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殺或不殺，救或不救

    轟隆隆！

    一塊巨石從山頂坍塌滾落，帶著一路煙塵，一連沖垮了數座大殿，非但沒有減慢的趨勢，反而是越滾越快，要將沿途的一切摧毀，僧侶們四散奔逃，彷彿末日降臨。

    寂光禪師閃身而至，擋在巨石前方，一掌將巨石轟碎，仰頭望去，一對兒鐵蹄宛如擎天巨柱，漆黑的身軀若黑鐵澆鑄。

    大佛山彷彿拔高了一大截，憑空多了一座高峰，巍峨的屹立於大佛之上，寬闊華美羽翼張開，猶如遮天之雲，籠罩在大佛山上空，投下的卻非陰影，呼嘯的烈風，明耀的火光。

    大佛山正在燃燒！

    “妖孽！”

    他胸中激憤難平，欲要挺身而上，與之決一死戰，卻知道那不過是飛蛾撲火而已，戰鬥的餘波就非他所能承受。

    各院首座紛紛出手，擋住一塊塊巨石，他們在青州都是名聲赫赫的高僧，此時所能做的卻不過是盡可能的消除戰鬥的餘波對天龍禪院造成的破壞而已。

    轟！

    一道雷光，照耀千里，打在李青山頭上，他腦袋微微一偏，渾身一震麻痺，楚王金印壓下數丈。

    “諸位道友，快趁此機會，誅殺此妖！”

    道家大宗師話音未落，幾頭傀儡王騰空而起，形態或人或獸，大的足有樓閣大小，小的卻只有常人的一半。

    “嘿，趁人之危！”

    李青山虎目圓睜，輕輕一吹。一縷吹息風呼嘯而去，將道家大宗師吹飛出去。身後虎尾一擺，捲著末路狂花刀橫掃而去，淒厲的狂風席捲著刀罡，將兩頭傀儡王捲入其中，立刻化為齏粉，轟然爆炸。

    琴音飄渺傳來，咒令念念不絕，令他心頭一陣煩亂，轉頭一望。樂家大宗師與名家大宗師站在極遠的距離。不敢再靠近於他。

    “兩隻蒼蠅！”李青山回過頭來，鎮定心神，雙手釋放出一波波震蕩之力，不斷調整強弱頻率。引發楚王金印的劇烈共振。光芒被層層削減。

    楚烈王道：“金統領、嶽將軍，兩位的修為不止如此吧！”

    金富貴與岳武陽相視一眼，若論爭殺之道。什麼樂家名家都不及兵家與法家，不過他們卻一直未曾傾盡全力。金富貴與不怒僧素有交情，也覺得此事大有疑點。而岳武陽則是對李青山印像不錯，再加上韓鉛的緣故，也不願痛下殺手。

    本打算隨波逐流，看楚烈王等人斬妖除魔，卻沒想到李青山強悍如斯，當著眾人的面斬了朱夫子，連農家的馮道友也不知去向。楚烈王連“楚王金印”都拿出來，竟也難以將他誅殺，這時候再不全力出手，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黑雲沙獄！”

    金富貴雙手虛籠，手心出現幾縷黑色細沙，臉上再無半分平庸和善，黑沉沉的猶如地府酷吏，雙手一揚，狂沙漫天飛旋，宛如捲動的黑雲，向李青山滾滾湧來。

    李青山頭顱一轉，吹息風呼嘯而去，本想將黑雲沙吹散，但黑雲沙翻騰著不斷湧上，籠罩住他的周身，縱然吹息風也難以面面俱到，黑沙落在身上，一股劇烈的痛楚傳來，深入神魂，不禁眉頭一皺，這是專門用來戰鬥的領域，絕非農家的“田園祕境”所能比擬。

    岳武陽雙目一凝，鎖定半空中呼嘯亂舞的刀鋒，挺拔的身軀下伏，猶如撲擊前的猛獸，手中按著大槍，目中精光一閃，一槍破空，猶如黑龍起陸。

    鐺！

    刀槍相撞，槍尖立刻崩裂一個缺口，岳武陽感覺一股大力從刀上傳來，被向後推去，心驚道：“只是一條尾巴就有如此力道嗎？”。心中一橫：“我岳武陽豈會輸給一條尾巴！”雙臂肌肉虯結，死死抵住刀鋒，呼嘯的刀風戛然而止。

    “兩位道友做得好！”道家大宗師道：“狂雷天降！”

    雷霆交織成的雷公虛影，陡然張開雙翼，發出一聲似鷹似牛的鳴叫，釋放出千百道雷霆，轟擊在李青山身上。

    李青山龐大的身軀無從閃躲，唯有任人宰割，在虎魔狂怒的狀態下，他施展不出任何防禦神通，只能憑著龐大的身軀硬生承受，原本挺直的腰身頓時彎曲下來。

    “這群傢夥還真是夠麻煩的！”

    “小子你被閹了嗎？他們要殺你啊！快他媽的殺光他們啊！就算他們都是你親爹，這是該留手的時候嗎？你真當自己是天下無敵了啊！ ”從開戰以來，便沉默不語的狂花刀魂，忽然破口大罵。

    李青山心中一震，今日之事雖然險惡，卻也算不上是身陷絕境，並沒有那種拼死一搏的決絕。而一切皆因藏劍宮而起，所以他對這些素不相識的大宗師們，也沒有多少殺意，在有意無意之間總留有一些餘地，試驗一下自己的手段罷了。

    他本可以一拳轟殺農家大宗師，而非玩笑性質的插在地上。本可以一刀將朱夫子斬殺，不給他遁出元嬰的機會，他從未覺得朱夫子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恨的也不過是他的嘴賤而已。

    天龍禪院的人他一個都不願殺，即便是對於頭上這位一心要將他置之死地的楚烈王，心中也不免有一個念頭：“他是小安的親身父親，我不能殺他！ ”

    正是這些微妙的心理，彷彿無形鎖鏈捆住了他的手腳，讓他所有的神通刀法，全都差了那麼一點點。哪怕是兩個凡人爭鬥，若是一方有殺人的決心，一方卻沒有，就足以決定生死勝負了。

    藏劍宮主仰望李青山，臉色越發凝重，這種力量簡直不合常理，縱然那些壽命長達萬載的大妖王們，也非個個都有如此武力。

    “宮主可知玩火自焚的道理？我勸你還是速速回歸藏劍宮，憑依守山劍陣，或許還能保全一條性命。”顧雁影道。

    “今日他若不隕落，我藏劍宮永無寧日，你既然等不及了，我便給你個痛快！”

    倚天劍忽然高高揚起，劍芒呼嘯伸張，待到一劍斬下，已化為一柄百丈巨劍，斬向顧雁影、斬向熱風地獄中的花承贊，最終的目標，卻是李青山。

    “我看你救還是不救！”

第一百五十二章 鳳凰涅盤，再來一次

    劍芒蒼藍如長空，仿佛將天穹裁下一截，幾乎與虛空相融，還未曾徹底落下，熱風地獄便開始支離破碎，顯出花承贊身形來。

    白影一閃，顧雁影來到他面前，玉骨摺扇迎向劍芒，眉頭微微蹙起，縱然她要擋下這一劍，也難保不受損傷，單是餘波就足以將花承贊置之死地了。

    陡然一片黑雲橫來，籠罩在他們頭頂，擋住倚天劍芒，原來是一隻黑色大手。

    轟！

    楚王金印狠狠壓下，李青山單膝跪地，地面塌陷龜裂，他渾身肌肉虯結，咬緊牙關，一隻手與整個肩膀撐住金印，緊緊抓住劍芒，手心鮮血淋漓，若一場暴雨澆下，在半空中皆化爲烈火。

    劍芒與虎骨碰撞，若一聲聲暗雷滾動。

    “青山！”花承贊轉頭望去，隻見李青山猙獰巨大的妖魔面孔上，露出一抹笑容，“我還沒死呢！”對顧雁影道：“帶他走！”

    金富貴心中一歎，一個妖魔也有這樣的義氣，能不惜一切的救自己的朋友，又能惡到哪裏去，不怒僧一定要保他，並非沒有道理。相比起來，反倒是藏劍宮主的手段顯得不怎麼磊落。

    然而落入如此境地，他已是必死無疑！

    如此想著，黑雲沙席捲收斂回力，嶽武陽亦收槍而立，從他被壓在金印下，藏劍宮主出手那一刻起，此戰便再無懸念，無論是何等心情，也唯有注視著他的隕落。

    “別死了。”

    一聲鷹唳。顧雁影抓起花承贊，化作一股狂飆的疾風，飛向蔚藍天空，速度快極。

    “花長老，你想要叛門嗎？”。藏劍宮主的聲音遙遙追去，落入花承贊耳中，他臉色一變，身後的長劍顫鳴不已，他忽然拔劍斬向顧雁影，含糊不清的嘶吼道：“毀劍！”

    顧雁影右手纖長的五指曲張變化。鷹爪般扣住劍鋒。罡風與劍鋒碰撞，火花飛濺，乒的一聲，劍鋒化爲碎片。向著大地飄散。

    花承贊噴出一口鮮血。又回頭望了一眼。徹底昏迷過去，仍緊緊抓住劍柄。

    李青山心中一松，本命寶劍被毀。必然對他有極大傷害，但有顧雁影照看，應不至於有性命之危。

    “自取滅亡！”

    藏劍宮主冰冷淡漠的目光轉回李青山身上，雖然出了許多意外，但是時候將這個棋子拿掉了，手中劍鋒一轉一斬，幾根巨大的手指飛起，重重落在地上。

    他從容邁步向前，倚天劍芒擦著李青山的手臂，斬落在他龐如山嶽的身軀上，鮮血迸濺，一道慘烈的劍痕從左肩直延伸到腰身，血流成河，燒成烈火。

    狂風呼嘯，虎尾卷著末路狂花刀向藏劍宮主斬來，藏劍宮主眼眸一斜，頭也不回的反手一劍斬落。

    鏘！

    倚天劍與狂花刀相撞，一輪鋒利氣勁蕩開，將大佛山削去了一層，大雄寶殿留下的廢墟，更是徹底湮沒。

    頃刻之間，刀劍激烈交鋒上千次，展現出世上最頂尖的刀法與劍法，李青山雖隻有一條虎尾，但卻參透了《天地藏劍訣》，對藏劍宮主的劍法了然於胸，一時間鬥了個不相上下。大佛山一層層矮下去。

    “誅！”

    電光一閃，道家大宗師飛馳而來，身後雷公虛影一手持楔，一手持錐，對著李青山的頭顱狠狠一敲。

    轟！

    李青山腦袋一偏，腦門上被轟出一個洞，身軀也跟著搖撼了一下，楚王金印又壓下十丈，他的身軀深深彎下。

    “斷！”

    藏劍宮主趁機一劍斬落，虎尾斷裂，末路狂花刀飛旋而起。

    “聚寶盆，收！”

    一直很低調的雜家大宗師，忽然眼中一亮，躍然而出，拋出一個青幽幽的鐵盆，湧出一片青光，籠罩住末路狂花刀，收入盆中。

    這聚寶盆乃是最有名的雜家頂尖絕學，專收敵人法寶，無論什麼法寶，一旦落入他的聚寶盆中，就再難拿回來。

    他早就看中了末路狂花刀的價值，不過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輕易招惹李青山，怕落得個明妃與朱夫子的下場，那就大大的不值了，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亦絕不會放過。

    “萬劍訣！”藏劍宮主手掐劍訣，一指李青山，倚天劍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千萬道劍光，結成一條劍光長河，將李青山淹沒。

    李青山骨骼顫鳴，渾身插滿劍刃，布滿劍痕，沒被斬中的地方，也裂開一道道傷口，露出嶙峋的骨骼來，鮮血如一條條小河般流淌下來。

    虎魔狂怒維持到此已是極限，身軀正在崩潰，狂徒走到了末路！

    “妖孽受死！”楚烈王喝道，雙手一按，金印重重印下。

    轟！大佛山猛地震動了一下，李青山笑著搖了搖頭：“你們殺了我啊！”龐如山嶽的神魔之軀就被壓在金印下，轉瞬間，那洶湧澎湃的妖氣灰飛煙滅。

    北月隕落了！

    衆人神色各異，大宗師們仿佛有些不能置信，又都松了一口氣，這一場惡鬥終於結束了。

    鎮魔殿前，不怒僧翻身而起，遙望山巔，臉現怒色，一掌拍碎了身旁碑石。

    藏劍宮主回劍入鞘，縱然有絕強實力又如何，若是不知進退，隻憑意氣行事，終歸是難逃一死。

    楚烈王收回金印，大佛山矮了十餘丈，大雄寶殿連廢墟也被完全泯滅，隻留下“楚王之印”四個大字。

    山下轟鳴聲不斷，一座座高塔傾倒下來，小安遊走在塔林中，一邊躲避著大佛的追殺，一邊摘下一顆顆舍利，骷骨魔們也紛紛彙聚到塔林中，像是一群辛勤的農民，不斷的收割著，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樣子。

    楚烈王道“玄月，李青山已死，我還可以給你個機會，現在……”

    話音未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打斷他的話語：“抱歉，讓你失望了，那不過是第一場而已，第二場才剛剛開始，不過這一次，我不會再給你們機會了。”

    緊接著，一聲嘹亮的鳳鳴響徹天地間，充滿生機的火焰熊熊燃燒，直沖雲霄之上，化作一隻展翅翺翔的鳳凰。

    衆人皆是目瞪口呆，還能這樣！？殺他一次已是千難萬難，恨不得把命搭進去，這還得再來一次？！

第一百五十三章 隨我掌控

    華美的鳳凰俯瞰著大佛山，將天空映成一片火紅，漫天火焰忽然收攏，凝聚到極致時，陡然綻放出一輪花火。

    花火中心，赤髮飛揚在天風中，李青山伸了個懶腰：“偶爾死一死，感覺還是挺不錯的吧！”按著脖子轉動了一下腦袋，揮手道：“嘿，諸位，又見面了。”

    咧嘴一笑，露出尖尖虎牙，赤眸殷紅如血。

    眾人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

    又轉眼對塔林中的小安：“安啊，稍等片刻，我很快就來幫你。”

    小安微微一笑：“你再不來，我就自己解決了。”

    “那可不成！”李青山望著自己的右手，自言自語道：“殺戮之心嗎？沒那麼簡單的！”

    藏劍宮主面沉如水，心中隱隱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對了，現在的李青山，讓他覺得危險：又拔出倚天劍，“楚王陛下！”

    “李青山，我能殺你一次，便能殺你第二次！”楚烈王大袖一揮，躍然飛上雲霄，一掌向李青山拍去：“五行顛倒！”

    世界變幻扭曲，一道恢弘劍光破空而來，幾乎在同時殺到李青山面前。

    “第二次啊！”李青山望天，又低下頭，眨了一下眼睛。

    “迴光返照！”

    一面無波的水面鋪展開來，倒映出山川大地。

    楚烈王瞳孔一縮，那五行顛倒扭曲世界反向籠罩下來，恢弘劍光激射而回。藏劍宮主身形一閃。劍光狠狠斬在大佛山頭，留下一道長達百丈的劍痕。

    “這是什麼神通！？”

    楚烈王一掌轟碎顛倒世界，李青山已消失不見，一道赤光他擦肩而過，斜斜化作一道弧光，掠向名家與樂家兩位大宗師，大聲提醒：“兩位道友小心！”

    二人皆大驚失色，樂家大宗師連忙撥動琴弦，第一個琴音還未響起，狂風撲面。一雙猩紅的眼眸來到眼前。攝人心魄。

    李青山劈手奪過青玉琵琶，隨手砸落。

    “定！”名家大宗師雙目圓整，厲聲暴喝，將一身修為催動到極致。施展“定身咒”。話音未落。卻猛然動彈不得，看到了自己的驚懼交加的臉，漸漸扭曲。平滑的鏡面正化作水波消散。

    “難聽！難聽！難聽！”李青山連道三聲，青玉琵琶連砸三下。

    第一下，琴弦盡斷，頭顱粉碎。

    第二下，琵琶龜裂，肉身半毀。

    第三下，琵琶破碎，元嬰飛遁。

    李青山大口一吸，將元嬰吞入腹中，靈龜鎮壓而下，根本不給她自爆元嬰的機會，舔了舔嘴唇：“好吃！”

    名家大宗師一動不動的望著這一幕，宛如一盆冷水澆下，滿腔怒火點滴不存，只感到不寒而慄，想要逃的越遠越好！

    耳畔響起山呼海嘯的黎民眾生之聲，李青山仰頭望去，金光當頭籠罩下來，“楚王之印”四個大字鋪天蓋地，依舊是那麼的勢不可擋，無法閃躲。

    轟隆隆隆，千百道雷光如同狂龍亂舞，道家大宗師怒喝道：“妖孽受死！”

    “萬劍訣！”藏劍宮主手掐劍訣，倚天劍一化百千萬，結成一輪輪劍陣，將李青山圍在中心，呼嘯合攏，一起刺落。

    仍憑你神通再強，又能抵擋多少方位，等到金印壓下，還是一樣的結局。

    “道友，借你身子一用。”

    李青山頭也不回的右手隨手一抓，名家大宗師剛掙脫了定身咒，便感覺身不由己的被吸過去，駭的亡魂具冒，拼命掙脫。

    “看刀！”

    李青山掄起名家大宗師，施展出一招“夜戰八方藏刀式”來，千道雷光萬柄劍刃，倒有大半落在這柄“刀”上。

    只一瞬間，名家大宗師的身軀便千瘡百孔，幾乎化為齏粉，想要遁出元嬰，卻被牢牢吸在李青山右手之上，眼看再無活路，怒吼道：“我要與你同……”剛說了一半，卻發現自己正在急速上升。

    “再藉你元嬰一用。”

    李青山右手輕輕一彈，引力陡然變為斥力，元嬰瞬間騰空而起，名家大宗師驚怒交集的面孔溶解，裂開一道道縫隙，射出一道道光芒，一頭撞在楚王金印上。

    轟！

    元嬰爆裂，狂暴的力量呼嘯席捲千里，摧枯拉朽的掃平了所有雷光劍刃，金印下墜之勢，猛然一頓，反被抬升了數十丈，褪去了一層金光。

    李青山手搭涼棚，望了一眼，拊掌道：“好用！”

    “李青山！”藏劍宮主沉聲低喝，李青山回眸望去，怒意一閃。

    “人劍合一！”藏劍宮主一揮倚天劍，大佛山頂陡然射出一道璀璨之極的劍光。

    “找死！”李青山羽翼一揮，化作一道赤光迎上劍光。

    藏劍宮主心中一喜，只要將他滯留在金印下片刻，依舊能將他置之死地。

    兩道光芒即將相撞的那一剎那，李青山的身形憑空移開數丈，與藏劍宮主擦身而過，偏首一聲冷嘲：“白癡！”

    轟然一聲，李青山又落在大佛山上，向雜家大宗師走去，“還來！”

    “道友快擋住他！”雜家大宗師驚聲道，毫不猶豫的飛遁而去，得到一柄寶刀已是大賺特賺，他可不想在這時候把性命搭進去。

    李青山腳步一停，轉頭望去，只見寒芒一閃，一柄大槍向他刺來，槍尖顫動，綻開點點寒芒，若星辰漫天，籠罩周身，亦如黑龍起陸，洞穿一切，摧垮一切。

    李青山不閃不避，亦不看槍尖，淡淡望著持槍的岳武陽。

    “黑雲沙獄！”金富貴一聲怒吼，黑沙鋪天蓋地，將李青山與岳武陽的身形一起籠罩。

    呼嘯的狂沙中，槍尖停在赤眸前，只需再向前三寸，便可洞穿李青山的右眼。

    李青山一動未動，也沒有施展任何神通來阻擋，彷彿用眼神逼停了槍尖

    “你為什麼不擋？”岳武陽問道。

    “你為什麼不刺？”李青山笑道。

    岳武陽無言，他這一槍未曾刺落，不只是因為李青山不躲，也不只是看在韓瓊枝的面子上，更是心中一個聲音在反復警告：“會死！會死！會死！”他不怕死，但卻不想死的毫無意義。

    “我不想瓊枝傷心。”李青山轉過頭去，再不看岳武陽，向前走去。

    槍尖顫動了一下，岳武陽保持著一槍刺出的姿態，片刻之後，忽然一聲長嘆，收槍而立，向天拱手道：“楚王陛下，此戰恕我無能參與！”

    李青山行走在黑色狂沙中，又感受到那深入神魂的刺痛，忽然抬手擺了兩下，彷彿大人在趕走一個討厭的熊孩子，“滾蛋！”

    漫天黑雲沙忽然收斂，席捲回到金富貴的手心，他摸著鼻子苦笑了一下：“好歹我也是你上司……”看李青山眉梢一挑，不禁心中一跳，向天空中的楚烈王道：“楚王陛下，此間大有疑點，鷹狼衛還需仔細調查一番。”

    “你們兩個，還算是人嗎？”楚烈王勃然大怒，此語並非辱罵，而是質問他們的立場。

    岳武陽閉目不語，金富貴卻笑了：“我是大夏的金鷹統領！”就算你牧守一州，王威浩蕩，也沒資格讓我們哥倆去送死啊！還是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而死。

    “好，好，好！”楚烈王胸中怒極，一轉間，營造出的對李青山的包圍網已是分崩離析，凝望著那赤髮飄揚的身影，只是一次重生而已，施展出的力量甚至還不如方才，手中更失卻了神兵利器，給人的感覺卻完全變了，彷彿替代他這個楚王，將一切掌控在手心。

    這時候，雜家大宗師已趁機逃遠，李青山站在山崖邊上，一聲暴喝：“還不趕緊給我滾過來！”聲音滾滾如雷，卻沒有蘊含任何神通。

    “小子，我以為你蠢死了呢！”

    刀光一閃，破開聚寶盆，狂花刀魂現身，一刀斬了雜家大宗師。

第一百五十四章 諸般變化，存乎一心

    元嬰飛遁而走，狂花刀魂向李青山飛來，得意笑道：“小子，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刀法！”

    元嬰飛出不足十裡，卻忽然一分為二，轟然爆裂，熾目的光芒照耀千里，氣浪席捲狂湧。

    “妖刀！”道家大宗師不由向後退去，又一位大宗師隕落在大佛山，而且是死在一柄刀的手中，這一戰的慘烈遠遠超乎他的想像，除魔衛道的決心，漸漸為恐懼所替代，身後的雷公虛影也漸漸消散。

    沒有修士不惜命，道家更是極重“長生”二字，他與李青山沒有什麼直接的恩怨，幫楚烈王助助拳也就算了，賭上自己的性命實在不值，眼見金富貴與岳武陽都退出戰場，他不再猶疑，陡然化作一道雷光，呼嘯破空而去，甚至沒同楚烈王打招呼。

    楚烈王面冷似鐵，此番縱然斬殺了李青山，楚王府的權威也是分崩離析，再加上隕落的這幾位上卿，損失之大簡直難以計算，心中更是恨極了李青山。

    玄陰宗主依舊在一旁觀望，臉色變幻，喜憂難辨，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幽妃卻是尋思：“玄月她不惜一切的支持這個李青山，並非沒有道理。”

    藏劍宮主也想退走，如此情況，想要擊殺李青山已是千難萬難，反倒是自身有隕落的危險，心道：“此子與我藏劍宮結下大仇，已是不死不休，若是不能將其擊殺於此，必將是我整個藏劍宮的大患，整個大計也會受到影響。”

    “這下總算可清淨了，兩位，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時候了。”李青山也懶得追擊，隨手抓住飛馳而來的末路狂花刀，插在身旁，並不使用。

    “小子，你幹什麼？”狂花刀魂不解。

    “你看著就好了。”李青山笑道。每一次鳳凰涅槃，都會融合他體內的種種力量，讓他有新生一般的感覺。而這一次涅槃重生，更讓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明悟，對於整個戰斗方式。對於整個自我。都有嶄新的認識。

    “有神兵利器都不用，你是傻叉嗎？快拿起刀來砍死他們啊！”狂花刀魂不滿的叫道。

    “現在我就算拿起刀來，也沒有你想要的殺意。而且，其實我並不是缺少殺意，我又不是阿修羅，本就不需要時時刻刻維持著什麼殺意！”

    李青山搖了搖頭，如果殺意滔天，無人不可殺，無物不可斬，固然可以將虎魔的暴戾嗜殺、將末路狂花刀的刀法發揮到極致，輕鬆的斬殺朱夫子等人。但如果真的變成那模樣，那反而不是他了！

    而且，那也遠遠不是他的最強之姿，因為虎魔變不過是《神魔九變》之一，因為能征善戰，又有“虎魔狂怒”這等超強神通。反而是讓他過分依賴了。

    一直以來，他都讓魔性壓過了神性，去堅持、去爭殺，然而真正的他，是會隱忍、會猶疑、會悲憫。那不是來自於各種變化，就是來源於他的本心。

    如此努力的尋求力量，並非是為了變成另一個人，也不可能變成另一個人。

    我就是我，李青山！

    剎那間，靈龜與鳳凰水火不容的力量，開始漸漸融合，水火相濟，同生共長。這不僅是對於兩種變化的平衡，亦是魔性消退，神性增長。

    他身上的種種力量混合如一，再沒有相互衝突的部分，霎時間，實力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狂花刀魂本來還要反駁，感受到他身上氣息的變化，不禁說不出話來，或許修羅道的法則，並不用來評價世上的一切。

    李青山很快便領悟了鳳凰第四個天賦神通，一股強大的生機從體內瀰漫開來，貫徹神魂，不出意料，依舊是鳳凰涅槃！

    他掰著指頭算了一算，這樣我就能重生四次，去掉變蛋那一次，就是三次，剛才死了一次，也就是說，還能再重生兩次，不禁笑了一笑。

    如果藏劍宮主知道這一點，恐怕會立刻禦劍遁走，再殺李青山兩次，他想都不敢想。

    楚烈王又催動金印，轟然壓下，藏劍宮主又揮起倚天劍斬來。

    “真是沒點新鮮玩意！”

    李青山負手而立，仰頭望去，並不閃躲。不是絕境，也就用不著什麼“狂徒末路”，而對於一個死人，他也談不上有多麼大的憤怒，“虎魔狂怒”也可以拋開一旁。既然想用力量來戰勝我，那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力量吧！

    一聲牛哞彷彿是從大佛山深處傳來，李青山身形暴漲，十丈，百丈，五百丈……

    一切彷彿歷史的重演……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化為平常的神魔之軀，而是一頭巨大無匹的牛魔，屹立在大佛山上。

    牛魔變，妖魔化！

    身形變得矮小了許多，只有五百餘丈，但卻越發顯得沉穩，堅不可摧，化身為大地的一部分。

    轟！

    大佛山猛烈震顫，一雙鐵蹄深深下陷，然而楚烈王傾盡全力，卻無法再將金印壓下一寸，露出愕然之色，他深知這金印的威力，縱然被方才的元嬰自爆削去了一些力量，也能輕易壓垮一座山峰。

    李青山高舉左臂，只用單手便擎住了楚王金印，一雙牛眼沉默平和，沒有憤怒，沒有殺意，唯有至死不改的執著。

    四大牛魔神通，皆變成了一種本能，像是吃飯喝水一般輕鬆如意。

    “大地神力”為他提供最大的支援。 “大地引力”則被他運轉自如，變成強大的斥力，成為他對抗楚王金印的一大助力。 “牛魔煉皮”令千萬道劍光斬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些許白印，轉瞬間便消失不見，彷彿撓癢一般。

    藏劍宮主微微喘息，持續的戰鬥令他也感到疲憊，這層出不窮的神通，已經讓他有些疲於應對了，甚至感到一絲絕望，李青山到底還有多少手段！ ？

    “牛魔震盪！”

    一聲沉悶的牛哞，大地中滾動著悶雷般的轟鳴，一*震蕩之力從腳下升起，匯聚在他的右手，五指緩緩緊握成拳，一拳轟在楚王金印上。

    一聲巨響，楚王金印向上騰起，金光被削去一層，這一拳的破壞力，竟不下於元嬰自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楚王印碎，膝蓋中掌

    氣浪呼嘯席捲，震波漣漪般蔓延，四周的景象產生陣陣扭曲，連虛空也為之震盪。

    一股沛莫能禦的巨力從金印上傳來，更蘊含著強烈的震動，楚烈王的手臂顫抖，竟有一種把持不住的感覺，手臂忽然彎曲，被向上推去，不禁睜大了眼睛，不能置信。

    “楚王之印”乃是王權象徵，從楚國建立一直傳承到現在，匯聚了億萬黎民的信願之力，世上竟有人能夠憑一己之力與之抗衡！ ？

    哞！沉悶的彷彿從大地深處傳來的牛鳴，李青山縱身躍起，再一拳轟在金印上。

    轟！轟！轟！轟！

    虛空震盪不已，層層金光破碎，漫天飄散，彷彿一場暴雪。

    李青山一拳緊接著一拳的轟在楚王金印上，彷彿一頭怒的蠻牛，認准了眼前的敵人，不知後退，唯有前進，縱然陷身泥沱，也絕不悔改！

    不怒僧仰望雲霄，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嘆，當初收他為徒，或許便是感受到了他那股深沉的執念，甚至比自己還要堅固，無論表面上再怎麼隨緣就化，本心都未肯改移。

    “我不知道你要走的是怎樣一條路，不過，想去就儘管去吧！”

    楚烈王一次次上升、後退，彷彿無法抗衡這股恐怖的執著，一聲聲巨響中，金印一次次被沖飛抬升，金光黯淡到了極點，忽然哢嚓一聲，楚王之印的“楚”字上裂開一道裂痕。

    “妖孽爾敢！”楚烈王心中一痛，臉色大變。這枚楚王金印對他簡直比祖宗牌位還要重要百倍，而且還是本命之物，一損俱損。

    “有何不敢？有何不能？給我碎！”

    李青山雙拳交握，掄起手臂，傾盡一身牛魔大力，轟在那一個“楚”字上！

    轟！

    山嶽般巨大的“楚王之印”飛騰百丈，劇烈的震顫著，竟出一陣陣嗡鳴。

    李青山嚮下墜落，臉上露出一個快的笑容，只見那一道裂痕擴張蔓延。很快便籠罩整個楚王金印。

    轟！

    無數碎片向四面八方飛散。拖曳出千萬道金色弧光，宛如一場流星雨。這堅不可摧、傳承萬載、曾將李青山鎮壓至死的楚王金印，就這麼被生生轟成粉碎。

    楚烈王彷彿胸口中了一拳，眼前一黑。幾欲吐血。死死盯著李青山。

    “這就叫報應！”李青山轟然落地。大手向天一指。

    噗！楚烈王噴出一口鮮血，。

    李青山轉過牛頭，一雙圓滾滾的牛眼瞪著藏劍宮主：“你鬧夠了沒有！”

    背心鮮血滾滾流淌。在他全力轟擊楚王金印的時候，藏劍宮主也趁機拼命進攻，憑著“攻其一點”的方式，也勉強破開了“牛魔煉皮”，給他造成了些許傷害，但離“致命”二字，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妖孽，今日便饒你一命！”藏劍宮主毫不猶豫，人劍合一，化作一道恢弘劍光，破空而去。

    “你饒我，我卻饒不了你！”李青山大手一張，虛籠劍光，“大地引力！”

    劍光去勢一頓，彷彿被綁上了一條無形繩索，被一寸寸的拉扯回來。

    藏劍宮主心中大駭，頓時體會到了朱夫子的窘迫，原本他自信實力在朱夫子之上，足以突破這詭異神通的拉扯，但是卻沒料到李青山在施展牛魔變之後，所有的牛魔神通都變得更強更盛。縱然傾盡全力，也無法擺脫這股無形引力下。

    “刀來！”李青山右手向下一按，末路狂花刀騰空而起，不斷變大，直至變成一柄數百丈長的巨刃，握在黑色大手中，在陽光下倒映出萬丈光芒。沒有狂烈的殺氣，沒有玄奧的刀法，甚至沒有鋒利的刀鋒，唯有磅礡、沉重、浩大，簡簡單單，一刀斬下。

    刀鋒劃過，留下一道黑色軌跡，落在藏劍宮主眼中卻是一個黑暗世界的降臨。

    “道友助我！”藏劍宮主傳念道，卻沒有任何回音，眸中閃過一絲怒意，決然揮起倚天劍。

    “桀桀，本宗主來送你一程，幽冥指！”玄陰宗主忽然出手，將枯瘦的手指向藏劍宮主一指。

    “你！”藏劍宮主渾身一震，臉上浮現出一個陰森的鬼臉，若在平日，根本不懼這樣的招數，然而這時候卻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倚天劍鋒卻在迅崩裂，“我的大計……”他用最後的力量咆哮道：“李青山，你絕不會有好下場！”

    “這種事，根本無關緊要！”李青山雙手握倒，用力壓下，將藏劍宮主湮滅在黑暗的震蕩之力中。

    正在這時，楚烈王高高舉起一尊鼎，鼎口噴湧出千萬種炫目的光芒，青州的種種山川景物，在天空中無邊無際的鋪展開來，籠罩一切，散著一種非人的威嚴，那是天地法則的凝匯，正是作為天下九鼎之一的“青州鼎”，比匯集著萬民信願之力的“楚王之印”擁有更強的力量，但他寧可被毀的是這“青州鼎”，而非“楚王之印“。

    因為“青州鼎“不但是權力的象徵，亦是臣服的表現，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楚烈王不會拿出來使用，平日裡只需一枚金印就足以鎮壓一切了。他雙目圓整，長披散，沒有一絲表情，卻顯現出一種莫可名狀的大憤怒。

    沒有人能無視這等威脅，縱然八州之王也不能，縱然十方妖王也不能，然而李青山只是向上望了一眼：“這個也不想要了嗎？”

    說完便大步走下大佛山，向著那一尊正在追殺小安的大佛走去。

    楚烈王臉上出現一絲掙紮，他不像李青山那般孑然一身，作為青州之主、楚國之王，在擁有莫大的權力的同時，也是巨大的責任，數十位先王的意志與傳承，無數場決鬥與戰爭，才奠定了楚國的萬載基業，再這樣繼續下去，要如何抵擋南越國的進攻。

    他不想做亡國之君，於是他遲疑了。

    大佛正專注追殺小安，忽然被一片巨大的陰影所籠罩，一隻大手轟然落下，按住佛頭，提了起來。

    大佛轉過身來，狠狠一掌拍在李青山的膝蓋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劍弒佛，佛法無邊

    哢嚓！一聲金屬碎裂的聲響，膝蓋幾乎被拍成粉碎。李青山嘴角一咧，雙手抓住佛頭，用力一拔，“起！”

    拇指用力扣住佛目，雙手釋放出一輪輪震蕩之力，與佛光激烈碰撞，激發一陣陣奇異聲響，大佛揮起金色佛掌，拍在李青山的手腕上。

    哢嚓！兩條腕骨同時碎裂。

    李青山死死抓住佛頭，不到手臂斷裂便絕不放手，“這大佛確實強悍，身軀比楚王金印更加堅固，傾盡全力也難以破壞，若是單打獨鬥的話，還真難將其擊敗。 ”

    但在不知不覺間，那一絲薄弱而浩瀚的佛性，對他的影響小了許多，這絕非是因為身形的差距，似乎牛魔的頑固不化，比虎魔的狂猛好鬥，更適於對抗這些“上位者”的氣息，虎魔之心還有狂亂之時，牛魔卻是身陷泥沱，也絕不悔改。

    不過，他並非孤身一人！

    日落西山，陽光斜射，一襲月白僧袍飄然而起，鍍上了一層金紅的邊緣，一雙完美無瑕的赤足輕輕落在大佛頭頂。

    “佛祖贖罪。”小安低聲說著，雙手反握弒佛劍，毫不猶豫，一劍刺落。

    骨白劍鋒直入佛頭，出乎意料的順暢，直至沒及劍柄，方才頓住。

    大佛充滿力量的身軀忽然頓住，一道金色佛光從頭頂劍痕處射出，一轉眼間，便化作萬道光芒，月白僧袍烈烈飄蕩，淹沒在浩瀚的佛光中。

    這時候。大佛始終沒有表情的臉龐，忽然浮現出一抹奇異表情，彷彿一輪漣漪，蔓至整個臉龐，又迅速的消失，一雙佛目向上望去，雖然處於視線的死角，卻分明看到了小安的存在。

    小安面上無悲無喜，眸中燃燒著蒼白火焰，渾身卻籠罩在金色佛光。一時間佛魔難辨。對大佛似乎充滿了尊崇，又不乏弒殺的決絕。

    大佛又垂下眼簾，將雙手合十，恢復慈悲之色。身後夕陽落下。剛好與它身後的光暈重疊。與日同輝。

    無畏僧高誦佛號，原本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容，忽然恢復了平和淡定。深深拜倒在地，念道：“能施與一切，眾生類無謂，若結此大印，名施無畏者。”

    不怒僧又露出笑容，不是玩世不恭的謔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大歡喜，將胖大身軀五體投地，堅定不移的道：“慈悲為懷，懲惡揚善，眾生平等，皆可成佛！”

    七寶僧王等等，所有僧眾都深深下拜，虔誠誦念平生所感悟，千萬種聲音猶如百川歸海，融入這無邊佛法之中，遠比天龍禪唱更加浩蕩。

    楚烈王手中的青州鼎映照出的青州圖景，忽然變得淡漠，再無那種鎮壓一切的大威嚴，世界法則也變得無謂，一切榮光皆歸於大佛。

    李青山睜大眼睛，手中不足百丈的大佛，彷彿一下變大了千萬倍，衝破了這個世界，從莫可名狀的高遠之處望下，竟比太陽更加明耀，不必揮掌，只是目光便能將一切融化。

    縱然傾盡一生去闖，似乎也爬不上大佛一根腳趾，即便被拍碎膝蓋也牢牢屹立的雙腿，竟有一種彎曲的衝動，那不是源於恐懼或者對力量的敬畏。而像是人類第一次發現宇宙的存在，意識到自己所以為的整個世界，不過是懸浮在浩瀚星海中一粒塵埃，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絕望感。

    他雙膝顫動著，咬緊牙關，牙齒崩裂粉碎，血與火在口中奔湧流淌，也難以淹沒這股深沉的絕望。這是比被墨海龍王追殺、比被窮奇威脅都要巨大的艱險，平生所遇的任何絕境都不能與之相比，縱然被人擊殺隕落，也不過是被毀滅而已，此時此刻，卻是意志都在狠狠動搖。

    此時若是心神失守，那便全完了，然而要怎樣才能與之抗衡？眼前的一切甚至無法冠之以“敵人”二字，虎魔的戰意無處施展，靈龜的長生只是轉瞬，鳳凰的高潔顯得卑下，所能憑依的，唯有一股毫無理由、毫無價值、毫無意義的，執念！

    一聲囑託又在心中響起：“記住，不要向任何人低頭，因為你曾騎在我的背上！”

    於是他，不跪！

    片刻之後，最後一縷佛光消失在天際，一道裂縫斜過大佛臉頰，一眨眼間，萬千道裂縫蔓延開來，大佛堅不可摧的身軀破碎飛散，夕陽融化了地平線。

    短短的片刻，猶如經歷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李青山仍維持著原本的姿態，牛臉上滿是執拗，身在泥沱，心在九天！

    眾僧本是在拜大佛，此時大佛消散，彷彿在向著他朝拜。

    小安飄然而落，睜大了眼睛，在隱約之間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身影的存在，又眨了眨眼睛才發現是錯覺。

    忽然間，李青山直挺挺的向後倒去，像是一座山峰的傾倒，轟然一聲，靠在大佛山上。

    下方深深的地底洞窟中，飛天蝗王忽然站起身來，嘴巴裂開幾瓣，將農家大宗師半顆腦袋吞進肚子裡去，身後魔氣翻騰，獰笑著自言自語：“殺一次不死，殺兩次總要死了吧！”

    “青山！”小安來到李青山的身旁。

    “一群廢物！”飛天蝗王又坐下來，化為一隻拇指大小的飛蝗，向著地底深處飛去。

    “我沒事，你怎麼樣？”李青山伸展四肢，大口的喘息著，身軀緩緩縮小，又恢復常態，一絲佛性便能鎮壓心神，一股神韻便能動搖意志，在那遙遠的九天之上，牛哥抗衡的到底是怎樣的怪物啊！

    “收穫頗豐！”小安微微一笑，她不僅得到了天龍禪院歷代高僧留下的所有的捨利，為她接下來的修行奠定了基礎，而最後那弒佛一劍給她的收穫，甚至不比前者小，右手一抬，將弒佛劍展現給李青山看，多了一縷金線貫穿劍身，李青山也隱然感到了其中變化。

    “好討厭的劍，快離我遠點！”狂花刀魂的聲音中有一絲戒懼。

    “那真是不可思議的存在！”小安由衷的道，一半是崇敬，一半是愉悅，就連神魔同體的李青山，都有些搞不明白她的心情。

    幽妃飄然而至，還未及開口，懷中一隻黑色貓兒從她懷中躍出，落在李青山與小安的身旁，無比驚訝道：“喵！大黑！小白！真的是你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弦月喵，舊時諾

    李青山與小安相視一笑，這兩個名字，還真是久違了！

    “原來你沒死，還變得這喵厲害，太好了，我不用到喵海去了。”弦月用貓爪撫著胸口，大大的舒了一口氣，猶豫的道：“那……你還當我是你的主人喵？”

    “我從來就沒當過你的主人！”李青山沒好氣的道，臉上卻掛著笑容。

    “可惡，果然翻臉不認喵了！你別忘了，你頭上這兩個字還是我親手刻的！不然就憑你自己，能想到這喵好的名字喵？”弦月輕盈躍上李青山頭頂，貓爪重重拍著牛角，提醒他不要忘了這個恩惠。

    “我當時恨不得宰了你！”李青山盯著那雙貓眼。

    “哈哈，你當時可是氣了好久，不過還不是乖乖接受了喵，來，再叫聲主人聽聽！”弦月毛茸茸的腦袋從李青山頭上探下，異色的瞳仁亮晶晶的望著他。

    “你到底有沒有看到我剛才有多厲害？”李青山扶額。

    “是很厲害啊，你變得像山一樣高，把那些可惡的傢夥全打死了，簡直比主人還要厲害！”弦月興奮的道。

    “你們……”幽妃愣了一下，即便是她面對此時的李青山，都懷著幾分敬畏。

    李青山站起身來，指著頭上道：“我正缺一隻寵物，可以把這隻貓讓給我嗎？”

    幽妃還未及開口，弦月便叫了起來：“我才不是你的寵物，我是你的主人！主人！”

    “嘿。這可由不得你！”李青山一把將她提起來，可還記得，當初是怎麼被她綁架去龍州的。

    “母后。”小安向幽妃微微頷首，對天空中的楚烈王道：“父王，請收手吧！”

    楚烈王沉默了一陣，“玄月，你可知，你已是天下佛門公敵！”

    “誰要殺我就讓他們來吧。對天龍禪院之外的人，我可不不會留手。”小安微微搖頭，她可不介意再添上幾顆骷骨念珠。

    時至今日，縱然是靈國寺那位左國師想要來誅殺她這個“佛敵”，也要掂量掂量了，佛門中人雖然從來不乏犧牲精神，但更有自知之明，不會搞什麼自殺式襲擊。

    楚烈王閉上眼睛，一聲長嘆。修行道中，強者為尊，不需要弱者的意見。而她走的無疑是一條更加深遠的道路。與之相比，縱然楚王之位也已算不了什麼！又深深的望著李青山，毫不掩飾眼中的恨意：“李青山，你我之仇，如山似海，不共戴天！”

    “你不是我想要的對手。也不是我的對手！你愛恨便恨吧，不過今日之事沒那麼簡單，雖然不知道藏劍宮在搞什麼陰謀，不過也無所謂了。”李青山聳聳肩膀，等到有空就再到藏劍宮去一趟。把天地二老宰掉，順便把藏劍峰上的劍全部拔光好了。

    楚烈王破空而去。他自認能與李青山一戰，但若是再加上一旁的“自家女兒”，那真是毫無勝算，再爭執下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望著沉入地平線的夕陽，忽然有一種蕭索之感，自知這個大仇，恐怕是難以得報了。

    幽妃遙望天際，忽然也有些感傷，身旁傳來小安的聲音：“母后，父王心緒不佳，你去陪陪他吧！”

    “那你……”幽妃心中不捨。

    “他現在恐怕不想見我。”小安道。

    “玄月，你不如隨老夫回玄陰宗看看吧，也可以在那裡等你母親，你們分別了這麼多年，總要相處一段時日才好。”玄陰宗主道，不過那陰森森的語氣，實在配不上這溫情的內容。

    “方才多謝了。”李青山嚮玄陰宗主一拱手，雖然對他隔岸觀火、見風使舵的行徑，有些不以為然，但好歹沒有與他為敵，而且最後若不是他那一指，等楚烈王的青州鼎落下來，還真會有些波折。

    “桀桀，舉手之勞，我更應該感謝道友，讓玄陰宗與藏劍宮分出了個勝負。”玄陰宗主。

    在幽妃懇切的目光中，小安點頭應允，幽妃展露笑顏，少了許多陰鬱：“我很快就回去！”

    正待飛騰而去，一隻纖手扯住她的衣袖，轉過頭來，是一個額頭帶著月牙的嬌俏少女。

    “弦月，抱歉差點忘了你，你隨我同去吧！”幽妃心情極好，非常難得的道了一聲歉，卻有些奇怪，她幾乎從不自己面前展露人形，

    “不了，主人，你已找到真正的玄月了，我不用再做你的月兒了。”弦月微笑著，露出尖尖的虎牙。

    “你可以不必離開，我會像過去那般待你！”幽妃雖非情深意重之人，但這麼多年的陪伴，總也有一份感情。

    弦月搖了搖頭，脖頸上的鈴鐺叮噹，幽妃望了李青山一眼，沒有再多挽留：“你可以隨時回來！”

    小安與李青山約好了，等金蟬靈王飛升之時再見，便出發前往玄陰宗，這一戰她收穫不小，正需要一個安寧之處來閉關修行，煉化那些舍利，修復骷骨念珠，或可再煉製一件白骨法寶。雖不懼佛門的進攻，但也不想被打擾。

    弦月遙望著幽妃的身影遠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線，方才轉過頭來，“餵，大黑，你說話還算數喵？”

    “沒有不算的！”李青山摸了摸頭上的牛角。

    “那我們出發吧！”弦月意氣風發的將手一指

    “去哪？”

    “龍州！”

    “那是南方！”

    “有什喵關係！？”弦月惱羞成怒。

    “沒關係，其實霧州很不錯，龍州的傢夥都很討厭。”

    “胡說！九尾狐後大人喵麗又強大，霧州那種蠻荒之地，只有你這種鄉下土妖怪才會喜歡！”

    “一個小小妖將，竟敢在本妖王面前如此放肆！算了，只要你喜歡！”

    李青山攬住她的腰肢，展開羽翼，下一刻，已在雲霄之外，視線透過一座座雲山，望向連綿起伏的群山，天龍禪院的眾僧仍沉浸在神聖的氛圍中，拜伏在地完全無視周遭的一切，若是未曾見識過那佛法無邊，他或許會嘲笑他們的愚昧，現在卻唯有沉思。

    不怒僧若有所覺，抬起頭來，胖臉上滿是無奈。

    李青山笑著揮手作別，心中忽然有一絲不安，轉瞬即逝。

    遙望北方，是完成舊日承諾的時候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冰劍崖下

    墨藍色的天空下，一座座雲山連綿起伏。

    金烏西沉，桂月東昇，又是一輪日夜變化。

    李青山放慢了速度，收了所有神通，藉著撲面而來的夜風，自由翱翔在雲海之中。

    “好高啊！大黑，你已經能飛這麼高了。”弦月伸出手去，試著觸及那一輪明月。

    “還差得遠呢！”李青山一笑，羽翼一拍，陡然拔高身形，將雲海也遠遠拋下。

    世界忽然靜了下來，連風聲也漸漸隱去。

    “別升了，再往上就是罡風了。”弦月忙道。

    “還差得遠呢！”李青山仰望天際，卻逐漸下降，穿透雲海，下方正是群山起伏的蒼莽山脈，昔年他們曾一起穿越這十萬大山，去往龍州，卻在邊界止步。

    他忽然指著地平線上一條長長的藍色細線：“你看那是什麼？”

    “那是……冰劍崖！”弦月睜大眼睛，只見那條藍色細線迅速變大升高，最終化為一座橫貫東西、斬斷群山的巍峨冰山，上方堆積瀰漫著一道長長黑色雲山，紛紛揚揚的灑下鵝毛大雪，耳畔又響起了風雪之聲，越來越響。

    終於，李青山再一次站在了冰劍崖下，冰山依舊巍峨壯麗，卻不再顯得那麼高不可攀。

    狂風揚起赤色長發，大雪還未落在他的身上，就被鳳凰羽翼煥發出的熱量蒸發笑容，騰起一陣陣白色霧氣。

    “你還想再爬一次？”弦月奇怪的道。

    “不，這種事。做一次就夠了。”李青山上前一步，將手輕輕印在冰山上。

    “大黑，跟我去龍州吧！大不了我不讓你做寵物了。”弦月難得的扭捏了一下。

    “還不是時候。”

    李青山心中卻有一種明悟，或許永遠也不會有這樣的時候了，本想將她留在身旁，卻發現彼此的距離，比她被帶回南樞城的時候還要遙遠。現在的他已能夠隨意的到南樞城去，甚至輕鬆的闖蕩龍州。欣賞一切九尾狐後的尊容，但也不能拉近這段距離，既然挽留也只是徒然，不如成全她的心願。

    這便是離別之時了。

    “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弦月恨恨的道，大大的眼眸卻有些迷茫，癡癡望著他的背影。

    忽然間，冰劍崖微微顫動，彷彿一尊冰雪巨人抖動身軀。積雪冰塵漫天飛揚，在月華的照耀下，顯得無比壯美。

    李青山閉著眼睛。彷彿在傾聽著什麼。手心釋放出一輪輪震蕩之力，卻時強時弱，進行著微妙的調整。

    凝成冰劍崖的寒冰比鋼鐵更加堅固，其中蘊含著奇異的靈力，絕非是自然形成，傳說冰劍崖乃是神人之劍從空落下所化。但這許多年來卻沒有修行者前來破冰尋劍，令他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當初正是這座冰山阻擋了他的去路，牛哥也是在此離去，留下了那一聲九天之上的囑託。其中寄託了太多感情與約定。

    既然這裡是一切的起點，那就重新從這裡開始吧！

    “共振！”

    李青山驀然睜開雙眼。一輪震蕩之力從手心蕩漾開來，蕩開一層白色冰霜，顯出半透明的藍色寒冰，又透過寒冰傳遍整座冰劍崖，這股震蕩之力並不強大，卻讓冰劍崖劇烈震顫，一塊塊冰岩剝落。

    哢嚓！以李青山的手為中心，裂痕如蛛網一般蔓延開來，深深透入冰劍崖的內部。

    裂痕越是蔓延，就越是巨大，如同一道道黑色閃電，恣意伸張著。

    李青山收回手，轉過身來，將弦月湧入懷中，吻在她嬌嫩的唇瓣上。

    “喵？”弦月瞪大眼睛，用力摟住他的脖頸，深深吻著。

    一眨眼間，冰劍崖轟然崩塌，驚天動地的巨響中，一塊塊小山般的寒山傾瀉落下，漫天冰塵幾乎沖散了天空中常年不散的烏雲，將他們相擁的身影淹沒。

    烏雲散盡，冰塵落定，皎月照耀。

    冰劍崖變成一座座冰川，呈現出種種奇美形態，在月光下映射出瑰麗寒芒。

    龍州之路，再無阻隔，寒風陣陣，清爽宜人。

    “該出發了。”李青山摸摸她的腦袋，貓耳顫動了一下，依依不捨，懷中的他是如此嬌柔弱小，令他不禁升起一股憐惜之情，擔心她的前途未蔔，勸道：“不如還是去霧州吧！大榕樹王同我是好朋友，他會照顧你的。”

    “要你管！”弦月一口拒絕，推開李青山，用力抹了抹嘴巴，氣呼呼的道。她並非看起來那樣乖巧，很有一些任性，不過在這修行道中，誰又沒有幾分任性呢？

    李青山聳聳肩膀，將一枚玉符打下印記，塞進她的手中，“不論有什麼危險，不論我在哪裡！”

    “知道了！咦，那是什喵？”弦月收下玉符，忽然指向冰川深處。

    李青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裡有一塊格外巨大的寒冰，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屹立在冰川的中心，中間隱約有一個橢圓形的白色物體，並不散發任何特別的氣息，他也未曾注意。

    “難道這便是傳說中墜下的神劍？”

    李青山也有些好奇，來到那座冰川之前，發現這一塊冰川格外的清澈透明，而且異常堅固，寒冰之中彷彿是一個巨大的蠶繭，正源源不斷的散發著寒意，他扣指在冰川上輕輕一敲，冰川崩裂，白色蠶繭顯露出來，只有數丈高，然而結成蠶繭的蠶絲，卻細白如雪，晶瑩如冰，並不像是蠶絲，神念也無法透入其中，亦沒有任何生命氣息傳出。

    “好奇心別那麼重，小心被凍死！”李青山抓住弦月想要觸碰蠶繭的手，將手按在蠶繭中，那股寒意之重，就算是他也感到刺骨，原來這便是這座冰劍崖的源頭所在嗎？

    “我才不會死，快看看裡面有什喵！如果是寶貝，得分我一半，是我先看到的！”弦月道。

    “好，好！”李青山一邊說著，一邊催動震蕩之力，卻發現這蠶繭異常堅韌，而且不同於寒冰，無法用共振破壞。

    “小心點，別弄壞了。”弦月緊張的道。

    李青山展開鳳凰羽翼，燃燒起熊熊烈火，直達十餘丈後，然後將整個蠶繭包裹進去。

    蠶絲融化，化作潺潺流水，漸漸地，一個人影從蠶繭中顯露出來。

    弦月喃喃道：“這要怎喵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寒羽蛾王，玄冰神斧

   “你可以全吃了。”

    李青山隨口道，直到這一刻，他也未曾感到任何生命氣息，不論被封鎮在這冰劍崖下的是誰，看來也已被凍死了。

    “吃！？”弦月不滿的瞪大眼睛，又望向蠶繭中漸漸清晰的身影，認真考慮起來。

    赤紅的火焰宛如燃燒的鮮血，將蠶繭融化了大半，一個白髮女子蜷縮在其中，穿著一襲白色羽衣，邊緣綴飾著毛茸茸的白色羽毛，容顏精緻而冷漠，彷彿冰雪精靈。

    “如果是活的，倒是可以吃吃看！”李青山笑著抿了抿嘴唇。

    “你喜歡吃生的？”弦月驚訝的道。

    李青山嘿然一笑，不予解釋，又道：“原來不是冰劍崖而是冰斧崖！”

    女子懷抱著一柄冰斧，晶瑩剔透之中有許多冰雪花紋，整體卻又巨大而猙獰，集合了藝術品的美感與武器的狂暴，散發著深邃刻骨的寒意。

    李青山一眼便看出，這冰斧絕非尋常法寶，恐怕不輸末路狂花刀，說不定也會有兵魂存在。

    “喵嘻嘻，撿到個斧子，大黑，快拿來給我！”弦月笑瞇瞇的道。

    “這可不是你能用的東西。”李青山伸手抓住斧柄，觸及那白髮女子的肌膚，卻發現並非想像中的僵硬，而是十分的細膩柔軟，不過確實十分冰冷，而且似乎蘊藏著純粹而強大的靈力，自言自語的道：“說不定真的可以吃。”

    “好啊，那你就留著吃吧，我要斧子！”弦月歡呼跳躍。

    李青山懶得搭理她，想要將冰斧從白髮女子懷中拿出，但冰斧彷彿是凍在了她的身上，若是用力扯的話，恐怕連她的身軀也一柄扯裂。稍有一絲於心不忍，便又催動鳳凰之火，欲將堅冰融化開來。

    火焰燃燒流轉。白髮女子毫髮無損，冰冷的身軀也被染上一抹暖意。懷中的冰斧上激起一輪輪寒光。

    忽然間，她雪白晶瑩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張開眼簾，一雙白茫茫的眼睛，冰冷的注視著他，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火。我討厭火！”從蠶繭中一躍而起，冰斧向李青山當頭劈下。

    霎時間，狂風咆哮，冰雪怒吼。明月無光。

    “活過來啦！”弦月大驚，閃身躲到李青山的身後。

    “我還是讓她死吧！”

    李青山也不禁打了個寒戰，抬起兩隻手來穿越漫天冰雪，左手抓住斧刃輕輕一拉，右手便扼住了白髮女子的喉嚨。這一斧的威力雖然不小。但比起大佛揮來的巨掌、楚烈王壓下的金印，實在不算是什麼。

    白髮女子劇烈掙紮，而冰斧也顫動不已，一轉眼間，李青山身上就覆上了一層寒冰。不過自從感受過歸墟之水的冷寂後，這種寒冷更算不了什麼。

    “靈龜鎮海！”

    李青山輕輕一震，渾身寒冰破碎，一輪淡藍光芒，籠罩冰斧與女子，二者皆安靜下來。

    “殺了她！”弦月叫道。

    “這兩天似乎殺了好多人。”李青山遙遙頭，正要下手，女子白茫茫的眼眸中，忽然浮現出一雙瞳仁，雖然也是白色的，卻有著晶瑩的花紋，宛如雪花般的六菱形，微微有些茫然，映照出李青山的身影，用極為虛弱的聲音：“是你……救了我嗎？”

    這聲音決然不同於剛才，身上散發出淡淡妖氣，雖然也很微弱，但卻非常純粹，赫然是一位妖王，而且境界很高。

    “你是哪一位？”李青山愣了一下，隱隱有著猜測。

    “白小娥。”女子蹙著眉頭，很艱難才想起這個名字的樣子，又道：“或者……寒羽蛾王！”茫然之色漸漸褪去，恢復冰冷驕傲。

    “七十二路妖王！哦，久仰久仰！”李青山驚嘆著，原來冰劍崖下竟然封鎮著這麼個老妖怪，以前見的七十二路妖王都是公的——除了幻海蜃王這個不男不女的傢夥——還是頭一回見到母的。

    “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來。”白小娥試著轉動了一下脖子，但那隻手的力量大的驚人，而她又處於虛弱之中，竟然難以掙脫，心中感慨：“並冰封了這麼多年，妖族又出瞭如此強者嗎？”

    “你剛才可是想殺我這個救命恩人。”李青山沒有一點要放手的意思。

    “那不是我！”白小娥望了一眼冰斧。

    “哦，懂了！”李青山放開手。

    白小娥揉了揉脖頸，神情忽然一變，又高高舉起冰斧，口中低吼：“殺！”

    “嘖嘖，你竟然被兵魂控制！”李青山磐手而立，搖了搖頭，對劈來的冰斧視而不見，這一妖一斧都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根本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威脅。

    “你他媽的給我安靜！”白小娥臉色一變，將冰斧掄了一圈，狠狠劈在地上，轟的一聲巨響，大地裂開一條大峽穀。

    李青山站在懸崖邊上，向峽穀中望了一眼，明亮的月光都難以照亮峽穀最深處，從青州到龍州的道路上，又有新的難題了，心道：“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老妖怪沒有一個弱者。”

    白小娥雙手緊握冰斧，飛至半空中，吞吐天地靈氣，身後展開一雙潔白狹長的羽翼，月光也為之扭曲，匯聚在她的身上，冰冷聖潔。

    “這還能分喵？”弦月從李青山肩膀後探出頭來，李青山聳聳肩膀，向天空喊道：“餵，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

    光芒一閃，白小娥站在在李青山的面前，用冰斧指著他的鼻尖：“收回你剛才說的話！”

    “你就是這麼多救命恩人的？”李青山道。

    “首先，我並沒有被兵魂所控制，而你區區一個後輩，又怎知道兵魂的厲害？”白小娥說到最後，簡直有些咬牙切齒，為了降伏這玄冰神斧，她付出了慘重代價，絕不容人隨意評價。

    “兵魂什麼的，我也有啊！”李青山拔出末路狂花刀來，輕輕撥開玄冰神斧。

    狂花刀魂咆哮起來：“這個賤人敢拿兵器指著你，你還不出手，你究竟是不是男人，還有這柄破斧子，給我一柄砍了！”

    玄冰斧魂開口道：“就憑你？阿修羅統統是我的手下敗將！”

第一百六十章 舊日恩仇，萬鬼之淵

     兩件兵器罵了起來，恨不能大戰三百回合，若非被各自主人握在手中，說不定真要大戰一場。

    “你是誰？”白小娥凝視著李青山，若非鳳凰之火的溫暖，她要從冬眠中甦醒過來，還要花費許多功夫，但他頭上一對兒牛角卻有些扎眼，不是羽類怎麼會有鳳凰血脈？

    “李青山，或者北月妖王，你不覺得有點吵嗎？”李青山道。

    “很吵。”

    二人同時將兵刃收起來，世界頓時恢復清淨。

    李青山道：“終於可以說點正經事了，對了，你是被這個傢夥發現的。”說著話將弦月從身後提出來，“剛才我們商量好的，發現的東西一人一半，你就冰斧交給她，至於我那一半……”他審視了一下白小娥，“我就不要了。”

    白小娥望向弦月，在那雙雪瞳的注視下，弦月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卻不示弱：“你幹喵這麼瞪著我，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我會報答，但玄冰神斧我還有用，不能交給你們。”白小娥平靜的道。

    “那就換個條件！”李青山毫不意外，他本就無意去要玄冰神斧，能用的兵器才叫兵器，一個狂花刀魂已經吵到不行了，前面的話不過是試探這位寒羽蛾王的反應，掂了掂手中的弦月，“她要到龍州去，保護她一下。”

    如此這般，便可以將送她到龍州去的諾言踐行徹底，而且終歸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為什喵？我才不需要別人保護！”弦月叫道。

    “這就是你的條件？”白小娥提醒道：“你本可以得到更有價值的東西。”

    “餵，你的意思是我沒有價值喵？”弦月不滿的道。

    “可你又能給我什麼呢？”李青山笑道。

    白小娥沉吟了一會兒。 “是，你很強，除了這柄玄冰神斧，我也給不了你什麼。這個條件我接受了。正好我也要到龍州去。”

    “你們聽我說話，不要瞧不起妖將，我馬上就是妖帥，不，妖王！”弦月氣的哇哇直叫。

    “那我勸你還是小心一點，你被冰封多年。大概不知道龍州已經變成什麼樣了？”李青山道，大夏立朝五千年，而冰劍崖的存在恐怕不止五千年了。

    “是叫大夏嗎？”白小娥眸中有一絲波動。

    “你知道？”李青山微訝。

    “曾經聽人說過……她好像並不想讓我保護。”白小娥指著正在狠狠咬李青山的手背的弦月：“既然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那麼她就享有一半權力，此事不能違背她的意願。”

    李青山語重心長的對弦月道：“好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到龍州去不就是為了吃喝玩樂，有一個大保鏢跟著你有什麼不好的？你說九尾狐後高貴強大，我看這位貌似也不差，而且看起來很靠得住！”

    “九尾狐後！”白小娥微微一怔。彷彿勾起了極為久遠的回憶，竟露出一絲笑容，“真巧，我的朋友就是她。”眸中寒意越發凝重。

    “你是狐後大人的朋友？”弦月鬆開口，氣餒的發現李青山手上連一個牙印都沒有，

    “是。”白小娥道。

    “那她怎麼不來救你？”李青山奇怪的道。憑九尾狐後的身份修為，要打破這冰劍崖當不是什麼難事吧！

    “這個問題，我也正要去問問她。”白小娥道。

    “嘿，你不會是被人坑了吧？”李青山笑問道，兵魂雖然厲害，但一個大妖王為了降伏一柄兵器，而落得被冰封幾千年的下場，也未免太衰了。忽然想起幻海蜃王，哪怕渡劫飛升，也留有一份執念要到龍州去。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白小娥默然無語。

    “我敢打賭，你不是那位老朋友的對手，哪怕有玄冰神斧！”李青山道。

    “我知道。”白小娥道。

    “我忽然有點後悔。”李青山對弦月道：“你還是去霧州吧！”龍州決不是個安寧之地，特別是在這個大廈將傾的時代。

    “你和九尾狐後有仇嗎？是什麼樣的仇？”弦月不理李青山，反而充滿好奇的問道。

    “與你無關。如果要變更條件就請盡快，我要出發了，她或許很快就會來。”白小娥張開羽翼，遙望北方。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走吧，我們去龍州！”弦月大手一揮。

    “你這傢夥！”李青山搖了搖頭，放開了手，既然她執意如此，他也不會再阻止，自己的路終歸還自己去選。

    白小娥抓起弦月，化作一道白光，飛掠西北方向，速度快的驚人，令李青山也有些讚歎，這還是她處於虛弱狀態，若是實力完全恢復，恐怕還要更快一些。若非中了陷阱，想要擊殺這樣一位大妖王，簡直不可能，弦月有她的保護，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對了，她要是出了事，你就準備陪葬吧！”

    白小娥回望一眼，不驚不怒，微微頷首，冷酷像是機器。李青山不知道她是本性如此，還是被朋友欺騙而性情大變，或許兩者都有。

    “不知小花的傷勢怎麼樣了。”

    李青山想起自己的朋友，張開羽翼，破空而去。

    片刻之後，虛空中忽然一陣氤氳變幻，一個身披華美裘絨的女子飄然而落，望著那條深深的溝壑，微微而笑：“小娥，歡迎回來！不過，已經太遲了。”

    與此同時，在一條更加幽深巨大的峽穀上空。

    玄陰宗主道：“玄月，你還記得這裡吧！”

    “自然記得。”

    小安道，她在重生之前的所有記憶，有一半是在楚王府，另一半便是在這裡。

    玄陰宗，萬鬼淵。

    彷彿大地裂開的黑色巨口，吐出一股股陰風呼嘯，隱含著啾啾鬼哭，常年籠罩在陰氣之中，不見天日，唯一的光亮便是星星點點的鬼火，時而匯聚，時而分散，不似生人所居，倒像是餓鬼道的延伸，深淵之間有無數石樑交接，亂石嶙峋，更像是巨口的獠牙利齒，等待著獵物上門。

    玄陰宗主笑道：“記得就好，我們下去吧！等你母親回來，我立刻召集所有門人，立你為下一任玄陰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