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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喬恩]太想愛妳(愛與不愛都太難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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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37:19
9.

    她就站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上,不停低笑,沒有移動腳步回到人行道上,而是緊緊握住衣服底下的某塊項鏈墜飾,想起那永遠溫柔慈愛的嗓音。

    你才不是垃圾,你是世上最棒、最可愛的小天使,你當然可以讓我們幸福快樂!

    不,她根本不是天使,就是因為她,原本的快樂幸福通通粉碎了!

    而將來,你也應該比誰都要幸福快樂。

    不,她寧願那一年死去的是她,受傷的是她,也不要讓那幸福快樂的一家人經歷那場殘酷的生離死別。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永遠愛你。

    媽媽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哥哥對不起,全部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

    「你做什麼!」

    雷霆萬鈞的斥責聲無預警的從天而降,伴隨一股強勁的力道,她被人用力拉回到人行道上,驚險閃過一輛煞車不及的計程車。

    計程車鳴出一長串尖銳的喇叭聲,才又恢復速度揚長而去。

    她一愣,恍惚的眼神逐漸凝聚,接著面色一整,看向那張熟悉的俊臉。

    「駱先生,有事嗎?」她淡淡詢問,表情淡漠得完全找不出丁點笑意。

    「你——」駱冀堯皺緊眉頭,整個人因為她這變化迅速的表情,和她站在馬路中央的危險行徑,以及她拖著婦人找死的犯罪行為而憤怒,卻氣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叫阮佳心?

    她竟然也叫阮佳心?

    他多想說服自己這也許只是巧合,更說服自己只是聽錯,可那名婦女卻清楚的喊了她兩次名字,而且那婦女和前幾天到麗城飯店哭訴的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試問,有誰會認錯自己的女兒?

    即使裝扮不同,母親永遠都不會認錯自己的女兒!

    他原本只是想到路邊招輛計程車,卻沒料到會看見Qm拖著一名婦女走上馬路,更沒料到會從那婦女口中聽見Qm的真實姓名。

    原來Qm就是阮佳心,而阮佳心就是Qm?她騙了他一次還不夠,竟然又騙了他第二次——

    不,正確來說,她根本一直都在欺騙他!

    除了事務所和飯店,她竟然也待在「契」裡,她一直都待在他的身邊,他卻始終若無所覺,只是訝異Qm和她的相似,然後開心的和Qm聊起她,甚至傻傻的在Qm的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你究竟該死的為什麼要這麼做!」薄唇一掀,駱冀堯終於吼出了聲音,卻也捉住她的肩膀,恨不得狠狠的搖晃她,最好搖出她的心和肺,好讓他確定她是真的還有良心!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相較於他的憤怒,她平靜得就像是一灘死水,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他扭擰眉頭,將她的肩頭捉得更緊。

    他惡狠狠的說道:「還是我該喊你一聲阮佳心,你才會明白我在說什麼?」

    死寂的水眸終於產生波動,她看著他,胸口驀地發痛。

    「原來……你聽見了。」她拉起嘴角,終於明白他的憤怒從何而來。

    看來最近她的運氣真的不太好,先是碰到劉雪燕出獄找上門,接著又一次次的惹他生氣。

    「告訴我為什麼?」他望著她總是太過冷淡的小臉,幾乎就要恨起她的無動於衷,為什麼她就是不肯對他展露一點真心?

    「為什麼要欺騙我?這樣戲弄我很好玩嗎?」

    她看著他,輕輕搖頭。

    「我從來沒想過要戲弄你。」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他忍不住又吼。「如果你不想戲弄我,就該在頂樓把一切說清楚,你卻什麼都不說,寧願冷眼旁觀看我為你失魂落魄、借酒澆愁,甚至他媽的把Qm當成了你,這樣你很得意嗎?還是覺得我很可笑?」

    為她失魂落魄、借酒消愁?將Qm當成了她?

    這是……什麼意思?

    她震懾的睜大眼,傻傻的望著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愈來愈快、愈來愈亂,就像是要跳出胸口。

    不……不對!事情一定不是她所想的那樣,那是不可能,也不可以的!

    她想後退,他卻緊捉著她不放,她只好倉惶的別過頭,不斷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靜。

    劉雪燕回來了,而他卻太有名望也太富有,如果和她扯上關係,一定會受到牽連,劉雪燕不會放過他這頭肥羊的!

    「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試著解釋?」他不顧她的抵抗,硬是將她拉向自已,並強迫她面對著他,一雙黑眸像是在搜尋什麼蛛絲馬跡似的,密切地在她臉上尋找一絲絲的希望。

    即使她始終太過冷漠,即使她欺騙他這麼久,即使她才拖著自己的母親走上馬路,他卻還是無法不去在乎她。

    只是,他都這樣拋下自尊的吐露心情,為什麼她還是不說話?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希望終於還是在她的沉默之中變成了失望,甚至成了絕望。

    「如果你認為不坦誠就是欺騙,那麼或許就是這樣吧。」終於,她開口吐出了聲音,卻不是為了回應他,而是決定終止一切。

    他面色倏地一沉,不只心冷,更是心寒。

    「這就是你唯一想說的話?」

    「對。」她僵硬地點頭。「我趕時間,可以請你放開我嗎?」

    「呵……」他扯出一抹自嘲、苦澀的笑弧,終於如她所願的放開她,卻將大掌覆上臉龐,遮住所有的狼狽。

    她握緊拳頭,繼續逼自己轉身離開他。

    「明天你不用來了。」他突然又說話。

    她停下腳步,沒有轉身看他。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握著鑰匙的手陡地一顫,她神情淒迷的望向湛綠色的行人號志燈,輕輕的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語畢,她再次邁開腳步,堅定的離他遠去,不再有所遲疑。

    曾經,她天真的沉浸在幸福裡,卻不知道一顆邪惡的心足以摧毀幸福。

    曾經,她天真的以為惡夢不會再來,卻親眼目睹世界在眼前粉碎。

    她失去所有珍愛摯愛的一切,甚至失去唯一的母親,從那天起,她就發誓寧可一個人活著,也不要再有人因她而受傷。

    她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一個她深愛的人,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冀」建築師事務所裡,又是被暴風圈籠罩的一天。

    然而讓所有人悲哀的是,暴風圈日復一日增強就算了,另一個熱帶低氣壓竟然也莫名其妙的逐漸形成,壓得所有人心悶喘不過氣,整個事務所內氣氛緊繃低迷,彷彿就像是快刮起了龍捲風。

    唉,自從咖啡妹一聲不吭的沒來上班後,老闆就變得更古怪了,不但成天擺著一張臭臉,還動不動就把人釘得滿頭包,偶爾還會失魂落魄的瞪著馬克杯發呆,擺明是睹物思人……呃,不是不是,是中邪中得可凶了。

    就連齊經理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表面上還是和老闆和睦相處,卻經常會若有所思的望著老闆,然後再望著咖啡妹的座位沉思,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懷疑自己的女朋友跟老闆有一腿……呃,不是不是,是難以釋懷女朋友不在身邊,感到寂寞。

    總之,自從咖啡妹閃電辭職後,整間事務所的氣氛就變了,不只是老闆和齊經理變了,就連他們也受到了影響,畢竟沒有咖啡妹的夢幻咖啡,日子就像是打仗似的難熬,他們都快要哭了!

    黃艾肩頸酸痛的放下繪圖筆,隨手端起馬克杯啜了一口咖啡,卻因為那苦中帶酸的味道而皺眉,簡直無法承受全自動咖啡機的好手藝。

    老闆當初到底是花了多少錢買來那三台咖啡機?他根本是被削了吧?

    擱下馬克杯,她扭著脖子朝辦公室裡看了一圈,發現所有同仁果然都是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全都因為缺少夢幻咖啡的加持而萎靡不振。

    她搖頭歎氣,決定起身到外頭伸展伸展筋骨,順便到販賣機買點新口味,誰知卻在走廊上碰到齊友煌,拿著手機猛打。

    他連續按了三次重撥鍵,卻始終沒開口說上半句話,顯然不是電話不通,就是對方沒有回應。

    「齊經理,你打電話給客戶啊?」她若無其事的招呼,其實明白他是打電話給咖啡妹,卻故意假裝不知道,謹慎的沒敢踏入他和老闆、咖啡妹之間的三角關係。

    「嗯。」齊友煌轉過身,對經過的黃艾勉強一笑。

    「喔。」她點點頭,接著走到不遠處的販賣機,看著裡頭的各式冷飲,眼角餘光卻發現齊友煌又拿起手機,不死心的撥打起電話,神情有些緊繃,也有些緊張。

    唔,該不是咖啡妹和他吵架了吧?

    雖然按照老闆的說法,咖啡妹是因為家庭因素而辭職,可這幾天,她卻意外發現齊經理經常在私底下打電話給咖啡妹,低聲詢問她辭職的真正理由,顯然懷疑咖啡妹辭職的原因另有蹊蹺。

    但齊經理似乎也問不出什麼所以然,只好在百忙之中,抽空關心咖啡妹。

    所以說咖啡妹和齊經理吵架,有沒有可能是為了慢慢要和他分手,然後投向老闆的懷抱?

    灑狗血的三角戲碼在黃艾腦中荒謬上演,讓她無法克制的頻頻偷窺齊友煌,好奇的想要挖出更多的八卦,卻因為他撥電話的動作,而突然想到某件事。

    「對了!」她迅速打了個響指,咚咚咚的跑到齊友煌身邊。「齊經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齊友煌立刻掛斷手機,壓下滿腔焦慮,鎮定的看向同事黃艾。「什麼事?」

    「前天下午我接到一通還滿奇怪的電話,對方自稱是咖啡妹的媽媽,不但問了一堆關於咖啡妹的事情,還問咖啡妹在公司人緣好不好?跟誰最好?受不受老闆賞識?」

    笑容瞬間在齊友煌臉上消失,他臉色驟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告訴她了?」他立刻問,語氣相當激動。

    「怎麼可能,那女人一定是詐騙集團,我敷衍幾句就把電話掛了……」黃艾觀察他的反應。「呃……還是那女人真的是咖啡妹的媽媽?」不是的吧?

    齊友煌沒有回答,而是拔腿衝向一旁的辦公室。

    黃艾被他急驚風的反應嚇了一跳,正想喚住他,卻看到駱冀堯從樓梯口走了過來。

    靠!要死了,老闆不是外出監工嗎?什麼時候回來的?他該不會聽到她和齊經理的對話了吧?

    「嗨!老闆。」她連忙擠出笑容打招呼,一雙腳卻不著痕跡的往後退。暴風圈回來了,她得想辦法快點逃命啊!

    駱冀堯沒有理她,而是筆直走向辦公室,果然幾秒鐘後,就看到齊友煌拿著車鑰匙衝了出來,還差點撞上他。

    「齊經理,待會兒要開小組會議,你想去哪裡?」他臉色不變,看著那張心急如焚的俊臉。

    「駱先生,很抱歉,我有急事要請假!」齊友煌即使再心急,也只能強迫自己停下腳步,和老闆示意一聲。

    「如果你是為了阮佳心而請假,恐怕我無法答應。」他雙手環胸。

    齊友煌一愣,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他請假的原因,於是迅速轉頭看向黃艾,卻見黃艾驚慌的猛搖手,表示自己沒有大嘴巴,他眼神一瞬,立刻又轉頭看向駱冀堯,觀察著他那太過冷沉的表情。

    「駱先生,無論我為了誰而請假,那都是我的私事,若是因此而耽誤到公事或是造成他人的不便,事後我一定會負起責任。」他試著冷靜說理。

    「關心要用在對的人身上,如果是為了阮佳心,那就算了。」

    誰知道駱冀堯卻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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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37:43
10.

    齊友煌頻頻低頭看著手上的時間,實在沒有心思再跟他瞎耗。

    打從佳心莫名其妙辭職的那一天起,他就覺得事情不對勁,甚至直覺認為與駱冀堯有關,可佳心卻堅持說是找到更好的工作才會辭職。

    因為始終放心不下,他幾次想約她出來見面,她總是推托工作繁忙,抽不出時間,直到剛剛他再也忍不住,打算詢問她何時下班,乾脆直接過去找她,她卻始終沒接電話,最後甚至還關機。

    這不像是她的作風,所以他一直很不安心,直到黃艾提到那通電話,他才領悟佳心突然辭職的原因——

    原來劉雪燕又出獄了!

    「很抱歉,我一定得請假。」話才說完,他已經往樓梯口沖。

    「像她那種不管父母死活,還拖著母親往馬路中央沖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麼做!」駱冀堯脫口而出「母親」兩字,就像某種關鍵字,瞬間讓齊友煌停下腳步。

    他不敢置信的轉過身,大步衝回到駱冀堯面前。

    「你見過劉雪燕了?」他急迫的問,神情凝重得就像是要發生大事。

    駱冀堯沒有回答,只道:「五分鐘後開會。」

    齊友煌急壞了,整顆心因為駱冀堯見過劉雪燕而瘋狂跳動。

    是不是劉雪燕對駱冀堯編造了什麼謊言,所以佳心才會不得不辭職?還是劉雪燕拿駱冀堯威脅佳心,所以佳心才會突然失蹤?

    佳心一整天都沒接電話,難道也是劉雪燕搞的鬼?

    這一次,她又想怎麼傷害佳心了?

    「告訴我,你是不是見過劉雪燕了?什麼時候?在哪裡?她是不是又對佳心做了什麼?」他連珠炮似的問,語氣更加急促,完全失去冷靜。

    而一旁的黃艾,幾乎要為他那質問的口吻而嚇出冷汗。

    要死了要死了,暴風圈都已經明顯的擴大勢力範圍了,低氣壓還跑來挑釁?事務所該不會即將上演「明天過後」吧?

    「你怎麼不說,阮佳心又對她母親做了什麼?」駱冀堯卻是無動於衷,拒絕回答他任何問題。

    「你懂什麼!」得不到答案,心急如焚的齊友煌不禁大吼了起來。

    「對,我是不懂!」駱冀堯面色一沉,也吼了回去。「我就是不懂阮佳心究竟是哪裡好,值得你——」

    「你閉嘴!」不想聽駱翼堯再廢話,齊友煌乾脆揪起他的衣領,將他用力推撞到一旁的牆上。

    這一撞,讓一旁的黃艾整個人狠狠的彈了下,一雙眼珠子差點蹦出眼眶,險些嚇得魂飛魄散,齊友煌卻繼續放肆咆哮。

    「你以為那個劉雪燕真的是佳心的母親嗎?在血緣上她或許是,但事實上她卻虐待了佳心整整十年,把她折磨得只剩一口氣,甚至叫人開車撞死了她的養母,毀了她僅有的幸福,而她的養母就是我母親!我妹妹這輩子幾乎是活在地獄裡,你什麼都不懂,有什麼資格批評我妹妹!」他放聲嘶吼,吼得整個走廊回音連連,也吼得一旁的辦公室裡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無聲的走廊上,不只是黃艾臉色驟變,就連駱冀堯也驚愕的瞳孔緊縮,瞬間再也無法呼吸。

    虐待?

    撞死養母?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佳心一直沒接電話,一定是遇上了危險,如果你不能准假,那我辭職!」齊友煌憤聲低咆,鬆開駱冀堯的衣領,轉身就走。

    看著那急迫的背影,駱冀堯完全沒有給自己思索的空間,立刻舉步追上。

    「我知道她其他的打工地點,我也去。」

    齊友煌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回頭瞪他。

    他諷刺的問:「你在乎嗎?」

    駱冀堯沒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的握緊拳頭,想起她拖著劉雪燕走上馬路,想起她站在馬路上大笑的一幕幕。

    那時候的她,究竟是想殺人,還是想……自殺?

    如果你想聽實話,那麼是的,我恨不得從來沒跟他們生活過,更恨不得他們不得好死,可惜我的父親卻輕鬆的死在一瞬間,而我的母親卻怎樣也死不了,頑強得就像是惡魔,讓我不知道失望了幾次。

    那時的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想起她的生父生母?

    如果她的生母虐待她,她的生父怎能視而不見?還是父親也一塊兒虐待她?

    劉雪燕在飯店哭訴她棄養父母,她卻說她的父親死在一瞬間,當時他怎麼沒發現這一點?為什麼沒能更柔軟、更細心、更有耐性的去關心她?

    他告訴自已不要先入為主,卻沒有選擇相信她!

    奔向停車場的路是那麼的遠,遠得他幾乎要恨起自己,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把停車場辨劃得近一點?

    但他更恨自己的無情與自私,恨自己從頭到尾只顧慮到自己的心情,甚至為了無聊的自尊而開除她。

    如果她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結果阮佳心並沒有外出工作。

    一上車,駱冀堯就連忙撥電話到麗城飯店和「契」,但令人失望的是,兩邊都回答她沒去上班,然而更令人失望的是,齊友煌也不曉得她的新工作地點,甚至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找到新工作,因此兩人決定先到她的住處碰運氣。

    途中,除非必要,兩人沒有開口多交談一句話,只是專注的觀察路況,然後竭盡所能的闖紅燈、抄小路。

    好不容易終於抵達阮佳心所租賃的舊公寓,兩人一下車,就往那生銹破舊的大門沖。

    幸虧是老舊公寓,大門門鎖早就失去功用,兩人沿著樓梯迅速爬到頂樓,直衝向那違法加蓋的鐵皮屋前,用力的拍打門板。

    「佳心,我是哥哥,快開門!」齊友煌大聲喊著,門內卻始終無人回應。

    一旁,駱冀堯也幫忙用力拍打門板,卻注意到門板底部銹蝕腐爛,整間屋子更只是用最便宜的鐵皮搭建而成,頂多可以遮風避雨,但毫無安全性可言,更別說冬夏兩季,住在裡頭是多麼的令人難熬。

    她每天辛苦工作,甚至兼了三份差,卻住在這種地方?

    心臟狠狠抽疼,他卻沒有間斷的持續拍打門板,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鐵皮屋內卻依舊是無聲無息。

    「不在家嗎?」齊友煌擔心極了,於是快步繞到另一道牆邊,想透過窗口探看裡頭的情況,卻發現窗門緊鎖,裡頭的窗簾也被拉上。

    駱冀堯雖然也急壞了,卻沒有亂了陣腳,而是站在大門前冷靜思考。

    雖然她的工作能力很強,但還有另外兩份工作,若是要在短時間內找到能夠配合其他兩份工作的兼差,實在不太可能。

    假設她並沒有找到工作,也沒外出打工,那麼除了待在家裡休息,她還會去哪裡?

    駱冀堯思考著、沉思著,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一抹銀光,他扭過頭,才發現是條銀色項鏈被遺落在角落,鏈條上有個愛心墜飾,墜飾不但雕工精美,還被設計成可以掀開,可惜鏈條卻斷了。

    斷了?

    某種念頭讓他的心瞬間一凜,他用最快的速度撿起項鏈,掀開墜飾,發現裡頭赫然是張被縮小的全家福照片,一家五口幸福的偎在一塊兒,前方坐著兩位長者,後頭站著三名子女,其中一人顯然是年輕時期的齊友煌,而他左手邊笑得好燦爛的美麗女孩,正是讓人遍尋不著的阮佳心。

    看著那張燦爛的美麗笑顏,他瞬間不禁握緊拳頭,瞪向眼前的門板。

    鏈條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斷裂,她更不可能將這麼珍貴的照片遺落在門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身不由己,或是……無能為力!

    「齊經理,我看阮佳心可能真的不在家。」他說著,故意將音量提高,確定屋裡屋外都聽得見。

    「不可能!」齊友煌立刻繞過牆角,衝了過來。

    他凝重點頭,接著不動聲色的將項鏈迅速遞到他面前。

    看著那熟悉的項鏈,齊友煌瞬間臉色大變,開口就想質問項鏈從何而來,駱冀堯卻迅速比出噤聲的手勢,並用眼神暗示屋裡也許有人偷聽。

    他一愣,果然反應迅速的閉上嘴,並瞬間領悟一切,心慌的看向屋內。

    「現在流行性感冒肆虐,她也許生病了,昏倒在屋內。」駱冀堯大聲說道,語氣充滿擔憂,大掌卻始終緊緊捉著齊友煌。「我們得馬上想個辦法開門,帶她去看醫生。」

    齊友煌咬緊牙關,高大的身軀緊繃得就像是要斷裂的弓弦,恨不得馬上撞壞眼前的大門,卻還是隱忍的聽從暗示,配合演出。

    「房東就住在附近,他有鑰匙。」他也加大音量。

    「那我們快去找房東。」說完,駱冀堯立刻半強迫的拉著齊友煌離開大門,退到樓梯的轉角處等待。

    只是等待的時間是那麼的難熬,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齊友煌好幾次都差點要衝回頂樓,卻都被駱冀堯拉了回來。

    「為什麼不讓我去?你明知道佳心遇上了危險!」他再也無法忍耐,壓低嗓音咆吼出聲,原本英俊的臉龐因為擔憂而扭曲。

    「我知道,但是貿然闖入,只會讓她更加危險!」駱冀堯也低咆。「狗急跳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他又何嘗好過?他恨不得手頭有把電鋸,將那塊該死的門板給鋸爛,衝到裡頭救人,卻不得不考慮到最壞的因素。

    雖然明白駱冀堯說的都是正確的,但齊友煌卻還是快瘋了,因為無法確定妹妹的安全而急瘋了。

    「如果劉雪燕不肯出來——」

    「不可能。」駱冀堯斬釘截鐵的打斷他的話。「她非法侵入民宅,聽見我們要找房東開門,一定會趁這段時間逃走,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也是唯一能做的。」

    除非他們來晚了,劉雪燕早已離去,而阮佳心則是已經——已經——

    不!他拒絕接受這樣的可能,也拒絕相信這種可能,那小女人一定就在裡面,一定安然無恙,一定也聽見了他們的聲音。

    她知道他們會救她的,一切一定都還來得及!

    齊友煌急得緊緊握拳,全身肌肉緊繃,每道關節都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駱冀堯則是始終握緊樓梯扶把,力勁之大,竟讓整排扶把微微顫動,兩人用盡意志力忍耐,屏息等待——

    「快,快走,他們馬上就會回來了。」

    一分鐘後,頂樓終於傳來動靜,隨著門被打開的聲音,一名女性也慌慌張張的開了口。

    「我知道,可人傷成這樣,要是被人看到——」接著是另一名男性的聲音。

    「管不了那麼多了,要是被人看到,就說她不小心摔下樓梯,我們正要送她去醫院。」女性隨口就編了個理由。「倒是你小心把人背好,別把她給摔死了,我還靠她還錢呢。」

    「知道啦!」男人不耐煩的回答,接著便急促的衝下樓梯。

    兩人一前一後忙著下樓,只顧著趕時間,卻忘了注意週遭動靜,因此當齊友煌和駱冀堯無預警地從樓梯轉角處衝出來時,兩人幾乎是措手不及的瞠眼驚叫,想要轉身逃跑,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王八蛋!」

    齊友煌迅速伸手扯住女人的頭髮,毫不留情的將人拉扯轉身,一見到劉雪燕那張可恨的臉,出手就是重重一個巴掌。

    而駱冀堯卻是以救人為先,在男人轉身的剎那,跨步搶過他背上的小女人,男人試圖反擊,卻被他一腳狠狠踹去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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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38:05
11.

    一瞬間,窄小的樓梯轉角就這樣上演起全武行,女人尖叫,男人哀號,齊友煌和駱翼堯卻不肯手下留情,非得要將兩人繩之以法不可。

    建築出身的他們,體型體格本就高人一等,體力氣力更是過人,不過三兩下,就將劉雪燕和男人逼到了牆角,讓兩人無處可逃,也無力可逃。

    沒想到原本該去找房東的兩個人,卻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劉雪燕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上當了,不禁又怒又駭,卻沒忘了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如今她綁架未遂,還當場被人人贓俱獲,要是不快點想辦法逃走,鐵定會被扔回牢裡吃牢飯。她心思一轉,立刻狡詐的開口大叫。

    「救命啊,殺人啊,殺人啦!有人要殺人了啦!」她不停大叫,決定把樓下的住戶全叫上來,然後再想辦法趁亂逃跑。

    誰知道齊友煌卻沒試著阻止她,反倒冷眼旁觀任由她做賊的喊捉賊,甚至在男子起身落跑的同時,從容揍斷他的鼻粱,並抬腳重擊他的胯下,讓他跪地慘嚎,再也無法「振作」。

    眼看齊友煌出手又狠又猛,手段更是毫不留情,劉雪燕的一顆心差點被嚇得蹦出胸口,瞬間連屁都不敢再吭上一聲,只能腿軟的癱在地上,就怕下一次遭殃的會是自己。

    確定兩人都沒有餘力再逃跑,齊友煌這才急忙轉身。

    「佳心怎麼——」他焦急詢問,可話還沒說完,聲音便消失在空氣中。

    他美麗的妹妹,健康的妹妹,竟然被人打得遍體鱗傷,不但臉上多處瘀傷,額頭還被撞破了個洞,鮮血直流……

    他們竟然打了佳心?

    他們竟然那麼的殘忍,把她打成這樣,他……他要殺了他們!

    「她昏迷不醒,快打電話叫救護車!」駱冀堯立刻大叫,及時阻止齊友煌想要殺人的慾望。

    他抱著阮佳心跪在地上,臉上雖然也凝著怒氣,可雙手卻在顫抖。

    自從發現她滿身是傷後,他就不敢貿然移動她下樓就醫,就怕她哪裡骨折,或是頸椎受傷,只能將她安頓在懷裡,脫下衣服,替她止血,並呼喚她的名字,然而她卻始終雙眼緊閉,沒有半點回應。

    要不是確定她還有呼吸,他真的會以為她……以為她……

    齊友煌幾近窒息的拿出手機,迅速叫了救護車,也快速報警。

    而一旁的劉雪燕聽見他與警察的對話,臉色瞬間都白了,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想逃,卻腿軟的站不起來,而她身邊的男人情況更是淒慘,直到現在都還護著自己的小弟弟,不斷的哭爹喊娘,臉色從紅到白,從白到青,不停的變換顏色。

    完了,這次她真的是完了,不但欠了地下錢莊一大筆錢,賣女償債的計劃也泡湯了,她好不容易才恢復自由,好不容易才呼吸到外頭的新鮮空氣,這下全功虧一簣了……

    劉雪燕悲從中來,正想要為自己的遭遇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卻不期然的對上齊友煌和駱冀堯殺氣凜凜的眼神。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打她,是她自己跌倒的!」她狠狠抽氣,嚇得頻頻搖手,推卸責任,整個人還不停的發抖。

    「你的謊話還是留給法官去聽吧!」齊友煌咬牙切齒的說著。「你只要記住一件事,要是佳心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發誓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我、我……」劉雪燕呼吸一窒,嚇得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辯駁的話。

    「即使你進了監獄,我也多得是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沒想到駱冀堯卻還落井下石,接著發出更狠的警告,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五馬分屍。「你等著瞧吧!」

    「佳心?佳心?」

    急切的呼喚不停的在耳邊響起,那是記憶中非常熟悉的聲音。

    燈光下,纖長的睫毛終於有了動靜,它先是輕輕的顫了幾下,接著在齊友煌驚喜的注視之下,昏迷三個多小時的阮佳心終於睜開眼睛清醒了過來。

    只是刺目的燈光,卻又讓她瞬間閉上了眼。

    「別急,慢慢來就好。」齊友煌立刻握住她的小手,給予她鼓勵。

    她難受地點頭,連續眨了好幾次眼,才終於慢慢適應週遭的光線。

    「哥哥,你怎麼來了?」當視線不再模糊,她才困惑的看向齊友煌,卻沒注意到自己是躺在醫院裡,還以為是齊友煌到了住所來找她,不禁急著想起身。

    「等等,你不能動!」齊友煌立刻低叫,卻還是慢了一步。

    「唔!」小嘴發出悶哼,阮佳心臉色慘白的倒回到床上,暈眩得差點乾嘔,全身上下更是無處不疼。

    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

    「你受傷了,還記得嗎?」像是明白她的困惑,齊友煌立刻開口替她解答。

    「劉雪燕闖進了你的房子,還想綁架你。」

    緊閉的水眸緩緩睜開,她難受的點了點頭,終於想起了一切。

    這幾天劉雪燕不斷的找她要錢,她卻始終不理會,誰知道中午她買便當回來,還沒來得及把門打開,就被人從後頭偷襲。

    原來是劉雪燕找來了同夥,決定來硬的,不但到她的房裡翻箱倒櫃搜括值錢的東西,甚至打算將她賣給黑道償還賭債,她試著抵抗,兩人卻對她暴力相向。

    看著床邊的米色隔簾,她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不但手上吊著點滴,頭上還纏著一圈紗布。

    看來賊心該敗,劉雪燕的計謀並沒有得逞。

    「劉雪燕呢?」她撫著額頭上的紗布,鎮定的回憶事發經過,知道一定是齊友煌及時救了她,她才沒受害。

    「被警察帶走了。」他目光複雜的看著她。

    她沉默的抿著唇瓣,過了幾秒才又問:「你怎麼知道……她在我那邊?」

    「今天我一直聯絡不到你,幸虧黃艾突然想到劉雪燕曾經打電話到公司。」

    「原來如此。」她微微點頭,接著便不再開口說話。

    沉默在彼此間蔓延,齊友煌苦澀的看著她,胸口底下有太多太多情感糾結,卻只能用最溫和的嗓音,用屬於哥哥的表情關心她。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劉雪燕出獄了?」

    她斂下眼睫,沒有開口回答。

    「為什麼……你總是不肯多依賴我一點?」他繼續問。「為什麼總是一個人承擔所有痛苦?你是不是……是不是還怪我當年幫著友靈,逼爸爸辦理終止收養,逼你離開家裡?」

    「不是的!」她立刻否認,表情複雜。「不是那樣的。」

    「那究竟是為什麼?」他沉重的問。

    揪著棉被,她又開始沉默,直到好幾秒鐘後才吐出聲音。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不想讓我擔心?」他扯起嘴角,露出好痛苦的笑。「你被劉雪燕傷成這樣,還差點被綁架,看著你頭破血流、遍體鱗傷我就不擔心嗎?」

    她無法回話。

    而他卻無法將目光自她身上抽離,他看著她額上的紗布,看著她嘴角的瘀傷,看著她身上每一處的青紫紅痕,覺得心痛得就要裂了,卻清楚知道,自己也曾像劉雪燕那樣傷害過她。

    那道傷是隱形而看不見的,卻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頭,比她身上任何的傷口都還要深、還要痛,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痊癒。

    他好想問她是不是還恨著他?是不是再也無法相信他?卻知道答案根本毫無意義,因為他傷害過她,這就是事實。

    「你有些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我去替你準備住院的衣物。」他鬆開她的小手,然後將身後的隔簾拉開。「對了,駱先生也在,要不是他用計拐出劉雪燕,恐怕很難順利救出你,你要好好的謝謝他。」

    駱冀堯?

    水眸瞬間一閃,她緩緩轉頭,果然就看到駱冀堯站在隔簾的另一邊,靠著牆凝望窗外,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又聽見了他們多少談話。

    「駱先生,可以麻煩你暫時幫忙照顧佳心嗎?」齊友煌朝他走去。

    「沒問題。」他緩緩轉身。

    「警察那邊……」

    「他們會先到現場搜證,至於筆錄,可以等人出院再做。」駱冀堯回答。

    「謝謝。」齊友煌立刻道謝。

    佳心傷勢不輕,為了驗傷,做了一連串的精密檢查,他一直跟在一旁,其間全是駱冀堯負責出面和警察溝通協調。

    「小事。」駱冀堯點了下頭,接著便筆直的走到床邊。「口渴嗎?」他看著那沉默的小女人。

    她也看著他。

    「……有點。」

    他微微一笑,用大型棉花棒沾了些水,湊到她微干的唇瓣上。

    「吸一點點就好,你不能喝太多水。」他低聲叮嚀。

    她依言照做,沒有貪婪吸取太多水,接著他放下棉花棒,走到床尾替她調整病床的高度和角度,讓她可以躺得更舒適。

    看著駱冀堯一連串貼心的舉動,齊友煌眼神微黯,這才轉身大步離開。

    「護士雖然加了止痛劑,但怎麼樣?還是頭痛想吐嗎?」駱冀堯走回到床邊。

    「還好。」她冷淡回答,臉色卻很不好。

    也許是早已習慣她的冷淡冷漠,也許是終於明白她的冷漠從何而來,面對她此刻的冷淡反應,他非但不失望,反倒心疼欲狂。

    她和劉雪燕之間、和齊友煌之間,甚至和整個齊家之間,是那麼的複雜,複雜得讓他不忍開口去問,不忍讓她再去回憶。

    她忽然問道:「我睡了多久?現在幾點了?」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五點二十三分。」

    「可以借我手機嗎?」她又問。

    「你人不舒服,想打電話給誰?」他問。

    「我得請假。」

    看著她有些冷淡、有些倔強的小臉,他只好拿出手機,替她撥號。「好吧,我幫你請。」

    她忍不住一愣。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朝他伸出小手。

    「你人不舒服。」他理所當然的握住她的手,將她輕微擦傷的小手輕輕的、緊緊的包握進掌心裡。

    她又是一愣,而且是狠狠的一愣,完全忘了要掙扎。

    而他就這樣握著她,幫她向接電話的人簡單交代請假原因。

    「飯店那邊也順便請?」掛斷手機後,他立刻又問,溫和的徵求她的意見。

    「我來就好,我並沒有不舒服到無法請假。」她總算反應過來,連忙將手抽了回來,不敢相信他會這麼雞婆。

    她和他根本毫無關聯,他這樣貿然替她請假,豈不是落人話柄?

    「沒關係,我順便。」沒想到他卻當她是在客氣,很理所當然的又替她撥號到飯店請假,並離開床邊走到了角落,讓她想阻止都沒辦法。

    直到通話結束,他將手機收回到口袋裡,才「終於」發現她抿著小嘴,非常沉默的盯著他看。

    「你有話想跟我說?」他笑。

    「說什麼?」她冷颼颼的反問。

    他都做了,她還能說什麼?

    「謝謝?」他好心提供答案。

    小嘴抿得更緊,她調開視線,悶得不想再看他,他卻恬不知恥的回到床邊,傾身俯向她,並將雙手撐在她的枕頭兩側,讓她不想注意他都不行。

    「你累的話,旁邊有椅子,犯不著這樣剝奪我的呼吸空間。」她不得不委婉的開口趕人。

    「你是不是累了?」他卻聽而未聞,只是很溫柔的凝視著她。

    「還好。」她還是老話一句。

    「要是累了就再睡一會兒,我會一直在這裡。」他替她拉高被子,體貼得不像是以前的那個機車老闆。

    「你不用在這裡也沒關係。」她反應迅速,可不希望他真的留在這裡。「醫院有護士,我要是真的有事,可以請護士小姐幫忙。」

    「可是,我已經決定要一直在這裡了。」他深深凝視著她,不管眼神還是語氣都蘊滿了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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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38:27
12.

    她眼神無波,心臟卻在瞬間狠狠漏跳一拍,敏銳的察覺出他的弦外之音,卻故意裝作不懂。

    「隨便你。」她別開臉,然後像是為了逃避他的目光,迅速閉上眼。

    耳畔,立刻傳來他的輕笑聲,接著床榻一輕,屬於他的氣息溫度這才消失。

    但即使他拉開了距離,她卻還是忍不住去捕捉他的動靜,她聽見他似乎走到了窗邊將窗簾拉上,接著又撥了通電話回事務所,低聲交代一些事,他說話的聲音在寧靜的病房裡顯得有些吵,但莫名的,卻讓她覺得好安心。

    他已經不生氣了,不再氣她的不坦白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生氣的他。

    他不生氣,真的太好了……

    也許是因為藥劑的作用,也許是因為安心的關係,在那低沉嗓音的陪伴之下,睡意竟忽然一點一滴的襲來,讓她逐漸失去意識,沉入夢鄉。

    直到她的呼吸聲變得勻淺,駱冀堯才回到床邊,抱著贖罪的心情,懺悔地撫過她受傷的小臉,撫過她那就連入睡,都緊緊蹙著的眉心。

    她傷得這麼重,卻連叫都不叫一聲,只是強自忍耐,默默忍耐可能連大男人都無法承受的痛楚,甚至默默忍耐,心中那永遠的傷,永遠的痛。

    天!他總說自己在乎她,卻直到差點失去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她?甚至從未試著瞭解她?

    他簡直是世上最差勁的男人!

    他不值得被原諒,但他發誓,永遠不會再犯相同的錯。

    也許從今以後,她還是會對他很冷漠,也許她永遠不會喜歡他,更也許她討厭花心的他,但他絕不會再輕易放手,離她而去。

    這輩子他征服過太多女人,卻從不容許女人征服他,唯獨只在乎她。

    只有她,能讓他又氣又愛,無奈卻更喜歡,絕望卻更渴望,輕而易舉將他的情緒攪和得亂七八糟,完全不受大腦控制。

    只有她,他不想去征服,因為他早已被她征服。

    更因為,他只想愛她。

    那是大學開學的第一天,十八歲的她,終於要過大學生活了,但爸爸媽媽卻忽然打電話來,說要把她接回家,然後送到國外讀書。

    她很錯愕,也很困惑,畢竟到國外讀書開銷實在太大,離家又太遠,她一點也不想浪費錢,卻不敢違背爸爸媽媽的意思,因為自從他們收養她的那天起,她就發誓要做個讓他們驕傲的好孩子,永遠都不讓他們失望。

    所以她只能聽話的辦理休學,乖乖來到校門口,等待父母開車接她回家。

    卻沒料到這一等,卻等到了一輩子的心碎。

    即使馬路上車子那麼多,她還是馬上就發現家裡的老爺車,爸爸媽媽就停在對街的回轉道上,等待紅燈過去,而他們似乎也發現了她,立刻搖下車窗對她微笑揮手,但下一瞬間,一輛轎車卻忽然失控的撞上他們。

    衝擊的力道是那麼的猛烈,即使在喧囂的馬路上,仍舊讓人頭皮發麻、膽顫心驚。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宛如炸彈引爆的聲響,也永遠忘不了那輛車是以如何致命的速度,將家中的老爺車撞翻飛過分隔島,像是電影情節似的壓上另一輛車,瞬間扭曲變形,玻璃全碎,而她的爸爸媽媽卻還在車上。

    剎那,世界粉碎了,只剩下她的尖叫哭喊,和拔足狂奔的聲音。

    而當她再回神時,人已經搭上救護車抵達醫院,整個人不停顫抖的站在急診室外,等待醫生帶來希望,或是……帶來絕望。

    接著姐姐來,哥哥也來了,甚至警察也來了。

    他們沒有時間安慰彼此,只能聆聽警察帶來的勘驗結果,以及肇事者的身份背景,然後震懾得說不出話。

    經過勘驗,現場完全沒有煞車痕跡,肇事車輛的煞車系統也完全正常,肇事者更沒有酒駕,所以初步分析,車禍也許並非單純意外。

    經過調查,肇事車輛是台租用車,而租用人並非肇事者,卻是一個他們都認識的人——

    她的生母,劉雪燕。

    劉雪燕,一個惡魔的名字,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見這個名字,卻沒想到有一天,這惡魔的名字會跟父母的車禍意外扯上關係,更沒想到,哥哥姐姐在聽見劉雪燕的名字後,立刻臉色大變,一口咬定是她教唆殺人,謀殺父母。

    直到哥哥姐姐向警察娓娓道來,她才知道原來劉雪燕早就出獄,並以她作為要脅,暗中向家裡恐嚇勒索,而她的父母為了不讓她害怕,始終對她保密,甚至為了保護她,決定將她送到國外。

    卻沒料到,他們會先受害。

    許久之後,當急救室的燈號終於熄滅,醫生卻帶來了壞消息。

    她最摯愛的母親急救無效,回天乏術,而她的父親則是全身多處骨折,脾臟破裂,左小腿需要緊急截肢,情況相當不樂觀。

    剎那,她彷彿掉進了地獄,再也爬不起來,耳邊全是姐姐崩潰大哭的聲音,和哥哥充滿哽咽的安慰聲。

    她的哥哥姐姐就站在她的面前,彼此抱著彼此,在悲傷中互相扶持,她卻不敢靠近他們一步。

    都是她,全都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因為她,爸爸媽媽就不會被人恐嚇,就不會受到騷擾,更不會遇上車禍……

    恍惚間,她彷彿被人甩了一個巴掌,眼前出現姐姐扭曲模糊的臉龐,對著她不停的大聲嘶吼,高聲怒罵,語氣是她從未聽過的絕望與崩潰。

    姐姐責怪著她,恨瞪著她,甚至瘋狂吼著要她滾,別再連累他們全家。

    姐姐說得對,一切都是她害的,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才是真正讓父母受害的兇手。

    是她,是她,是她,是她!

    是她讓所有的幸福在一瞬間盡數粉碎,即使用她的命,也無法償還這份罪。

    淚水不斷滑落,卻無法洗去那場惡夢,從那天起,她就一直活在罪惡之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曾醒來。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忽然間,急促沉重的敲門聲乍然響起,無預警敲進阮佳心的夢中,讓她的意識受到驚嚇,瞬間自惡夢中抽離,淚流滿面的睜開眼。

    她迅速自床上坐起,還無法確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敲門聲再次響起,緊接著一抹男性嗓音也跟著傳進屋內。

    「我知道你在家,快來開門。」

    駱冀堯?

    聽著那熟悉的嗓音,阮佳心才發現自己就待在租屋處,只是又作了惡夢,不禁疲憊的將臉埋進雙膝之間,對門外的叫喊聲置若罔聞。

    自從她住院的那一天起,他就像是中邪似的纏上了她,即使她出院,也必定天天找她報到,一煩就是好幾天,簡直是陰魂不散!

    「好吧,你不開門也沒關係,我自己有鑰匙。」

    鑰匙?

    纖柔嬌軀驀地一僵,她不敢置信的抬起頭,轉頭瞪向門板,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怎麼可能會有她房門的鑰匙?難道——難道他偷打備份鑰匙?

    也許是太過生氣,當她回過神後,竟然已經衝到門邊,衝動的將門打開。

    「你怎麼可以——」

    「你哭了?」

    她想質問,他卻更快的打斷她,並迅速撫上她濕潤的眼角。

    她重重一愣,這才想起自己的確在夢中哭了,不禁迅速轉身抹淚,他卻硬是擠到她的身邊,將她的雙手握入掌心。

    「作惡夢了?」他擔憂的問。

    「你看錯了。」她倔強的別過臉,並迅速抽回雙手。「我只是在流汗。」

    他看著她臉上的斑斑淚痕,知道她在說謊,卻沒有戳破,反倒順著她的謊言微微一笑。

    「所以說鐵皮屋就是這點壞,太陽都快下山了,還燙得像是鐵板燒,你確定還要住在這種鬼地方?」

    她用一種關你屁事的眼神看著他,不答反問:「你為什麼會有鑰匙?」

    「為什麼會沒有?」他加深笑意,氣定神閒的舉起車鑰匙。

    「我開車來,當然有車鑰匙。」

    她一愣,這才明白自己是上當了。

    抿著小嘴,她很不高興的瞪著他,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她都已經不是他的員工了,他卻老愛往她這邊跑,次數之多,就只差沒照三餐報到。不想理他,他就會花招百出騙她開門,然後找盡借口纏著她陪他吃飯、陪他聊天,甚至陪他想設計圖,害她想安靜養傷都不行。

    「這次你又有什麼事了?」她冷漠的問,心中卻已經開始思考,該用什麼理由把他打發走。

    「我想喝咖啡。」他將另一手的紙袋塞進她懷裡。

    「什麼?」她連忙捧住紙袋,卻發現紙袋頗有重量。

    「工具材料我都帶來了。」他理所當然的脫鞋走入室內,然後將三個十元硬幣放到她的桌上。「幫我煮。」

    「什麼?」她忍不住揚高尾音,立刻打開紙袋,果然發現裡頭全是煮咖啡的器具材料,他甚至連咖啡壺都帶來了!

    他大老遠的跑來她這裡,就是為了叫她煮咖啡?

    他有病啊!

    看著那理所當然登堂入室的高大身影,她立刻迅速的走到桌邊,將三十元放入紙袋中。

    「對不起,我沒空,麻煩請你快點離——」

    「沒關係,我可以等。」說完,他一屁股的坐到她才睡過的單人床上,大爺似的半靠著床頭,懶洋洋的朝屋內掃了幾圈。「為什麼有紙箱?」他眼睛特別尖,很快就發現床尾擱著兩個大紙箱,一個封好了,另一個還沒,而原本擺在桌上的日常用品全不見了。

    她的東西本來就少,除去房東附上的傢俱,幾乎什麼都沒有,沒有電視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就像是隨時都可以搬走的模樣,如今更是家徒四壁。

    她不回答,只是將紙袋塞回到他懷裡,用行動拒絕他無恥的請求。

    她很確定不是她得了妄想症,而是他真的愈來愈無賴了,憑什麼他要她煮咖啡,她就一定得幫他煮不可?就算今天他拿出三百元,她也不煮!

    打開衣櫥,她氣悶的拿出幾件衣服,跪坐在地上,將衣服一件一件折好放入紙箱,繼續打包剩下的東西。

    「你要搬家?」他好奇的問,起身來到她身後。

    她不理他,繼續背著他折衣服。

    「為什麼要搬家?」他繼續詢問,並繞過她來到衣櫥前方。

    她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完全將他的存在當作空氣。

    其實她大可開口直接趕他走,可惜照這幾天的經驗來看,就算她說破了嘴,他也會假裝沒聽到,除非大爺他覺得夠了爽了滿足了,才會乖乖的打道回府,所以她乾脆也省下力氣,直接把他當成空氣。

    只要她不理、不看、不聽、不鳥他,久了他應該就會自討沒趣,自動離開吧?

    見她一臉沉默,始終不理他,駱冀堯卻只是微微一笑,將衣櫥的另一扇門也拉開,看著裡頭少到不能再少的衣服。

    接著他眸光一閃,瞬間發現讓人心動的小東西。

    「找到房子了嗎?」問話的同時,他也拿起一件粉色內衣,湊到眼前欣賞。

    而她正好抬起頭,一眼就看到這令人羞怯的一幕,小臉瞬間通紅一片。

    「你做什麼!」她唰地站起身,伸手就想奪回內衣,他卻反手藏到身後,讓她連內衣的邊都碰不著。

    「你都二十六歲了,穿這種的……」他含蓄的沒加注任何形容詞,只是揚揚手中太過清純、恐怕連高中生都不愛的內衣。「不會太樸素嗎?」他邪笑。

    轟!

    她羞得面紅耳赤,簡直不敢相信他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他這根本就是侵犯他人隱私、侵犯他人權利,而且還是性騷擾!

    「還我!」她伸長手,無論如何都要將內衣搶回來。

    他卻不肯善罷罷休,甚至無恥地打量內衣的尺寸,驚喜的吹了記口哨。

    「很好,是我喜歡的大小。」他很滿足的對著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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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38:49
13.

    她狠狠抽氣,差點就要伸手甩他巴掌。

    「駱冀堯!」她忍不住尖叫,小臉脹得紅通通,卻不是因為羞澀,而是滿滿的憤怒,就連水眸都閃閃發亮,整個人不再顯得冷漠。

    黑眸泛柔,他終於如她所願的將內衣還給她,卻也順勢張開雙臂,將她摟進懷裡。

    「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他彎腰在她的耳邊低語,語氣充滿愉悅和笑意。

    「你——你——」她全身僵硬,連忙將他推開。「你真的太過分了,不准你再靠近衣櫥半步,走開!」

    他怎麼可能會聽話。「兩人一起收比較快,我可以幫你——」

    「不用!」她迅速關上衣櫥,阻止他再觸碰、甚至多看一眼她的內在美。

    他朗聲大笑,靠在衣櫥邊,惋惜的看著她將那件帶著香氣的內衣藏到紙箱裡。

    「為什麼要搬家?」他重複老話題。

    為了阻止他再動手動腳,她迫不得已只好選擇讓他動口就好。

    「房東要我搬的。」她氣悶地回答。

    他點頭,不難猜出背後的原因。這間鐵皮屋原本就是違建,經過警察勘驗搜證過後,自然會被勒令拆除。

    「那你要搬去哪裡?還是打算搬回家?」

    收拾的小手瞬間一頓,她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注視,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你哥哥不知道你打算搬家,而你也不打算搬回家。」他挑眉,斬釘截鐵的替她回答。

    「……等我找到地方,一切都弄好了,就會告訴他。」一頓,她立刻轉身警告他。「不准你多話。」

    「好啊。」他爽快答應,表情卻邪惡得讓人頭皮發麻,彷彿看透她不想讓齊友煌知道的原因。

    意外發生之後,齊友煌不再放心她在外獨居,不停遊說她搬回家住,她卻始終沒有答應,甚至連住院一事都拜託齊友煌瞞著家裡。如今鐵皮屋即將面臨拆除的命運,若是讓齊友煌知道,鐵定會以此為理由,逼她搬回家中。

    「你在想什麼?」她防備的瞪著他。

    「我在想天下通常沒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你現在肯幫我煮杯咖啡,或許我就可以考慮考慮,不把這件事告訴齊經理。」他微笑。

    「你威脅我?」她瞪他。

    「不是威脅,是交換條件,這事你不是最擅長的嗎?」他好溫柔的提醒她。

    「你太過分了!」她氣得臉又紅了。

    他加深笑意,樂得接受她的「讚美」。

    「另外,」他竟然還有其他條件。「如果你肯答應回事務所上班,順便搬到我指定的房子,我不但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齊經理,還會幫你秘密搬家。」

    「我不要。」她冷聲回答,拒絕被他勒索,誰知道他卻拿出手機,慢條斯理地念出齊友煌的手機號碼,甚至作勢撥號。

    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氣得好想撲到他身上,狠狠咬他一口,但理智告訴她小不忍則亂大謀。

    「其實我的條件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只要你肯答應,所有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何樂而不為呢?」他老謀深算的勾起嘴角,不斷誘惑她踏入陷阱。

    她蹙起眉頭,覺得更生氣了,偏偏卻無法反駁,甚至無計可施。

    她和齊家的關係是她最大的弱點,他就是知道這點,才會用這件事來威脅她,但是當初明明是他說不想再看到她,如今卻又反過來纏著她,甚至要她回事務所上班,還要她住進他指定的房屋——

    是不是知道劉雪燕對她的所作所為後,他覺得她很可憐?還是聽見她的身世遭遇之後,他想同情她?

    她一點也不需要他的同情,但顯然,他並未讓她有拒絕的空間。

    「怎樣?想清楚了嗎?」他看著她有些沉凝的小臉。

    她斂下眼睫,拒絕探索胸口底下的那抹悶疼是因何而來,只是轉過身,淡淡的拋下一句。

    「隨便你。」

    今天是複診的日子,一早齊友煌便開車載著阮佳心到醫院,直到回程的路上,她才閒聊似的開口。

    「哥哥,我搬家了。」

    齊友煌一愣,趁著紅燈還沒結束,立刻轉頭看她。

    「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你都沒說?」

    「前天。」她低聲回答。「房東說那間鐵皮屋很快就會拆除,所以希望我趕快搬走。」今天早上她就是去租屋處還房東鑰匙,所以哥哥來接她時,還不知道她搬家。

    看著那始終不願依賴他,凡事總是溫馴有禮、卻太過客氣的妹妹,齊友煌忍不住沉痛的閉了閉眼,仍無法開口說出任何一句責備的話。

    「你搬到哪裡?」他逼自己維持溫和的口吻。

    「大安區,到了羅斯福路後,我會告訴你怎麼走。」她回答。

    他別過頭,在綠燈轉亮的同時,繼續向前行駛。

    「你還是不肯回家?」

    她斂下眼睫。「以後我有空,會經常回去看爸爸的。」自從齊友煌找到她,將她帶回台北後,她就已經見過父親,雖然次數不多,但還是會定時露臉,絕不會讓父親太過擔心。

    「爸爸很擔心你。」

    水眸微閃,她轉頭看向窗外。「我知道,但我可以照顧自己。」

    「不要裝傻,你明白我的意思。」齊友煌握緊方向盤,終於有些動怒。「爸爸一直在等你回家,等你回來一家團聚,你怎麼忍心——」

    「哥哥,」她打斷他。「我愛你們,永遠都愛你們,但除非劉雪燕消失,否則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她發過誓,她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一個她深愛的人,再也不要。

    他立刻反駁道:「她已經被捕了。」

    劉雪燕原本就是累犯,這次又因為恐嚇勒索、不法侵入他人住宅、綁架未遂、傷害等多項罪狀被羈押在看守所,等待審訊發監,這一次進去,恐怕要十幾年才出得來。

    「但總有一天,她還會再出來的。」她搖頭,心中儘是愧疚。

    若說劉雪燕是惡魔,她就是惡魔犯罪的借口,也許她和劉雪燕都不適合跟人過度親密,只適合獨自生活。

    握緊方向盤,齊友煌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畢竟,當初就是他在她心中種下愧疚的種子,就是他親手將最愛的妹妹推入地獄。

    直到抵達新住處,兩人都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當齊友煌將車停好,陪著妹妹走進眼前的大樓,心中卻不禁狐疑了起來。

    這棟大樓分明是兩年前駱冀堯一手設計監工蓋成的大樓,造價不菲,因為設計精良,生活環境相當舒適,竣工一個月內就銷售一空,住戶全是高收入者,根本不可能會有房屋出租的情形;就算有,租金也必定高得驚人,依照妹妹的個性絕不可能會花這種大錢。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駱冀堯就住在這裡。

    原本他打算進屋後再把話問清楚,誰知道才走出電梯門,駱冀堯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他雙手環胸靠在其中一戶的大門前,見到他們出現,立刻站直身體。

    「終於回來了,一塊兒吃午飯吧。」他微笑地舉起手中的便當。

    齊友煌神色瞬間一凜,總算明白事情是怎麼回事了,而阮佳心則是抿起唇瓣,氣悶的拿出鑰匙,越過他開門。

    為什麼他就是不死心,每天都來煩她?難道他都不用工作的嗎?

    還有,搬家的事她還沒跟哥哥說清楚,他這樣突然出現,豈不是讓她連開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駱先生,我很訝異你會出現在這裡,你認為你可以把事情解釋清楚嗎?」即使震驚,即使憤怒,但齊友煌還是保持著紳士風度,沒有擺出臭臉。

    「當然。」駱冀堯自信一笑,彷彿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

    只是相對於他的自信,一旁的阮佳心卻覺得很不安,總覺得兩人之間根本是表面和平,私下波濤洶湧。

    「有話還是進來說吧。」她開口插話,決定不讓兩人獨處。

    「沒關係,我正好順便和駱先生討論羅氏製藥的案子。」齊友煌對著妹妹微笑。

    「但是——」

    「乖,你先進去吃飯,待會兒我就進去陪你。」駱冀堯將便當交給她。

    她瞪著他,很想回嘴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他陪,他卻猝不及防的將她推進屋裡,然後迅速關上大門。

    她喘了口氣,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做出這麼卑鄙的舉動!

    連忙將便當放到地上,將門打開,可惜他已經打開對面的大門,和齊友煌一塊兒走了進去。

    這棟大樓一層只有兩戶,直到她搬進來後,才知道他就住在隔壁,而且兩戶房子都是他的,她卻無法違反交換條件,甩頭走人。

    看著那被迅速關上的大門,她只好著急的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可惜完全聽不見裡頭的動靜,接著又按了幾下門鈴,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明白兩人決心避開她談話,她只好擔憂的看著門板,然後失望的回到住處。

    而幾乎就在她將門關上的瞬間,始終和駱冀堯沉默對峙的齊友煌,這才卸下平和的面具,狠狠賞了駱冀堯一拳,將他整個人揍飛撞到沙發上。

    「王八蛋,你竟然瞞著我,把我妹妹拐到你的地盤!你這是什麼意思?」賞了一拳還不夠,他還衝上前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整個人壓在沙發椅背上。

    「這件事是我不對,這一拳就當作是我的賠禮。」面對他凶狠的模樣,駱冀堯竟是一臉無動於衷,反倒還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弧,任由他對自己大呼小叫。

    「回答我的問題!」得不到回答,齊友煌咆哮得更大聲了。

    駱冀堯加深笑意,如他所願的說出答案。

    「我要她。」

    砰!

    幾乎駱冀堯話才說完,齊友煌便又朝他的肚子賞了一拳,並將他的衣領揪得更緊。「媽的,有種你再說一次。」

    直視著那雙怒火狂燃的黑眸,駱冀堯堅定的將話重複。

    「我要她。」

    砰!

    又是一拳。

    但這一次,駱冀堯不再任人宰割,猝不及防的也出手揍上齊友煌的肚子,將他揍得失去平衡,撞上一旁的矮几和檯燈,檯燈飛墜到地板上,瞬間碎成一地。

    捂著發疼的肚子,齊友煌卻是愈戰愈勇,立刻站直身體,衝回到駱冀堯身前,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推撞到牆上。

    「駱冀堯,你要怎麼玩女人是你的事,但我絕不允許你玩弄佳心!」他殺氣騰騰的警告。

    「我從沒打算要玩弄她。」他氣定神閒的回答,右膝卻無預警頂上他的腹部,將他撞開。

    「從你這素行不良的男人口中說出這種話,實在很難讓人信服。」抱著肚子,齊友煌將拳頭握得喀啦喀啦作響,顯然是在伺機而動。

    「你沒必要相信,只要佳心相信就可以。」駱冀堯也捂著肚子,忍痛抽氣。

    很好,看來他們都有共識,知道待會兒還要一塊兒吃飯,絕對不能讓「證據」出現在臉上,讓那小女人擔心。

    「你明知道佳心的遭遇,我絕不允許她再受到一絲絲的傷害。」齊友煌低聲警告,全身肌肉繃得死緊。

    「我從不犯相同的錯誤。」駱冀堯冷聲回答。「你要疼妹妹是你的事,但兄妹就是兄妹,這份關係永遠都不會改變,總有一天你必須放手讓她走。」他別有深意的瞪著齊友煌,眼神絕對是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防備和警告。

    齊友煌臉色大變,彷彿錯愕他看穿了一切,但更像是被人踩到痛處。

    「即使當年你將她推開,她依舊是你妹妹,你愛不到她,也得不到她,你可以照顧她一輩子,卻永遠無法給她幸福。」駱冀堯毫不留情的繼續說道,一字一句都是針針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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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39:12
14.

    「幸福?」齊友煌忍不住自嘲低笑,表情卻扭曲得接近猙獰。

    「你就可以嗎?」

    「不是可不可以,而是絕對會給她幸福。」他堅定地說道,神情不是自信,而是發自靈魂深處的誓言。「無論將來發生任何事,我永遠都不會放開她。」

    放開她?

    是不是就因為當年他推開了她,所以再也無法得到她?還是從他們成為兄妹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無法擁有她?

    答案其實再簡單不過,只是他一直不願意去面對而已。

    緊握的拳頭鬆開了。齊友煌就像被宣告亡國的騎士,已然無力再戰,只能悲痛的轉過身,踩過一地殘骸離開戰場,直至走到門前才停下腳步。

    「你說的對,她永遠都是我妹妹,所以假如有一天她再也不願意看到你,那麼就算傾盡我的一切所有,我也不會讓你再擁有她。」

    「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看著那惆悵的背影,駱冀堯堅定許下承諾。

    咖啡妹終於又回來上班了,哈利路亞!

    為了慶祝珍寶失而復得,一群人一早就圍著阮佳心,又是噓寒問暖,又是猛獻慇勤,還提議晚上辦場洗塵宴,幫她接接風。

    一群人打打鬧鬧,卻始終絕口不提齊友煌和駱冀堯那天的爭吵,更不提齊友煌脫口而出的震撼內幕,只是一如往常的拿著三十元和馬克杯,爭先恐後的搶頭香。

    原本阮佳心還擔心眾人會問及她額頭上的傷口,以及當初離職的原因,但看著大夥兒又打又鬧,始終像是沒看到她額上的傷口,她才知道是自己多慮了,這裡的每一個人其實都很善良,而且相當貼心。

    正當她拿出紙筆,決定讓眾人先填寫「訂貨單」時,一抹高大的身影無聲無息的來到眾人身後,冷不防踹了其中一個人的屁股。

    「哇!」

    淒烈的慘叫聲頓時嚇到眾人,被踹的男人更是一直線撞上隔壁的辦公桌,瞬間從阮佳心的身邊失去蹤影。

    「都不用工作了?」駱冀堯冷冷掃過眾人。

    「老、老闆?」一群人立刻乾笑,兩條腿卻是連連後退。「要,當然要,呵呵呵……」

    啊!一群人瞬間一哄而散。

    眼看眾人終於從那纖柔小女人身邊消失,駱冀堯這才換上笑臉,靠到那纖柔嬌軀邊。

    「中午一塊兒吃飯?」說話的同時,他也將一份設計手稿交給她。

    「沒空。」她接過手稿,卻看也不看他一眼,二話不說就拒絕。

    「那一塊兒吃晚餐?」他絲毫不以為意,繼續朝晚上邁進。

    因為額頭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她暫時不會回到「契」上班,所以這段時間他大可繼續「糾纏」她。

    「不想。」她還是拒絕。

    「好吧,那幫我泡杯冰咖啡總可以了吧?」他愈挫愈勇,完全不受她冷漠的態度影響。

    「公司有全自動咖啡機,你可以自己來。」誰知道她卻連這點都不願意。

    始終豎著耳朵偷聽的眾人,差點就要為阮佳心的冷酷發出喝采……呃,不,是為老闆被踐踏的男性尊嚴,掬一把同情的淚水。

    畢竟老闆雖然花心浪蕩,卻從來不吃窩邊草,如今當著他們的面公然把妹,沒想到卻慘遭滑鐵盧,連續被人拒絕了三次。

    看來老闆果然早在很久之前,就對咖啡妹很有「意思」,只是礙於齊經理和咖啡妹太過親密,才會不爽的抱醋狂飲,成天像個暴風圈似的到處肆虐。

    幸虧後來真相大白,齊經理和咖啡妹只是單純的兄妹關係,老闆這才敢火力全開追求佳人,只是看這情況,老闆似乎完全不受佳人青睞。

    辦公室裡,所有人表面上看起來都很認真的在工作,可實際上卻沒有漏聽任何八卦,對於老闆公然把妹非但沒意見,甚至還決定要幫駱冀堯加油,畢竟他們可不希望他又變成暴風圈。

    為了將來能有好日子過,看來他們得想些辦法讓老闆事業愛情兩得意,滿足他「某方面」的需求才行。

    念頭才定,黃艾立刻賊賊的將眼珠子轉了一圈,用最快的速度寫了封mail,寄給辦公室裡所有的同事,唯獨就漏了阮佳心。

    幾個人眼尖,很快就發現信箱裡多了封新信,於是順手打開,結果一看到信件內容,不禁紛紛驚訝的朝黃艾看去。

    黃艾將食指豎在嘴唇前方,對所有人曖昧眨眼,所有人也連忙興奮點頭,偷偷朝她比出OK的手勢。

    得到共識,她才清了清喉嚨,起身來到被阮佳心冷落的駱冀堯身邊。

    「老闆,辦聚餐,辦聚餐啦!」她大聲嚷嚷,熱情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聚餐?」駱冀堯轉過頭。

    「對啊,好不容易咖啡妹歸隊,當然要幫她接接風,不如今晚大家一塊兒出去吃個飯,唱唱歌?」黃艾開心提議。

    「沒錯,沒錯。」另一個男同事也跑來勸陣。「咖啡妹,你都不知道我唱歌多好聽,你今天晚上一定要見識一下,包準你一定馬上愛上我,哈哈哈——」接到駱冀堯如利劍般的注視,男同事立刻收起得意的笑聲,連忙改口。「不是,是愛上我的歌聲啦,呵呵呵。」冷汗流下來。

    「誰管你歌唱得好不好聽,滾啦!」黃艾一腳將笨蛋男同事踹開,繼續向駱冀堯獻計。「我們就去公司附近的那間燒烤店,那間東西好吃,地方又大,足夠塞得下二、三十個人,吃完飯後再去續攤唱歌。」

    駱冀堯撫著下巴,別有深意的看著眼前的黃艾,忽然覺得她比想像中的還要開竅上道。

    也許那小女人不肯買他的帳,但總不至於連所有人的帳都不買,如果是大夥兒一起吃飯聚餐,她應該不會拒絕。

    「這個提議不錯。」他微微一笑,看向身旁的小女人。「你覺得呢?」

    望著他那殷殷期盼的眼神,阮佳心不禁有些猶豫的又看向黃艾。

    她知道大家是好意,但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聚餐的動機不太單純?

    「咖啡妹,好啦好啦。」黃艾不給她思考的空間,連忙拉起她的小手,熱情的搖啊搖。「你晚上要是有打工,那個全勤費我們另外貼給你啊。」她連全勤費都想到了。

    「對呀,咖啡妹你一定要去啦!」被踹到地上的男同事連忙爬了起來,不死心的再次加入遊說行列。「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過得有多苦,好不容易你終於回來,一定要叫老闆請客,海削他——」

    砰!

    這次他連話都沒說完,又被黃艾踹到地上。

    靠,這個白癡實在有夠白目,沒把他踹出窗外,她也未免太善良了。

    黃艾瞪著男同事,用眼神警告他不准再多話,誰知阮佳心卻捂著小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被兩人之間的互動給逗笑。

    自從劉雪燕出現後,她似乎就忘了該怎麼笑,如今再次回到事務所,才又體會到這種快樂的氣氛。

    她做過很多工作,但只有這份工作讓她最輕鬆自在,或者應該說只有這裡的人最能讓她開心。

    「對嘛對嘛,就是要笑才可愛呀!」黃艾嘻嘻哈哈摸上她漾著笑意的小臉。

    「要是把這副眼鏡摘掉,一定迷死人了。」

    她一愣,不禁迅速撫上自己的臉,像是也不相信自己竟然笑了,卻不朝然對上駱冀堯熾熱的目光。

    小臉微紅,她本能地迅速別開臉,無措的盯著電腦螢幕。

    「既然笑了,那就是決定要去了吧!」沒等她親口說出答案,黃艾自行作出結論。「老闆OK,咖啡妹也OK,那我這就來訂位!」說完,人已經飛快的回到座位上,打電話訂位。

    看著黃艾一臉興致勃勃,阮佳心就算覺得這場聚餐有點小題大作,卻也不好開口掃興,只好任由一群人低聲瞎起哄,竊竊私語討論晚上要點什麼吃。

    只是當她回過頭,卻發現駱冀堯還賴在身邊不走,便又立刻板起臉,故作冷漠的瞪了他一眼。

    「你沒別的事好忙了嗎?」可惡,她都已經依照條件回來上班,為什麼他還一直纏著她?他到底想怎樣?

    他這樣纏著她,難道就不怕讓別人誤會,招來閒言閒語嗎?

    他笑而不答,只是迅速傾身貼到她的耳邊。

    「你笑起來好漂亮。」他真心讚美,接著情不自禁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轟!

    小臉瞬間通紅,她全身僵硬,完全不敢置信他竟敢——竟敢——竟敢——

    看著她羞窘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不禁朗朗大笑,總算轉身離開辦公室。

    只是雖然他的吻發生在一瞬間,坐在附近的齊友煌還是清楚地捕捉到了一切,但他卻只是不發一語的黯下目光,然後沉默的將視線調回到螢幕上,看著黃艾寄來的信件——

    晚上來聚餐吧,續攤之前想辦法落跑,讓老闆和咖啡妹獨處唄!

    她被騙了,而且是被整個辦公室的同事騙了!

    原本她就懷疑那場聚餐有點古怪,結果事實證明,那場聚餐果然是別有用心。

    起先是幾個人藉故離席,一去不回,接著是有人家中有事,不得不提早走,然後就在她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後,剩下的十多個人竟然就像是人間蒸發似的忽然集體消失,只剩下駱冀堯一個人留在座位上等她。

    然而最令她錯愕的就是,連哥哥也在消失名單之中。

    他們所有人竟然聯合起來設計她!

    老天,如果聚餐的事是駱冀堯主導的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哥哥也幫他?

    那天中午,他們之間到底談了什麼?為什麼在那之後哥哥就變得好沉默,不但不再質問她搬家的事,也不再勸她搬回家住,甚至還對駱冀堯假公濟私的行為視若無睹?

    而且不只聚餐,之後駱冀堯更是變本加厲,不但找盡借口纏著她,到外巡視工地也會試著把她拐在身邊,就連幾天後,她回到其他兩個工作崗位,他竟然也跟著出現在她的面前。

    只要她一到「契」上班,他就會跟著到「契」報到,然後指名她服務。

    遇到週末她到飯店上班,他就會在飯店裡住上一晚,然後指名她客房服務。

    最慘的是,甚至就連下班他都會出現在她家的門外,問她要不要一塊兒吃宵夜。

    她又不是豬,他幹嘛非得一天照三餐——不,照四餐邀她吃飯!

    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

    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上班還是下班,週末還是非週末,他就是不肯從她的身邊消失,而就是因為他這麼不懂節制,現在不只是事務所,就連「契」和飯店都飄起了流言蜚語,將她扯進了八卦之中。

    他簡直就像蒼蠅,無孔不入的侵入她的生活,趕也趕不走,揮也揮不去,就只差沒逼她拿出蒼蠅拍,給他一頓毒打,或是直接斃了他!

    而現在,他竟然還不怕死的指名她客房服務?!

    推著餐車,阮佳心快步來到一間客房門前,不過才伸手按了下門鈴,眼前的門板便立刻被人自裡頭拉開,以往總有美女相伴的駱冀堯,如今卻是孑然一身的站在客房裡,對她露出開心的笑容,彷彿就像是終於等到心愛的禮物出現。

    「你終於來了。」

    他替她將餐車拉進房間。

    她眨眨眼,這才回過神,連忙將目光從他的笑臉上移開。「抱歉,讓您久等了。」

    「吃過晚餐了沒?」接著,他將她也拉進了房間。

    「吃過了,多謝您的關心。」她客氣且疏離的回答,接著迅速將手抽回,打算替他將餐車上的餐點擱到桌上,卻發現桌上早已被筆電和各式各樣的文件給鋪滿。

    那些全是新建案的各項平面圖、剖面圖、立面圖,以及各項建築設備概要圖和周圍現況圖,而一旁的床榻卻連一絲縐褶也沒有。

    除了這塊區域,室內其他地方完全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從早上到現在,他一直在工作?

    他特地住進飯店,竟然就只是待在房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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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39:37
15.

    「你今天一樣八點下班吧?」他頗有心得的對著她一笑。「我馬上就把這些東西用好,你下班後別偷跑,記得到大廳找我,我們一塊兒回家。」說完,他隨手拿起餐車上的炒飯,坐到沙發上繼續工作。

    他一邊大口吃飯,一邊專注的看著設計圖,表情就像是在思索什麼大問題,接著蹙起眉心,開始在桌上東翻西找。

    而她似乎立刻就明白他在找什麼東西,於是蹲下身,替他從桌腳邊撿起某張剖面圖。

    「你不做秘書真的太可惜了。」他立刻露出笑容,接過那張圖。「你還是不願意做我的秘書嗎?」這個月他每天都在試著說服她,可惜老是失敗。

    「你已經有秘書了。」她忍不住提醒他。

    「卻沒你好。」他好溫柔的看著她。

    她別過臉,伸手替他整理太過凌亂的桌面。「我不適合做太過穩定的工作,現在這樣比較好。」

    「是嗎?看來我得再想些辦法。」他彎起嘴角,又露出那種讓人討厭的邪笑。

    她瞪他一眼,本想警告他別再耍花樣,卻注意到他手上的炒飯只吃了幾口,不禁猶豫的咬了咬下唇,最後還是決定拿走他面前的文件。

    「請你先吃飯。一邊吃飯、一邊工作對身體不好。」

    「你關心我。」他加深笑意,語氣竟是斬釘截鐵。

    她抿起小嘴,不禁有些氣悶的瞪著他,卻無法開口反駁,也找不到話反駁。

    他忍不住低笑,卻沒有繼續調侃,而是見好就收,立刻乖乖低頭吃飯。

    看他終於肯暫時休息,她才又從餐車上端起湯和水果,擱到他面前,接著走到一旁的矮桌上,將午飯留下的碗盤收回到餐車上。

    他大口吃飯,一雙黑眸卻始終沒離開她身上,就像以前在「契」的時候,用目光欣賞她的每一個動作,她心跳微亂,竟無法像以前那樣心如止水。

    就在她走到牆邊,為他調亮燈光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的開口出聲。

    「可以請你專心吃飯嗎?」

    「我在吃啊。」他笑著動了動手中的餐盤。

    她沒好氣的加重語氣。「我是說,專心的吃。」

    「恐怕不行,因為你美得太讓我分心了。」

    小臉瞬間一紅,她啞口無言的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又調戲她。

    這都已經是第幾次了,為什麼最近他老是這樣?

    她緊緊握拳,突然好想拿塊抹布塞進他嘴裡,阻止他說出更多無恥的話,但她其實更想拿個垃圾袋蓋住他的頭,好遮住他那壞壞的邪笑。

    「你、你不要太過分。」她紅著臉警告他。

    「我這樣也算過分?」他冤枉地挑眉。「老天明監,我已經夠克制了,事實上我還想對你做出更過分的事。」

    「什麼?」她揚高尾音,小臉瞬間變得更紅。

    他揚高嘴角,不禁笑得更邪惡了,一雙黑眸始終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勾勒著她每一道美妙的曲線,眼神熾熱得就像是要將她燃燒,卻更像是計劃該怎麼扒光她身上的衣服——

    「例如,我現在就想對你——」他緩緩開口。

    她狠狠抽氣。

    「不准說!」她迅速將雙手護到胸前,開口截斷他的話。

    他無所謂地聳肩。「不說也可以,那我想——」

    「更不准你想!」她喊得更急更大聲了,小臉紅得就像是要滴出血來,冷漠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見,只剩濃濃的羞澀和無措。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這邊,他根本就在故意捉弄她,她不應該再傻傻的留在這裡。

    心念才定,她立刻連退三步,接著轉身就往門邊快步走去,可就在她拉開門板的瞬間,腦袋瓜卻偏偏想起被她遺忘的餐車。

    噢,她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餐車上還有其他房客指定的餐點啦!

    逼不得已,她只好硬著頭皮轉身,正好又對上他灼熱的眼神。

    他始終沒將視線從她身上調離,看著她的表情既熱情又溫柔,還有許多她不懂的感情,她的心臟劇烈跳動,不禁彆扭的別開臉。

    「吃你的飯,別一直看我。」說話的同時,她也用最快的速度快走到餐車邊,轉身將餐車推向門邊。

    「佳心。」誰知,他卻喚住她。

    她知道自己不該停下腳步,但她的雙腳偏偏不受控制,就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停了下來。

    「別忘記我說過的話,我說過,我已經決定要一直待在這裡,所以將來無論你要去哪裡,我都不會再放開你。」低沉的嗓音如同從天而降的巨石,準確且毫無預警的墜入她的心湖,瞬間震出巨大的浪花。

    彷彿承受不住那突如其來的衝擊,纖柔嬌軀驀地一僵,接著才有些無力的邁開步伐,推著餐車走出房門。

    只是當房門合上後,她卻沒有離去,而是呆呆的站在長廊上發呆。

    先前,他的確曾經跟她吐露過一些讓人在意的話,但她一直告訴自己別當真,畢竟他換女人就像是換衣服,從來不曾將女人當作一回事,今天他或許對她有點意思,但到了明天,熱情也許就會消退。

    更何況,他對她也許只是同情。

    他只是可憐她的遭遇,所以才會故意用交換條件叫她回去工作,甚至安排她住進他的房子。

    但如果——

    如果他對她只是同情,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就因為他老是纏著她,所以她才更知道這陣子他有多忙,他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巡不完的工地,準備不完的競圖,談不完的CASE,他卻還是不肯放開她。

    他大可以像以前那樣,留在公司加班,卻偏要自找麻煩,多此一舉的把辦公場所換到「契」或是飯店,為的就是纏著她。

    一個月過去了,他從來不問她和劉雪燕的過去,也不問她和齊家的過去,更不說任何一句安慰的話,只是無賴的待在她身邊,無所不用其極的干擾她的情緒,弄得她好氣又好笑,讓她根本沒有機會去煩惱。

    劉雪燕的判刑還沒下來,她卻忘了去擔憂將來有一天又得面對她。

    哥哥說姐姐上個禮拜就已經回國了,她卻忘了去煩惱該怎麼面對姐姐。

    還有再過幾天就是媽媽的忌日,她卻不再像以往那樣感傷,甚至好久都沒有再作惡夢了。

    如果他對她真的只是同情,為什麼他身邊卻再也沒有其他女人了?

    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為什麼要對她說那些令人在意的話?

    她不懂他的想法,更不懂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乎他。

    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除了家人,她從不讓其他人影響自己,但他卻不一樣,他的怒氣總是能影響她,他的話也是,就連他一個眼神,都特別讓她在意。

    不知不覺間,她變得太過在乎他,在乎得再也無法保持冷漠,再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即使刻意逃避,心裡頭卻甩不開他。

    她似乎……讓他太過靠近她的心了。

    如果他對她真的不是同情,那她究竟該怎麼辦?

    如果媽媽還在,也許她就可以問問她,尋求答案,但媽媽已經不在了,而姐姐——

    卻恨著她。

    而且可能永遠都不想再看到她。

    抽出衣服底下的項鏈墜飾,她掀開墜飾看著裡頭的全家福,惆悵了許久,才重新振作,推著餐車繼續前進。

    而就在門板的的另一邊,本想補小費給她,決定透過門眼確定她還在不在的駱冀堯,卻正好撞見這一幕,瞬間不禁斂下嘴邊的笑意,靠著門板,默默沉思。

    星期一症候群,通常讓人很難打起精神,但駱冀堯卻只花了一個早上就巡了三處工地,還跑了處大型商場的預定地,四處拍照,探勘整體環境,搜集更多值得參考的環境因素。

    但即使他再忙,也必定會趕在中午以前回到事務所,纏著那從來不肯答應和他吃飯的小女人,陪他一塊兒吃便當,或是拉她出去吃飯。

    而今天他特別加快節奏,硬是提早一個小時完成所有作業,卻沒有馬上回事務所糾纏阮佳心,而是開車來到新北市一處近期之內就會動土開工的空地,決定找齊友煌問些事情,而齊友煌此刻就站在大太陽下,攤開一張大型平面圖,跟著幾位工頭對著空地到處比劃,顯然是和工頭們開會溝通,順便交代細節。

    這個地方就是羅氏製藥的廠房建地,自從他們成功贏得競圖後,他就將接下來的任務交給齊友煌,由他全權負責這個案子。

    關上車門,他大步筆直的走向齊友煌,而後者也很快的發現他,不禁迅速將平面圖交給其中一位工頭,低聲說了聲抱歉後,也舉步走向他。

    「駱先生,請問有事嗎?」

    兩人在一圈水窪邊會合,那是雨過天晴最好的證明。

    齊友煌抱胸看著突然出現的駱冀堯,知道他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要知道八年前,關於佳心所有的一切。」果然駱冀堯也不掩飾,一開口便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

    黑眸略閃,齊友煌立刻蹙起眉心。

    「你知道那些要做什麼?」

    「你不覺得,她的笑容實在太少了。」駱冀堯沒有回答,只是別有深意的看著他。

    齊友煌沒有出聲,只是沉默的與他對視。

    「我曾經問過她有沒有姐妹,她卻告訴我,她曾經有。」他低聲繼續道:「你是她的哥哥,也許你能告訴我,這句話更具體的涵義。」

    齊友煌依舊沉默,直到工人們拿著平面圖經過身後,才又開口。

    「為什麼你不去問她?」

    駱冀堯搖頭,不答反問:「為什麼還要讓她再傷心一次?她擁有的太少,卻失去得太多,她已經夠難過,就不該讓她再傷心,如果回憶只會傷害她,那麼我寧願她不去想起,或是乾脆忘了一切。」

    忘了一切?

    齊友煌不禁微扯嘴角,露出一抹好苦好苦的笑,總算明白他為何始終不肯直接正面進攻,只是裝瘋賣傻的纏著佳心,像個無賴的成天惹她生氣。

    原來他是用這樣的方式去愛她。

    他愛她,所以不顧一切將她納到羽翼之下,不著痕跡守護著她,不忍她再次回憶傷心,而他也愛著佳心,但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她傷心的回憶。

    「也許我真該讚美,你對她真的非常用心良苦。」他啞聲自嘲。

    「不。」駱冀堯搖頭。「也許你更該直接告訴我,為什麼就連一家團圓,她都只能靠一張小小的照片去渴望?」見齊友煌瞳孔緊縮,他沉聲繼續問:「難道,真的連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今天是個晴空萬里的星期天,太陽高掛,微風卻也沒缺席,不斷吹送讓人舒服的和風,讓人心情開闊,紛紛走到戶外享受這美好的天氣。

    但即使是這樣的好天氣,阮佳心卻依舊得出外上班。

    一個小時前,她原本還在飯店裡賣命打掃,沒想到哥哥卻突然撥電話到飯店,說是父親突然身體不舒服,要她趕快請假回家。

    當經理轉告她這個消息時,她嚇得心臟幾乎都要停了,沒敢浪費時間,馬上收拾東西就往外衝,誰知道和她一塊兒到飯店「工作」的駱冀堯,竟然就像是未卜先知似的,早已驅車在飯店大門口等待,一見到她,就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當時她心急如焚,慌得六神無主,根本無法思考太多,直到路線愈來愈偏離回家的路,她才驚覺事情不對勁,而駱冀堯也才迅速撥了通電話給齊友煌,由他親口向她坦承一切。

    她萬萬沒想到他們會聯手欺騙她!

    更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只是場騙局,他們竟然用了這麼可惡的謊言欺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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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40:02
16.

    「停車,我要下車!」

    她氣壞了,從五分鐘前就一直嚷著這兩句話。

    「好,到了目的地我就讓你下車。」駱冀堯微微一笑,始終用好溫柔、好柔軟的語氣哄著她。

    「駱冀堯,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快放我下車!」她卻不買帳,一雙小手忍無可忍的握緊成拳,彷彿只要他不依言辦事,就會出手給他好看。

    「動物園就快到了,等到了,我就讓你下車。」他繼續哄著她,就是堅持不肯讓她下車。

    「我不要去動物園!」她吼了出來。「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惡,你竟然欺騙我,竟然用那麼可惡的謊言欺騙我!」

    她終於爆發了,一雙粉拳毫不留情的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宣洩滿滿的怒氣。

    「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對。」他任由她槌打,大掌卻始終穩穩操控方向盤,小心的不讓彼此有任何危險。

    「你太過分了!」她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根本無暇顧及自己此刻的舉動有多危險。

    「對,我過分。」他完全不反抗,也不阻止,只是任由她不斷槌打自己好宣洩怒氣。

    「你混蛋!」

    「對,我混蛋。」他同意點頭,完全不反駁她的話。

    「不要一直重複我的話,放我下車,放我下車!」可惜她卻更生氣了,也吼得更大聲了。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生氣,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怒火就像是滾燙的岩漿,幾乎要將她所有的理智給燒熔。

    他怎麼可以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怎麼可以完全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到動物園?

    他究竟有什麼權力這麼做!

    「既然都請假了,你就不要生氣了,你看今天天氣多好,就開心一點嘛。」趁著紅燈,他立刻回頭對她微笑,輕而易舉的將她的拳頭包入掌心,安撫她的怒氣。

    「你綁架我,妨害我的人身自由,還要我開心?」她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他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齊經理精心策劃整件事,就是希望你別一直工作,可以開開心心的出來玩一天。」他理所當然的供出主謀。

    她一窒,本能反應。「你騙人!」

    看著她懷疑的表情,他立刻鬆開她的小手,交出自已的手機。

    「你可以求證。」

    瞪著他那自信的笑容,她迅速咬起下唇,竟無法馬上接過手機,只能猶豫的來回看著手機又看著他,思考他話中的真實性有多少。

    哥哥是主謀?

    哥哥怎麼可能會是主謀!

    但如果哥哥不是主謀,為什麼要捏造謊言,打電話到飯店要她請假?

    她真的愈來愈搞不懂哥哥了,這段時間他不幫她擺脫駱冀堯的糾纏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反過來幫他,甚至串通他一塊兒欺騙她?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她思考的過程中,紅燈早已熄滅,他沒打斷她的沉思,只是繼續驅車朝目的地前進。

    半晌過後,她才一臉狐疑的看向他。

    「你是不是私下威脅我哥哥?」她立刻想到這個可能性。

    他挑眉,實在覺得自己好冤枉。

    「雖然我早知道你偏心,但也未免偏得太嚴重了?要是用你的心蓋房子,我看房子不到三天就會垮了。」他無奈搖頭,嚴重覺得自己很沒地位。

    以老闆的身份,她不鳥他;以男人的身份,她不迷他;以追求者的身份,她卻只把他當無賴,看來等事情全解決完後,他得拿出真本事才行。

    她抿起小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哥哥不會無緣無故騙我的。」她終究還是選擇相信齊友煌。

    「沒錯,所以他就是希望你能玩得開心,才會騙你。」他微笑,利落的將方向盤一轉,將車子直直駛入動物園附近的停車場。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是他帶我出來?」她還是很懷疑。

    「因為他正好有其他事要忙。」

    「那你就沒其他事要忙了?」她沒好氣的回道,總覺得一切都太奇怪了,無論是哥哥最近的改變,還是駱冀堯最近的改變。

    他愈來愈靠近她,除了工作,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她身上,連報章雜誌都出現他「失常」的消息,甚至還追出他為了她,整整冰清玉潔了三個多月的報導。

    「對我來說,你的事永遠排在第一。」他理所當然的回答,接著很快的在擁擠的停車場中找到空位,開始專心的倒車停車。

    她一愣,不禁呆呆的看向他,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又開始失序了,甚至連小臉都開始微微灼熱。

    為了掩飾這份失常,她立刻將臉別向窗邊,佯裝沒聽到這句話,只是默默的等他把車停好,然後跟他一起越過馬路,走向動物園的大門。

    只是她才正要跟著人潮去排隊,兩抹身影卻忽然走到她身旁,她本能轉頭,赫然發現那兩道身影,竟然就是齊友煌和父親,齊柏軒。

    「哥哥?爸爸?」她睜大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對不起,騙了你。」齊友煌歉然一笑,總是習慣伸手摸摸她的頭。

    「別生氣,這都是爸爸叫你哥哥做的。」齊柏軒立刻解釋,當初被截肢的左小腿,因為裝上義肢而行動自如。

    「為什麼——」她話還沒說完,眼前卻又忽然出現兩抹身影。

    一名年輕少婦牽著一名大約三歲大的小女孩,從齊友煌和齊柏軒的身後走了出來,筆直走到她的面前。

    那是齊友靈,她八年不見的姐姐。

    「佳心。」她喚著她的名字,對著她微微一笑。

    她瞳孔緊縮,腦袋彷彿像是突然被閃電劈中,呈現一片空白。

    「姐……姐?」

    齊友靈暗暗深呼吸,像是有點緊張,也像是在思索該說些什麼,考慮了許久之後,才又開口發出聲音。

    「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她無法回答,只覺得喉嚨好緊,胸口也好緊,緊得她幾乎無法呼吸,目光卻無法從眼前的人影身上移開一絲一毫,駱冀堯悄然的來到她身邊,堅定的將她顫抖的小手包入掌心,無言給予她勇氣和力量。

    她轉頭看著他那鼓勵的微笑,感覺到胸口竟奇異的不再緊窒,也不再疼了。

    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她張開小嘴,勇敢的發出聲音。

    「我很好。」

    看著她對駱冀堯的信賴,以及駱冀堯對她的守護,齊友靈不禁加深笑意,完全相信她的話。

    「很抱歉把你騙到這裡,但是我有話想要跟你說,我們……可以談談嗎?」

    談?

    談什麼?

    想起八年前的那場車禍,她不禁倉惶的迅速看向齊友煌喝和齊柏軒,好怕自己的存在又會讓姐姐精神崩潰,見到兩人對她微笑點頭,她卻還是害怕,整個人幾乎縮在駱冀堯的懷裡。

    「佳心。」齊友靈再次出聲喚她。

    她緊急回過頭。

    看著她倉惶恐懼的模樣,齊友靈不禁眼眶迅速泛紅,愧疚的拉住她退縮的小手。「對不起,對不起當年打了你,請你原諒我。」

    什麼?

    她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齊友靈,以為自己聽錯,或是產生幻聽。

    「那時候我失去媽媽,又聽見爸爸瀕臨死亡,我完全崩潰了,為了宣洩失去親人的恐懼和憤怒,我竟然把所有錯都怪到你身上,甚至害怕哪天劉雪燕把歪腦筋動到遺產上,會再殺死爸爸,所以我逼爸爸辦理終止收養,把你趕出家門,但我明知道你什麼都沒有,只有我們,只有這個家,可我竟然……竟然……」摀住小嘴,齊友靈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

    「姐姐,我沒有……沒有……」她迅速搖頭,好想告訴齊友靈自己從來沒有怪過她,請她不要再自責傷心,更想說幾句話安慰她,卻偏偏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太多太多的情感自內心深處泉湧而出,在心房內堆積膨脹,幾乎就要爆炸。

    「你走了之後,我就後悔了。」齊友靈深深呼吸,把即將潰堤的眼淚眨回眼眶內,重新振作。「但我還是好害怕,害怕劉雪燕會再出來,會再讓我們失去任何一個深愛的人,所以我不敢跟你聯絡,不敢跟你見面,直到我也成了母親,才終於明白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父母即使犧牲性命也無怨無悔。」

    阮佳心睜大眼,視線卻在瞬間模糊。

    但即使看不清楚美麗的臉龐,即使週遭全是遊客們的嘻笑聲,齊友靈的嗓音卻依舊清晰的傳進她的耳裡。

    她說話的嗓音就跟媽媽一樣的溫柔,就跟十六年前那燦爛的早晨,她微笑向她道謝時一樣的柔煦,是她思念好久好久的嗓音。

    「我愛你,媽媽也愛你,她一直為你感到驕傲,也為你感到幸福快樂,為了保護你,她一定一直在天堂守護著你。」

    你才不是垃圾,你是世上最棒、最可愛的小天使,你當然可以讓我們幸福快樂!而將來,你也應該比誰都要幸福快樂,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永遠愛你。

    齊友靈的嗓音,瞬間與記憶中那溫柔的嗓音重疊。

    現實在她的耳邊,過去在她的腦海,她的姐姐、她的母親,用好溫柔的嗓音告訴她,她們愛著她,阮佳心卻不禁無助的搖著頭,好怕一切都只是夢。

    如果是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了。

    駱冀堯忽然將她摟進懷裡,低頭向她低喃,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並為她摘下眼鏡,抹去眼角的淚水。

    看著他溫柔守護的模樣,一旁的齊柏軒不禁寬慰的笑了,由衷感謝他安排了這所有一切,若不是他說服友靈勇敢面對,說服友煌別再猶豫不決,或許這個心結還要拖上好多年。

    當年他們每個人都傷得太重,佳心更是。

    即使日子一天天過去,傷痕卻始終烙在彼此的心裡,他們疼惜友靈,不敢逼她面對,也愧對佳心,不捨讓她再受到一絲絲的傷痛,所以始終不敢勉強兩人面對那道心結。

    多虧有駱冀堯。

    他看得出他對佳心的愛、對佳心的惜、對佳心的一片真心,他那嘗盡人生坎坷的小女兒,終於再次遇到了幸福,他終於可以安心了。

    而一旁的齊友煌則是露出微笑,伸手攬住齊友靈的肩膀,對於她肯勇敢面對過去,承認錯誤而感到驕傲。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齊友靈身邊的小女孩卻開始不高興了。

    眼看排隊買票的人愈來愈多,身邊的大人們卻只傻傻的顧著說話,也不懂得先去排隊,而且還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不禁氣呼呼的嘟起小嘴,用力扯了扯齊友靈的手。

    「媽媽,你說完了沒?你是不是忘了要帶我去看企鵝?」小女孩仰著頭,大聲抱怨,此話一出,立刻引來所有人注意。

    「對不起喔,媽媽沒有忘。」齊友靈立刻蹲下身,往女兒的小臉親了一下。

    「你再等媽媽一下好不好?」

    「還要等多久?」小女孩還是嘟著嘴。

    「馬上就好了。」齊友靈慈愛地微笑,接著指著眼前的阮佳心。「看,這是媽媽的妹妹,是你的阿姨喔,你快跟阿姨自我介紹。」

    仰望眼前陌生但美麗的阮佳心,小女孩卻一點也不怕生,反而像個高貴小公主似的,非常有禮貌的拉裙彎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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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匿名  發表於 2013-7-30 00:40:31
終曲

    「阿姨你好,我叫凌愛佳,今年三歲,我會畫畫和彈鋼琴,最喜歡企鵝和動物園。」她露出好可愛的笑靨,用天真的嗓音自我介紹。

    凌愛佳?

    愛?佳?

    阮佳心捂著嘴唇,感覺胸口底下的感情在瞬間爆炸了,滿腔的感動再也不受控制,盡數化為淚水嘩啦嘩啦的滾落,啜泣出聲。

    「阿姨,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痛痛?」看到阮佳心落淚,小女孩立刻緊張的跑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

    阮佳心搖著頭,卻無法發出聲音,只好蹲下身,將小女孩擁入懷裡。

    小女孩沒有絲毫反抗,反而覺得阮佳心的懷抱好溫暖、好香甜、好柔軟,就跟媽媽一樣。

    「阿姨,你不要哭,不要哭嘛……」她癟著小嘴,莫名也難過了起來。

    聽見小女孩哽咽的聲音,阮佳心只好努力控制情緒,並迅速抹去臉上的淚水,對小女孩露出笑容。

    「阿姨沒事。」

    「不痛痛了?」小女孩很不確定地看著她還是濕潤的眼眶。

    「不痛痛了,阿姨的痛痛已經全部飛走,都飛走了。」她眼眶更濕潤,臉上的笑容,卻美麗的幾近絕艷。「謝謝你。」說完,她立刻抬頭看向小女孩身後的家人,她這輩子最愛的家人。

    而他們,也微笑的看著她。

    塵封八年的傷痛,累積八年的罪惡,終於在這一刻,全都得到了救贖。

    「不客氣!」小女孩立刻禮貌回應,小臉因為看見那猶如彩虹般美麗的笑容,也迅速綻放出喜悅。

    而這稚氣無邪的笑,終於讓阮佳心破涕為笑,彷彿回到十六年前的那個早晨。

    那天的陽光也是這麼燦爛,她永遠都忘不了就是那一天,她得到了愛,得到了幸福快樂,得到了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

    就是那一天,她明白了愛。

    抱起小女孩,她堅定地走向齊友靈,整個人猶如被大雨洗滌過的蔚藍天空,笑得好晴朗、好美麗,渾身散發著雨過天晴的絢爛美麗。

    「姐姐,我也愛你,我一直好想你。」她勇敢說愛,並坦然說出八年的思念,再也不害怕自己的存在,會是齊友靈心中永遠的恨。

    「我也是。」齊友靈微笑接過小女孩。

    「有空,我可以去找你嗎?」她問。

    「當然可以。」齊友靈立刻點頭答應,接著看向一旁的駱冀堯。「記得帶駱先生一起來。」她提醒她,接著感激的對駱冀堯微微一笑。

    阮佳心小臉酡紅,猶豫的沒敢答應。

    「沒問題。」駱冀堯卻自動幫她作答,並堅定走到她的身邊,重新握住她的小手。「我和佳心一定一起去。」

    「那太好了。」齊友靈加深笑意,莞爾地看向一臉羞澀,卻始終沒有開口拒絕的妹妹。

    「一起逛動物園吧?」齊柏軒開口邀約。「難得全家人都聚在一塊兒。」

    「對,一塊來。」齊友煌也約他們。

    「下次吧。」駱冀堯卻開口婉拒,別有深意的看向身邊的小女人。「我的革命還沒成功呢。」

    齊柏軒挑眉,瞬間就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禁低笑出聲。「也好,你就專心革命,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謝謝。」駱冀堯自信微笑。

    「那禮拜一公司見了。」齊友煌對兩人一笑,接著從妹妹手中接過可愛的外甥女。「愛佳,我們去看企鵝了。」

    「耶!」凌愛佳開心大叫。

    「爸,我扶你。」齊友靈則是快步來到父親身邊,臨走之前,還朝阮佳心和駱冀堯揮手。「下次見。」

    「下次見。」阮佳心含笑揮手,衷心期待下次再見面的時刻。

    「阿姨再見。」凌愛佳越過齊友煌的肩膀,也開心和她道再見。

    「再見。」阮佳心和她揮手,和所有人揮手。

    直到四人買完票,走進動物園,她才放鬆的仰頭望向藍天,沉浸在無盡的喜悅之中,誰知道,駱冀堯卻忽然低頭在她耳邊低語。

    「你有話想跟我說嗎?」

    她轉頭看著他,漾著幸福的小臉微微嫣紅,考慮了幾秒,才點了點頭。

    「這些……全是你安排的?」她問。

    「我說過,齊經理才是主謀。」他將功勞全推給齊友煌。

    「騙人。」她小聲反駁,知道他絕對才是整件事的策劃主謀,不禁咬了咬下唇,神情複雜的又問:「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想每天都看到你笑。」他真誠地回答。「你笑起來真的很漂亮,漂亮得讓我移不開目光,更想把你藏起來。」他撫上她美麗的小臉,考慮著該不該把口袋裡的阿呆眼鏡重新掛回到她的臉上。

    她小臉更紅,卻沒有拒絕他的撫摸,更沒有閃躲他的注視。

    他對她的付出,她始終看在眼底,放在心底,所以她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將他的一舉一動全然漠視。

    深吸一口氣,她接著又問:「那你對我是同情嗎?」

    「當然不是。」他非常迅速,且非常斬釘截鐵的回答。

    她一愣,不禁困惑的眨了眨眼。

    「你怎麼可以這麼肯定?」

    「因為我對你若是同情……」他忽然壓低聲音,目光也在瞬間變得熾熱。「就不會把你當成性幻想的對象,為了你慾火焚身,成天老想著該怎麼把你拐上床,偏偏又得克制自己不能對你出手。」

    這幾句話說來輕鬆簡單,實際上卻是種殘忍的折磨。

    要知道心愛的女人就在自己的身邊,就住在對面,他卻得安分守己,每天催眠自己向聖人看齊,絕不能輕易的傷害她。這種折磨,簡直就像把香噴噴的肉塊丟到狗兒的面前,要它眼睜睜的盯著肉塊流口水,卻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一樣。

    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小臉瞬間通紅一片,她連忙轉頭往四處張望,就怕這段談話會被其他人聽見。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只想到那種——那種——」

    由於實在太過羞澀,她幾乎是瞬間甩開他的執握,轉身往大馬路迅速走去,決定離開這讓她又哭又笑又羞的場所。

    而他,自然是舉步迅速跟上。

    「男人對女人都是這樣想的。」他聳肩,答得相當理所當然。

    「尤其是對深愛的女人。」他另外補充。

    她臉更紅了,卻找不到話反駁。

    他拉高嘴角,重新將她的小手握入掌心,貼心的配合她的步伐,也配合她含蓄低調的個性,傾身在她耳邊低語。

    「我愛你。」

    纖柔身軀微僵,她直視前方暗紅色的行人號志燈,在路邊停下。

    「即使我冷漠無情,一點也不可愛?」

    「即使你為了我好,冷漠和我保持距離;即使你為了不讓我尷尬,沉默隱瞞自己的存在;即使你為了保護我,佯裝無情的轉身遠去,都只會讓我更加愛你。」他加深笑意,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

    她錯愕地抬頭看他。

    「以前我不懂,所以傷害了你。」他撫過她額上的傷疤,看著她的眼神充滿歉疚。「我很抱歉。」

    她立刻搖頭。「那只是意外,並不是你的錯。」

    「卻是我一輩子的痛。」

    心弦揪緊,她震懾凝望他黯然的目光,直到行人號志燈轉為綠色,直到身邊的行人紛紛走上馬路,她才能夠又發出聲音。

    「想喝咖啡嗎?」她輕聲問。

    「當然想。」他驚喜微笑,想起這陣子她故作的冷漠,想起她始終猶豫該不該回應他的情感,知道此刻她終於作出了決定。

    「但我更想你一輩子煮給我喝。」

    她沒有回答,而是反手握住他的大掌,主動跨出步伐,筆直走上馬路,筆直走上前方的人生。

    曾經,她不止一次轉身離他遠去,如今,他卻依舊站在她的身邊,堅定握著她的手。

    曾經,她以為世界碎了就無法再癒合,如今,他卻替她將碎片全部拼湊,為她還原最初的幸福,甚至給了更多。

    曾經,她的心就像淹沒耷水夜裡荒蕪的田,再也不會有任何生機,如今,他卻為她找來了陽光、喜悅、希望,和愛的種子。

    再多的感謝,都不足以表達她對他的感激,但對他,她知道自己絕對不只有感謝。

    而關於愛,他始終表達得非常清楚,她的心也始終像朵盛開的向日葵,永遠都離不開他的方向,只為他綻放美麗。

    也許關於他和她之間,愛情早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有了答案。

    她微笑踩過一黑一白的斑馬線,彷彿走過人生無數的黑暗和希望,而他始終在她的身邊,堅定的牽著她的手。

    她加深笑意,感覺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充滿了滿滿的幸福。

    「好啊」在抵達盡頭之前,她將答案脫口而出。

    駱冀堯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錯愕的停下腳步。

    「你剛剛……說什麼?」他迫不及待的轉身看她。

    「好啊。」她重複答案,也停下腳步,仰頭對他露出燦爛的微笑,美麗得無與倫比。「只要你喜歡,就照你說的辦。」她堅定允諾。

    喉頭緊縮,他無法回應,更無法將目光自她身上移開。

    行人紛紛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卻還是呆若木雞的站在馬路中央。

    「再不走,就要紅燈了。」她忍不住提醒他。

    他這才如夢初醒的點點頭,迅速橫抱起她,像個火箭炮似的衝到對面的人行道上,並一路直衝到停車場裡,將她放在自己的悍馬邊。

    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她,並將雙手越過她身體兩側撐在車身上,將她困在自己的胸懷間。「君子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她微笑接道。

    「你發誓?」

    「我發誓。」她堅定地點點頭。

    他狂喜露笑,接著迅速將她摟進懷裡,低頭吻上她的唇,而她也柔順的接受他的喜悅、興奮、熱情,和熾熱的愛。

    陽光普照,溫暖大地每一處角落,也溫暖了每一個人的心,彷彿自天堂灑下的愛和祝福。

    她幸福依偎在他堅固剛毅的懷裡,微笑仰頭看向藍天。

    媽媽,你看到了嗎?

    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謝謝你,我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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