞬間恐起來,被撞倒在地上的身體斷發抖。

  「勸你最好是到醫院再拔,你們只是人家花錢請來的笨小鬼,不想隨便死在這邊吧。」摸到了對方年輕的面孔,和剛剛大動作的舉止一合,嚴司立即曉得這些人只是炮灰,大概是要來警告的。

  當第二個人還沒注意到門內動靜想進來時,警笛聲已經遠遠傳來。

  這次的動作還滿迅速的。一邊這樣想一邊抬起頭的嚴司,在黑暗中從被砸出個大洞的房門看見了外面果然還有約三、四條黑影,聽見警笛聲後開始騷動,最後只匆匆對房間這裏喊了聲:「阿壯、快閃,條子來了!」之後就倉皇地搶先逃下了樓梯。

  把手搭插進脖子的鉛筆上,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不過嚴司還是慣性地勾起微笑,「這位同學,最好不要動喔,不然按下去會很痛。」

  鉛筆的另外一頭不斷抖動著,他知道對方已經收到恫嚇了。

  在書桌抽屜翻了翻,嚴司找到了半卷膠布,順手把對方的手腳全綁在一起後,才站起身打開了手電筒。

  在微弱的燈光下,映出的果然是張不到二十歲的面孔,蒼白地瑟瑟發抖。

  他打開窗,看見外面那輛黑車旁站著一個人,那張臉他只從檔案上看過,當時王鴻相關案件中以他父親之名出現在照片裏的案外人。

  視線同樣也放在這扇窗上,不曉得有沒看出他不是房主的男人微微愣了一下,接著在警方的車到來之前他打開了黑車的門,坐了進去。

  抓到了放在旁邊預備的球棒,估計位置不遠的嚴司直接朝著車子的最大目標──前方擋風玻璃甩去,砰地很大的聲音讓他覺得爽快不少,看見玻璃裂出部分痕跡後,他高興得有點想吹口哨。

  不過接下來的時間他也沒有吹,而是抱頭閃到書櫃邊。

  黑車的後座車窗慢慢地向下卷出一些空間,然後一條手臂與一支槍從裏面伸了出來,幾秒後子彈從大開的窗戶打了進來,最終嵌在牆壁上。

  然後,對方離開了。

  ◎

  「下次不要再做挑釁對方的事。」

  在警方趕到控制現場之後,嚴司被同樣趕來的某前室友直接了這句話。

  「唉,我有很節制地做,不過准度還真好,最近玩Wii果然有幫助。」拔掉手臂上細小的碎木片,嚴司不怎麼在意地聳聳肩,「對了,還有一個是手腕受傷,你們調看看醫院就醫紀錄,如果有個筆孔的就是了。」

  黎子泓看了他一眼,隨口交代了員警去處理,「發飆時麻煩請節制,要是真的弄死人了你……」

  「放心,死前我會先幫他做急救。」看著不斷哭喊的青年被抬出去,嚴司有點冷漠地回應:「真受不了這些笨小鬼,年紀輕輕的就以為做這種事情很帥、沒什麼,以為幾個人一起就天下無敵,什麼事情都敢做,快死時就又哭又叫的,真不知道腦袋裏到底是不是裝屎才一點都不清醒。」

  拍了下友人的肩膀,黎子泓才把視線轉向床邊,兩、三個員警清開了雜物,把虞因從下方拉出來。

  「我可以自己走。」感覺到力氣正在恢復的虞因謝絕了要扶他的員警,環顧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房間……至少門板是非換不可了,牆壁上正被挖子彈的洞也不知道填填得回去,更別提房內的淩亂了。

  唯一慶倖的是因為嚴司的幫助,房裏高價的東西沒被破壞,損失的都是可替代的普通物品,而他們也沒有去砸別的房間,大致上來說損失並不嚴重。

  「你們兩個先到下面休息吧,等等會有人去問話。」看著走廊外也有被破壞的痕跡,黎子泓這樣說著。

  「對了,你怎麼會比老大他們先回來?」甩甩手,嚴司有點好奇地詢問著,剛剛在地方員警來之後,眼前的前室友隔了沒多久也跟著出現,他才不相信這傢伙有這麼快速。

  「……你不是打手機跟我說小聿不見了嗎?」下班後繞過來看狀況的黎子泓就正好趕上了這個突發事件。

  「瞭解。」

  屋內不斷有員,警穿梭著。

  比起二樓,一樓大致上沒有遭到任何的毀損,雖然是被闖入的第一位置,但是除了乾淨的地上有幾個髒鞋印以外就沒什麼了,該整頓的反而是連走廊都噴到血跡的第二層。

  相對於幾度好奇又往上跑的嚴司,做完筆錄後還是很疲累的虞因就坐在沙發上休息,桌前擺著認識員警買來的熱飲和簡便食物,讓他的精神也跟著恢復了不少,不再像早些時候幾乎連思考都很困難。

  他回想起那棟奇怪的房子以及黑色的地板。

  從後門進去之後他就一直感覺到那棟房子很怪,但是沒辦法像平常一樣考慮那些代表什麼,像是有誰在阻撓他。

  那是棟什麼房子?

  一樓遭到破壞,但是看得出來家俱還非常完整,不太像搬家也不太像有什麼遊民搬入,感覺上比較像是房屋裏的人出事後整個被維持當初的樣子保留下來,就類似他們曾經在四樓公寓看過的狀況。

  加上那些腳和奇異的影子,虞因多少猜得出來那很可能是間凶宅,但是他不清楚是什麼凶宅……會把他搞成這樣肯定也不是什麼簡單的地方。

  可能有必要再去看看。

  下了這個決定之後,他突然聽到一些聲響。

  一偏頭,就看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搞到現在才回家的小聿被員警領著進來,手上提著一盒看起來應該是食物的紙盒。

  「你跑去哪里了?」按著頭,他看著慢慢靠過來的人問道。

  看著他,並沒有說什麼的小聿逕自走向廚房,把手上的盒子丟到垃圾桶之後才緩緩地走回客廳,「家裏壞掉了?」環顧著出出入入的陌生人,他的語氣帶點不確定。

  「王鴻他那個渾蛋老爸找了人來砸房子,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我們家的鑰匙。」房子的鎖都沒有被破壞,看來對方手上可能有他家鑰匙,難怪上次會把盒子放得神不知鬼不覺。一想到有人可以隨意進出自己家,虞因打從心底覺得一股噁心。

  這和之前在外面丟東西不一樣,而是對方已經確確實實入侵了他的生活領域,威脅到住家安全。

  如果今天不是嚴司在這裏,而是只有他和小聿兩單獨在家,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緊握著拳頭,小聿抿緊了唇。

  「算了,你晚回來也好,幸好沒有碰到那些人。」揉著還有點在痛的太陽穴,多少有些慶倖只有自己和嚴司在的虞因也懶得去追究他今天擅自跑掉的行為,反正問了肯定十之八九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多問只會多生氣而已,乾脆讓大人回來自己去問比較快,「員警大哥們已經去追查那群人了,我也打了電話給大爸,會找人來換鎖,另外也調了監視畫面,你不要因為這樣又想自己搞什麼事情。」

  看著眼前的人,小聿有點遲疑地點了點頭,「好。」

  「那你跟我做約定。」伸出手指,虞因盯著眼前的小孩,「說你不會自己去做危險的事情。」

  「……」看著手指,這次真的猶豫的小聿愣愣地把視線放在手主人的臉上。

  「你不敢嗎?」皺起眉,這次真的有點不大高興的虞因壓低了聲音:「那麼,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危險的事情?和王兆唐正面衝突嗎?那個人很危險,比我們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危險,你還不懂嗎?」

  就這麼兩次,虞因完全瞭解對方不是他們之前遇過的那些兇手。

  他沒有任何原因、沒有任何忌憚就可以隨隨便便處理掉他覺得礙眼的人,他的車上載滿了正在尖叫的亡靈,這種人把人命當成垃圾,是完全不能講理的對象。

  「他不能活著。」伸出手,小聿抓住眼前大學生的手指,語氣無比認真,「我的家壞掉了,很多人都是。」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聽到他難得的多話,沒有感覺到有趣反而覺得全身開始發寒的虞因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行,你要答應我不會去找那個人。」

  「好。」小聿點點頭。

  虞因直接一巴朝他的腦袋打下去,「一聽就知道在唬弄我。」

  「不是叫你不要欺負小聿嗎!」

  剛好走進客廳的虞夏大步踏了過來,直接朝虞因的腦袋上呼巴掌,「還有小聿!你給我在這邊坐好反省,我等等回來再問你……在搞什麼啊你們兩個!」這兩個是今天統一要來找麻煩的嗎?一個鬧失蹤,另外一個是被人尋仇,倒是很有默契。

  被打得腦袋嗡嗡響的虞因目眩了下,沒立即回得了話。

  氣衝衝地跟著員警上樓,看見自家又被砸的虞夏嘴裏還念著會給那些人好死之類的話,很快就消失在樓梯盡頭了。

  晚一些進來的是剛停好車的虞佟,「人沒受傷吧?」沒有踏上樓梯去擠位置,他就像平常回家一樣放好東西後走進客廳,前後跟幾名員警打過招呼後才在沙發邊坐下。

  「我沒有,不過嚴司大哥有點擦傷。」從頭到尾都被卡在床底的虞因連個瘀青都沒有,出來後只看見嚴司身上有幾道傷痕,大概是黑暗中不知道碰撞到什麼造成的,比較起來,反而是那些入侵者傷得比較重,剛剛被扛出去的那個身上還插著筆,怎樣看都覺得驚悚。

  點點頭,虞佟摸摸坐在旁邊小聿的頭,然後看了眼桌上的便利商店速食,「我去弄點吃喝的大家一起吃。」他所謂的大家是連整屋子的員警都包含在內。因為夜也已經深了,大概還有些人也都空著肚子來幫忙處理。

  還是弄點可以讓他們帶回局裏的包裝好了。

  走進廚房時,他注意到小聿也跟了上來,就像平常一樣跟過來幫忙。

  沒多講什麼,虞佟快速地準備簡便的材料,同時看見了被塞在垃圾桶裏的紙盒,翻開後看到裏頭是好幾個小包裝的蛋糕,不像壞掉,還帶著淡淡的香甜氣味,「這是誰扔掉……」

  「不要了。」按著虞佟的手,小聿把盒子蓋上整個塞得更裏面一點,把蛋糕連同紙板一起壓得扁扁。

  「好吧,下次記得要丟在廚餘桶,紙盒是得回收的。」什麼話也沒有問,虞佟站起身繼續剛剛的動作。

  「……嗯。」

  瓦斯爐上放了大鍋的水,慢慢地滾著。

  熟練地把材料處理一下,虞佟拿出先前做好分裝備用的湯底和肉醬,然後背對著小聿停下了動作。

  「雖然我不像夏一樣會問到清楚……」他頓了頓,有點希望剛剛聞到的味道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小聿啊,你可以告訴我你身上的味道是怎麼來的嗎?」

  小聿看著眼前男人的影。

  因為匆忙回家而來不及換下的衣服上沾滿了香甜的氣味,淡淡的,從女人的車上一路沾了回來,那味道此刻變得明顯無比,像是看不見的牆隔閡在他們中間。

  「小聿,不要做出會讓大家傷心的事情。」

  淡然地繼續處理著手上的包裝,虞佟有點說不上心裏的感覺,不曉得是疑惑還是擔心,他只能告訴不願意對他們說太多事的孩子:「你哥會很難過的,雖然,不是你真的兄弟。」

  「……嗯。」

  這些,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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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46:53 |只看該作者
 5.上篇


  虞因沒有想到會那麼快再見到小海。

  拆騰了一整晚後,第二天一大早他打開暫住的客房房門,首先看見的不是小聿也不是他家二爸,而是讓他錯愕到了穀底然後瞬間完全清醒的臉。

  「呦,早安。」揚起手,表現得很自然的小海完全沒有任何初次來到別人家顯得害羞的表情,「欸,我剛剛帶禮物過來,順便告訴我一下條子杯杯的房間在哪里。」

  「禮物?」

  還沒反應過來,樓梯口已經先傳來喊聲:「小海!麻煩請你下樓好嗎?」

  小海翻翻白眼嘖了聲,然後一把拽住虞因的領子,「條子杯杯的房到底是哪一間?

  「呃,大爸的話是旁邊那間,二爸是對面……」因為不知道她在說誰,屈服於對該女的不明畏懼之下,虞因馬上就招了。

  很滿意地鬆開手,小海搭住他的肩,直接把他一起拖下樓,「條子杯杯你家整理得好乾淨,房間也被砸得很徹底,現在我人都帶來送你چ,看你要打、要殺,還是要交給我處理都沒問題!」

  邊被踉蹌地拖下樓梯,虞因只看見虞佟站在樓梯口,臉上除了無奈之外還有非常無奈。

  「我很感謝你的幫,忙但是一個女孩子這樣做太危險了,下次請不要做這些事情。」看著乖乖跳下樓梯的小海,虞佟叮了口氣,感覺一大清早就開始頭痛的。

  「唉呦,安啦,我有烙人幫忙,四十個也抓給你。」把虞因推開,聞到味道的小海很好奇地看著廚房,「好香喔,條子杯杯你在煮什麼?」

  「早餐,等等一起吃吧。」

  「太棒了,我老母很少煮飯,以前我阿兄和我都是在外面吃便當,條子杯杯你很賢慧耶,真的是那個叫啥……出得廳堂下得廚房之類的……」

  「……我不叫條子杯杯。」

  聽著兩人漸往廚房走去,不知道自己一大清早為什麼會被拽下樓的虞因打了個哈欠,朝客廳走了兩步之後,他就看見躺在玄關扭動的……人體。那四個人,手腳全都用鐵鏈綁得確確實實的還上了鎖,嘴巴被塞了抹布,其中一人的手背包著繃帶,看起來是新傷。

  他突然知道什麼叫禮物了。

  看那四個人旁邊還有成捆的鐵條、斧頭、球棒,應該就是昨天攻擊他們的那批人。

  只不過他沒料到小海居然神通廣大到一晚就找到了這些人,還可以全都拖到他家來。

  「老娘已經警告過他們不准說謊了,不然以後見一次打一次,打到他們混不下去,所以這些卒仔會乖乖配合條子的問話,不用擔心。」小海拿著一碗不知道什麼的食物,從廚房裏晃出來在他後面補上這句。

  等他走近之後,虞因才看到那是冰箱裏的綠豆湯,大概加熱過了,正在冒煙,「你私下打人這樣不行耶。」

  「老娘這是警民合作,幫你們抓通緝犯。」送了他一根中指,小海直接拐進客廳。

  跟著走進客聽的那秒,虞因差點滑倒。

  小聿坐在沙發旁邊看書和看電視的畫面很正常,不正常的是空氣中充斥的花香味,還有桌上那束怎麼看怎麼見鬼的鮮紅色大玫瑰,還是特別品種,整束花無敵囂張地填滿了他家客廳桌面。

  「……花是和犯人一起扛過來的?」指著整桌花,虞因咳了兩聲,也不用特別去數,九百九十九這該死數字突然跳入腦中。

  「喔,老娘聽說這是食用玫瑰,有機栽培的,要是放著不喜歡吃掉也無所謂。」一屁股坐上沙發,無視自己穿著熱褲的小海,整個人橫躺了上去,占掉大半的位置。

  ……問題並不是吃不吃啊。

  虞因覺得自己的臉都囧了,他突然覺得大爸有點可憐,在局裏也被這樣攻擊過一次,心中可能有某部分已經快被擊垮了,「為什麼你老是喜歡送九百九十九朵?」

  咬著湯匙,小海抬起臉看他,「那個啊,老娘問小弟,他說歌都唱──我早已為你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所以怕送錯,送九百九十九朵一定就對了。」

  「噗!」正在喝牛奶的小聿一口全噴了出來,然後連忙緊張地擦著沾上飲料的書本。

  已經有心理準備的虞因倒是沒再被嚇到,「呵……呵呵呵……」那個小弟如果不是沒把過妹就是在整他,哪個狗頭軍師這麼白癡啊!

  如果小海知道,那個小弟不知道會不會被打成豬頭死屍?

  「你是在笑啥小?」斜了虞因一眼,小海喝掉最後一口湯,把碗放到地上。

  「沒。」很怕那個碗被拿來丟他,連忙轉向廚房的虞因喊道:「大爸,要打電話叫人來處理嗎?」他指的當然是那些小混混。

  虞佟從另一邊探出頭來,「我打過了,他們晚點會把人回收,過來幫我端東西出去。」

  一聽到要幫忙,小海和小聿一前一後塞了過去。

  不久,剛清醒的虞夏也下了樓梯,看到那些被綁在玄關的人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除了給他們一拳收利息以外。

  早餐過後,幾名員警來把那些混混和作案工具帶走,稍微和小海做筆錄後就離開了,可能也問沒出什麼,就把人交給虞佟、虞夏去處理了。

  接著,幾個人都要各自出門。

  「小聿,黎檢察官晚一點會過來,你不要再亂跑了,懂嗎?」站在玄關看著昨天才跑得不見蹤影的少年,虞佟很認真地交代。

  抱著書本,小聿點了點頭。

  「要說詁算話喔。」虞因皺起眉瞪了他一眼。

  「嗯。」

  目送幾個人外加今天的意外訪客離開之後,小聿鎖起了大門,回到寂靜的房子裏。

  玫瑰花的香氣填滿整個空間。

  歪著頭看那些花,他想起冰箱裏有很多草莓,這兩天家裏的人從不同地方順路買回來的,另外也有不少其他水果。

  距離方苡薰和他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

  他們今天和那女人約好在市區見面,女人說看到他們覺得很親切,想邀他們再一起去廟裏和家裏坐坐,聊聊天也好。

  他們答應了。

  ◎

  「你跟著我來學校幹嘛啊!」

  看著從出門之後就追在他後面跑的小海,除了毛骨悚然外還感覺到很威脅的虞因看著那台野狼停妥,終於發出了自己的抗議,「欸,你應該要回去睡覺吧,我看你昨天根本沒什麼睡吧。」他後來才知道所謂的午班指旳是下午五點到十一點,而薑正弘晚班是十一點到淩晨四點,兩個時段的客層不同,負擔的工作量也很大。

  擔任帶頭經理的兩人在固定的工作結束之後,還會留下來核帳和交接清理,小海回到家都已經快要午夜了,所以都會直接睡到隔天中午才醒。

  午夜之後他還去抓人兼一大清早出現在他家,可見昨晚活動得非常徹底。

  「老娘精神很好,不用你羅唆。」揮揮手,小海左右張望了一下,「原來你和我阿兄就是在這種地方讀書喔。」

  「你沒來過嗎?」愣了一下,虞因盯著女孩看。

  「沒啊,老娘高中之後就到那裏工作了,學校啥啊無緣啦,讀書很好這個我也知道,不過老娘腦袋不好,怎麼讀都差不多那樣子,還不如早早找到自己有興趣的事去做,不用浪時間。」走出車棚後,好奇地看著校園,他隨口講著。

  「你家裏沒問題嗎?」畢竟一個漂漂亮亮的女生高中畢業後就跑去夜店上班,生活在那種混亂的地方,虞因實在是難以想像阿方的父母怎麼會允許。

  「喔,我老子說不要打死人就好了。」小海回答了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環著手想了半晌:「不過親戚們倒是講得很難聽就是了,說女孩子去做那個是落翅仔、不受教,他媽的老娘還真想一巴掌送他們去黏壁當裝潢。自己小孩教得又怎樣,管事管到別人家。對啦,老娘就是只會幹行,但是老娘管小弟、管店全都沒差錯,道上的人也都買老娘的帳,老娘不殺人放火、喝酒打小孩、簽賭嗑藥、飆車敲玻璃,管那麼廣是進海邊嗎?」

  虞因咳了聲,「呃……的確多讀點書比較好啦。」他想現在的長輩應該也沒有開放到看親戚小孩跑去幹夜店卻一聲不吭的。

  眨著漂亮的大眼,小海偏著看他,「這世界上人有百百種啦,老娘就是和書相處不融洽的那種。但是對老娘來說,活著這條路上混得有情有義、做該做的事、不害人性命就算得上對得起老子老母了。像你們說會讀書的那種人,長大之後沒事幹每天在家不工作、打小孩打老婆打老公打父母打阿公阿嬤、過得太舒服沒看見別人慘就不行,還有以為全天下都是他奴隸的人、偷拿父母的錢去飆車打人的那些,和我們比起來,真的有比較好嗎?」

  「老娘知道自己走的是旁門左道,但是起碼老娘不違背良心,記得自己姓啥叫啥,拿自己該賺的錢,吃飯喝水,用的每樣東西都是工作賺來的,烙兄弟都是在別人侵犯我們店的狀況下才幹。老娘走路頂著天踏著地,比起那些做大官成大事卻天天都在後面收人錢財、害人消災,還有人前風光、人後吃喝嫖賭嗑藥發瘋樣樣來的人,真的會比較差嗎?」

  看著抬頭挺胸的小海,虞因轉開視線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很難反駁。

  他突然知道為什麼阿方他們會安心地讓小海在那裏工作了。

  他有一種讓人很難忽視的強烈耀眼感。

  或許就是這種強勢與正直才讓那些陰影下的東西不敢靠近吧?

  「啊,不過老娘還是很尊敬條子杯杯啦,這工作真他媽的難幹,以前條子多風光啊,現在的條子都不被當一回事,還宣導要親民,親到一點威嚴都沒有,真是衰喔。」從口袋裏摸出棒棒糖往嘴裏塞,不怎樣在意話題的小海在校園裏逛了起來。

  不知道該制止還是該導覽的虞因望天無語,正想打手機給阿方時,他看見了那個小女孩就站在幾步遠的走廊轉角看著他們。

  等小海走了有段距離後,小女孩才快步跑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雙雙,你怎麼一直跑出來啊?」按著小女孩的肩膀,虞因疑惑地問著:「爸爸應該也需要照顧啊,阿姨不在家時你應該乖乖的別亂跑才對。」

  抓著他褲管的小女孩似乎不是很高興,臉色變得很陰沉,聲音也非常低悶:「如果爸爸需要我,就不會去找阿姨了,只有媽媽最疼雙雙,以前他們會打架也會吵架,但是只有媽媽不會對雙雙大小聲,爸爸心情不好也會罵我,所以我不在家也沒關係。」

  拍了拍小女孩的頭,虞因直接將她抱起來,「不過你也不能常常來找我啊,大哥哥要上課也要上班,不能天天陪你玩。這樣好了,大哥哥介紹員警姊姊給你認識,以後你無聊就去找員警姊姊玩好不好?」

  「不要!」雙雙大叫出來:「我只要有秘密基地就好了!」

  中止虞因傷腦筋的是因為聽到聲音去而複返的人。

  「呦,沒想到大學裏也有小孩子喔?」晃回來的小海瞥了一眼抱小孩的虞因,逕自從口袋裏抓出另一根棒棒糖遞給他:「小妹妹你好,我叫小海。」

  「小海姊姊。」抓著棒棒糖,小女孩親昵地喊著。

  左右看著一大一小的女性,虞因有點詫異他們居然會那麼和樂。之前小女孩碰到女警的態度根本不是這樣子,凶得跟什麼一樣。

  「你是這傢伙的妹妹還是他女兒?」指著虞因的鼻子,向來有話直說的女性完全無視對方的白眼。

  「雙雙是阿因大哥哥的好朋友。」睜大了圓圓的眼睛,似乎對眼前女性相當有好感的雙雙摸著小海的單邊耳環,「因為大哥說可以再來找他去秘密基地,所以雙雙想帶他去看雙雙的寶藏,很漂亮的東西,小海姊姊要一起來嗎?」

  「寶藏?好啊。」小海很爽快地答應了,「大家一起去,滿有趣的。」

  「……麻煩請正視一下我的想法好嗎?」這兩個是怎麼回事,一大一小就擅自決定了他今天又要去那棟見鬼的房子嗎?

  正想反駁時,虞因突然想到這說不定是個好機會,大鐵板小海在的話應該不會像昨天那麼危險。根據之前的經驗,那些東西一看見小海簡直就像看見閻羅王一樣閃得不見蹤影,如果那棟房子真的有什麼,說不定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能夠稍微看清楚。

  不知道是被什麼驅動,他把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改成了「那就走吧」這四個字。

  於是,他們真的就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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