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2-7-15
- 最後登錄
- 2025-1-31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7
- 閱讀權限
- 15
- 文章
- 28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4
孝元前往的地方是一棟位於冷清小巷旁的大樓,垃圾被烏鴉啄得到處都是,在路旁散了一地。明明還是大白天,卻能看到醉漢、像是黑道的男人,以及濃妝豔抹在街上招攬生意的女人。
「他就是偏好這種地方。」
看到對這景像一臉狐疑的勇氣,孝元說出了這句語帶辯解的話。
「偏好?為什麼?住在這種地方根本不會有客人上門,也不容易贏得信任啊。」
「他應該是把這些當成最大的優點吧。」
勇氣一邊踢著腳下的空啤酒罐,一邊不滿地問道:
「九條湊不就是那個什麼特異能力都沒有,卻老愛跑來亂我們正事的討厭鬼嗎?」
「這我不否認。」
孝元以傷腦筋的表情摸了摸下巴。
「但在御蔭神道與綰本山都提出相同解決方案的情形下,想來也只有他會有不同看法了。」
「為什麼?趕快把那個叫嫉的異怪解決掉不就好了?」
「事情沒有這麼單純。」
過了一會兒,孝元來到了一棟外觀平凡的七層樓住商混合建築。疑似地下錢莊的金融機構、文字剝落而看不出名稱的某某診所,還有骯髒的麻將屋等招牌並列著。一樓看似是間咖啡廳,但貌似店長的男子卻拿餐桌當床睡在上面。
腦子再怎麼不清楚,都不會想在這家咖啡廳用餐,也不會想找這裡的醫師看病,更不可能找這裡的金融機構借錢。
「他住在這裡的頂樓。」
這種大樓裡實在不可能住著什麼像樣的人,勇氣已經開始覺得失望了。
「他真的住在這種地方?」
看到電梯門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紙,寫著「故障中」三個大字,兩人嘆了一口氣,開始爬樓梯朝七樓前進。
「他也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這不表示他無能。」
「綽號叫零能者卻不無能?」
「哈哈哈,這可被你將了一軍啦。」孝元哈哈一笑,但隨即表情鄭重地說道:
「他對抗異怪的手段有點特殊,因此無論總本山或御蔭神道都看他不順眼,才會幫他取了零能者這個綽號。」
兩人爬樓梯爬得氣喘吁吁。
樓梯間的平台上擺放著堆滿灰塵的啤酒箱,三樓放著發出異臭的紙袋無人清理,四樓則有文件滿出來的大量紙箱崩落垮下,整個樓梯間彷彿就是一座垃圾場。要是真遇到緊急狀況,直接從窗戶跳下去多半還比較安全。
「沒有靈力也沒有法力,哪可能驅逐異怪?他一定是騙子,他封印的異怪本身就是騙局!」
聞不慣菸味的氣悶,加上建築物內部比外觀還髒的情形,都讓勇氣更加失望,說話也不由得變得武斷。孝元原本走在前面,卻忽然停下腳步,轉身以正經的表情低頭看著勇氣說:
「我覺得會有這種想法,可不太像勇氣你的作風。自己抱持信念不斷努力的結果,卻被人一句話就否定掉,不管誰遇到這種情形部不會高興。我想你應該很能體會這種感覺吧?」
勇氣也同樣停下了腳步。孝元這番話體諒到了勇氣的際遇。只有孝元不會因為勇氣年紀小就看不起他,反而肯定他的實力,每次都認真聽他說話。
既然這個人物能讓孝元這麼肯定,也許真的值得相信看看。說不定這個人跟自己一樣,就是因為太有實力才反而遭到排擠。
勇氣感覺到胸口跳得越來越快。不是因為爬樓梯爬得氣喘吁吁才心跳加快,他的雙腳自然而然地踩著強而有力的腳步開始往上爬。
「那他是真的有實力了?」
勇氣在懷疑中摻雜少許期待,開口問了孝元這句話,但孝元卻只溫和地笑著回答:
「我想這你只能親眼去見證了。」
「到了,就是這裡。」
門上什麼都沒寫,天花板上有顆快要壞的燈泡在閃爍。
「九條先生,我要進去了。」
孝元也不敲門就直接開門,當自己家似地走了進去。
「這什麼味道啊?」
充斥整個房間的異臭,讓勇氣用手遮住臉,孝元也連連眨眼。白色的煙籠罩在昏暗的房間裡,薰得人眼睛刺痛。
「嗨嗨、嗨!」
房間角落傳來這句說得含混不清的話,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癱軟倒在沙發上。
「湊!你還好嗎?」
孝元趕緊把手上的包包放到桌子上,跑過去扶起他。
稱之為湊的男子眼神空洞,一張癱軟張大的嘴還流出口水,身上穿著髒髒的黑色T恤與皺巴巴的牛仔褲。不管用多麼善意的目光去看,都不覺得這人會是什麼好東西,勇氣原本因為期待而發紅的臉上也開始透出失望的神色。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孝元抓住湊的衣領用力搖,湊露出憊懶的笑容,拿出手上一根雪茄狀的物體給他看。
「就就、就是這個,啦。是、是是、實驗。」
湊搖搖晃晃地站起,卻掀翻了桌子。他絲毫不理會孝元包包裡裝的東西散了一地,還想踩著包包站起,卻又腳步踉艙地跌倒。
「實驗?」
孝元拉開窗戶換氣,讓發出異臭的白煙慢慢朝室外散去。
「我我我試著種在屋頂上,幾乎都沒去照料,結果它們卻長得很好,就、就想說風乾以後來抽抽看。」
看著湊手上那根說是自製的雪茄,以及房間裡飄散的煙霧氣味,孝元猜到是怎麼回事,不由得抱著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你種在屋頂的,該不會是麻字輩的東西?」
「誰知道呢?」
「這在日本是禁止栽種的。」
「也許吧。」
「是大麻吧?」
「搞退魔的我種起大麻,不是很好笑嗎?」(註6)
註6:日文中的「退魔」與「大麻」同音。
湊被自己無聊的雙關語逗得捧腹大笑,隨即臉色鐵青地按住嘴。
「嗯噗。」
湊趕緊跑向裡頭的廁所,接下來好一會兒,只聽得見劇烈的嘔吐聲。勇氣以冰冷的眼神看著孝元,孝元則裝作沒發現。
過了一陣子,湊從廁所走出來,一頭鑽向盥洗室,打開水龍頭當頭直衝。
「啊~真不舒服。」
當他用毛巾擦著淋濕的頭回到房裡,露出了一副現在才發現孝元與勇氣在場的表情。
「孝元?你怎麼會在這?有什麼事嗎?」
「等我先處理掉這些再說。」
孝元把乾燥過的葉子塞進盥洗室的洗手台。
「啊~你要怎麼賠我啊?我本來講好要給樓下的錢莊啊。」
「本來就不該拿這種東西抵債。」
「算了,無所謂啦,反正拿這個應該就矇騙得過去。」
湊倒是很乾脆地不再糾纏,從房間角落一株快要枯萎的盆栽扯下葉子,用報紙卷成菸狀。
「那,你來做什麼?」
湊扯完葉子,全部弄碎包到報紙裡之後,這才轉身面向孝元。
「我有事要麻煩你……」
「如果是御蔭神道在世外之森搞砸的那件事要我幫忙收爛攤子的話,我拒絕。而且還要我顧小孩?要找保母你們另請高明吧。」
湊說著朝房門一指,自己則往破得連填充材都已外露的沙發上一躺。
「好久不見,真高興見到你。要回去請走那邊。再見。」
勇氣比孝元更快有了動作。
「孝元先生,我們回去吧。何必陪這種跟罪犯差不多的人鬼混。」
孝元擋住起身的勇氣,對湊問道:
「等一下,湊。你為什麼知道事情跟世外之森有關?」
「我是讀心妖,別人心裡想什麼都瞞不過我。」
看到湊得意洋洋地笑著,勇氣嘖了一聲。
「他只是看電視新聞知道這起事件,亂猜猜到而已。怎麼他隨口一套話你就上當了?」
「喂,那邊的小鬼,要鬧內訌沒關係,但別人說話你最好仔細聽。我不是套話,是讀心。」
孝元重新打起精神,走向湊對面一張顏色不同但一樣破爛的沙發,準備坐下來好好和他談談。但孝元還沒坐下,湊就先開了口:
「要我去救繼承封印的巫女?我不討厭高中女生,不過我還是要拒絕。才十六歲的小丫頭就放棄自己的人生,答應去當祭品,這種人救了又有什麼用?」
他突然提及核心,讓孝元說不出話來。
「要幫御蔭擦屁股我可不幹。如果是幫理彩子擦屁股我是很樂意,不過如果真是這樣,就叫她自己來找我,不要拐彎抹角還先經過你。」
「你為什麼知道?」
連御蔭神道之中,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如此具體的情報,御蔭以外的人當中,更應該只有曾與理彩子暗中聯絡的自己知情,湊不可能這麼快就知道。但湊並不回答,只是賊笑兮兮地刻意盯著孝元直打量。
「不,等一下等一下,看到了、我看到啦。」
孝元正要說明事情原委,湊卻打斷他話頭,手指放到額頭上開口說:
「嗯~?我看看。這個巫女小姐因為正處於穢期,所以只剩五天可以活?這可真巧,樓下那個開錢莊的老爺爺,也是一個禮拜前因為癌症被醫師宣告說活不久了。」
勇氣本來還懷疑,但聽湊不斷說出事件核心的相關情報,不由得產生興趣,走到孝元身邊坐下。兩人這一坐下,沙發就揚起了大量的塵埃。
「理彩子也真見外,為什麼要先經過你,不直接來找我?是想來一段御蔭跟總本山之間的禁忌戀情嗎?她來找我上床的話,明明可以少很多顧慮。還是說她其實是遇到障礙反而會更熱情的類型?」
「我跟她是朋友。」
孝元很有規矩地回答,湊又露出壞心眼的麥情盯著孝元打量了一會兒,接著才說:
「嗯,你跟理彩子沒上過床,你很老實。不過我說孝元啊,是男人就該更死要面子一點。先不講理彩子的個性,至少她的長相跟身材可是棒透了啊。」
「湊,不要胡鬧了,你就告訴我吧。是理彩子來過了嗎?」
孝元考量過幾種可能性。也許是理彩子坐立難安,自己先跑來這裡。雖然她不可能這麼做,但除此之外孝元實在想不到其他可能洩密的途徑。
但湊卻不理會孝元,改對勇氣說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話:
「喂,赤羽勇氣,你奶奶是在五年前因為急性腎衰竭過世的吧?當時總本山可曾為你做了什麼?還不就是在葬禮上露個臉罷了。他們可曾像你們這樣拚命?」
勇氣突然聽湊叫到自己的名字,嚇了一跳。而聽見他說中連自己都快忘記的祖母死因,更讓勇氣說不出話來。
「你、你從哪裡聽來的?」
「就說我是讀了你的心啊。不然你以為還能是怎樣?你奶奶的死因有那麼出名?」
湊就在臉色鐵青的勇氣面前往沙發椅背一靠,囂張地翹起另一條腿。
「管她是理彩子的外甥女還是誰,都跟我沒有關係。理彩子會因為死了親人就改信別的宗教嗎?那她的信仰也太廉價了。也難怪她會遭天譴,害她的外甥女送命。」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沒做壞事卻要死?那又怎麼樣?這世上現在快死的傢伙多得是,而且幾乎都沒什麼理由。她能死在這麼了不起的大義名分下,反而算是很幸福啦。」
「你不是也認識沙耶嗎?」
「不就看過一次七五三兒童節(註7)的照片而已?我又不是戀童癖。我跟樓下開錢莊的大叔交情還比較久,都只去探望過他一次,他卻感動得稱讚我有情有義,把我欠的債一筆勾消呢。」
勇氣一直不說話,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下去,站了起來。無論講的是別人或自己,聽到有人沒神經地對別人的家人說三道四,對他來說都極為難受。
「你這個人真是差勁透了!就算是找藉口拒絕,也不是什麼話都可以講吧!」
「怎樣啦?虧我還以為你會贊同呢。」
「我怎麼可能贊同!」
「是嗎?那你來這裡是為了幫助別人嗎?明明就不是吧。」
對著起身瞪人的勇氣,湊卻四兩撥千斤,手指朝勇氣鼻頭一指。
「你想解決這起事件,做出讓每個人都稱讚的成果,讓那些嫉妒你這小鬼頭實力的老頭們閉嘴。要達到這個目的,這起事件來得再好不過。這動機可真是高尚啊。你根本滿腦子都是無謂的虛榮心,還敢對我訓話?難怪你會被人排擠啊,臭小鬼。」
「湊,你說得太過火了。」
孝元聽不下去,開口制止。
湊哼了一聲,撇開臉去。
「湊。」
孝元又慢慢叫了他的名字一聲,以認真的眼神看著湊。
「你好好聽我說。」
孝元難得以強硬的語氣說話。
湊原本踐得二五八萬,但聽到他這種語氣,也把腳從桌子上移開,看了孝元一眼。
城市的喧囂聲中,夾雜著遠方傳來的救護車警笛聲。
「她不是馬上就會死,還有五天時間。會想在這段時間裡試圖抗拒,就真的那麼愚蠢嗎?會想求你幫忙,就是什麼都沒想的傻子嗎?」
註7:七五三節是日本的一個節日。依日本神道教的習俗,新生兒出生後三十至一百天內需至神社參拜;而滿三歲(男、女孩)、五歲(男孩)、七歲(女孩)時,則會於該年的十一月十五日去神社參拜,來祈求健康成長。
「……即使求我幫忙的結果,會導致五天後沒辦法封印?」
湊簡潔的回答直指真相,讓孝元話哽在喉頭說不出口。
「要大肆宣揚那廉價的人道主義是你的自由,不過你可別忘了看看天平另一頭放的是什麼。要是失敗了,可不是只讓一個巫女犧牲就能了事。」
湊這幾句話說得平靜,先前胡鬧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真摯的話語與認真的表情。
沉默就此降臨。
外面的天色已經轉為黃昏,沒有窗簾的窗戶反射出閃爍的霓虹燈。
街上雜亂的喧囂聲聽起來格外吵鬧。現在已經聽不見警笛聲響,改由不三不四的拉客聲與空調室外機的聲響接續任務。
最後是湊打破了這陣漫長的沉默。
「委託內容是救山神沙耶一命,還有封印嫉,對吧?」
孝元吃了一驚,雙眼凝視著湊。
「你肯接?」
聽到他老實流露出高興情緒的聲音,湊大感無趣似地再次在沙發上跩了起來。
「畢竟御蔭跟總本山的兩個大人物來低頭求我,這種事可不是那麼常有的。你不覺得這樣還拒絕就太幼稚了嗎?」
孝元笑逐顏開,湊嘴角帶著笑意,只有勇氣一個人仍然不高興。
「隨你高興吧,我要退出。」
「因為你怕我的讀心術?」
「哪有可能?是因為討厭你。」
「是嗎?我倒是對傳聞中總本山的天才少年很有興趣,雖然想也知道一定是為了製造話題才造假搞出來的把戲。」
「你!你有種再說一次看看!」
「勇氣的法力是貨真價實的,我保證。」
「那應該多少會有點用吧。」
湊盯著勇氣打量了一會兒,猛然從沙發站起。
「交涉成立。告訴理彩子,我可不接受什麼報酬用身體付的那一套。要跟她來一發?光想就覺得太可怕了。」
「委託你的是御蔭,我要回去了。」
「剛開始明明是你們來委託我的吧?我都答應你們了,為什麼反而怪我?這事越快越好,好了,我們走啦,臭小鬼。」
湊抓住勇氣的衣領拖著他走到門前,轉過身來對孝元說:
「我要去見美少女巫女,羨慕嗎?羨慕的話我可以跟你換。還有順便麻煩你看家。要是四樓開錢莊的大叔上門來,你就把那些葉子交給他。還有,你拿來的資料放在廁所裡,自己拿回去吧。雖然有沾到一點嘔吐物,不過你就別在意了。」
孝元恍然大悟,疲憊地垂下肩膀。
「剛剛的讀心把戲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那還用說?你就這麼希望我是妖怪?我只是拿你們那種廉價的自戀情節來尋開心罷了。」
說完,湊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