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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婈]禁忌淑女(心動沒有道理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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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41:40 |倒序瀏覽
禁忌淑女【心動沒有道理3】 作者:田婈  

韓雙雙是個感情軟腳蝦,永遠被在意的男人踩在腳底下。
她難得耍心機選個男人當替死鬼,好替自己出出氣──
誰教他開車撞了人,還想用錢打發了事?
沒想到,這報復的舉動卻陰錯陽差救了他一命!
命運的安排讓她三番兩次與他牽扯在一塊……
糟了!完了!她怎能為了未婚夫以外的男人而小鹿亂撞?!

高旭麒眼中的「掃把星」,如今卻成了他的「福星」?!
他之所以能倖免於難,都是托這刁鑽女人的福啊!
世事難料,但他與她的相遇似乎早就冥冥中注定好的,
否則那天他撞到的為何不是別人,而偏偏是她咧?然而……
遺憾的是,他百般尋覓的福星小姐──竟是別人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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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42:12
第一章

  台北 上班尖鋒時刻。  

  欣綠萊酒店門前寬敞的車道尾端處,一個身形纖細的女人望著輛白色跑車緩緩駛離之後,直挺的肩背頹然垮下,無力地往後邊一根光滑的石柱靠去,一雙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眸霎時盈滿了淚霧。  

  不!那不是他,不會又是他,她一定又看錯了──  

  仰天無言,緊揪著的心不斷重複著一句話──那不是他、那不是他。  

  可內心的每一聲、每一句,卻又彷彿在替她證實,那的確是他!  

  「不,韓雙雙,親眼所見也不一定是真相,你千萬不要自亂陣腳……」然而越努力告訴自己眼見非憑,淚水卻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根本就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心底所有的吶喊只是為了逼迫自己堅強。  

  韓雙雙出身於貧寒家庭,從小到大,她的人生並未因長相姣好而顯得比較順遂,相反的,為了在這弱肉強食的社會求生存,使得原本身家條件比人差的她比其他同齡的女生都還要來得努力,即使遇過無可計數的挫折,她仍屢仆屢起,從不准許自己成為殘酷現實的手下敗將。  

  天生的樂觀性格,更使她做任何事都充滿爆發力和魄力,永遠不肯向佈滿荊棘的命運低頭。  

  唯獨,愛情……  

  在人前總是表現得堅無可摧的她,一旦碰上男女情事就莫名其妙地成為弱者。感性有餘、理性不足,永遠被她在意的男人踩在腳底下。  

  軟弱的哭著,任憑她努力扯著唇想擠出最燦爛無悔的微笑,仍無法抑制此刻受傷的感覺。  

  她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她痛恨自己總是──因為愛情而脆弱不堪!  

  茫然地舉步往前走,淚水始終像斷了線的珍珠一再滑落,任她頻頻擦拭,仍無法停止。  

  「小心!」  

  沉浸在哀傷中,耳邊忽地傳來車道服務人員宏亮的驚吼聲。韓雙雙心一驚,腳步頓停。  

  愣了幾秒,待她抬頭揚起視線,只見穿著酒店制服的車道服務人員急急忙忙往她奔過來,然而他的搭救卻遲了一步──  

  在他拉到她之前兩秒,一輛賓士車已因駕駛人應變不及而不偏不倚地攔腰撞上了她!  

  在緩衝的車道上固然車速不可能多快,但那紮實的撞擊力道卻已足夠將體重超過一百公斤的大男人撞倒,何況現下是纖瘦輕盈的她。  

  「小姐!」服務人員驚呼。  

  「小姐?你要不要緊。」肇事的駕駛人也立即下車來查看。  

  接連出自不同人的兩聲呼喚,並沒有將韓雙雙嚇飛的魂給叫回來,她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兩眼呆滯。  

  「小姐,你沒事吧?拜託你千萬不要有事啊!我看你也沒外傷,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小姐?」肇事駕駛人慌叫著,一面伸出雙手要拉她。  

  「阿武,別動她。」  

  怔愣之中,韓雙雙聽得出又一個男人的聲音,而那男人幾近平淡卻又充滿命令意味的嗓音,瞬間帶回她的失神。  

  「總經理,她明明看起來沒怎樣,卻還賴在地上不爬起來,我看她八成是想藉機敲詐你……」  

  敲!敲你的頭啦敲!韓雙雙心裡不滿地想著。  

  「旁邊站去。」高旭麒冷眼一掃。  

  「是。」阿武那小人之心的話還沒說完,頭殼就冷不防被他口中恭敬喊著的總經理高旭麒給敲了一記,痛得他撫頭閉嘴,大退三步。  

  「小姐,你還好嗎?」高旭麒可不像阿武那麼莽撞,有時內傷往往比外傷還更可能奪取人命。  

  詢問的同時,他蹲了下來,輕扶著她的雙肩,深沉的眼光則在她身上細膩地梭巡一回。  

  「啊?」韓雙雙揚起眼簾,愣愣地迎上男人的臉,無心於他的英俊臉龐,倒是震懾於他那雙冷漠的眼睛。  

  看著陌生人不具有任何一絲友善的幽沉眼神,她的心莫名地扯了一下,一股委屈自心底翻湧而上,方才被驚嚇過度而霎停的傷心淚水,此際又重新汩出眼眶。  

  「你還好嗎?目前有沒有感到哪個地方不舒服?」高旭麒將眼光放在她遭受撞擊的位置。  

  「……不!我不好!我整個人渾身上下、裡裡外外都覺得很不舒服!」由於他「不得不」的關懷,韓雙雙突然放聲大哭──哭她原本的傷心事,也哭她的腰側確實一陣陣傳來疼痛。  

  無論如何,她是被撞的人,被撞的人有很多種理由可以哭泣和……耍賴。  

  是!她決定將受辱心傷的情緒遷怒到這個小車禍上面!  

  「總經理你看,我沒猜錯!她才輕輕被我撞那麼一下,就哭喊說渾身上下、裡裡外外都不舒服,這不是趁機敲你竹槓,是什麼?!」阿武看不下去總經理即將被人大削一筆,忍不住又跳出來伸張正義。  

  「總之是你撞了人,難不成你還想喊冤?」高旭麒再次駁斥阿武,一旁看不慣阿武行為的路人,也不客氣地替韓雙雙打抱不平。  

  「我……」阿武頓時啞口無言,輿論可畏,總經理更可怕,他乖乖收腳後退。  

  「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很難受,但是請你不要再哭,我立刻請人送你去醫院。」高旭麒大掌停在韓雙雙肩上方,遲疑半晌終是落下,安撫性質地拍了拍她。  

  感到她的身子因他的碰觸而有些微悸動,他下意識將掌心收了收,卻見她仍然哭泣不止,他不禁又加了點力道,幾乎是重按住她的肩膀,想藉此穩定她的激動及明顯有刻意嫌疑的「無理取鬧」。  

  「為什麼要請人送我去醫院,你想逃跑?」「請人」二字無端刺耳,敢情這肇事者想賴帳?  

  她可是有目擊證人的,他休想賴得掉!  

  由於他的「企圖」撇清,韓雙雙淚濛濛的雙眼,瞬間世故、銳利了起來。  

  「你誤會了。我願意負起全部責任,只是現在我趕時間……」  

  固然他想為這禍事負責到底,但正欲趕往桃園機場的他,卻對負責方式感到為難。在所有的行程時間都算得剛剛好、卡得死死的,以及飛機不等人的情況下,他是絕對無法親自送她去就醫的。  

  「趕時間?這是世上最爛的借口!」世間無情,萬物皆以利益為前提,韓雙雙可非常懂得爭取自身權益。  

  「我沒說半句謊話,我是真的在趕時間,我必須立刻前往桃園機場,不能再耽擱下去。」  

  「你趕時間是你的事,撞上我、害我受傷也是你的事,你要親手負責到底,別想把我丟給別人。」開玩笑,要是讓他逃了,她一股怒氣如何發洩?  

  更何況他正要去的地方是機場,天曉得他飛機一搭究竟是飛哪兒去?萬一他不是本國人而一去不回,那她到時不就沒得理論了?  

  不行!怎樣也不能任他逃掉,哪怕是請警政署長來替他作保,她也不放他走,世上沒那麼便宜的事,就算有,也不許發生在他身上!  

  「我說了我會負全責。小姐,麻煩你理性看待這次的小意外,至少請你相信我的人格。我留下姓名地址電話和身份證字號,絕對不會讓你事後找不到人,而且我現在當場先付你一萬元醫藥費,這樣可以嗎?」  

  高旭麒稟著正直負責的心態做事,但現下看來,他的確遇到「有心人士」惡意糾纏,阿武說得沒錯,她極可能想趁機狠敲他一筆。  

  沒關係!以金錢換取時間,他可覺得非常划算!  

  向來冷靜的他,被愈來愈緊迫的時間給逼得脾氣發作,他對阿武使了個眼色,決定拿錢堵她這張明明因驚嚇過度而輕微顫抖卻又囉嗦不停的嘴。  

  「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的人格?」韓雙雙緊抓住他的衣襟不放,一點和解的意思也沒有。  

  「阿武,動作快。」高旭麒冷冷催促一聲。  

  「來了!」不消幾秒,阿武雙手捧來一萬元新台幣……心想這女的還沒獅子大開口,總經理也不多忍一下,就迫不及待當起散財童子,真是浪費錢啊!這一萬元若給他這個不計晨昏,總是陪侍總經理在側的助理兼司機當年終獎金該多好!  

  「這是一萬塊錢……」高旭麒將錢亮在她眼前,卻沒如自己意料中瞧見她見錢眼開的反應。他當下明白了,這女人是真要把事鬧大的!  

  果然,他才這樣想著,韓雙雙鄙視的目光對上了他,耍刁的說:「在我還沒想清楚要怎麼處理這件『小意外』之前,我是不會隨便收你的錢。」  

  有錢拿當然好,但收了,就等於玩完了,而她──想再多玩玩這陌生男人!  

  她對付不了那個處處留情、屢被她目睹與不同女人出入飯店的風流未婚夫梁正彥,那麼她總可以拿別的男人出出氣吧?!  

  算這男人倒楣被她遇上,她韓雙雙今天就是非要整整人不可!  

  「阿武,你先將車移開,車道已經阻塞了。」高旭麒沉著臉咬牙命令阿武移車。  

  身處麻煩之中,他仍敏銳地觀察到車道上的阻塞狀況,在覺得沒必要「驚動」警察處理,又確定這女人打定主意不肯善罷甘休之下,他這有道德心的苦主只好先還人家車道順暢再說。  

  「謝謝高先生。」果然服務人員也為車道阻塞而傷腦筋許久,一見事件主角主動自發移車,他便飛快道聲謝,回頭更忙著指揮車道上的交通去。  

  「你能走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絕對能走!高旭麒是很想保持風度,但低沉詢問韓雙雙的語氣已顯得非常不耐。  

  「不能!」韓雙雙連試都沒試就大聲回答,表情可凶了。  

  總之是他倒楣在她最軟弱、最想找人出氣的時候惹了她,她這人一受刺激,就像只病貓陡然變身成一頭最兇猛的母獅子。  

  「你,總不會想一直坐在這裡,等下如果二次被撞,你打算找誰賠?」高旭麒看了看腕表,眉頭愈發深皺,這女人可真會磨人時間!  

  「找你賠到底就對了。」韓雙雙一臉乖張,狀極討厭。當然,沒人知道,那只不過是她為了掩飾內心難過而所展現出來的偽堅強。  

  「到底能不能走?」冷調的男人耐心所剩不多。  

  「不能、不能、不……」  

  在她第三次「不能」沒說完整之前,韓雙雙只覺得自己背部及大腿下方分別傳來溫熱的觸感,在未意識如何之前,整個人已被高旭麒托高打橫抱起。  

  「你要做什麼……」她被一個陌生男人橫抱在懷裡!  

  始料未及的情境,促使韓雙雙訝異得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原本一臉乖張驟然變得一臉傻呆。  

  「先讓路再說。」高旭麒冷聲道。  

  隨便移動有骨折之虞的人是相當危險的行為,但他已被這無理取鬧的女人和無情流逝的時間給逼得顧不得這些。  

  此時韓雙雙感覺腰側一陣劇痛,然而在男人刻意的鉗制下,她不敢輕舉妄動,也著實不能動了,只能由這陌生男人抱著她,兩體相貼地走向車道旁一處空地。  

  在他懷中,韓雙雙水亮的眼眸不敢亂飄,瑟著脖子滯然地平視前方,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讓心慌代替了原本的憤怒情緒?  

  ***

  「小姐,請容我鄭重告訴你,我真的必須趕去機場,要是再繼續耽擱下去,你真的會害我搭不上飛機,倘若我搭不上那班飛機,將可能造成難以計數的損失……」高旭麒將她放下來之後,表情嚴肅告知她事情的嚴重性。  

  以台灣的家俱製造業而言,軸承製造商的規模相差懸殊,品質不一,因此軸承所需的諸多原材料及零組件多仰賴進口,高旭麒所經營的「勁高家俱」也一樣。  

  他這次前往日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欲與日本一家規模大、信用好的軸承生產製造公司簽約,這只同時兼具著某種程度「參與研發」性質的合約若順利簽定,則往後五年內勁高家俱製造可以省掉許多麻煩,反之,若沒簽成,事態嚴重。  

  所以在大麻煩臨頭之前,他必須以最快方法解決眼前這個小麻煩!  

  「那是你的事。」她跋扈地打斷他的話,不想知道他將可能因為她的糾纏而導致什麼難以計數的損失。  

  她向來講理,基於剛剛受過刺激,她一點也不想在這男人面前講理。  

  很抱歉,陌生人!  

  「好,那麼我請問你,你想要我怎麼解決這次的小意外?你直說吧!」  

  重要的合約跟一個不講理的女人相比,他當然是拚性命顧合約,況且他就不信憑她長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會狠到哪裡去!  

  條件任她開啊!她若敢,他高旭麒也不是擔不起。  

  「我還沒想到。」  

  「你還沒想到?!那何不先讓我請人送你去醫院,你慢慢再想?」遇到「盧」女,冷性如他,不火大都不行!  

  「我不想讓你走。」  

  「什麼意思?你不想讓我走?!」高旭麒冷峻的臉瞬時佈滿了驚奇與疑惑。  

  難不成這女人煞到他,想趁機對他詐財、再順便「劫色」不成?  

  「……就是不讓!」韓雙雙又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堅不放人。  

  她沒有任何理由不放人,其實她大可以收下他一萬塊錢,然後去藥局買包酸痛藥布來貼一貼,如此淨賺幾千塊錢,再當作什麼意外都沒發生……  

  然而她不要這麼做,她惡劣地堅持選他當替死鬼,替梁正彥那傢伙受受罪。  

  「你,麻煩你講講理!」  

  「你知道嗎?我難得不講理,真的,我難得這樣……」韓雙雙語氣悠緩,直視而一瞬也不瞬的眼底閃著一道又一道晦光──  

  似乎是隱藏著諸多不為人知的心事,想藉著那眸光訴說出來。  

  高旭麒的心被她那突來的失落神態給震懾了,待那股短暫的力量自心中滑過,繼之而起的是一絲憐憫。  

  這女人……看來心事重重。  

  莫非她的無理之舉,全來自於她的「心事」?  

  「為什麼你獨挑我,展現你的不講理?」基於好奇,問一下也好。  

  「先生,是你倒楣吧!」韓雙雙微哂,唇邊勾起的弧度有些俏皮淘氣。瞥了他一眼,她也覺得自己的行為真的有夠卑鄙無恥。  

  她不開心便趁機亂尋他開心,也不管人家是要做大生意的。  

  想必這位先生是有那麼點修養,若要換成別人,搞不好她早就被丟在路邊置之不理,或直接被蓋布袋毆踹一頓了!  

  「那麼我請教你,我該倒楣到幾點幾分,你才肯放我走?」高旭麒舉起手腕又看了看表──這下真糟!  

  就算她現在好心放行,起碼也得以時速一百二以上的車速才飆得到桃園機場,而且附加條件是要路面淨空、一路綠燈暢行無阻。  

  表上所指示的時間,是否在對他正式宣告,他連Check  In的極限時間都趕不上,更遑論搭飛機了?  

  不行,現在就是飛,他也要飛去搭飛機……這是什麼鬼狀態?  

  他急得像火燒屁股,她卻由初始的耍狠刁難變得沉默不語,兩眼怔忡。  

  「我再說一次,我要趕飛機,絕對不能再跟你耗下去了!」見她光顧著失神和傻笑,簡直急煞他!高旭麒不由得扯著她的手掌,厲聲最後一次告知。  

  「好吧!你走吧!」說著話的韓雙雙面容沒太多情緒,唇角維持著一彎弧度,無奈的、淡淡的。  

  在他的焦躁不滿聲中,她忽然覺於心不忍,於是收起惡魔之心,決定放人,畢竟他是無辜的。  

  「你確定?」她突然良心發現,他反倒不相信。  

  「確定。」她輕然點點頭。  

  「那麼,請你放手。」瞧她一雙手還揪得他死緊,她該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吧?  

  「喔。」韓雙雙應聲,鬆手,顯然她也這下才發現自己還拽著男人的手臂。  

  「一萬塊錢你還是拿去……」  

  「你不是要趕去桃園機場?快去吧!如果等你再回台灣來,有機會又碰到我,我就收你這一萬塊錢。」  

  韓雙雙不解自己幹嘛有這提議,或許是因為她相信人生際遇絕不可能那麼巧。  

  「好,就這麼說定。」高旭麒伸出手欲與之君子協定。  

  韓雙雙抿唇淡笑,眸底又倏忽閃了道幽光,緩緩伸出手去與他一握。  

  「總經理,我們快走吧!這下真的得用飛的去機場了!」阿武見事情解決,便高呼總經理快上車。  

  高旭麒放開掌心裡那只柔軟的小手,深視她一眼,只見她沒事似的將手放入她的外套口袋,將臉轉往別處,一副「我鬧夠了,你滾吧!」的神態。  

  他理當轉身就走,然而他的腳步卻像中邪般,足足在她面前釘住好些時候,動不了。  

  她無聲無語,他則彷彿聽見自己的心……擂動如鼓,左眼皮更是瞬間疾跳了好幾下,不知這是什麼預兆?  

  好的?壞的?  

  「還不走?不是趕時間嗎?」半晌,原本不放人的韓雙雙倒趕起人來。  

  啊!對……他在趕時間、他在趕時間!他竟在她迷離的眼眸裡,忘了自己在趕時間!  

  高旭麒隨即轉身跳上車,連聲再見都忘了跟她說。  

  或許也沒什麼好說的。他相信自己手裡這一萬塊錢,只可能被他花掉,不可能落入她手中。  

  不知為什麼,他的左眼皮仍是一直跳個不停……  

  回頭望著那道美麗卻孤單的身影,他的心底竟莫名的左右牽著、扯著,好似對她有種牽掛。  

  牽掛?!  

  醒醒,高旭麒!你被那女人整得飛機快搭不上了,你還牽掛她個什麼鬼!  

  「總經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阿武邊飆車邊歇斯底里地尖叫。  

  「什麼不可能?」高旭麒硬著聲問。  

  「你不可能趕得上飛機的,不可能!」  

  聞言,高旭麒默默將視線投向窗外,深歎一口氣。  

  交通擁塞,時速表上面的指針一直只在三、四十上下移動,這景況別說他能趕得上飛機,只怕連到達機場都有問題了……  

  這眼皮跳的,鐵定是合約泡湯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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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42:38
第二章

  終究,高旭麒仍是錯過了他該搭上的班機,雖然早有預測此一結果,他卻始終無法釋懷。  

  除了自己將時間設定得太緊湊;開車的阿武過於疏忽而釀禍之外,那女人也該負大半責任吧!  

  可是責怪別人於事無補,高旭麒不習慣怨天尤人,遇到事情積極尋求解決之道才是上策。  

  他緊急打電話通知日本廠商並取得對方諒解之後,立刻改訂另一班飛往日本的機票,並不就此放棄。  

  距離該機起飛時間還有數個鐘頭,他決定不離開機場半步,免得也許正值流年不利的他又發生什麼不可預測之意外。  

  「總經理,我可以罵她是掃把星嗎?」在餐飲部裡,高旭麒正啜飲著熱咖啡,坐在他對面的阿武突然憤慨握拳,臉色極度不悅。  

  高旭麒神色從容地放下咖啡杯,淡笑不語。  

  那女人的糾纏非但沒半點道理,且絕大多數的時間確實都是被她給耽誤掉的,因此他們若一股怨氣難消而想罵一罵她,這也是人之常情──雖然「掃把星」一詞稍嫌過火。  

  不過嘛,嚴格說來,用「掃把星」來形容她,是有那麼點貼切啦!  

  「總經理,你認同喔?」確定高旭麒沒反罵他的意思,阿武原先試探性的眼睛便為之一亮,繼續罵:「她真是一支宇宙無敵的超級大掃……」忽地,阿武的聒噪聲被耳邊傳來的電視新聞女主播清晰卻略帶沉重的播報聲所打斷……  

  現在緊急為您插播一則最新消息,今天早上xx航空於台北時間八時五十分從桃園機場起飛直飛日本編號xxx的客機,於9時45分突然在日本外海上空爆炸起火,機體瞬間碎裂並墜落海面,機上一百七十名乘客及九名機組人員,已證實全數罹難……  

  「……掃掃掃把星……總總總經理……那個、那個……」阿武望著電視新聞畫面,目瞪口呆且語無倫次起來。  

  「老天!」  

  高旭麒下意識握緊雙拳,屏住呼吸,整個人也緊緊繃著,心臟更是瞬間停止了跳動。  

  那架失事的班機……就是他一早心急如焚想要跳上去的那一班!  

  如今,它墜落了、全毀了、機上無人生還……而他高旭麒原本該是電視畫面上那列跑馬的長串名單中的一個!  

  向來鎮定遇事處變不驚的大男人,現下因著不可思議的「巧合」而渾身疙瘩四起!  

  不,那女人……那個刁鑽的難纏女人等於陰錯陽差的救了他一命,她不是掃把星,絕不是!  

  若非她的耽誤,他現在不可能安全無恙的坐在這裡看新聞,為著人生不可言喻的際遇驚詫、感歎及震撼!  

  「總、總、總經理,小姐打電話來了……」阿武在高旭麒的沉滯怔愕當中遞上高旭琳打來的電話。  

  「喂?」他悶聲的喂了一聲,眼睛仍直勾勾盯著新聞看,滿腦儘是早上那女人先是刁鑽無理;後是落寞失魂的臉龐。  

  「哥,謝天謝地,你沒有搭上那一班飛機,謝天謝地!」高旭琳在電話中激動地吼叫。  

  「謝天謝地?」高旭麒重複念著妹妹的話,心卻已半否決那個說法。  

  他能逃此一劫或許是該虔敬謝天謝地,但那女人……那女人「功不可沒」,若非她福星高照,他也是今日空中驚魂、海底屍骨不全之一!  

  「是呀,謝天謝地!哥你沒事,你很平安,謝天謝地!」高旭琳大哭出聲。  

  「旭琳,你別哭了,我們該感恩,更該為沒如今天的我一般幸運的罹難人們祈禱,願他們安息,所以別哭。」高旭麒安慰著妹妹,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時,他為已然消逝的生命感到難過,遺憾著人生無常。  

  「我知道了,哥。」高旭琳收起眼淚,並轉達了父母的叮嚀之後,掛上電話。  

  「總經理,那你這次日本還要去嗎?」阿武憂心的問。  

  「去,總不能因一次意外,就取消既定行程。」高旭麒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心情雖然還未完全平靜但已沉穩許多。  

  他相信那女人既然有福分救他一命,就沒道理讓他在同一天內死於另一個飛機失事的意外。  

  如果不能避免死亡,也是天注定,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只會心存感激,沒有半句怨言。  

  「總、總經理,想來那個女人……她不是掃把星,她是你的福星耶!」一提及原本令他咬牙切齒的「那個女人」,阿武現已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恭敬到不行。  

  「福星?」是。她絕對稱得上。  

  高旭麒百分之百願意替她冠上這神聖的封號。  

  別讓他在茫茫人海中被動等待與她再次相遇吧!經過此一救命奇跡,他的心澎湃、翻湧著,一刻不能平息──他決定積極主動找尋她的芳蹤。  

  除了奉送那代表他十足歉意的一萬塊錢之外,他更期待能親手獻上一個大紅包親口對她說一聲謝謝。  

  素昧平生,她在一場小車禍的爭執中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因此他相信,她與他的相遇必定具有某種特殊意義。  

  ***

  梁氏貿易公司,員工休息室。  

  「哎,又有飛機失事了。」孫亞敏邊吃飯邊歎氣。  

  「是啊……世事真難預料。」悲天憫人情懷人皆有之,韓雙雙也不例外,嘴裡吃著飯雖不至於食無知味,但也嘗不到該有的滿足與安心。  

  那些罹難者家屬正在哭哪!  

  小姐,請容我鄭重告訴你,我真的必須趕去機場,要是再繼續耽擱下去,你真的會害我搭不上飛機,我若搭不上那班飛機,你將可能造成我難以計數的損失……  

  吞下嚼爛的一口白飯,韓雙雙的腦海突竄出一串男人急迫的話語來!  

  那男人該不會也搭上死亡班機吧?  

  不知他要飛往哪裡,如果碰巧是日本,那就真的不太妙了。可是就算他不妙,那又關她什麼事呢?  

  若當時她收下他的名片,她就可以查查他的名字是否在死亡名單上。  

  又若不幸他也是罹難者之一,那麼她是否會為他掬一把同情淚?一個任她糾纏不休,甚至在她未點頭答應之前,就不敢棄她而去的男人,是值得她為他流一些淚的。不過,她犯得著想這麼多嗎?  

  她不知他的名,更不知他飛往哪裡,她又何苦假設他已是目前那海面上飄流的亡魂,而憑添自己幾分為人生感歎的愁緒呢?願他平安吧!橫豎他不像是壞人,活著,祝他平安;死了,願他安息。這是她為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所唯一能做的事了。  

  「雙雙,你在想什麼?」孫亞敏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低聲問著。  

  「沒,沒什麼。」韓雙雙回神。  

  「你早上去欣綠萊飯店了沒有?」  

  「去了。」  

  韓雙雙之所以會去欣綠萊飯店用眼睛「捉姦」,就是孫亞敏昨深夜與男朋友看完電影後,在路上撞見梁正彥與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走進欣綠萊飯店,而立刻跟她通風報信,問她要不要去抓……  

  儘管她已不是第一次用眼睛捉梁正彥的奸,且每次捉每次痛哭流涕,不如不要抓、眼不見為淨得好,但她就是唯恐自己不夠傷心似的,硬要每次都去抓。  

  然後再在看著那「姦夫淫婦」離去的雙雙儷影時,再來垂淚悔恨、痛罵自己沒用。並非她不想離開梁正彥,而是每當她下定決心要與他解除婚約時,他就連哄帶求,要她好好想想雙方父母的期望,使對愛情總是心軟的她不得不選擇原諒與忍耐。  

  縱使她是個愛情至上、容易為愛妥協一切的女人,常常也不免懷疑自己是為著別人而堅守這門婚事的。  

  他的父母太中意她這媳婦人選,而她的父母也覺得女兒出身蓬門卻有幸得到准公婆喜愛,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所以她被別人、也被自己同時催眠了──只要她敢放棄與梁正彥的婚約,那就是件令人遺憾且扼腕的壞事、罪不可赦。  

  「結果如何?」孫亞敏放下筷子,關心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跟以前一樣,目送『姦夫淫婦』離去,然後……」  

  「又傷心地哭了,是吧?」她都還沒回答,孫亞敏已滿臉同情。  

  「然後我就被車撞了,跟肇事者斗了老半天,我猜那人一定很想殺我,哈哈……」咦,不對,在那人想殺她之前,他的司機應該會搶先他一步才對!  

  韓雙雙忽然笑了出來。  

  回想起被撞的小意外,她知道自己在某些時候是非常不可理喻、極度討人厭的,可即便事情落幕到現在,她也沒為惡劣的行逕做太多自我反省,更完全沒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偉大打算。反正她是不可能有機會再見到他、拿他一萬塊錢的。茫茫人海,他沒死,她都不可能拿到了,倘若他不幸在此次飛機失事意外中而英年早逝,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總之是一百萬個不可能再加一千萬個不可能,答案仍然是不可能。  

  「雙雙,你被撞到哪裡?怎麼這次『捉姦』後的反應跟以前都不一樣,你的頭還好吧?你是清醒的嗎?」孫亞敏不放心的按住她的後腦勺,試圖以手感摸出她的腦殼是否有腫塊。  

  「亞敏……」韓雙雙睨著她,又笑。  

  「你看、你看,你在笑!」該哭的女人竟反常地一笑再笑,她撞壞頭殼,就是傷心過度了!孫亞敏替她緊張不已。  

  「我沒事。」她拿下孫亞敏的手,投以一抹苦笑。  

  「最好沒事,不過我覺得你下午還是請個假去看醫生,好好檢查一下比較好。」  

  「知道了,不過我說我的頭沒事就是沒事。」韓雙雙又笑,在孫亞敏狐疑的眼神中,她又接了一句:「因為我是被撞到腰,跟頭沒關係。」  

  「你……」孫亞敏不知該再說什麼,她只是不信,依韓雙雙回公司後的種種反常表現,打死她都不信她沒撞到頭!  

  韓雙雙明白孫亞敏的好意及體貼之心,但她也沒再解釋自己為何反常,而一味淡笑著收拾餐後殘局,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與早上遇到了那個男人有關?  

  是他的縱容與忍讓,使她消了大半傷心──應該可以如此解釋,她想。  

  「那麼這次你還打算跟梁正彥談嗎?」孫亞敏沉默了會兒,又問。  

  「等我找到他的人,再看看吧。」韓雙雙搖頭,這次笑得可苦了。不是她想談就能談的,也得看梁正彥他大老爺的心情。  

  風花雪月他肆無忌憚,對於她,他可有過真心啊?如果他一直認為長久慣性的逢場作戲且不肯正視他累犯的出軌問題不會傷害到她;而她又堅定不了與他分手的意念,那麼,一切都只能繼續耗著。  

  但是,情若真誠,縱使是短暫的,也是美麗動人的;而耗著的、似有若無的感情,又能撐多久?  

  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只好逼自己別想太多,哭過、發洩過就算了,仍是打起精神儲備下一次傷心的力氣。  

  不能改變他,她唯一的一條生路,就是壓抑自己──盡其所能的壓抑自己。  

  ***

  「總經理,福星小姐沒名沒姓的,真的很難找。」高旭麒一回國,一上車,阿武便面有難色的報告這幾日來他探尋「福星小姐」下落未果。  

  「我知道。」  

  世界之大,即便只是兩千三百萬人口的台灣,要找個只知其貌不知其名的人也是相當不容易,高旭麒很能理解阿武未能達成任務的難處。  

  「總經理,你想不想找人來替福星小姐畫張像,然後登廣告,發遍大街小巷,這樣就不怕找不到。」  

  「是嗎?不如你先形容一下她的模樣來,我聽聽。」這方法不是普通的瞎,高旭麒面無表情的說。  

  「很簡單呀!她就長得瘦瘦的嘛!一張臉小小白白的,眉毛細細長長的,眼睛大大亮亮的,鼻子直直挺挺的,嘴唇紅紅潤潤的,就美女嘛!」阿武邊回想福星小姐美麗模樣,邊在自己臉上比劃著。  

  撞到她的那時候,他覺得她很醜很討厭,可一變成福星小姐之後,就覺得她簡直是世界上最美麗可愛的女人了!  

  「放眼望去,哪個女人不是長得像你說的那樣?」  

  「呃……那個不是!」阿武為了找台階下,眼尖的指了指前方一位身材不佳、臉蛋不美的女生。  

  高旭麒沒好氣地笑了下,未接續福星小姐的話題。  

  尋人不易,他心中自有打算。  

  「等一下再開往台北,你注意別上錯交流道。」  

  「總經理不是要直接回嘉義喔?」  

  「剛在機場遇到我大學同學,他說我們好久沒見了,想在我回嘉義之前請我吃個飯,晚點約在欣綠萊飯店西餐部會合。」  

  「是,總經理我知道了。」阿武應聲,隨即像想起了什麼大事,手往方向盤一拍。  

  「阿武,小心開車。」  

  「是……總經理,對啦!福星小姐有可能是欣綠萊飯店的客人,我們可以透過總經理你認識的陳副總,查一查房客名單,也許就能查出來了!」  

  「嗯,是有點可行。」憑他與欣綠萊飯店客房部副總陳遠多年的交情,要調閱一下錄影帶及名單做對照,只要鎖定特定目標,應該不至於太麻煩。  

  阿武難得有好點子,這次高旭麒接受了他的建議。  

  ***

  經過陳遠的幫忙,很快的,調查結果出爐──卻大失所望了。  

  福星小姐並非欣綠萊的住客,所以無法得知她的芳名。不過那天車道上,清晨一大早的確就有她的身影存在。  

  她站在飯店門口車道旁一根較不顯眼的石柱後方,時而引頸眺望,時而垂首踱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在等人──等的還是住在飯店裡的人。  

  另外,高旭麒在錄影帶中「額外」瞧見稍早前才在機場上遇見、約他晚上吃飯的大學同學梁正彥與一名女人狀極親密的出入欣綠萊。  

  梁正彥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花心了點,女伴換過一個又一個,聽說他去年訂了婚,準新娘也不知是否就是錄影帶中那一位?  

  當時高旭麒笑了笑,不置可否,立即跳開有梁正彥的畫面。  

  調查告一段落,與梁正彥相約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高旭麒從陳遠的辦公室直接搭電梯往下到一樓的西餐部。  

  他一進入餐廳,服務人員便按照先到場的梁正彥吩咐,領他往梁正彥所在的位置去。  

  梁正彥一見他來,禮貌周到的起身相迎,攤手請他入座。  

  「都老同學了,幹嘛這麼客氣。」高旭麒笑著坐下,在坐下的瞬間,發現梁正彥身旁的位置上有女用包包,而桌上有一壺色彩鮮艷的水果茶。  

  「我帶我未婚妻一起來了,不介意吧?」梁正彥隨著高旭麒短暫停在他身旁位置的視線,立即笑著解釋。  

  他之所以帶韓雙雙一起出席他跟老同學的飯局,是想彌補一下這幾天對她的冷落,以及趁機表示他對她「元配」地位的尊重。  

  「當然不介意。」就在高旭麒說完這句話時,一抹飄然出塵的纖影正巧朝他迎面走來。  

  是她?福星小姐……  

  在探尋她多日而毫無所獲卻在此不期而遇之下,高旭麒有點激動,顧不得梁正彥在場,他正準備站起來往她的方向而去,不料……  

  韓雙雙在距他兩步之遙,站住了!  

  「你……」沒死?顯而易見,他當時急著去搭的飛機不是出事的那一班。  

  很好,他命真大,真幸運。  

  著淡妝的細緻臉龐瞬間帶著驚訝,兩隻明亮的眼睛瞠得又圓又大,顯然她的震驚不亞於高旭麒。  

  真沒想到會再見到「那個男人」,而且,他正坐在她未婚夫的對面!  

  「你……」她該不會就是梁正彥的未婚妻?!  

  「雙雙,這就是我今天在機場遇到的大學同學高旭麒。」梁正彥做了下初步介紹。  

  「是……高先生,你好?」她愣愣的打聲招呼。  

  「旭麒,這是我未婚妻韓雙雙,雙雙對對的雙雙,很難寫但是很好記。」  

  「你好,我是高旭麒。」高旭麒萬萬沒想到會與她在這種場合「認識」,感覺有點錯愕之外,其餘大部分是尷尬。  

  尤其她的身份是梁正彥的未婚妻,真教他這位深知梁正彥風流習性的老同學,不知做如何想才恰當。  

  「雙雙,勁高家俱你一定聽過,那就是旭麒一手建立起來的優質家俱品牌。」  

  梁正彥見未婚妻老是站著不動,便先輕拉過她的手,再扶著她的腰部,讓她坐回座位,一連串溫柔體貼的動作,儼然是個現代「好情人」。  

  只能說梁正彥是個好情人吧,他絕不是個好未婚夫。  

  高旭麒回想起錄影帶裡梁正彥與女伴的親熱之舉,再加上他未婚妻在車道上落寞孤獨的身影,身為一個「該是」天下烏鴉一般黑的男人高旭麒,也不禁默默在心底為她歎息幾聲。  

  那天一早的情況已經很容易聯想了,她肯定是去捉梁正彥的奸,然而她明明捉到了,卻仍無言的目送他們離去,徒留自己在原地傷心哭泣,然後可悲的是失魂落魄走著路,還被車撞……這女人是傻了點。  

  雖然高旭麒沒說什麼,但那因困惑而輕蹙的兩道劍眉與無端深沉目光的注視,已使她心慌不已。  

  她不希望讓梁正彥知道,她與他曾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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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43:09
第三章

  韓雙雙朝高旭麒眨了眨眼睫並搖了一下頭,動作極度輕微但已足以令高旭麒正確無誤地接收到她想表達的訊息。  

  他第一時間的自然反應便是回點她一個頭。  

  明明沒什麼事,卻搞得好似兩人偷偷通了奸……  

  「雙雙,我剛剛在說勁高家俱就是旭麒一手打造的……」梁正彥見她恍神,提高音量又介紹了高旭麒的來頭一次。  

  「我有聽到,我知道了。」韓雙雙連忙回應梁正彥,並綻出一朵得宜的微笑,對高旭麒奉承一句:「高先生真厲害。」  

  「旭麒是我們班上有名的悶葫蘆,平時不怎麼愛講話,也不太跟同學混,可是做起事來超猛的,跟他分組做研究的同學都很怕他。」梁正彥帶著半調侃的語氣笑說老同學的事跡。  

  「高先生不說話時,看起來得確挺……」可怕。她吞下最接近事實卻不怎麼有禮貌的形容詞,換了句較不得罪人的。「挺酷的。」  

  高旭麒淡笑了一下。「正彥是我們班上有名的火鍋,很愛跟同學廝混,對什麼事都熱騰騰的,但也熄火得快。」  

  其實他沒講出關鍵字,其中一句話應該改為「很愛跟女同學廝混」。  

  而他簡短兩三句話卻似一記春雷,命中了韓雙雙的心。  

  他口中的梁正彥,正是那樣的人沒錯。  

  梁正彥是燒滾滾、熱騰騰,快火快炒的那種男人沒錯,一旦熱度退了,就什麼都不存在了……  

  她是幸運的嗎?有顆戒指套住了他?  

  無論他飛多遠、路上換過多少伴,他終究會回她身邊的嗎?只因她手上這顆小小的訂婚戒?  

  所有心思後面都不能避免地帶著問號,對於他,她向來沒有確切的把握過。  

  下意識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韓雙雙視線低垂,滿臉憂思。  

  兩個男人,一個坐在她身邊,一個坐在她對面,她已無心傾聽他們的把酒話當年。  

  她忍耐,強扯著微笑,附和著梁正彥三不五時拋過來的話題,更不時得躲避著高旭麒那似乎包含大量「關愛」、難以揣測的眼光。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他沉冷中總帶著一絲令人無法忽視的溫度的眼光之下,腦海會浮出「關愛」二字。  

  她也不明白,她究竟又為了什麼,會為那雙不知高達攝氏幾度的眼神而感到心慌意亂。  

  梁正彥的朗朗笑語聲,本是她視為男人灑脫不羈的表徵,然而,此際在高旭麒輕淡平穩、不疾不徐的談吐相較之下,她覺得梁正彥真的就像個還沒長熟、心情不定的毛躁小子。  

  明明這兩個男人是年紀相仿的大學同學呀!  

  「你們計畫什麼時候結婚?」  

  高旭麒注意到韓雙雙在他們的談話過程中,一直在做著轉動戒指的無意識動作,問出這句突兀的話來,算是他故意。  

  聞言,韓雙雙游離的眼神瞬間往他臉上集中,怔了半晌,隨後才將視線落在該回答問題的男人身上。  

  「喔,不急。」梁正彥笑了一下,神態自若的神態看不出他對韓雙雙這未婚妻的半點尊重。在他的意念裡,結不結婚,他決定即可,韓雙雙只需配合,不需發表意見。  

  「不急?雙雙也不急?」  

  「我……」  

  「是啊,不急,一點也不急。咦,倒是你,旭麒你有對象了嗎?」梁正彥搶白,輕鬆愉快地將問題移轉到高旭麒身上。  

  「對像?」高旭麒視線不落痕跡掃過韓雙雙嬌麗的容顏,輕描淡寫。「有。」  

  「有計劃什麼時候結婚嗎?」梁正彥隨口問問。  

  「等我追到她的時候。」  

  「還沒追到?!」梁正彥大笑。「怎麼?對方很難追嗎?」  

  「不是難不難追的問題,而是對方與別人有婚約,這有點麻煩。」  

  「喔?」聞言,梁正彥突然轉頭望著韓雙雙,隨口問了句:「雙雙,如果是你遇上了像旭麒這樣的男人,你會不會愛上他、然後跟我解除婚約?」  

  「你……」韓雙雙不知如何回答。  

  「旭麒呢?你會用什麼方式解決那種麻煩?放棄還是……」  

  「只要那個女人值得我愛,我當然是不顧一切追到手。」高旭麒極其自然且自信地接話下去。  

  「果然是我所認識的、有魄力的高旭麒!」梁正彥大加讚賞。  

  他就是欣賞高旭麒這種具有直接果敢與霸氣行動力的性格。男人就該這樣!  

  「對不起,我去洗手間一下。」梁正彥提的問題根本就是要陷人於不義,韓雙雙自覺無辜,連答都不想答便藉故起身離開座位。  

  但為什麼……她的心從見到高旭麒的第一眼開始,就一直顫動不止?  

  憑著女人天生的直覺,如此心悸顯然是不正常的──這是一種可稱之為「背叛」的心跳頻率呀!  

  而好死不死,梁正彥又莫名其妙問了那種問題,更教她有不祥預感。  

  她放慢前往洗手間的腳步,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探究的心思,悄悄地回首望了高旭麒一眼,豈料──  

  他的眼光竟也停在她身上!  

  距離無法阻隔四目交會所擦撞的火花,韓雙雙被這瞬燃的火花嚇得立即再回身往洗手間方向疾走,急得她撞上別的桌椅而差點跌倒……  

  完了!完了!她為了梁正彥以外的男人而心頭小鹿亂撞!這代表什麼?  

  代表她也有可能變成別人口中的「姦夫淫婦」?!  

  不──  

  韓雙雙一關上洗手間的門,大受打擊似的,無可抑制地哀鳴。  

  幾分鐘後,當韓雙雙心情恢復平靜走回座位時,梁正彥正巧講完電話。  

  「旭麒,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事……」在知其死性的老同學面前,梁正彥話說得有點遲疑,眼神閃爍。高旭麒笑了一下,暗自搖頭。  

  這傢伙!分明是外頭野貓在招手呼喚他。  

  「沒關係,你忙去,我們今晚也聊得很盡興了。」算是正中高旭麒下懷吧!  

  梁正彥花心難改只顧著往外偷吃,卻不擔心眼前佳餚有被別人覬覦之虞……他是笨還是大方,無所謂了,高旭麒也不願多做探究。  

  「雙雙,我臨時有事,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要忙就忙去吧!」韓雙雙面無表情應允他的臨時退席。雖然她不是他的老同學,但同樣知道他在搞什麼花樣。  

  不是她沒自尊,她只是不敢爭取、不想與他發生一再重演的爭執,她寧可在他離去後,對著他的背影狂哭。  

  質問與不質問,結果都是一樣的,她沒有退路……誰教她放不下!  

  「我送雙雙。」高旭麒適時提出。  

  「是嗎?那好,旭麒就麻煩你送雙雙回家,我先走了!」梁正彥抓起帳單便急急走了。  

  同望著那匆忙赴佳人之約而去的男人背影,韓雙雙與高旭麒沉默了好一會兒。  

  各有心思,只是難以道破。  

  「不麻煩你送我回家了。」她現在不急著回家,她只想在路上吹吹冷風,試試心寒的女人,可以再心碎到什麼程度。  

  「我沒說要送你回家。」  

  「呃?你剛不是說……」  

  「我只說要送你,沒說送你去哪裡。也就是說,你想去哪裡,我都負責送。」說著,高旭麒已領先邁開步伐。  

  「呃……」韓雙雙愣愣的應聲。  

  高旭麒見她不動,回頭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著。他的眼睛深沉卻會勾人,韓雙雙像被下了迷咒,腳步乖乖跟上。  

  ***

  「福星小姐?!」  

  阿武一見到韓雙雙,吃驚得原本一張大嘴更張得跟鱷魚般,而且還是在笑的鱷魚嘴。  

  「……」韓雙雙疑惑的看著阿武,不知這壞心眼司機何以一臉驚喜。  

  「總經理,你怎麼找到福星小姐的?快跟我說、快跟我說!」  

  阿武高興得跳起來,完全忘了自己是個看老闆臉色、聽老闆差遣的「小助理兼小跟班兼小司機」。  

  「阿武,你冷靜一點。」高旭麒冷斥。  

  「總經理,這麼高興的事你叫我怎麼冷靜啦?」阿武癟了癟嘴,一張鱷魚嘴頓時噘成櫻桃小嘴。  

  「你們在找我?」聽出了點端倪,韓雙雙問。  

  「對呀,福星小姐,從那天飛機失事之後,我們總經理就一直在想辦法找你!」  

  「喔?為什麼?」  

  「阿就……」  

  「阿武,你先自己逛逛去。」高旭麒制止阿武繼續聒噪下去。  

  「是。」阿武只好心不甘情不願閉嘴聽令,垂頭喪氣地上了車,溫溫吞吞地將車開走。  

  「你到底為什麼在找我?總不可能是為了給我一萬塊錢?」韓雙雙相當好奇。  

  「韓雙雙,你陰錯陽差救了我一命,難道我不該將我的救命恩人找出來酬謝一番?」  

  「我陰錯陽差救你一命?什麼時候?」這下輪到韓雙雙大吃一驚了,兩顆圓亮亮的瞳眸閃著疑惑。  

  「就xx航空飛機失事那天。」  

  「你該不會……」韓雙雙倒抽一口氣之後,不禁壓著胸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原該死,卻是錯過了那班死亡班機,現在才得以活生生在她眼前訴說他這幾天來對她的追尋?!  

  「是!我原本就是趕著去搭那班飛機,是你當時對我的糾纏耽誤了時間,讓我遲到,讓我沒能跳上那架飛機,所以是你救了我一命。」  

  回想當時與她一別,自己的左眼皮猛跳猛跳,其實不是跳來災難,而是將災難跳離了。  

  再者,他之所以有幸跳離死亡災難,都是韓雙雙這女人福星高照,庇蔭了他。  

  世間事難測,她與他的相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否則那天誰不來讓阿武撞,偏偏是她?  

  又她怎不收錢上醫院了事,而偏偏硬要對他這陌生男人無理取鬧、糾纏不休?就是這不可思議、充滿奇跡的糾纏,阻止了他的死亡。  

  「你真的差點死掉?!」韓雙雙被這詭譎的巧合給震懾得整個人都僵住,頓時疙瘩直起。  

  「是差一點。」高旭麒回答。  

  「老天!」她雙手包住自己瞬間充滿不可置信表情的臉,驚駭的情緒久久不退。「很慶幸你……沒事。」  

  「謝謝。活著的感覺真好,尤其是還能再見到想見的人。」高旭麒言語由衷,誠心感激上蒼及她無形中帶給他的福氣。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高先生,你那天應該去買樂透。」要是韓雙雙當時知道自己福氣旺到可以救人一命,她一定跑去買!  

  「……」高旭麒一時無語,在他為生命讚歎的同時,這女人竟然聯想到買樂透!看來是挺愛錢的嘛!那他還是趕緊把一萬元給她好了。  

  「所以除了不期而重逢,我該依照我們當時的約定,給你一萬塊錢之外,我必須另外包一個大紅包給你,對不對?」說著,他飛快從皮夾拿出錢,雙手交上。  

  「嗯,好像是。」韓雙雙笑了笑,大方的收下錢放進包包裡,不過她的神情尚且還維持著某種程度的驚慌,在驚慌之中卻又忍不住感歎。「人生的際遇,真是……」  

  「妙不可言。」  

  「對,妙不可言。就好像……」她的花心未婚夫碰巧是他大學同學。  

  「就好像,梁正彥和我正巧是同學?」  

  「對……」這男人,講話沒太多情緒,卻屢屢說中她的心思,這種默契與瞭解,怎一再出現在陌生的兩人當中?韓雙雙一直處在不穩定狀態的心跳,此際又猛地躍了一大下。  

  慌了,又慌了!她不該為這男人心慌的。  

  梁正彥老喜歡跟別的女人當「姦夫淫婦」,樂此不疲……她韓雙雙可不能同流合污吧?!  

  「等我準備好隆重點的紅包,下次見面時給你。」  

  「還真的要包紅包?」韓雙雙以為他開玩笑,沒想他是認真的。  

  「當然。我不說假話的。」  

  「不用啦!能當你福星、救你一命,算是我們有緣,我們就不要拿金錢來衡量這個緣份囉。」  

  「我這紅包代表的意義絕不是金錢,而是……純粹紀念你說的這個緣份。」  

  「如果你堅持,那我也只好接受了。」  

  她的恩情實在;他的盛情難卻,她一笑,他也點頭一笑,兩人在彼此相識以來最溫和友善的笑容之間,達成共識。  

  只是……四目交望著,靜謐的空間令彼此略顯慌亂的呼吸聲清晰可聞,笑容就不覺地愈來愈僵滯。  

  曖昧的注視與一開始就存在的詭異心有靈犀,讓兩人不約而同將相近的距離拉開些,眼光也適時迴避了。  

  「你,和正彥怎麼認識的?」轉移話題是解尷尬的好方法,不多閒話的高旭麒也正想多瞭解她。  

  「我兩年前考進梁氏貿易,認識正彥不久後,我們就在一起了,也很快的在雙方父母都認同的情況下訂了婚……一切都很快又很自然。」  

  她與梁正彥的戀情始末,整個梁氏貿易的員工都是見證者,所以韓雙雙也少有機會被人問起她和梁正彥是怎麼認識、怎麼訂婚的。  

  尤其是從男人嘴裡發問的,高旭麒是第一個。  

  「近水樓台,很典型的戀愛方式。」  

  無巧不成書的事無時無刻、隨時隨地都在發生,高旭麒卻想不明白自己與韓雙雙的相遇雖擺明是注定,但意義何在?命運到底希望他做些什麼?或者不要做些什麼?  

  他的人生向來是非分明,凡事確切而清楚,沉穩的心思也向來少有疑惑,可與韓雙雙相遇後,尤其在那一架悲情的飛機從空中爆炸墜落、造就她成為他的救命恩人之後,在幾分疑惑中,他相信她已在他的生命裡畫下不可抹滅和絕不能輕忘的痕跡。  

  「你在笑我?」他唇邊微扯的線條竟讓韓雙雙感覺輕蔑,不禁對他產生質疑。  

  「絕對沒有。」  

  不知是他言詞和表情都過於淡漠,還是韓雙雙太多心,極力擺除尷尬的兩人,又莫名其妙陷入沉默。  

  「剛剛,我以為你會當著正彥的面,說出我們曾有過過節。」這次是韓雙雙主動找話題。  

  「嗯,沒有,我沒那樣想。不過我承認,剛剛再看到你時,我真的有點激動。」  

  激動到差點擋到她面前,將她抱個滿懷──或許那熱情的作風不是高旭麒這樣沉穩內斂的男人會做的事,但是他當時確實有那樣的念頭。  

  當然,那樣的念頭,在梁正彥在場,及自己與她刻意保持疏淡之下,一閃即逝。  

  「你確實有些激動。」韓雙雙掩唇輕聲笑了出來。  

  她沒看錯、也沒想錯,她在餐廳無預期看到他時,他正是一副欲往她靠近的神態和姿勢。  

  是她的定格與眼底無聲的抗拒,迫使他停止一切「相認」的動作。  

  「竟然你也看出來了。」  

  「怎麼?你不高興?」被看穿就被看穿,也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他幹嘛一副很遺憾似的。  

  「沒有,我只是……」只是很少被人赤裸裸的說中心事。「沒什麼。」  

  「嗯。」他的冷調反應又讓韓雙雙頓時無言。  

  這下談話聲又停止運轉了。  

  兩人並肩走著,緩慢的步伐配合深沉氛圍,尷尬是尷尬,卻沒人開口想告辭。  

  詭譎的相處模式,深深牽引著彼此明明該是陌生卻又似百般熟悉的心,彷彿他們的相識與再相遇,是為了延續曾斷在某處的未了情緣。  

  就讓他們繼續走下去吧!誰也料不準過了今晚,他們還有什麼機會再並肩走在一起?  

  不可能了,是吧?  

  韓雙雙才在心底推翻下一次的可能,就聽見高旭麒說了:「給我你的電話號碼,我下星期五來台北之前先打電話通知你。」  

  「呃?通知我做什麼?」  

  「我的福星小姐,你忘了我該給你的紅包?」  

  「對喔,紅包紅包,我可以拿你一個大紅包,這麼好康的事我竟然一下子就忘了,真不應該!」韓雙雙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並非她記性差,而是與他走在一起,她不自覺地迷了心思,也亂了方寸。  

  「號碼?」  

  他目光炯炯,語氣柔和,韓雙雙自然且流暢地說出自己手機號碼,並問:「你什麼時候要回嘉義?」  

  「看你什麼時候跟我說再見,我就什麼時候走。」  

  「你……」他說的也不是什麼驚世之語,然卻沒來由的讓韓雙雙心裡一陣波濤洶湧。漾著甜意,也蕩著苦楚,甚至有些迷醉。  

  高旭麒沒理會她的語塞,逕自說出了串數字。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我知道你不會打來,但我希望當你的手機響了,螢幕浮現這個號碼時,你能立刻知道是我。」  

  「我……會記住。」她笑了,眼裡卻陡地泛起一層薄霧。  

  他的重視,再次使她的心深深悸動。  

  是天注定的緣分牽動曖昧的發展,抑或曖昧使緣分層層加深?  

  韓雙雙無法預知未來,心靈的某個角落卻似乎偷偷抖落了塵埃,等著有心人入駐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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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43:36
第四章

  雲遮月的夜空下,韓雙雙在踏進家門前,不禁回首望向那剛剛離去的車影。  

  輕歎一聲,本該感覺唏噓,竟發現自己唇角扯動著的──是一道會心微笑。  

  「雙雙,正彥又換車了?」韓母已在女兒背後窺探多時,見女兒遲遲不進門,終於開口問。  

  「呃?」韓雙雙回首,被母親簡單的一句話給問住了。  

  梁正彥是常換車沒錯,就像他身邊所謂逢場作戲用的紅粉知己一樣,他膩了就換,毫不眷戀,也絕不……拖泥帶水。  

  只是,今天她母親所瞧見的那輛車並非梁正彥所駕駛,而她又沒什麼意願多做解釋。  

  「不然『這次』是誰送你回來的?」看穿了女兒不自然的神色,韓母倒也見怪不怪,轉而問了個比較貼近現實的問題。  

  梁正彥是個好人,但距離好男人可能還差得稍微遠一點,韓母知道女兒選擇那樣的男人鐵定是吃了不少虧。不過梁家家世背景良好,又從沒嫌過他們韓家窮酸,女兒將來嫁過去就算稱不上是飛上枝頭做鳳凰,至少也不愁吃穿,他們做父母的也覺得光榮和安慰。  

  就是這樣的心態,韓家人,包括韓雙雙本人,對梁正彥的風流成性,多以睜隻眼閉只眼包容、忍讓,為的就是希望凡事以和為貴,能不多生枝節就不要多生枝節,以免造成兩家人的困擾。  

  「一個朋友。」韓雙雙簡單回答,舉步往屋內走。  

  「一個朋友?什麼朋友?」根據往例,韓雙雙會說出對方確切的人名或身份,此時她含糊的回答令韓母覺得相當奇怪。  

  「就是朋友。」韓雙雙停下腳步,面對母親的追問,她勉為其難又回答一句,接著便垂下眼睫,擺明不想多說。  

  微翹的睫羽在暗黃的燈光下映出兩排小弧影,她沉默的神情進一步引起韓母的疑心。  

  「雙雙啊,你該不會背著正彥交了其他男朋友?這萬萬使不得……」  

  「媽……」韓雙雙沒好氣地喊了母親一聲,再度揚起的眼眸裡漾滿了無奈幽光。  

  背著梁正彥交了其他男朋友?  

  她敢嗎?她有心一試嗎?  

  從來沒有如此不正當的想法,即使看盡了梁正彥的不忠實與玩心未定,她仍不曾有過「有樣學樣」的報復心態,更不曾有過背叛他、另尋新歡的念頭。  

  或許,她該讓自己使壞一次,做個變心又變節的女人?  

  「光叫媽做啥,你到底有沒有交其他男朋友啊?雙雙,婚姻不是兒戲,你和正彥都已經訂婚了,你可要拿定心意,別再想些有的沒的……」  

  「媽,我沒有!但……就算我有,又怎樣?正彥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韓雙雙鮮少頂父母的嘴,可今晚的她不再沉默。  

  她不再沉默,卻心亂如麻。  

  心亂如麻,卻不知是為了梁正彥,還是……高旭麒?  

  高旭麒……  

  老天!在背叛意念初起時,她想到的竟真的是這個男人、這個名字!  

  「雙雙,你可別胡來!正彥是男人,男人在外難免逢場作戲……」  

  做父母的只希望從小到大沒過過什麼好日子的女兒將來能有個好歸宿,縱使所托付的對象有些缺點讓女兒難免受到委屈,她也只願女兒能多擔待些。  

  畢竟梁正彥的父母待她不薄,在婆媳問題多多的東方社會,准公婆對她的厚愛絕對值得她把握相珍惜。  

  「媽,你真認為他是逢場作戲嗎?一個男人若有真心,他不會一再縱容自己以逢場作戲之名行背叛之實!」  

  韓雙雙聲量不覺提高,但在看見母親瞠目結舌一臉吃驚的模樣時,她才驚覺自己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她確確實實也被自己給嚇住了。她剛說了什麼?  

  在那句不滿的言詞當中,她是否對梁正彥的感情起了疑慮?  

  一個男人若有真心,他是絕不可能任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他背後默默垂淚、無語問蒼天……  

  他根本不愛她!  

  六個大字狠狠掃過韓雙雙的腦海。  

  她咬著唇,握緊雙拳任自己稍長的指甲尖掐人手心肉裡,讓刺痛感伴著那彷如利刀的六個字像跑馬燈一樣不停的在思緒裡縈繞──  

  直到她不知不覺發出一聲冷笑。  

  是了,他根本不愛她!  

  她直到今晚才總算願意面對這個早已應該要清楚的答案。愛的成分絕不單只是眼淚,也絕不單是酸楚的感覺。  

  失去了甜的滋味,進而覆上滿滿的苦澀,當望著心愛的男人時,卻再也笑不出來,這怎麼會是相愛的氛圍?  

  不,這不是真愛,一定不是……  

  「雙雙,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和正彥吵架了?」許久,韓母抓著韓雙雙的手臂,焦急地問。  

  「沒有。」韓雙雙回神,輕輕推開母親的手,露出抹微笑。「媽,我沒事,謝謝你為我等門,我要去睡了,晚安。」  

  不讓母親再有開口追問的機會,韓雙雙疾步走進房間並反手快速的將房門關上。  

  「雙……」望著飛快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的女兒,韓母只能住嘴,搖頭輕歎一聲也回自己房間去。  

  韓雙雙面對一室黑暗,不急著開燈,她小小的背部無力地往門板上一貼,像是尋到了倚靠與安全感,緊緊貼著冰冷的門板不放,就是不放。  

  儘管它是冰冷的,但至少它是一座靜止不動、不使她背後空蕩而可以信任的絕佳靠山。  

  窗外星光朦朧,韓雙雙的心卻有些……明朗?  

  沉溺在虛情假愛、不辨是非的傻瓜,也許即將變聰明……  

  ***

  幾天來,梁正彥公事私事兩頭忙,忙字裡始終沒有韓雙雙這個名字的存在。  

  韓雙雙早已司空見慣,因此仍照往常上下班,照常過自己的生活。  

  不再強求、不再追問,她或許感覺很失落,卻也不再如世界末日來臨般,為他傷心難過。  

  尤其當手機螢幕浮出一串她刻意記住的數字且瞬間搶走她的注意力時,心跳加速的她,眼底幽暗一轉為晶燦,唇角也勾勒出一抹美麗的笑意。  

  沒見到他的人,只瞧見代表他的一串數字,她就笑了!  

  笑了……  

  這笑,意味著她被梁正彥以外的男人給吸引了之外,更似乎代表一場禁忌的遊戲,正在等著她走進去……  

  韓雙雙單手微顫地將手機移到耳邊,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心跳鼓動的聲音竟大到令自己為之錯愕、膽顫的地步。  

  「喂,是我。」高旭麒在電話中以深沉簡短的開場白試探她的記憶力。  

  「是你。」韓雙雙在他瞧不見的線路這端,連連點著頭。  

  「你記得我。」高旭麒莫名其妙心裡感到一陣欣喜及安慰,好像他有多擔心她記不起他、會在電話裡問他一句:喂,你哪位?  

  「我記得。」甚至等著。  

  隨著內心獨白閃現,韓雙雙可又被自己嚇一跳。  

  難道,她不再對梁正彥的所作所為感到那麼傷心難過,是因為她知道天涯一方有個男人即將朝她而來,而她──正等待著?  

  充滿禁忌感的期待淡化了她內心的苦楚,她為此感到羞愧,卻不可否認的興奮不已。  

  「大紅包等著我,怎會不記得?」為了撲滅電話兩端傳遞著的濃郁曖昧氣息,韓雙雙立刻補上一句免除尷尬的佳句。  

  「是這樣啊……」高旭麒微哂,隔空想像著她的表情一定是故意用一副錢嫂「給我紅包,拿來拿來!」的誇張模樣。  

  其實他早就看穿,她不是見錢眼開的女人,而是見情盲目的女人。  

  挾藉給紅包之名北上,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不單純,甚至可說是卑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韓雙雙身為別人未婚妻的身份,高旭麒自然當不成君子,不過有四個字在上次他與她一別、回到嘉義之後,連日來一直跳上他向來隱密深沉的心海。  

  橫刀奪愛!  

  這四個字在他念頭初起的一剎那間,被他以一句鏗鏘有力的「不可以」給擊潰掉,然後一次又一次的,他的道德觀終究敗給那充滿私心、卑劣奪占意義的四個字。  

  直到後來,也就是現在,他已將那四字設定為目前追情的目標。  

  他既非情場高手,也非濫情浪蕩子,活到近三十歲,情史屈指可數。  

  當然他絕不乏人問津,而是眼高於頂、難得看女人順眼的他並不是個崇尚愛情的人。  

  但不可諱言,一旦有女人人得了他的眼,他就絕不會對不起自己人性的慾望。  

  「嗯!你什麼時候到?我去接你……」話說一半,韓雙雙猛地收口。  

  她幹嘛表現得這樣興奮,好像她已引頸盼望、熱烈等了他一千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似的?  

  人家有司機、有車,只消他一聲令下,到哪兒不是來去自如、使命必達?而她只有兩條腿,拿什麼去接人家?  

  真不知自己在熱絡個什麼勁、說的什麼話……  

  「好,晚上八點我會到欣綠萊,到時你來接我。」高旭麒不理她在彼端尷尬咬唇懊惱,很自然愉快的應允她。  

  「啊?我……」  

  「就這樣了,我們在欣綠萊大廳會合。」高旭麒不待她反應,強勢掛上電話,抿著的唇則拉出了一道令在場的阿武感到十分費解的弧度。  

  「總經理,請問一下,你是在笑嗎?」  

  高旭麒冷睨阿武一眼,沒應聲。那道讓人不知到底是不是笑的弧線仍然深不可測的停在嘴角。  

  多話多惹白眼,阿武縮了下脖子,緊接著又挺直身軀,專心駕車比較實在。  

  ***

  還有三個鐘頭──  

  還有兩個鐘頭──  

  到距離見高旭麒只剩一個鐘頭時,韓雙雙已經在椅上如坐針氈、度日如年,就像要赴情人的初次約會,一顆心在期待之中忘了什麼叫安靜、什麼叫沉著。  

  見到他之後,她要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第一個動作又是什麼?  

  她想了很多形式,卻覺得沒有任何一樣形式是妥當的……  

  大概就是彼此客客套套地問聲好;他客客套套地遞上紅包;她客客套套地收下紅包;然後彼此再客客套套地道再見,一切都是客客套套地才最符合她與高旭麒的交情吧?  

  呿──她與他哪來的交情?不過是陰錯陽差救了他一命而已……而且在這陰錯陽差裡面,她懷的還是一種卑鄙找碴的壞心眼哩!  

  結果沒想到原本她這個衰星會因一場飛機失事意外而突變為福星,真只能說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所以他與她,交情沒有;恩情,堪稱有那麼一點點。  

  「可是我會不會因為認識他,就移情別戀?」韓雙雙對鏡自語。  

  長久來,梁正彥的風流帳已將她對他的感情存款提領到快要見底,眼前若出現看起來還不錯的男人,她動心,不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她手上戴著梁正彥親手為她套上的訂婚戒指,她是他的未婚妻,她有什麼資格喜歡別人?  

  喜歡?!  

  喔,老天爺!她在想什麼?!真是個殺千刀、要不得的劈腿幻想!  

  韓雙雙兩手一左一右地敲了敲腦袋,急於將那念頭趕走。拿胡思亂想當真實戲碼,她這跟瘋子有啥兩樣?真是夠啦!  

  韓雙雙!這不過是個普通到不行、「客客套套」到極點的友人會面,你犯得著把它當成好似隨時可能發生什麼不可告人的幽會或通姦一樣嗎……  

  沒事找事,折騰了三個鐘頭,當韓雙雙適度地打扮好自己,坐上計程車,一路志忑難安的來到欣綠萊飯店時,正巧是相約時間,分秒未差。  

  哎!好歹該遲到個幾分鐘的,幹什麼搞得像是她很愛錢、迫不及待要來收大紅包似的。  

  韓雙雙暗自歎著氣,人已走入飯店大廳,放眼搜尋……沒瞧見高旭麒人影。  

  她當下真想把頭剁下來送人啦──瞧她有多猴急,開口相約的人都還沒抵達現場,她倒已目標明顯地杵在那兒,生怕他沒看到似的。  

  找一處沙發坐下,正想歇口氣,一個高大如山的身影隨之立在她眼前。  

  「你好,雙雙。」高旭麒臉上向來沒太多表情,見著了連日來朝思暮想的她,他倒也平靜。  

  當然,屬於他的心跳律動,只有他自己明瞭。  

  「你……好。」別以為她反應有多快,她仰頭呆望著他,足足超過十秒好不容易才站起來開的口。  

  她真是傻了!  

  若非心術不正、滿懷雜念,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想吃點什麼、喝點什麼嗎?」  

  「不用,我剛吃飽。」有嗎?她根本沒吃晚飯。  

  從下午接到他的電話到現在,她不但沒吃下任何一粒飯,就連一滴水都沒喝,難怪覺得口乾舌燥得厲害。  

  「確定?」高旭麒見她稍嫌困難地吞著口水,原本粉嫩的唇也因乾澀而失去些微光澤,她分明缺乏水分了。  

  「呃,來去喝個什麼吧,我其實滿『渴口』的……」  

  「可口?」嗯……她看起來是挺可口。「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高旭麒忍不住戲謔地笑了下,此言此舉戲弄意味是相當明顯了。  

  「我是說口渴,我口渴!」這男人竟然取笑她!  

  瞧他深沉眼底出現了一抹罕見的挑弄之光,韓雙雙小臉蛋瞬間漲紅,燒燙燙的緊繃感更讓她覺得自己的臉快爆開。  

  「我知道你口渴。」  

  「那就走吧!」韓雙雙刻意將聲量加大,希望以大聲公驅逐莫名其妙爬到臉上的羞愧。  

  「好。」高旭麒簡短應聲,與韓雙雙有默契的一同舉步往外走。  

  但兩人空有「默契」,方向和距離卻都沒抓好,才走第一步兩人就不小心側身擦撞在一塊兒,韓雙雙的纖瘦根本禁不住突來的撞力,只見她的身子往旁邊一彈,差點跌倒!  

  「雙雙!」高旭麒及時抓住她的上手臂,急欲將她扯回來站好。  

  豈料他心急一扯,用力過當,韓雙雙像被他打了半圈陀螺似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旋進了他懷裡。  

  她的臉狠狠往他胸膛一撞,鼻樑骨痛得她快要掉淚。  

  「你還好嗎?」高旭麒大手托著她的背部,一點兒也不在意此舉在他與她之間並不妥。  

  「還好……」她抬起頭來,驚見他的俊臉距離她僅僅幾公分,似乎只要再不小心隨便一個晃動,就可以將兩張臉推黏在一起。  

  「我們要去哪裡?先說好,是你跟我走,還是我跟你走?」高旭麒低沉的嗓音充滿魅惑氣息,伴著他刻意放輕的吐吶,更教韓雙雙為之著迷。  

  她的身子輕顫,腦袋裡一片混亂。  

  曖昧的情愫在大庭廣眾之下,無可抑制地疾竄進兩人心裡,韓雙雙想掙脫出他的掌握與懷抱,卻又覺得她並不那麼真心想逃脫他……  

  啊──韓雙雙,克制一點!  

  心底雖厲聲警告自己,然她的意志力卻沒辦法發揮點用處而一直待在他懷裡,一寸寸感受他的體溫。  

  「你覺得誰跟誰走比較好?」瞧她恍神,高旭麒又詢問了一次。  

  「走?走去哪兒?」韓雙雙壓根忘了他們原本要做什麼!  

  「我們不是說好要去喝點東西?」  

  「喔……喔!對對對。」經他指點,韓雙雙這才回神。「那麼,跟我走吧!我是在地人,知道哪一家餐館有好東西。」  

  「好,我跟你走。」高旭麒嘴裡應著,鉗制她身子的一雙大手卻沒半點放開的意思。  

  「我們這樣是不能走的……」韓雙雙聲若蚊蚋,瞄了瞄四周,羞紅的臉始終維持在瑰麗的粉紅色,遲遲不退。  

  「抱歉。」高旭麒低聲道歉,然韓雙雙卻在他俊俏的臉龐上找不出任何一絲歉意。  

  他……竟然心口不一?!  

  「你的道歉,好像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韓雙雙詫異地望著他,他則回以一個「不便透露」的微笑,沒再說什麼而只是輕輕放開了她。  

  是的,他並不是真心道歉。  

  高旭麒也很訝異她居然瞧得出──他的道歉只是不得不為之的禮貌和客套。  

  他為何不顧旁人眼光,抱她抱那麼久,廢話──他當然是存心故意的!  

  至於原因,他很快就會讓她知道,他手裡握有一把奪愛之刀,隨時準備往某人頭上劈過去。  

  愛情與道德,高旭麒選擇前者。  

  恩情與友誼,他準備犧牲的,是後者。  

  對於一個不珍惜眼前人而只顧流連於花叢的男人梁正彥,高旭麒認為自己是沒什麼好顧慮的。  

  梁正彥不要,不代表別人不可以要。  

  「雙雙,我跟你走,請帶路。」氣氛又尷尬了……  

  儘管高旭麒內心強勢且深沉,可被韓雙雙那兩隻探測針似的美麗大眼睛盯著猛瞧,要他不尷尬也難,於是趕緊開口找點兒事做,好打破兩人間每每攪拌著曖昧的尷尬緘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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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44:28
第五章

  蜜雅點心小鋪請上二樓  

  乾淨且寧靜的一條巷弄裡,高旭麒匆匆瞥了眼那扇沒有閃亮霓虹燈且只有一尺見方的烏木招牌上的字,便被韓雙雙從一旁戶外的木梯給領上樓去。  

  「來吧!燈光微弱,你小心跟著我走,別摔跤喔。」韓雙雙回頭笑著對他叮嚀。  

  倘若他因不適應這道顯然照明不足的木梯而不小心跌倒的話,那可就糗了。  

  「我倒覺得你才要更小心點走。」高旭麒見她可能因為自覺熱門熟路,所以就都沒在注意看路,她這等邊走邊回頭說話的粗心動作才真教人替她擔心呢。  

  「這家店是正彥的表妹開的,我常來,簡直熟得跟出入自家廚房沒兩樣……」前一秒才又回頭帶著不以為然的表情說著,下一秒韓雙雙就冷不防一個腳步踩空,眼見就要往前撲去!  

  「小心!」  

  這次,幸虧又是高旭麒反應快,立即傾身出手從她身側環撈住了她!  

  「你相不相信,這道樓梯我上上下下走過不知多少次,從來沒踩空或跌倒過?」韓雙雙驚魂甫定就急於為糗態消毒。  

  揚眼更深入的望著他,她一頭長髮因傾身姿勢而散垂在半空中,飄然的模樣迷人至極。  

  「我相信。」高旭麒抿嘴一笑。  

  「你相信?怎麼你的笑看起來怪怪的。」昏暗光線下,韓雙雙抬頭驚見他令人玩味的笑意浮在唇際,不禁起了疑慮。  

  短短不到一個鐘頭她一連出了兩次糗,實在亂沒面子的!希望他那抹笑代表的意義並非是對她的嘲弄。  

  「我的笑並不怪,反倒是你的反應比較怪。」  

  「啊?有嗎?」咦,好像有。  

  他沒說,她還不覺得自己怪。他一說,她就開始感到自己很不對勁。哪裡不對勁?哪裡不對勁……  

  驚覺自己的胸口好似與什麼物體貼合,兩相擠壓,緊迫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這、這是……他的手臂?!  

  轟!  

  「喂──」抗、抗議,這下不抗議不行。韓雙雙驚呼一聲,一時也忘了首要之急是趕緊立正站好、與他保持適當距離!  

  稍早前在大庭廣眾下被他抱在懷裡已經很令人臉紅心跳,這下燈光幽暗又正巧四下無人,她竟讓他的大手停在她身上那麼久,而自己還傻愣愣渾然未覺……  

  十幾秒,他的手與她的胸部「密不可分」,的確算久!  

  這實在太難為情了!  

  固然她心有遐思,但讓肢體在不可預知的意外下一而再的與他實際碰觸,以兩人各自的身份來說,在在都很說不過去。  

  「你再不站直,我是沒辦法放開你的,除非你真想跌個鼻青臉腫。」  

  即使前臂正紮實的頂觸著她的柔軟胸部,而自己內心也正有如千軍萬馬般奔騰著,但是高旭麒仍面不改色,一派沉著冷靜。  

  「喝!」韓雙雙猛地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像裝了彈簧般立時往上一蹦,腰桿兒又挺又直,站得比根深蒂固的大樹還穩。  

  「站好。」確定她扶住欄杆站穩了,高旭麒隨即鬆手。  

  「你接二連三吃我豆腐,我卻沒跟你討公道。真的只能說,算你賺到了。」  

  開玩笑地說出這樣的話,韓雙雙沒太多別的用意,大部分為的是化解尷尬,至於其它一點點屬於禁忌的那小部分,她可不敢張揚。  

  被愛情忽略的女人心,不太可能在遇見有溫度、有火花的撞擊之後,還能堅守立場而無動於衷。  

  嘴裡不說,眼底的情緒也因刻意的迴避而不露出半點痕跡,但是心,根本無法杜絕遐想。  

  不論正邪,心思是最難控制、最沒秩序的東西,韓雙雙擅長胡思亂想,拙於整理。  

  「聽你這麼說,我還真不知道該不該為『我賺到了』而跟你道聲謝?」  

  「呃,免了免了。」韓雙雙趕忙說道。對話愈來愈煽情,她尤其受不了他那雙理該深冷無波、卻不知為何發出魅惑之光的眼睛,於是趕緊轉移話題。「我們快上樓去吧!」  

  「雙雙,你……」  

  「怎麼了?」  

  「千萬要小心走路了。」  

  「嗯哼!我這算是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了,是不是?」睨著他,韓雙雙倒是笑了出來──被人關心、體貼著,她怎能忍住不笑呢?  

  高旭麒的溫情,梁正彥的漠視,兩相對照,她幽幽歎了口氣,一道墨比夜色的陰影覆上她的瞳眸。  

  儼然梁正彥是她感情上的虛線,儘管兩人之間有個代表禁制符號的戒指框住,卻是似乎任何女人都可超越那條虛線,跑到她前頭去佔領他,而絲毫不必顧及她的情緒。  

  她愈來愈不指望將梁正彥的虛線塗抹成她一心所嚮往的……那條足以代表真心真意與天長地久的實線。  

  「如果你的平衡感只有別人的二分之一,那麼你走路就要比別人更小心兩倍。」  

  「哈,你……好冷的笑話。」  

  聽聞他模仿知名童裝的廣告詞,韓雙雙眼底陰影迅速被晶亮如星子的光燦給取代,輕笑出聲,嫣唇勾起的弧線更勝於此刻高掛在天際的美麗彎月。  

  「只希望不再讓你以為我很愛佔你便宜。」他想佔有的,絕不只是她的便宜而已,他亟欲將她據為己有!  

  別說她長得美麗,也莫說他不知羞恥光想調戲別人的未婚妻,一切只能說她與他之間既有不可思議的緣分,那麼就該要有奇跡般的完美結果,來為他的所思所言以及所作所為做最善意的解讀。  

  人有追著光源跑的本能,她發光,他被吸引,這天經地義、完全沒錯,錯的該是擁有這道光亮卻不知珍惜,甚且貪心不足又往外偷光借火的人。  

  情無虛假,一盞小小燭光也足以照亮整個人生。  

  他不奢求一整個太陽,只在意當她與他目光交會時,那在她眼中跳躍著的、近乎淘氣與任性卻又柔亮溫暖的小星光。  

  「你放心吧!我會小心的。」發出豪語是因不甘被他看輕,不管他與她之間到底各懷什麼心機,韓雙雙總是希望曖昧應該到此為止,否則再放肆下去,難保不萬劫不復──縱使她,覺得有些遺憾。  

  相見恨晚吧!此情未深卻已留痕。  

  心靈的出軌,肉體的背叛,孰輕孰重?她已迷惘。  

  「嗯……我沒有竊盜前科,但如果你失去了什麼,那絕對是我初犯之罪。」話畢,高旭麒沒問可否,便牽起她的手逕往蜜雅點心小鋪裡去。  

  「你什麼意思?!」不,他的意思,韓雙雙根本就很明白!  

  她只是錯愕,他竟敢對她放話!  

  而且放的還是如此令她面紅耳赤、心慌意亂,一語雙關的情話!  

  「我的意思,你懂,別明知故問。」  

  如果她對梁正彥的感情不到她自己所想像的十分之一,那麼她就更該堅定自己離開梁正彥的心意十倍,進而接受他高旭麒追求的意願更要高出一百倍。  

  ***

  「歡迎光臨!」蜜雅點心小鋪的老闆娘米蜜雅一見客人進門,連忙放下手裡忙著裝填包裝點心的工作,趨前打招呼。  

  「蜜雅,你好。」耳邊響起蜜雅點心小鋪老闆娘米蜜雅的聲音,韓雙雙飛快掙開高旭麒的掌握,轉而跟米蜜雅打招呼。  

  「雙雙,你好,好一陣子沒看見你了……這是你的朋友嗎?來,這邊請坐。」米蜜雅禮貌客氣的瞧了高旭麒一眼,隨即招呼入座。  

  「你好。」高旭麒不失禮節,簡單打了個招呼。  

  「你好,你好。」米蜜雅笑盈盈連聲回應。  

  不曾見過韓雙雙帶異性朋友來店裡過,而且還跟對方手牽著手狀極親密,這顯然有姦情……呃,有內情喔!  

  看到准表嫂跟帥哥在一起,米蜜雅竟然感到有些興奮,而且很快的,她心中就有了很多綺麗的想像。  

  「朋友,對,是朋友……」韓雙雙這才暗呼自己愚蠢──她怎會帶高旭麒來蜜雅的點心小鋪呢?  

  都怪她一心只想當個稱職的「地陪」介紹好吃好喝的東西給他,而現在被蜜雅瞧見她這位「准表嫂」與從來沒見過的異性在一起,即使心胸坦蕩也難以自清,何況她與高旭麒正曖昧來著,進門時還手牽手哩。  

  虧心事果然不能做,偏偏她還笨笨自投羅網哪!  

  「咦?先生我覺得你很面熟耶!」米蜜雅兩隻眼睛直盯著高旭麒瞧,瞧著瞧著就半路認起「親」來了。  

  「喔?」高旭麒投以微笑,淡應一聲。  

  「啊!你是旭琳的哥哥,對不對?」米蜜雅雀躍地說。  

  「你認識旭琳?」  

  「嗯,我們是大學同學,我就是在大學畢業典禮那天看過你的。」米蜜雅繼續聒噪。  

  高旭麒對著活潑的米蜜雅又是微微一笑,點點頭而不語。  

  「想不到高大哥是雙雙的朋友,真巧喔。」  

  「蜜雅,我既然特地帶朋友來捧你的場,你就快點端出好料的來吧!」韓雙雙趕緊打住米蜜雅的喋喋不休。  

  「喔,是!雙雙,我今天烤了一批新口味的薄餅,那麼等會兒就請你們好好嘗一嘗囉!」米蜜雅連忙住嘴,只是在回去幹活兒之前,她仍忍不住壓低嗓音在韓雙雙耳邊說:「你放心,我是你這一國的,我絕對舉雙手贊成你爬牆。」  

  聞言,高旭麒不覺莞爾,這小妮子悄悄話說得有夠大聲。  

  「蜜雅你……」韓雙雙都已經不知如何接話了,又剛好瞥見高旭麒嘴角邪壞的牽動了一下,她更覺無地自容。簡直是想撞牆,而不是爬牆!  

  米蜜雅爬牆之說,可真是讓她心驚瞻跳、惶然不安呀!  

  「是的,我跟你同一國,絕不會隨便去跟我表哥告密,請你儘管放心。」不過如果是以教訓或取笑表哥為目的,那就不一定了!米蜜雅賊賊地笑著。  

  她之所以選站韓雙雙這邊,實在是因為她對玩女人像玩投籃機,抱起一個、丟一個的死表哥梁正彥那種爛男人超級不滿,真心希望韓雙雙替天行道,懲罰他、給他受點教訓。  

  「專情」二字是梁正彥看不懂的外星文,也大概是他一生無法體悟的神聖詞彙,若准表嫂韓雙雙敢有種弄頂綠帽來給他點顏色瞧瞧,那麼米蜜雅一定樂觀其成,拍手叫好!  

  所以,別說她會當個「抓耙子」去梁家告密,說韓雙雙與異性朋友手牽手出雙入對,若有需要,她根本就超想在韓雙雙背後推她一把,助她早日翻過哭牆,奔向值得追求的幸福而去!  

  變心、變心吧!早日離開梁正彥、也好早日超生!  

  哪裡有好男人就往哪裡去吧!  

  甩掉那棵多人爬過、已經腐爛的「糟木」,另擇良木而棲吧!  

  「我去忙囉!」在心中助念幾遍後,蜜雅笑了笑,輕快轉身回吧檯忙去,不再叨擾准表嫂的爬牆大業。  

  「蜜雅,事情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嗎?不是嗎?韓雙雙在心裡自答又自駁,心緒雜亂。  

  望著閃進吧檯內的身影,再將視線移回進店裡來便始終沉默的高旭麒臉上,她神情無奈,嘴角帶著苦笑。  

  「我真的是犯糊塗了才會帶你來蜜雅的點心小鋪。」韓雙雙終是懊惱地嘀咕了一句。  

  「足見你心懷不坦蕩。」高旭麒笑說。其實他真的看得出來,她跟他一樣,對於這次的會面根本無法以平常心面對。  

  他們以收授大紅包為前提,給了這次見面一個非常冠冕堂皇的正當理由,實地裡卻是一股移情別戀與橫刀奪愛並存的洶湧暗潮。  

  「你……」  

  「你不要生氣……因為我跟你一樣。」想愛的慾望,絕對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不……不是,我才跟你不一樣!」韓雙雙急切地連聲否認。  

  高旭麒淺笑未語,卻因她急於否認的反應,而使炯亮的目光蒙上一層沉影。  

  這女人不太好搞定……  

  如同他所猜測的,她既對舊愛守成不力,又對「新歡」的靠近心生畏怯。  

  她並不勇敢──她習於待在原地,悲憐地讓舊的人對她視若無睹,卻壞心腸地讓有心人癡望而不可及。  

  不,高旭麒不允許她偽裝冷漠,他的生命因她的出現而延續,他此生的愛情也因她而燃起,他是絕無可能放過她了,哪怕她現在是別人的,別說用偷用拐的,搶他都要搶過來!  

  為追求愛情而不擇手段、成為霸道的人,他願意!  

  「你怎麼不說話?你不相信我……」的清白?  

  「我相信你。」高旭麒雙臂交抱在胸前,正經的點頭。  

  「那就好……」見他沒有懷疑她的意思,韓雙雙這才將僵直的背放心地往椅背上靠去。  

  「我相信你跟我一樣,想戀愛。」  

  轟──  

  他講得那麼坦白,韓雙雙驚嚇過度,好不容易才鬆懈的背脊立刻又挺得直直的。  

  「別忘了我是梁正彥的未婚妻!朋友妻不可戲……這道理你懂不懂?!」韓雙雙又驚又怒,更因自己胸懷一點也不光明磊落,導致她簡直羞愧到最高點。  

  「你言重了。」  

  「我言重?我哪句話言重了?」  

  「雖然你是別人的未婚妻,但我要的不是只跟你玩場戀愛遊戲,我真心想跟你在一起。」  

  「我是別人的!」  

  「表面上看起來是。」實際上可是很有討論及取代的空間。高旭麒兩眼直視著她,只見她滿臉錯愕,朱唇微張根本不知如何駁斥他。  

  足見他又說中了她的心坎。  

  道德規範人心,總限制不了感情的發生,而一味的壓抑未必是好事。  

  固然高旭麒與韓雙雙兩人只見過三次面,卻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之間存在的肯定不是只有救命之恩,一定還有其它!  

  這其它,包含的是愛情,還有他在遇見她之後,就變得很渴望擁有的……永恆。  

  ***

  離開了蜜雅點心小鋪,時間並不晚,高旭麒也沒有就此與韓雙雙辭別的打算,倒是韓雙雙在情緒愈來愈紛亂之下,急著與他分手。  

  「高先生,謝謝你的大紅包,時間不早了,」天殺的!時間根本還很早,她在睜眼說瞎話!「我想我們應該……」  

  「不要這麼快跟我說再見。」高旭麒打斷她,語氣平靜卻無比堅定。  

  「不說再見,不然還能怎樣呢?」韓雙雙垂首喃喃地說,驚覺自己所言不當,連忙揚起視線,急於解釋。「我的意思是說,是說……」  

  「如何?」他靜待下文。  

  「你覺得呢?」韓雙雙無話可說,索性將問題丟回去給他。  

  「怎樣都好,我就是不想這麼快跟你說再見。」  

  「你……」韓雙雙正不知如何接話,手機鈴聲適時地透過她的手提包悶悶的響了起來。「抱歉,我接一下電話。」  

  高旭麒面無表情點頭,心想該不會是梁正彥打來的?如果真是梁正彥,那麼他倒想聽聽她如何對梁正彥說明,她現在跟誰「廝混」在一起。  

  「喂,雙雙!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電話裡是孫亞敏的聲音。  

  「亞敏,什麼事?」韓雙雙一聽孫亞敏那事態嚴重的口氣,眼皮一跳,心臟也突地蹦跳得快,就怕她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我剛看見梁正彥帶一個女人進去一家婦產科,那個女人在哭,好像哭得很傷心耶!」  

  婦產科?!  

  「這……」韓雙雙整個人一震,腦中塞滿「婦產科」三個字卻無法做任何思考。  

  「我看八成是梁正彥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帶人家去解決麻煩的。」  

  「解決麻煩?」  

  也就是說梁正彥不只玩女人,還把那女人的肚子搞大,然後現在不想負責,所以帶那女人去……拿孩子,而且那個女人哭得很傷心?  

  這梁正彥真不是個好東西!  

  要玩,就讓他去玩個盡興,她也眼不見為淨,但現在可好了,他搞大了對方的肚子不負責,甚且敢做出「殺生」的事情來,這可惡的行徑要教她如何接受與認同!  

  韓雙雙握緊拳頭,渾身發抖,不知怎麼辦才好!  

  冷靜,她應該冷靜。  

  亞敏所見未必是事情的真相,她不能隨隨便便就聽信。至少要在她親自證實之後,才能決定該如何與梁正彥攤牌。  

  「雙雙,你還好嗎?」好一會兒沒聲響,孫亞敏擔心的問。  

  「亞敏,他們還在那個地方嗎?」礙於高旭麒在場,韓雙雙壓低聲音,話說得小心也婉轉。  

  「嗯,剛進去不久。雙雙,你要來嗎?」  

  「我?」  

  要去嗎?她該去嗎?  

  經孫亞敏這麼一問,韓雙雙下意識看著高旭麒,他那凝重的神情似乎正在對她訴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願這麼快說再見」……  

  她慌了,亂了,也忽然覺得自己的處境好羞窘、好悲情。  

  如果她就此與他道別而去追查梁正彥,那麼高旭麒除了失望之外,應該會更加地恥笑她吧?再者,梁正彥背叛她至此,她又有什麼好眷戀的?  

  身旁的高旭麒不管眉目之間還是舉手投足,在在對她都是一種真情的流露與渴望,她還顧忌什麼?  

  「亞敏,算了。隨他去吧!」韓雙雙視線停留在高旭麒臉上不曾再移開──她不管了,不管梁正彥與什麼女人糾纏不休,她眼前的男人正以眼底深沉之光對她散發熱情。她需要那熱情!在一遍遍傷心,信心點滴消失之後,她的生命需要注入一股新的力量和熱情,否則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因為心靈乾涸而死!  

  掛斷電話,韓雙雙往高旭麒面前靠近一步,帶著柔笑以及眼裡澄亮的星光。  

  「不要說再見,今晚絕不跟你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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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車子後座裡,韓雙雙側身橫躺佔去三分之二的座椅空間,頭枕在高旭麒的腿上,睡得沉熟。  

  一夜促膝長談,打開話閘子的嘴巴停不了,不管是她、還是他,都是此生第一次的經驗。  

  她累了,就孩童般地睡了。他也困了,但是望著她甜美的睡顏,就一點也捨不得闔上眼睛休息一下。  

  「總經理,真要讓福星小姐這樣睡到自然醒嗎?她已經睡了一兩個鐘頭,你看天都亮了耶!」坐在駕駛座上的阿武轉頭詢問高旭麒。  

  「嗯。」高旭麒實在不忍喚醒她,哪怕自己的腿已經麻了不知多久。  

  他喜愛現下腿上這又麻又熱的感覺,因為那代表的是她對他的信賴,與接納他的溫度。  

  從來就不懂得什麼叫不忍,認識她之後,他懂了。  

  自初見面發生意外那一天起,他對她就一直有於心不忍、於情難捨的感覺。  

  不忍拋下她孤單,不捨她一個人落寞。  

  只要接觸到她那雙交錯著驕傲與自卑的眼睛,聆聽著她那刻意對他疏冷又不自覺熱情的聲音,他的靈魂便由她牽引,不分東南西北地隨她繞轉。  

  不顧一切愛上她,也一定要無所不用其極得到她的愛。  

  「總經理,我看你也很累了,不如我送你們回飯店睡覺,然後給她……」吃下去!  

  任憑阿武再大膽,也不敢將心裡話老實說出來,但他那副「猥瑣」的表情看在高旭麒眼裡,卻是有夠欠揍了!  

  「你最好思想給我純正一點,不然小心我敲破你腦袋,再縫了你的嘴!」當他高旭麒是人渣嗎?!他怎麼可能做出那種趁人熟睡、強行上床發生關係,只求一時快感不問後果、天理不容的事來!  

  「是是是,我閉嘴。」阿武以手掩口,乖乖將頭轉回去,端坐於駕駛座上正視前方,再不敢造次。  

  「隔間。」高旭麒冷硬命令。  

  「喔,是。」阿武正經八百回應,立即將前後座的隔間板升起。  

  呿──總經理該不會是打算就地吞食吧?剛剛竟然還故意裝得跟聖人一樣……哼!不肖總經理,只會欺壓他這小跟班!  

  前後兩相隔,什麼好戲都看不到了,阿武實在無法不偷偷在心裡哀怨幾聲!  

  就在車內隔間升上,將多管閒事的阿武杜絕在外時,韓雙雙小臉在「枕頭」上蹭了蹭,睡眼悠悠轉醒。  

  她一蹭,再蹭,極端挑逗的動作,贈得高旭麒忽地全身躁熱,沉穩內斂的他鮮少如此衝動,他暗叫不妙。  

  前幾秒才義正詞嚴說自己不是那種作奸犯科的人渣,這一秒卻快要忍不住犯罪。  

  只因她小小的、嚴格來說根本絲毫不具情挑意味的幾個磨贈?  

  「你醒了?」低頭與她半睜的眼接個正著,他趨冷的語調其實來自翻山倒海的慾望。  

  「高旭麒?」喃念著他的名字,她覺得好不真實。漫長一夜的廝守,像是做了場縹緲又極端值得回味的夢。  

  「嗯?」他應聲,嗓音不太鎮定,害他覺得對於操縱自己情緒的道行還太淺。  

  「不好意思,佔用了你的腿……」說著,韓雙雙離開他的腿,撐起身子坐好並整整衣裳,理理稍嫌凌亂的頭髮,再吞了口口水,滿臉歉疚。  

  「我喜歡你的佔用。」  

  他此話一出,又使韓雙雙臉紅了!  

  為什麼那樣一個看起來冰冰冷冷、常常面無表情的男人,說出口的話竟然那般煽情,而他的煽情又讓她找不出一絲虛偽或輕浮?  

  「謝謝你喜歡我的佔用。」韓雙雙尷尬的道謝。為了這個原因道謝似乎很奇怪,但沒辦法,在他面前她的反應常變得莫名其妙。  

  「不客氣,有機會隨時歡迎你。」哎!不只韓雙雙懊惱她自己變笨,連高旭麒都快受不了他自己的噁心!  

  老天!他高旭麒,大家公認智慧與相貌並存的優秀男子,竟會因愛上一個女人,而變成言不及義又噁心的人!  

  「對於這樣的我,你是如何看待的?」  

  兩三次的見面,她與高旭麒聊過很多話題,兩人都很有默契地盡量不去提梁正彥,除了言談間他總有意無意地表達出,他對她這個所謂別人的未婚妻有強烈追求慾望之外,他從沒說過一句梁正彥的不是。  

  從他常常沒有表情的神態中,她仍舊看得出來,他對於梁正彥的風流本性根本已經太熱悉,而他之所以隻字不提,肯定是怕傷了她的自尊心。  

  「對於這樣的你,只能說愈看愈美。即使你睡到臉色有點蒼白,頭髮有點散亂,還流了幾滴口水在我褲子上,但整體來說,你是很美的。」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韓雙雙笑了,冷調的男人討好起人來時,還挺得人歡心的。  

  「那麼是怎樣?你希望我說什麼?」  

  「批評,請你批評我。因為我是別人的未婚妻,卻與你廝混徹夜不歸。」  

  「不如你先批評我,對於一個正常的單身漢,竟誘拐別人的未婚妻廝混一夜還不忍分手,請問你有什麼看法?」  

  「在我說出看法前,針對『誘拐』二字你要不要再翻供或修飾一下?還是大瞻直接承認,你的確是在誘拐我?」  

  「我不用翻供、也不用修飾。你聽清楚了──我確實是在誘拐你,但是……」語氣驟停,看來是有個關子準備拋售。  

  「但是什麼?」  

  向來欠缺表情的高旭麒,突地輕輕斜挑了下那道英氣十足的劍眉,調情意味濃到快嗆死人。  

  「你說呀!」雖被他的俊顏迷住,韓雙雙卻也沒忘追問他的大關子。  

  「是你誘拐我誘拐你。」  

  非關面子問題,確實是她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種難以抗拒的誘惑,否則他不會讓自己的感情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深陷下去。  

  為了得到她,他怎能不反過來誘拐她?  

  他的誘拐,是愛、是真情,更是想追求永恆愛戀的決心。  

  「咦……」那到底是誰誘拐誰?韓雙雙兩眼疑惑。  

  「好了,別傷腦筋。是我誘拐你!你只是不幸被我誘拐成功。」拘謹的高旭麒居然放聲一笑,大手撫上她的後腦杓,親密的動作做得自然又隨性。  

  「想反駁你,竟又覺得多餘,我真矛盾。」韓雙雙愕然一笑。  

  「我懂。」  

  「那麼?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我是別人的未婚妻卻跟未婚夫以外的男人獨處一整夜,你總不會告訴我,這很正常,這沒錯?」  

  「不,這當然不正常,當然也有錯,不過我只希望你,勇敢。」高旭麒的回答算是點到為止。  

  「勇敢?」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勇敢。比如說,勇敢拒絕,或勇敢接受。」  

  「你很厲害。」他沒說一句重話,卻句句是重話。韓雙雙不知該佩服他手段高竿,還是陰險詭詐?  

  「你也不笨。」高旭麒顯然很滿意她對他的瞭解。「那麼你呢?如何看我這個誘拐人妻的壞蛋?」  

  「我覺得你應該被毒打一頓。」韓雙雙嫣唇微勾,狡猾地笑著。  

  「我跟你想的,剛好完全不一樣。」  

  「喔?難不成該對你歌功頌德?」不被道德禮教轟死就不錯了,還冀望歌功頌德?不會吧,他不至於這麼狂妄吧?  

  「不需歌功頌德,只需……」只需要她一個吻。  

  不知從見面的哪一分哪一秒開始,他就想吻住她那張嬌艷的美唇……凡夫俗子如他,雖以心中有愛意為先,卻也嚮往因肢體接觸所擦撞出的火花。  

  「你……」  

  才瞧見他的身子往她靠過來,緊接著就感覺他的渾厚氣息逼近她鼻尖,她雙手本能的頂住他已然快貼上她的胸膛!  

  「我能吻你?」都欺上身了,大男人本該一不作二不休吻下去就是,但見她驚慌,高旭麒倒願意君子點,詢問一聲。  

  「不能!」韓雙雙大聲拒絕。  

  枕在他腿上睡了一兩個鐘頭,漫漫長夜,兩人在言語間更是無盡地曖昧,這些都算過火了,若再真的發生什麼,那麼屬於禁忌的一切可能性,就更無法遏止了!  

  「我再問一次,我能吻你嗎?」  

  「問十次,我也一樣都說不能。」韓雙雙別開視線,不敢接收他情切又懾人的灼熱目光。  

  「你果然不如我想像中的勇敢。」  

  「隨你怎麼說!」  

  韓雙雙生氣,氣他急欲攻城掠地的狂霸,更氣自己之所以拒絕得特別用力,是因為她想要卻不敢要!  

  縱使她告訴過自己一百遍,她也想玩玩背叛的遊戲,但她就是做不來!  

  半吊子出軌,放不乾脆,收也不甘心。  

  「隨我怎麼說?那麼我說,我吻定你了!」  

  不想再多聽一句她的拒絕之語,高旭麒強硬的話才一說完,大掌略微粗魯地轉過她已別開多時的臉龐,蓄勢待發的吻隨即落在她微顫的柔嫩唇瓣上──  

  不,還差一點!  

  差一點四片冷熱溫度不同的唇就要貼合了,真的只差一點……  

  「總經理,很抱歉打擾你們!警察來開紅單,我得趕快開走,麻煩你們坐穩了!」  

  隔間板降下之際,阿武的吼叫聲隨即傳人正要接吻的兩人耳裡,緊接著車子猛烈一震,往前一衝,後座兩張相貼近的熱臉兒霎時被迫分開一大段距離!  

  為了避免因車子突然啟動而引起危險碰撞,高旭麒及時將韓雙雙抓入懷裡、護著她的頭部,緊緊擁住。  

  突發狀況使她整個嚇呆,他則滿臉惱怒,在情潮撤退,火氣進攻之下,忍不住爆吼──  

  「章家武──誰教你將車停在紅線上的?!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哇!」阿武一聽總經理連名帶姓的吼他,不禁大哭出聲。「對不起!我昨晚一時沒注意啦,總經理,對不起啦!」  

  阿武一面哭著求饒,一面把車子不要命似的往安全地帶飆去。  

  ***

  這天中午近休息時間,韓雙雙工作甫告一段落,那位「好久不見」的未婚夫梁正彥正好走進她辦公室來。  

  「雙雙,走吧!我們一起去吃飯。」  

  「喔。」她平淡無波的應了他一聲,差點問候他一句「你還活著啊?」  

  他的邀約,肯定不是良心發現,八成只是剛好興之所起,想來好好哄一哄她這個被他冷落也不知要抗議的笨未婚妻。  

  所以,她連一點點「好不容易他還記得他有她這個未婚妻」的高興成分都沒有。  

  頂著梁正彥未婚妻的頭銜,她除了覺得窩囊,還是窩囊,愈活愈不快樂。若不想再跟他繼續有名無實下去,她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跟他攤牌?  

  重新取回自由,就算不為別人,也該為她自己的未來著想。  

  「怎麼?這麼冷淡?不高興跟我一起吃飯啊?」  

  餐廳裡,望著向來溫馴可人的未婚妻竟頂著一張憂愁不歡的臉,梁正彥覺得相當奇怪。  

  「沒有啊,只是不明白你怎麼突然有空找我一起吃飯?」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你會找我商量事情?」這可真教她吃驚了!  

  「雙雙,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商量。」梁正彥欠了欠身,突然握住她輕置在桌面上的手。  

  「那麼你說啊,什麼事?」瞧他從來沒有過這般正經,韓雙雙猜他肯定是遇上什麼難解的大麻煩了!  

  莫非正是與那位被他搞大肚子的女人有關?  

  「我爸媽最近又一直催我趕緊跟你結婚,說什麼他們急著要抱孫子,可是你知道的,我並不想這麼快結婚,所以雙雙你有空去勸勸我爸媽吧,要他們別急,我們兩個都還年輕,不是嗎?你應該也不急著嫁給我,對不對?」  

  「你要我怎麼說呢?」韓雙雙冷笑,搖頭。  

  求老天爺救救這個放浪形骸的男人吧!他怎麼可以自私自利到這種臉不紅氣不喘的地步?  

  不想完成婚約最後一道神聖的程序,他不靠自己去勸服他的父母,反倒要她這個一直在等待他收盡玩心、然後一起攜手走入幸福婚姻的未婚妻去當說客?  

  他到底將她當成什麼了?  

  他以為利用區區一隻戒指,就能將她永遠套牢,教她無怨無悔為他等待,苦巴巴等他一句不知何年何月才會開口的「雙雙,我們可以結婚了,來結婚吧!」  

  不,她不是玩偶,也不是沒生命的木頭,她有血淚、有感情,更有一股積壓已久,終將爆發的強大叛逆力量。  

  要擁有愛情才能感覺安心的女人,得不到男人細心呵護和寵愛,她會想辦法從指上這小小一圈卻無比沉重的枷鎖中逃脫出去!  

  「雙雙你覺得這很好笑嗎?」  

  」不是,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伯父伯母急著想抱孫子,你為什麼不乾脆讓那個女人生下你的小孩,而選擇去拿掉?」  

  「等等,雙雙,你說我該讓什麼女人生下我的小孩?」梁正彥一臉茫然。  

  「跟你老實說吧!前不久,有人看見你帶一個女人去醫院拿孩子……」  

  「亂講、亂講!誰跟你說我是帶任蓉去拿孩子的?!」梁正彥大聲駁斥。  

  「呃?任蓉?」韓雙雙沒看過他那麼激動,感覺有些錯愕。  

  至於任蓉,她是大華企業的行銷部副總,和梁正彥時常有工作上的接觸,這韓雙雙沒什麼好置喙,只是沒想到任蓉和梁正彥也有一腿……  

  哎,難道只要是女人都逃不過梁正彥的魔掌嗎?  

  「那天我跟任蓉洽談公事,談到一半她突然身體不舒服,據她自己說是你們女人常犯的生理痛,看她痛得臉發白、又哭又叫的,我只好趕快帶她去醫院了!」  

  不論公與私,梁正彥很少對韓雙雙詳述他與任何女人在一起時的情形,可能因為他跟任蓉之間真的是清白的,於是比起他平常的避重就輕,現在更是理直氣壯得好像他是個了不起的正人君子。  

  「你那天晚上都在談公事?」難道是她猜錯了?  

  韓雙雙不喜反憂,心口像中了一箭……  

  「對呀!那天忙得快死掉,陪任蓉看完病、送她回家之後,我一回到家就累癱了!真是好辛苦的一天。」  

  可不是嗎?想他大男人一個,尋歡作樂玩通宵都還能生龍活虎不曾嫌累,怎地偶爾忙起公事就累得好像老爺爺咧?  

  「你……辛苦了。」誤會了他,韓雙雙有些歉疚。  

  他為公事繁忙,她意志不堅又負氣帶著背叛之心與高旭麒「廝混」一夜,還差點接了吻,做出對不起梁正彥的事情來……  

  可是,她總不能因他一次正經沒犯錯,就故意遺忘或原諒他過去的百件風流韻事吧!  

  「還好啦,偶爾辛苦一下也很不錯。」要知道他陪女人玩也是很累的。  

  「正彥,你對我到底……」  

  「雙雙,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的,我為你戴上這只戒指就是代表我一定會娶你。」怕她囉唆,梁正彥趕緊搶白。  

  聞言,韓雙雙一愣。  

  這訂婚戒不是代表愛和永恆嗎?它只代表簡單一句「我一定會娶你」,聽來不痛不癢,還帶點施捨意味的承諾?  

  「可是我覺得你並不是真的想跟我結婚。」別說他了,現在連她自己都沒什麼意願和他結婚。  

  他三心二意,韓雙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  

  「雙雙,」梁正彥硬是不讓她說完想說的話。「別跟我無理取鬧。」  

  「你可以女人玩過一個又一個,身為你未婚妻的我,就不能要求你認真一點看待我們的婚約嗎?」  

  「你今天是怎麼了?不正常又囉哩囉唆。」梁正彥蹙起眉心,感情不專的男人堂而皇之斥責起無辜的未婚妻。  

  「算了,沒事。」  

  「該不會,你看上別的男人,拐彎抹角問我一堆有的沒的,目的就是想跟我分手?」梁正彥突起疑心,斜睨著她。  

  「我……沒有!」  

  韓雙雙挺直背脊,縱然心慌得厲害,腦海裡忽而被高旭麒的影像給塞得滿滿的,她仍努力不洩露出半點自己已走上歧路的荒唐。  

  「最好是沒有,不然我可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  

  「你什麼意思?」韓雙雙努力維持鎮定,聲音卻不自覺地發抖。  

  「意思就是說,如果你愛上別的男人,我也許會大方成全你、放你走,但最可能的是,我根本不會想要成全你,而是選擇殺死你、或殺死對方也說不定。」梁正彥的神情介於恐嚇與玩笑之間,讓人分不出是真是假。  

  「你別開玩笑……」這男人真可惡!竟撂下這種卑鄙又沒人性的狠話。  

  「你只要記住,不要惹我、不要背叛我、不要愛上別人,你就不會有事。」梁正彥抓緊她的手腕,厲色警告。  

  「真不公平,為什麼你允許自己花心,而我就必須對你從一而終?」韓雙雙掙開他的掌握,不悅地回嘴。  

  她只是個平凡又普通的小女人,她也是需要被討好以及公平對待的,憑什麼不專情的他好意思大言不慚要求她不能有二心?!  

  「好啦!別生氣,總之你好好等我,我們總有一天要結婚的。所以現在我爸媽那邊,就要麻煩雙雙你去勸一勸囉。」前秒逞兇鬥狠,後秒若無其事,梁正彥表情變換之快,比起川劇變臉,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他以三言兩語輕易下結論,她似乎永遠沒有說不的空間與權利。  

  自私的男人只顧著自己想再多瀟灑快活幾年,根本無暇顧慮這女人的青春已漸漸在他的牽制中流逝、不回。  

  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韓雙雙無奈地一口接著一口吃飯,全然食不知味。  

  背叛之路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麼好走,個性不一樣,對相同一件事的感覺也就不一樣。  

  真要繼續等他、等下去?  

  不等的話,他會留她活路走嗎?  

  如果你愛上別的男人,我也許會大方成全你、放你走,但最可能的是,我根本不會想要成全你,而是選擇殺死你、或殺死對方也說不定。  

  你只要記住,不要惹我、不要背叛我、不要愛上別人,你就不會有事。  

  一想到這些話,她就不得不心生恐懼而有所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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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抽煙,想她。  

  喝口茶,想她。  

  盯著公文,想她。  

  打開電視機,他還是想著她。  

  到底要為她心神不寧到什麼時候?!  

  高旭麒大動作從椅上站起,氣惱萬分地推開辦公室門,大步往廠房方向走去。  

  他總不能放下公事不管而一天到晚往台北跑,也不可能像好友段予書一樣,為了追女人,就包袱款款離鄉背井跑去跟佳人當鄰居,來個近水樓台。  

  他的情形跟段予書截然不同,不能如法炮製,因為韓雙雙所在的樓台裡有個「佔位置卻不發揮功能」的假男主人。  

  此刻高旭麒之所以心浮氣躁,跟那擺著好看的假男主人倒沒什麼直接關係,而無非是早上從撥給韓雙雙的電話中,收到了一句先使他心情蕩到谷底,最後變成火燒山的話。  

  我不想再和你見面。  

  就是這句話讓向來穩若泰山、胸有成竹的他,一整天沉不住氣、火冒三丈、坐立難安之外,連走路都像上戰場般,風吹草動中部充滿殺氣。  

  上次見面後,明明說好要保持聯絡,明明說好想見面時就約見面,為什麼才沒多久,一切就變了?  

  百思不解,直接問她,她又支吾其詞,惹得他更加火大。  

  哼,不見面?  

  她說不見面就不見面,那他高旭麒不就太沒個性了?  

  「韓雙雙,給我理由。」鬱悶到極點,決定坦開心胸問個清楚。  

  高旭麒邊走邊拿出手機狠狠的撥,連一旁有三兩員工偷指著他竊竊私語,他也當沒看見。  

  「什麼理由?」彼端韓雙雙在手機鈴聲響了又響之後,無奈接起。  

  「不見面的理由。」根據前例,兩人見面要找理由,現在也要為不見面找個理由,否則他不會服氣。  

  「我是別人的未婚妻,你本來就不該再……騷擾我。」騷擾?不,她逼不得已才用這樣的字眼!  

  天曉得他的追求不叫做騷擾,而是誘惑,一種令她無法抗拒的愛情誘惑,禁忌的意味愈濃郁,誘惑的氣息便相對的渾厚。  

  問題是,殺機,儼然已在背後等著她,或他。  

  為了保護他,她必須抗拒他。  

  「說得真好!我竟然是在騷擾你?!」難道他們之間存在著的不是美麗的致命吸引力,而是他沒品的騷擾?  

  「沒、沒錯!我覺得你的騷擾讓我很困擾,所以請你別再約我了,我不想再跟你見面,我們本來就不應該在一起。」  

  「你最好是真的那樣想。」高旭麒咬牙。  

  「不然你要我怎麼想?我又能怎麼想?我除了認命、安分守己,還能怎樣?誰教我是別人的未婚妻……」  

  「那你就不要當別人的未婚妻!」既是未婚,事情就沒那麼複雜!  

  高旭麒氣急敗壞一舉斬斷她的話,聲音之大、力道之重,連他自己都錯愕不已,耳膜差點給震破掉!  

  這是他認識她以來,第一次說出的所謂「慫恿」、「教唆」犯罪,以破壞別人婚約的話語。  

  對他而言,她是誰的未婚妻,跟她是他想追求的女人,之間固然有不可忽視的關係,但那絕不會是個阻礙,就算是,他也會想辦法擊破!  

  「你瘋了!」韓雙雙硬生生被吼得眼淚掉下來,氣到渾身發抖。  

  這算什麼?高旭麒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吼她、凶她?好像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他們,他們之間又沒什麼……他怎能那樣霸道地要求她不要當別人的未婚妻!  

  他沒資格、他不可以!  

  然而,他又為什麼不可以?  

  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嗎?他們之間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  

  如果沒什麼,她何以一天到晚想念著他,津津回味那幾次物以稀為貴的見面相處情景?  

  與他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難得的心靈相契、每每無意間發生的令彼此臉紅心跳的肢體碰觸,並肩依偎感受著彼此體溫,恨不得將祖宗八代、以及自己生命裡所遭遇過的所有喜怒哀樂都拿出來聊的那一夜,不都是她這陣子以來每天回味無窮的嗎?  

  她對他的念念不忘,怎可能是全然沒有意義的?  

  不,若說他們之間沒有什麼、若說他沒資格要求她退出那樁可笑的婚約,那才真是怪事!  

  「是啊!我瘋了!從來沒發瘋過,原來發瘋就是這個樣,我終於懂了,真是謝謝你給我這個難得的經驗!」  

  瘋了的感覺,天殺的真夠凌遲人!  

  高旭麒狠掛上電話,持續咬牙切齒地往廠房方向疾走。  

  其實──  

  當他面對一扇貼著個煙斗標誌圖案的潔淨門板時,他才發現自己氣到發昏,竟錯走到廁所去。  

  韓雙雙!  

  生平第一次,這麼痛恨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還是他愛得要死、想得要命,準備疼惜一輩子的。  

  ***

  與高旭麒結束通話後,原本日子就過得不甚開心的韓雙雙,更是一整天悶悶不樂。下班後回家躲在房裡頹廢半個晚上,又情難克制的哭了半小時不止,眼睛哭得快跟鹹蛋超人一樣──不,照過鏡子之後,她覺得自己應該叫做紅蛋超人。  

  身為梁正彥的未婚妻,為什麼她就要獨守空閨、無時無刻忍受著寂寞和被他背叛的煎熬?。  

  為什麼她就不能霸道一點,要求他來陪伴她?那是他身為她未婚夫所應該盡的義務不是嗎?  

  於情於理,她都不該放任他在外面四處風流危害社會。  

  將他抓回來吧!在她需要人陪伴和安慰的時候,他該負點責任,否則他就該放她自由,而不是揚言她如果變心就要殺死她!  

  「正彥,我很無聊、我很寂寞、我很空虛、我很孤獨,你來陪我好吧?」  

  有人說,用最窮極無聊的話語可以試探出對方目前對你的熱情與忍受度,好吧,算她韓雙雙白目不知死活,竟對著最不適當的對象用了這個方法。  

  「你別鬧了,我很忙耶!」  

  「忙著解決別的女人的無聊、寂寞、空虛和孤獨,是嗎?」韓雙雙冷冷嘲諷。  

  「我不想跟你說那麼多!」  

  「你到底將我這未婚妻當成什麼?!你以為我是笨蛋嗎?」韓雙雙聲量提高,臉色登時漲得通紅。  

  就算她是笨蛋,也不可能永遠都是個任人耍弄、滾來滾去搞不好就被摔得稀巴爛的笨蛋,笨蛋也會想要找時機變聰明、變強硬!  

  而梁正彥是個什麼爛東西,要欺人太甚就莫怪別人反彈!  

  「我說,你別鬧了,煩死了!」電話那一頭,梁正彥的確是正與一女伴赤身裸體耳鬢廝磨中,被未婚妻一胡亂,他的火氣也整個爆發。  

  「是,我別鬧。你以為我喜歡鬧你?我是不能去鬧別人,所以才來鬧你!梁正彥,你別以為我喜歡鬧你──」我根本是想離開你、跟你一刀兩斷!  

  到此,韓雙雙頹然住嘴。  

  說那麼多有什麼用?梁正彥空有人形和人名,只怕永遠是只聽不懂人話、不懂道理的衣冠禽獸……  

  不、不對!他應該禽獸不如,因為世上有很多可愛的禽獸是聽得懂人話、善解人意的。  

  這無藥可救的男人絕不能要,她一點也不想嫁給這種男人!  

  連鬧都不能鬧,她還冀t望他會一輩子疼惜她、愛護她嗎?  

  不,不可能的!  

  好,這下就算有被他殺死之虞,她都要跟他解除婚約!  

  「你愛鬧誰就去鬧誰,別來鬧我就好!」梁正彥不堪被她吼,所以也很不客氣的給她凶吼回去。  

  處處大方留情的男人,對她竟是可以雞腸小肚到這樣令人髮指的地步,很、很好!多謝他的「示範」,韓雙雙是真開了眼界見識到什麼叫無情。  

  「最好你記住你說的這句話!梁正彥,我們解除婚約吧!」受夠了,受夠了當沒人垂憐的小媳婦兒了!  

  她要勇敢去追求自己的未來和幸福,不要再看他臉色、仰他鼻息過日子了!  

  韓雙雙忿然掛斷電話,急喘的胸口起伏不定,想哭卻哭不出來……眼淚大概是剛剛為高旭麒而哭,哭得差不多沒了,現在真的一滴也擠不出來。  

  不過,不可諱言,在她以豁出去的姿態大聲跟梁正彥提出解除婚約之後,她不感到害怕,反而覺得人生還滿有希望的。  

  希望……  

  對,她的希望就是高旭麒!  

  唯有在他情深意重的雙眼中,她才看得見希望!  

  去找他吧!找那個無論她有多無聊、多幼稚或多無理取鬧,都對她不離不棄、很願意愛護她的男人,高旭麒!  

  只要找到對的男人,她的人生就會由一張畫壞了的淒慘素描轉變成一幅色彩鮮明、生動的美麗油畫。  

  但是,此刻先別費心幻想她的人生是否即將因為高旭麒而大放光明,當下是她想念他想得緊,恨不得馬上見到他!  

  高旭麒、高旭麒、高旭麒!她腦裡轉著、心裡念著、嘴裡喊著的全部都是高旭麒,再也沒別的了!  

  ***

  「喂?」  

  「我想見你,我要見你!」  

  顧不得禮貌,電話一接通聽到高旭麒的聲音,韓雙雙就瘋狂的對著話筒吶喊,眼淚也不知不覺又掉下來了──原來她並非沒淚,而是存起來專為有情人流的。  

  「理由。」高旭麒怔了下,冷冷回應。  

  說不應該再見面的是她,哭喊著要再見面的也是她,她喜歡耍著他玩,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總要先拿個理由來再說吧!  

  「啊?理由?」韓雙雙一愣,頓時語塞。  

  她都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他還堅持依照慣例要先知道理由?!看來他也沒那麼好捉摸嘛!  

  莫非存心刁難她?若真如此,那麼這個男人的報復心還真重啊!  

  「沒有理由,什麼都免談。」  

  被她狠狠傷過的情感,不可能因她隨便丟來一顆看起來很誘人的甜糖,他就心滿意足的以為自己被補償了。  

  不,他可沒那麼好打發!一次就讓她看清,往後好記取教訓。  

  「如果真要我說出個理由來,其實,我的理由還挺多的,不知從哪一個先講起比較好?」  

  在與梁正彥決裂後,韓雙雙根本就千頭萬緒沒個準兒的,唯一清楚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想要馬上見到高旭麒。  

  所以,想見到他,就是唯一的理由。  

  可是如果真要細想細分,那麼她要見他的理由,簡直有太多太多個,並非電話中三言兩語能道盡。  

  「講最重要的一個就好。」他要求也不多,只要她說出一個理由能撫平他整日所累積下來的憤怒,他就饒她。  

  「我,我想你!」  

  是嗎?!想我?!嗯,好聽又不跳針,但前後未免差太多。  

  「這是謊言,還是確切的理由?」高旭麒受寵若驚卻不肯輕易相信。  

  「高旭麒,我要見你,我真的想要見你!」她不耐煩再解釋,抓狂大喊。  

  「你先冷靜。」  

  高旭麒將原本貼在耳際的電話拿開,先前耳膜是差點被自己的怒吼給震破,這下是差點被她的尖叫給刺穿。  

  這女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反覆無常、陰晴不定。  

  「我冷靜不下來,我要見你,我就是要見你嘛……」韓雙雙軟弱地啜泣著。  

  唷,哭了?!  

  高旭麒心一懾,不捨之情隨著她傳來的哭聲而漾滿心頭,他即刻應允:「好,我按照原訂計畫,這星期五晚上就去台北找你……」  

  「不,不要星期五!」星期五太慢了、太慢了,她等不及!  

  「星期六?」  

  「不要,不要星期六,更不要星期天!」除了現在、立刻、馬上,任何時間對她來說都是最殘忍的折磨。  

  「小姐,不然請問您什麼時候方便?」高旭麒好氣又好笑,不知這小女人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現在,我現在就要見你!」韓雙雙忽由啜泣變成狂哭,因為她深深知道時間和空間正是需要她忍耐和跨越的雙重大阻礙。  

  就算他放下電話立刻插翅動身前來,也至少需要兩三個鐘頭以上,她根本不可能「現在」就見到他的人。  

  「你真這麼急……雙雙,我還在公司加班,加完班再上台北去最快也差不多要凌晨兩三點才能到,所以我是絕無可能『現在』就站在你面前讓你看的。」  

  「我不能等到半夜二三點,我不能等!」還要等五六個鐘頭,分明要她因等不及而悶死、慌死!  

  「不然你來。」  

  「好,我去,我去,我馬上去!」與其要她坐著空等五六個鐘頭以上,不如花個把鐘頭搭高鐵實實在在往他所在的地方奔去!  

  「真要來?!」他隨便說說,她還真二話不說的就要來?  

  「要!」電話一收,韓雙雙跳下床鋪,開始以逃難似的極速,打包行李。  

  「雙雙……」他喊著,彼端已沒了聲響。  

  電話掛那麼快,是急著趕快來到他這裡吧?  

  甜甜滋味掠過心坎,隨著她展現出來的心急如焚,高旭麒也不禁熱烈期待著她的到來。  

  這女人,像著火又像淹水災,整得他心情起起落落,而他卻不能不愛!  

  ***

  高鐵嘉義站  

  「總經理,福星小姐到了!」阿武一見到韓雙雙的身影,像見著多年未見的親人般高聲喊著,比高旭麒還興奮。  

  「我看見了。」高旭麒低聲應答,表情波瀾不興,內心著實為那朝他飛奔而來的佳人悸動不已。  

  「福星小姐,這邊、這邊……」阿武熱烈地對著韓雙雙招手,然而當韓雙雙奔到他面前卻視而不見,而逕往高旭麒懷裡投撞過去時,他只能一臉哀怨,默默垂頭在熱情相擁的兩人背後哭泣。  

  嗚,情人相見、阿武分外眼紅……福星小姐急什麼,好歹跟他阿武打聲招呼,也不至於佔去她太多時間嘛!  

  一想到待會兒上車勢必又會被總經理一聲令下,隔間阻礙,他就什麼都沒得瞧,阿武更覺人生無趣。  

  「我終於見到你了!」韓雙雙將高旭麒的頸項攀得死緊,偎在他胸前的臉也貼得密不透風。  

  高旭麒沒說話,只是摟緊了她,他的擁抱力量足以說明他對她的期待與蓄積的熱情。  

  是很漫長的兩個鐘頭。  

  這兩個鐘頭不只對韓雙雙而言像一世紀那麼久,對高旭麒而言,更是宛如千年。  

  「高旭麒,帶我走,這是你的地盤,換我跟著你走,請你帶我走吧!我需要你!」  

  跨越了禁忌,相思由隱諱壓抑一轉眼氾濫成災,淹沒了她的矜持,也鼓起了她的勇氣。  

  她什麼都不怕、也不顧忌了!  

  「你考慮清楚了?真要跟我走,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反悔。」  

  「我心急如焚朝你飛奔而來,不只為了見你一面,不只為了讓你緊緊抱在懷裡,我更要告訴你,我也是有勇氣的。」韓雙雙仰高小臉殷切地直往他的俊臉貼近。  

  燃著火焰的目光緊緊追隨他的注視,一分一秒她都不願讓彼此熾熱的凝望分離。  

  「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想通的嗎?」她的追隨令他心底一股熱能以放射狀迅速爬滿四肢百骸。  

  他竟允許這女人的一念之間,牽動著他自己的喜與怒!  

  看來,他是陷得深了。  

  最主要是,他樂見自己因為她,而將感情陷得深不見底。  

  此生從沒有感受過的熱戀刻痕,韓雙雙輕而易舉畫得他滿心滿身,他願意一輩子由她盡情烙印。  

  「我要跟你在一起。」  

  「以別人的未婚妻名義?」  

  「不,在我來見你之前,我拋棄了那名義!高旭麒,我為了自己想愛你而拋棄那不具真心意義的名義,一旦沒有了那名義,我希望,我希望你可以喜歡我喜歡得更徹底……」  

  「喜歡?不,不是這樣……」  

  「你不喜歡我?!」韓雙雙驚詫心慌。不會吧?他怎可能不喜歡她?!  

  「比起喜歡你,我更愛你。」  

  韓雙雙由驚轉喜,重新將自己的唇貼近他,她一動,他的吻便如急驟雷雨瘋狂地落在她花兒般初綻的唇,開啟了她的渴望,灌注了彼此的需索。  

  「總、總經理,你們要不要上車再那個……再繼續?那個在車上至少『蘇胡』一點……」阿武語無倫次,以十指遮臉,指縫間的兩隻眼睛可睜得比牛鈴還大顆!  

  阿武深長歎一口氣,對熱情如火的人兒來說,車上隔間真是好物,但對寂寞空虛的人來說──超礙眼的啦!哎,罷了,眼不見、心清靜,他也才能好好開車,好吧!他承認隔間不管對誰來說,都是好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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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45:54
第八章

  吻,在與世隔絕的小天地裡糾纏不休,胸中情火燒得貼密的兩個軀體不肯分離,貪婪汲取彼此口中愈來愈不夠的氧氣,寧可氣絕也不忍讓癡纏的熱吻斷熄。  

  微光中,高旭麒肆情拉扯著身下小女人的衣衫,小女人則順應內心愈來愈焦灼的渴求而對他全然服從,兩人恣隨真實的慾望只為更進一步融合彼此,然在不經意間,一道刺眼的小點光芒突地畫過他迷醉的眸前!瞧見她指上發光處,他如火的索求動作赫然停止。  

  抓住她那根環著使他醋意滿天飛的無名指,他咬牙怒視,不發一語。  

  「我一心急著來見你,完全忘了它的存在!」纏綿頓停,韓雙雙不解的睜開迷離雙眼,見他盯著她手指上的戒指瞧,她慌忙解釋。  

  「我有權利取下它嗎?」  

  儘管他覺得有此一問根本很多餘。但問了,是想在他跨越她最後一道防線之前,給她唯一一次反悔的機會。  

  「有,你有!」韓雙雙扯住他的衣襟,將她所眷戀的溫柔重新拉回自己唇前。「你想從我身上取走什麼、留下什麼,我都願意。」  

  高旭麒二話不說且稍嫌粗魯地,從她指上扯去那只代表著她人生中所犯最嚴重的錯誤的戒指,按下車窗毫不猶豫的用力往窗外丟。  

  「雙雙,我從來不小氣,但是你,將是我一生中最不願、也絕不與人分享的『東西』……很抱歉,在這裡似乎只能將你形容為東西,否則不能盡情表達我對你的獨佔欲。」  

  「是我自己來找你的,變成你獨霸的東西,好像也很天經地義。」她笑,原本就酡紅的雙頰更因自己的表白而愈發嬌艷起來。  

  她沒有貶低自己,也沒有想要貶低身為女人價值的意思,她只是想依順最真實的情感,對他交出全部的自己。  

  因為她知道,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人像他一樣,既能對她好、又同時讓她心甘情願對他好。  

  世上最難得的,不就是遇見一個你知道他愛你、他也知道你愛他,兩個人又對彼此都很好的相知伴侶嗎?  

  「你有這等認知,不笨。」高旭麒一笑。  

  那笑,讓她看不出他到底滿不滿意,但她也不必再多加揣測或質疑,因為他捲土重來、一發不可收拾的熱情已經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除了倚靠本能回應他、索求他,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

  深夜,因稀客臨門而燈火通明的韓宅──  

  「伯母,雙雙真的沒說她去哪裡嗎?」不知有多久沒進韓家大門的梁正彥,這次一上門就是找準岳父母要人。  

  在一直打不通韓雙雙手機的情況下,他也只有上門來找人一途可走。  

  「沒說耶,提了個小行李說要出去玩幾天,問她要去找誰她也不回答就匆匆忙忙出門了。」韓母據實以告──有所隱瞞的據實以告。  

  「伯母你沒騙我?」韓雙雙是乖巧女兒,怎可能出門都沒告知父母去向?梁正彥極懷疑韓母有所隱瞞。  

  「正彥,我沒騙你,倒是想問問你,你和雙雙怎麼了?吵架了是吧?」  

  這陣子韓母對女兒一些反常的行為也頗為憂心,總覺得女兒似乎已不再像以前一樣容易為梁正彥在外風流的事傷心,甚至常常看見她在電話中與某人有說有笑,平時氣色也好得不得了,直到最近她又不知為了什麼而變得悶悶不樂,然後就是今晚關在房裡連晚飯都沒吃、最後就急忙離家出遊的舉動,接著就是梁正彥追到家來問她的下落,這前前後後諸多怪異點,一件件連起來,在在都讓人感到事情已很不尋常,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  

  「沒有。」梁正彥心虛迴避韓母的詢問眼光。  

  「沒有就好。」韓母歎口氣,沉默了。  

  問了也是白問,這高傲小子本來也就好像不太將他們韓家人放在眼裡。如果不是他父母對這門婚事頗為重視,而韓氏夫婦也樂觀其成,不然憑韓雙雙永遠有抓不完的姦情這點看來,只怕兩人早就告吹了,哪還維持得了至今。  

  「伯母,我再問你一次,雙雙難道都沒有說她要去哪裡?」梁正彥擺明不信韓母的說詞。  

  「我說沒有就沒有,我還故意騙你不成!」韓母突然發火。她就是騙他啦,怎樣!  

  「伯母你……」梁正彥錯愕且狐疑的望著韓母,不解向來客氣的她為何敢對他發怒。  

  「正彥,雖然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你風流成性,我也都勸雙雙睜隻眼閉只眼不要管太多,凡事以和為貴,但天底下沒有不為孩子操心的父母,我們難道會開心女兒嫁給一個愛拈花惹草的男人嗎?你有沒想過要好好對待我的女兒?」  

  「我和雙雙的婚事,你們不是都很樂觀其成?」  

  「某些條件下是樂見你們結婚沒錯,但不瞞你說,在某些條件下,我們根本不放心將女兒嫁給你!」  

  「那麼伯母是想悔婚囉?」梁正彥臉色也難看起來。  

  「不是我這做媽的想侮婚。而是不管雙雙做什麼決定,我們一家人都會選擇支持她。我們韓家雖窮但還不至於非要女兒嫁給有錢人不可。」  

  這梁正彥除了天生有對好父母做靠山及家境生活優渥之外,韓母還真看不出來女兒嫁給這樣的男人會有什麼幸福可言。  

  每天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當然是人人追求的目標,但如果在那樣的條件下卻因有一個風流丈夫而每天搞得悲悲苦苦,那她還是要勸女兒重新慎重考慮。  

  雖然有錢是很好,也是她所認為的在韓雙雙與梁正彥婚約中最值得考量且難以割捨的一點,可畢竟活得快樂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有錢卻過得不快樂那就可悲了。  

  「伯母,我不可能放棄柑雙雙的婚約。」梁正彥瞇起眼睛,對於未來岳母的指責顯得很不滿意,沒那氣度受敦。  

  「那也要讓雙雙決定,我不知道。」  

  「總之,我不會放棄。」梁正彥重申一次決心,便轉身離去。  

  「哎!也由不得你不放棄。」女兒都愛上別人了!還由得你梁正彥指使嗎?  

  韓母望著即將成為過去式的F準女婿」的背影,幽幽歎氣自語。  

  今日她對梁正彥說的都是從來沒有過的重話,而她之所以如此坦言不諱,無非是韓雙雙出門前其實對她說了句話,那句話有如當頭棒喝,讓她也瞬間從女兒的婚約美夢中驚醒。  

  媽,為了梁正彥的婚約,我浪費了太多時間、感情和淚水,現在有個愛我的男人正在等著我,我一秒鐘也不想再蹉跎,我只想趕緊飛到他身邊去!  

  愛情,終究還是勝過麵包的?  

  如果,那個在等待女兒飛過去的男人,是心中有愛情、手裡也有麵包的,那就真是世間最完美的了吧……  

  ***

  幾天來,梁正彥問遍了幾位與韓雙雙較常往來的朋友和同事,就是問不出她的去向。  

  回想在最後一次通話中,她以從來沒有過的決裂和堅硬態度說要解除婚約時,他原先並不在意,但在離開女伴的溫暖被窩之後,開始覺得事態嚴重而決定找她求和,挽回婚約。  

  他以為一切都簡單得跟往常一樣,只消他三兩句好話,她就會乖乖妥協,可是這次她的後續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確實是慌了。  

  人一旦面臨跟自己想像回然不同的狀況時,便會開始回想當時的情形,從各種情緒及言論當中去尋找蛛絲馬跡。  

  你以為我喜歡鬧你?我是不能去鬧別人,所以才來鬧你!梁正彥,你別以為我喜歡鬧你──  

  韓雙雙的怒吼,讓他印象深刻。  

  那番話代表了什麼?  

  「鬧」代表的是她想找人傾訴、想被人瞭解、甚或想撒嬌的另一種說法?  

  而她其實並不想鬧他,她心中已有想鬧的對象,只是礙於既定的婚約限制,所以她不能去鬧別人?  

  以上假設如果成立,則梁正彥總算歸納出一個可能性最大的結論──那就是他的未婚妻韓雙雙或許已經在背地裡愛上別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正是她堅決提出跟他解除婚約的主要原因!  

  是了,那麼韓雙雙算是「紅杏出牆」了?  

  「好啊!韓雙雙,你嫌我拈花惹草,看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嘛!最好你別讓我找出你背叛我的真憑實據,否則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  

  梁正彥兩眼發出陰森危險的利光,握緊的拳頭往方向盤一捶,在獨處的車內空間製造出殺氣騰騰的駭人氛圍。  

  抓起手機正想再撥打韓雙雙的號碼,手機鈴聲卻適時響起,他一看來電者是守財奴表妹米蜜雅,臉色就更慘澹。  

  這煩人的小丫頭,每次找他準沒好事,不是派工便是跑腿,煩死人了,超不想接。  

  「喂!幹嘛啦?我很忙。」不接,那小傢伙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他還是鼻子摸摸,接了電話。  

  「忙啥?現在身邊躺著誰?來,我來猜猜,猜對要給我五百喔!瑪麗?蓓蒂?」  

  「沒半個人啦!你還在那邊五百,我賞你五百痛快些!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很忙,聽不懂喔?」  

  「唷──下紅雨、下紅雨,竟然沒在幹活兒?怎麼?你不舉喔……」  

  「米蜜雅!你再亂,我掛電話!」  

  「好好好,別掛啦!親愛的表哥,我店裡鐵門又關不下來,你有沒有空來幫幫我?不然我請人來修,對方說光工資就要兩千元耶,好貴喔。」有求於人,乖一點好。  

  「兩千就兩千,你身價上億還在乎區區兩千元?去找人修啦,我沒空!」還修鐵門咧?修理她出出氣他倒樂意跑一趟。  

  「哎呀,兩千元也是錢咩!能省則省,表哥你來幫我啦!我給你五百。」  

  「我乞丐啊?在乎你那五百?」  

  「不然我爆個料來換你的勞力。」  

  「我狗仔啊?希罕你的爆料?」  

  「唷──這消息可是跟你息息相關喔,准表嫂的大八卦喔,你沒興趣嗎?有興趣就來把我的鐵門修好再說吧!」  

  什麼?!要爆韓雙雙的料?可惡,他正需要!這下不去修鐵門恐怕是不行了!  

  「米蜜雅,算你狠!我馬上過去。」  

  「好,等你喔!」嘿嘿,既能免費修好鐵門還可順便氣死不肖表哥,一舉兩得,雙重得利,光想就覺得high翻天!  

  米蜜雅在電話中不停地以奸詐聲音哼哼笑。  

  ***

  高旭麒?!  

  難道真的是高旭麒拐走了他的未婚妻?!  

  不行!  

  他不能光憑米蜜雅幾句壞心的片面之詞,就認定了韓雙雙與高旭麒確實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他一定要問清楚,親耳證實!  

  「旭麒,我認真問你一句話,雙雙在你那兒?」  

  「沒錯。」  

  「這幾天來,她都在你那兒?你們一直都在一起?」  

  「沒錯。」  

  噹啷──轟隆──好友和未婚妻成了一對姦夫淫婦!  

  「你還應話應得那麼理所當然?!局旭麒,你竟敢誘拐我的未婚妻,你把我當什麼了?你到底將我置於何地……」  

  梁正彥如遭晴天霹靂,渾身僵硬,腦袋「恐古力」──手機從他快要中風的手裡掉了下來。  

  「表哥,你還好吧!」米蜜雅操起鷹爪便很不客氣地往他的臉用力拍打。  

  「我……沒事。」不,他怎可能沒事?氣到心臟病快發作,他怎可能沒事?  

  不過,他不能就此倒下去,他應該要振作……堅強的好男兒不怕被打擊!  

  對,殺過去把未婚妻搶回來要緊!  

  在一陣失魂後,梁正彥妒火熊熊燃起,憤怒更有如天干物燥下的森林大火,一發不可收拾。  

  高旭麒什麼人不好招惹,偏招惹他梁正彥的未婚妻,分明太不將他這位昔日同窗好友放在眼裡!  

  竟然動女人動到他頭上……高旭麒,說你有種、你還真有種!  

  「高旭麒,我要殺了你──」梁正彥氣得咬牙切齒、青筋暴跳外加面紅耳斥,一副即將大開殺戒的恐怖模樣。  

  「喂喂,我說表哥,你招惹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人家雙雙才這麼一個,你是在那邊鬼吼個什麼東西?」米蜜雅重捶了下他的肩膀,一點也沒被此際青面獠牙的表哥給嚇到。  

  總之,嘿!氣死他最好,讓他看看自己戴綠帽的英姿有多窩囊──  

  雖然她根本不確定人家韓雙雙到底有沒有爬過牆,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藉此激怒不肖表哥梁正彥,看他發瘋一定很有趣。  

  「男人跟女人畢竟不一樣,不能等同視之!」  

  「屁啦!男人花心有理,女人變心就滔天大罪?表哥,我就是最討厭你這種論調,所以才特別把這件事告訴你……」  

  「你想氣死我,對不對?!米蜜雅,很好,你達到目的了!」梁正彥大吼了米蜜雅一氣,接著跳上駕駛座發動車子準備尋仇去。  

  「表哥,你要去哪裡?該不會真要去殺人?!」不,她的目的可不是要表哥氣到去殺人啊!  

  米蜜雅這時才驚覺事態嚴重,趕緊跟著上車企圖阻止。  

  「猜對了,我就是要去殺高旭麒!」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去幹嘛?」梁正彥不層又不耐煩的「呿」了表妹一聲,腳下卻已將油門板狠狠一踩,疾如風的馳騁而去,怒火則仍狠狠在胸中燒灼。  

  可惡、可惡!怎麼他的情敵偏偏會是高旭麒!  

  如果韓雙雙愛的是其他阿貓阿狗的男人,他或許可能只砍對方兩三刀洩洩怒氣就好,可現下她是跟他的好朋友有一腿,他非砍高旭麒一百刀不可!  

  朋友妻不可戲,只怕高旭麒已經暗地裡對他未婚妻又戲又欺又……騎一百次了吧?!一定的、一定的!  

  回想上次在欣綠萊飯店一起用餐的情景,梁正彥這才恍然大悟何以當時高旭麒總拿一雙色瞇瞇的眼睛盯著韓雙雙瞧!  

  哼!原來他早有預謀。  

  其間,聊到高旭麒婚姻大事,他還大言不慚說他所追求的女孩有婚約在身、但他也一定會不顧一切追到手!  

  哼,他奪人之妻的野心簡直太明顯。  

  最後,他甚至自告奮勇說可以送韓雙雙回家,當時梁正彥還天真以為高旭麒深知他風流成性,是為了成全他與美人幽會的「美事」,哼!沒想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高旭麒居心不良!  

  高旭麒早就對韓雙雙有非分之想,傻的是他梁正彥竟然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好啊!好啊!高旭麒,我跟你可是結下不共戴天之仇了!等著瞧吧!你讓我受盡綠雲翠頂的恥辱,我會教你付出代價!  

  「我去……幫忙加油。」  

  「想不到你還真有情有義!明明告訴我這種消息為的就是要氣死我,可畢竟你的胳臂並沒向外彎,還顧念我們表兄妹之情、要替我加油共同抵抗外侮,米蜜雅,你總算是有良心的。」  

  「喔不,表哥,你誤會大了,我不是要去替你加油。」  

  「那麼,替誰?」梁正彥疑惑地瞟她一眼。  

  「當然是替高大哥加油囉!我覺得高大哥跟雙雙看起來比較登對,你看嘛!像雙雙這麼美麗柔順的女人本來就要配個深情款款的溫柔男人嘛!你唷,風流鬼一個,是不可能讓雙雙幸福的,勸你早日看破,放人家雙雙一馬啦!」  

  吱──  

  好長,好尖銳的一記煞車聲。  

  「吃裡扒外的傢伙!米蜜雅,你馬上給我下車!」  

  「下車的是烏龜。」  

  米蜜雅將看起來非常欠揍的臉往旁邊一撇,欠了欠身蓋上外套,閉目養神,準備兩三小時後看一場好戲。  

  「死沒人性的!」梁正彥超想將她推下車,最後卻也只能嘴裡罵一罵便作罷。  

  尋仇之路才剛起程,趕緊飄車比較實在。  

  韓雙雙,我說過我不可能會放過你,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夜深了,自私的男人,天良是否喪盡無從得知,但妒火愈燃愈旺,理智愈來愈模糊,已是不爭的事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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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2:46:21
第九章

  不顧梁正彥的嘶吼,高旭麒放下電話,表情依然冷靜得可以。  

  看來,梁正彥是快瘋了。  

  光聽他正電話中亂吼亂叫,高旭麒就足以想像他如遭五雷轟頂的狼狽模樣。  

  「梁正彥應該會找上門來。」高旭麒輕鬆得像在談論別人的八卦,一點也不在意可能有顆炸彈會從自己頭上丟過來。  

  「旭麒,你不會把我交給他吧?」韓雙雙很不放心的問。  

  「誰膽敢搶我的女人,我就跟他拚命。」她已經被他獨佔了,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動她一根汗毛,即便是梁正彥那個被她開除的前未婚夫也不行。  

  「不要拚命、不要拚命!你千萬不要跟他拚命!」一聽到「拚命」二字,韓雙雙嚇得臉瞬間發白。  

  「你救過我一命,而我為了跟你在一起,就算跟梁正彥拚命又有什麼不可以?」  

  「不,不行!」  

  「為什麼不行?你怕我傷了他?」高旭麒不悅地瞇起眼睛。  

  她對他的「武力」有信心是很好,但相形之下,她若替梁正彥擔心,那可教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了。  

  「我怕他傷你!」  

  「他動不了我。」高旭麒一笑,覺得她太多慮。  

  如果他與梁正彥真的起了正面衝突,梁正彥也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而他之所以如此胸有成竹。乃因為大學時期他們經常較量各種運動,除了射擊項目他略遜一籌,其它不管是比腕力、自由搏擊、劍道還是賽跑,甚至青蛙跳、伏地挺身,梁正彥哪次不是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屢比屢敗有夠難看的?  

  除非這麼多年來梁正彥有嚴格再訓練過體能,不然想打贏長年有健身習慣的高旭麒,那麼恐怕只有一句話可說,就是:不可能!  

  再者,多年來,梁正彥應該除了床上功夫練得動之外,大概連晨跑都沒跑過半公里吧?  

  光這樣一想,高旭麒就更不把他放在眼裡。  

  「不,你不要這麼樂觀……他,他曾說,如果我背叛他,他會殺了我和對方!」  

  「原來,你被威脅了。這也就是你之前拒絕再跟我見面的原因?對嗎?」高旭麒眼簾又是一斂,神情比剛才更嚴肅。  

  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幾天不管他再怎麼詢問她當時拒絕跟他見面的原因,她總是吞吞吐吐不願說個清楚。  

  「所以,這已不是他動不動得了你的問題,而是……」想殺人的人總是會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方式,不是嗎?  

  韓雙雙只要一想起梁正彥撂狠話當時的駭人模樣,就怕得渾身發抖,手腳冰冷。  

  「你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你不信任我嗎?」  

  「我……」韓雙雙老實點頭,視線低垂不敢看他。「我好怕你會因為擔心被他殺,就不敢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才不想讓你知道,我承認我有私心。」  

  「原來在你心目中,我是這麼軟弱無能、膽小怕事的男人?」高旭麒托起她的下巴,半責怪、半心疼地質問。  

  「不是。」韓雙雙硬是抵下他的手指力道,不肯抬頭。  

  「那麼,是為什麼?抬起頭來,看著我說。」他又將她的下巴托高些。  

  「我怕自己沒份量,也不知道你愛我到什麼程度,是不是隨便一個打擊或困難你就會放棄我?而我不想被你放棄,我真的不想。」  

  「好,現在你仔細聽好、記牢。我都敢誘拐你、愛上你了,對你的愛也濃到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所以我怎麼可能稍微一碰到阻礙就輕易想放棄你?」  

  「可是……」  

  「放棄你,那是當你不再愛我的那一天,我才會做的事。」  

  「旭麒……」韓雙雙除了下意識的喊著他名字,完全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這就是高旭麒,這就是高旭麒!  

  只要她點頭,他就永遠在她身旁守候,絕不會先行離去的有情有義的男人!  

  被薄情人冷落了那麼久之後,有幸能被高旭麒這樣的有心人呵護憐惜地愛一場,就算短暫得只有這三天五天,她也心存感激,願將剎那化為永恆。  

  當然,她更奢求永遠愛下去,永遠不要停止!  

  「我什麼都不怕。」摟緊了她,他給予一抹自信從容的微笑。  

  他相信梁正彥本性不壞,並非不能說理。  

  如果現代還有為了搶女人而非要一決死戰不可,他會二話不說披掛上陣,就算馬革裹屍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真的很恐懼。」  

  「對我有信心點,好嗎?你愛上的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我是對梁正彥沒信心,他……太教人不放心了,天曉得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你只要記住,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當你感到害怕時,不要客氣,請你望著我,對我微笑,我會給你最大的力量。」  

  韓雙雙眼中閃著淚光,聽了這番話,她更加確定自己愛上這男人絕對是一件對的事。  

  遇上對的人,整個世界就都是對的……  

  ***

  「高旭麒,我就在你家門口,你給我出來,你馬上給我滾出來!」  

  抵達情敵家門口,梁正彥才不管正值三更半夜,一下車便對著樓上那扇透著燈光的窗戶吼叫。  

  伴隨著附近鄰居因陌生人車靠近而狂吠的狗叫聲,靜寂的夜霎時喧鬧了起來。  

  「高旭麒,有種你馬上給我出來!可別跟我講你有種勾引我的女人,卻沒種下來跟我一較高下!你給我出來──」  

  沒在第一時間獲得回應,梁正彥持續不死心的叫囂。  

  「表哥表哥,有人在看耶。」眼見街坊鄰居一個個開燈開窗探出頭來眺望,米蜜雅趕緊扯了扯梁正彥的衣袖,請他收斂。  

  「管他誰在看?他們愛看就讓他們看個夠好了,讓他們看看他們隔壁住著什麼姦夫……」淫婦……  

  梁正彥醜話還沒說完,大門敞了開,他頓時閉上嘴。  

  「梁正彥,我家不是沒門鈴。」高旭麒站出來,一臉平淡冷靜,毫無懼色。  

  「唷!還穿著衣服嘛!」梁正彥快速上下打量了高旭麒一回,邪冷的說著。  

  「梁正彥,你要在外面鬼吼鬼叫、胡言亂語,還是進屋來平心靜氣坐下來好好談一談?」面對他刻意的譏諷,高旭麒仍面不改色,平靜得不像是人,倒像顆撼搖不動、無畏風雨的巨石。  

  「平心靜氣?如果你的未婚妻被人拐跑了,你還能平心靜氣,我頭剁給你!」梁正彥一把抓起高旭麒的衣襟,準備開打──  

  其實,他是有所躊躇的。根據大學時期的經驗,真要幹起架來,他的勝算並不大……不,不能以「並不大」來形容,而是根本不可能!  

  「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就冷靜下來有話好好說。」高旭麒也並非好惹,毫不遲疑便一把反捉起他的衣襟,兩人立刻形成對峙的態勢。  

  「有擔當?你敢跟我說擔當這兩個字?你什麼時候跟韓雙雙開始偷來暗去的?如果你有擔當,為什麼你不敢直接跟我說你要追她、而竟然偷偷摸摸的拐走她?」  

  「我想愛她,就愛她,為什麼需要徵得你的同意?」  

  高旭麒不會硬辯說自己奪人之妻沒有錯,但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他與韓雙雙陰錯陽差之下結下不解之緣,正巧她芳心寂寞,他又瞬間傾心鍾情,一切都在似刻意又似天注定的情況下發生和演變──  

  他堅信這是天意,不是過錯。  

  「她是我的未婚妻!」  

  「卻是你一直視若無睹的未婚妻!你不愛她、不珍惜她,可是你並不能禁止別人愛她、珍惜她!」  

  「高旭麒,你強詞奪理!」梁正彥高舉拳頭正想擊過去,不料被高旭麒擋個正著,他的拳頭反被高旭麒的手掌覆住。  

  「為了雙雙,我可以非常不講理。」高旭麒眼神堅定,語氣更是強硬,一點也沒有因自己立場並不是那麼光明磊落而感覺羞愧。  

  對他而言,愛上韓雙雙、與韓雙雙相愛一輩子,就是他此生最真、最想奉行的真理。  

  哪怕在世俗眼光之中,是有那麼一點離經叛道,但只要有真愛、願意為這分愛負起責任,就無需感到羞愧。  

  「你奪人之妻,卑鄙無恥下流──」梁正彥顯然力道遠不及高旭麒,一隻拳頭被他捏得快出汁卻總沒能掙脫、還擊,只能動口咒罵。  

  「表哥,沒想到你這麼弱。哎,我錯看你的實力了。」見表哥氣勢如虹前來,米蜜雅還以為他多會打架咧,沒想到竟然連個拳頭都只出一半就被攔截,真是丟臉丟到情敵家門口了!  

  「你去幫我把韓雙雙抓出來!」梁正彥本想也痛罵落井下石的表妹一頓,但思及自己動彈不得,只好先請她幫忙再說。  

  早知就多找幾個人過來,現在人手不夠,不擅於打架的他真是吃虧吃大了!  

  虧他還指天誓日說要殺了那對姦夫淫婦!真是光會逞口舌之快而已……  

  「正彥,放過我吧!跟我解除婚約對你來說又有什麼損失呢?」正當梁正彥瘋狂咆哮時,韓雙雙默默出現在他眼前。  

  「我不可能放過你。」見到韓雙雙緩緩偎到高旭麒身旁,梁正彥兩眼妒火隨之亂竄,簡直快要跳出眼眶,一舉將那兩人燒成灰燼!  

  「你愛我嗎?」韓雙雙嗓音輕柔,眼底投射出來的卻是冷得不能再冷的光芒。  

  弱水三千,他不曾在意過她這一小瓢,如今他不放過她,無非是因為面子掛不住,故意刁難的吧?  

  打死她都不信他敢說他愛她!  

  「我……當然愛你!」梁正彥眼神閃爍,遲疑了半晌才吞吐出口。  

  韓雙雙則失笑了,口是心非的男人!他真敢說他愛她,他不感到害臊,她聽了都替他不好意思了。  

  「這個,我很懷疑。」就在韓雙雙無奈苦笑的同時,雙臂交叉置在胸前、一副多管閒事路人甲模樣的米蜜雅,突然插嘴。  

  「關你屁事啊?你懷疑什麼?」梁正彥臭罵表妹,真想一腳將她踹到十里外!  

  「就一直都看不出來你有在愛雙雙嘛!虧你好意思睜眼說瞎話。」米蜜雅不怕死的頂嘴。  

  「米蜜雅你欠揍!」梁正彥高聲對表妹叫囂。  

  「連你的表妹都不支持你。」高旭麒趁機挖苦。  

  「高旭麒,來吧!我們單挑、決一死戰吧!誰贏,韓雙雙就是誰的!」梁正彥心一橫,下戰帖。  

  只敢嘴巴耍狠說要殺人卻沒真本事殺人,這樣很丟臉耶!  

  那麼,他至少要運用一下自己唯一的強項給高旭麒點顏色瞧瞧,替自己扳回一城、打贏這場情戰不可。  

  待他贏回韓雙雙,到時再像丟破抹布一樣將她甩掉,到時候高旭麒愛撿破抹布,就讓他去撿!  

  「喂!你胡說什麼?就算你贏,我也不可能會是你的!梁正彥你不要鬧了!你不愛我,我不愛你,勉強在一起我們是不會幸福的!」韓雙雙大聲回絕他的提議。  

  她都已經是高旭麒獨霸的「東西」,一輩子她就是黏定了他,怎可能隨隨便便任由一場「決鬥」來決定她的愛情相人生?  

  不可以的──  

  「雙雙,我不會輸的。」高旭麒鎮定的聲音從她頂上灑下來。  

  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你同意他的條件?!」韓雙雙錯愕萬分,他竟然答應梁正彥那可笑幼稚的決戰條件?!  

  太孩子氣了吧?她所認識的高旭麒不是這樣的……這實在太扯了!  

  看來她對高旭麒的瞭解還真是少得可憐,有待日後多加挖掘、努力研究……  

  「沒道理不同意,因為我穩贏的。」  

  聞言,韓雙雙心涼了一大截,眼皮猛跳,非常不祥的第六感襲上心頭。  

  世上哪有「穩贏的」這回事?  

  「好,高旭麒,既然你這麼爽快,那就這麼辦了,你不要後悔!」梁正彥詭異的笑著。  

  「想打架?來吧!」他奉陪啦!既然梁正彥不怕死,要打就來打吧!他沒道理輸的,根本就可說是勝券在握。  

  高旭麒一把將他推開,拉出適合蓄勢打架的距離。  

  「開玩笑!誰要跟你打架?」我又不是想找死……「有品味和格調的男人是不打架的。」梁正彥嗤笑。  

  「不然?」從頭鎮定到尾的高旭麒這會兒陡然一怔,嘴角抽搐!  

  難、難道……這傢伙看準了他的弱點,想來那招?!  

  才猜想著,梁正彥適巧就帶著狡詐的欠揍微笑,開口說道:  

  「『君子之爭,必也射乎』。」梁正彥亂用典故,但重點在於「射」字,想必高旭麒一聽就聽懂了啦。  

  「算你狠!」  

  噹啷──轟隆──  

  果然一報還一報,花心男有罪,橫刀奪愛者亦不可免,高旭麒也嘗到如遭雷擊的滋味。  

  ***

  煙霧瀰漫,空氣污濁。  

  從一踏進「有你的城市」Pub,韓雙雙就兩眼含霧,想哭得要死。  

  並非二手煙熏得她眼油直流,而是她一想到自己的愛情和未來,竟然掌握在兩個儼然是幼稚鬼的男人手中,而且其中一個還是與她相愛至深的,她怎能不哀怨得想哭呢?  

  打擊實在有夠大。  

  「人十支,表哥你拿藍色,高大哥你拿黃色,兩個輪流,分數最多的人就贏,如果不幸同分,就再各射三把,如果又不幸同分,就再各射三把,直到分出勝負為止。」米蜜雅將裁判角色幹得十分稱職,分別發配了十支飛鏢到兩個男人手上,並說明規則。  

  「好,誰先?」梁正彥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哼,據他所知,高旭麒這傢伙看似孔武有力、打架隨便打隨便贏,但偏偏在射擊方面是他的手下敗將,所以今日之戰,他贏定了!  

  閉著眼睛給它胡亂射也肯定比他高分。  

  「你先。」高旭麒大方禮讓。  

  「怕了是吧?」梁正彥眉一挑,廢話不多說,率先快狠準射出一支鏢,果然沒對不起自己的專長,隨便都嘛命中紅心。  

  他一命中,韓雙雙只覺得那支鏢是射在自己心口上,鮮血噴得到處都是!  

  「高大哥,換你。請──」米蜜雅恭請高旭麒就位。  

  「旭麒,你……可以吧?」韓雙雙擔心的問。  

  「當然可以。」這當頭,技術不重要,氣勢才是最重要的,不可以也要說可以,怎能滅自己威風呢!  

  再說,他的弱點只有梁正彥知道,基於大男人尊嚴,再怎樣也要表現出最強悍的一面給韓雙雙看,更何況她是賭注,萬萬大意不得。  

  咻!一聲,鏢靶紅心嵌上一支黃色飛鏢,出師大利,高旭麒信心瞬間加倍。  

  「不賴嘛!」梁正彥在冷笑中又飛快擲出一支鏢,實力堅強的他,再度射中紅心,臭屁的嘴臉馬上又擺出來。  

  「雙雙,我愛你!」高旭麒見不得他好,決定采攻心計,一面宣示地說出情話,一面將飛鏢射出去,不負所望的也再度拿回滿分。  

  「卑鄙!」梁正彥果然被那句極具挑釁、極端刺耳的三個字給刺中心坎,再瞧見韓雙雙帶著甜蜜蜜的微笑癡癡望著高旭麒,他簡直氣得半死。  

  未婚妻明明是他的,卻橫看豎看都變成是高旭麒的,這口氣實在嚥不下。  

  「注意風度。」高旭麒反諷他。  

  以前輸他,不代表他就該永遠輸他。實力能適時發揮在刀口上,才是真實力!  

  如此,接下來數十分鐘,你一鏢我一鏢,你一句情話我一句咒罵的,兩人射了九回合,直到手裡各剩一支鏢,分數詭異的只相差一分。  

  梁正彥贏這一分,贏得戰戰兢兢,他原本有把握在五支之內就將分數長距拉開,萬沒想到高旭麒技術竟比以前好太多,不論力道、準度與速度都堪稱一流,令他刮目相看。  

  「這麼多年來,你有練過喔?」梁正彥嗤之以鼻,卻再也不敢輕敵。  

  「我沒練過。只是很堅定的想要贏。」  

  「唷,口氣大了?想要贏就一定能贏嗎?這第十支鏢,我是絕對有把握得滿分,而就算這第十支鏢你也拿滿分,終其最後你仍然輸我一分,所以我贏定了!」  

  第十支鏢,勝負關鍵的一射,肅殺氣氛升至最高點,兩個男人眼中皆散發出銳不可當的利光。  

  「我相信我會贏。」  

  「我也相信!」韓雙雙立即附和。  

  「最好是如你們所願啦!我這就教你輸得心服口服,看鏢!」  

  話落,梁正彥帥氣地飛轉過身,結合力與美將飛鏢以完美的姿勢和力道射出去,不料就在此致勝關頭,耳朵突然聽見韓雙雙大喊一聲──  

  「旭麒,我愛你!」  

  眼睛餘光又同時瞥見她以千年餓虎之姿撲進高旭麒懷裡,再以飢腸轆轆之貌吻住他的嘴,姦夫淫婦瞬間吻得天翻地覆──  

  該死啦!  

  梁正彥暗咒一聲,手勁一縮,準頭一偏,飛鏢中途受挫,失去雄風,鏢尖到達終點時只軟弱的輕觸靶心一下便窩囊地掉落地面!  

  大勢就這麼去了。  

  咚!  

  梁正彥的心隨著飛鏢墜落地面的微弱聲響而停止跳動,人傻了,腿也軟了,米蜜雅見狀立刻過來扶住他。  

  「表哥,你還好吧?誰教你不專心,射飛鏢就射飛鏢,幹嘛眼睛還亂飄!」  

  「這……」姦夫淫婦當著他的面吻得如火如荼,他哪能裝作沒看見?!  

  「看鏢!」高旭麒見梁正彥一下子由威風凜凜變得跟消風的氣球一樣,他趁勢追擊,將手中最後一支代表勝利的飛鏢射出去!  

  射下最後一顆紅日,完美十分入袋,遮去梁正彥最後一絲陽光。  

  梁正彥則雙手扶住牆面,不斷的拿頭去撞、撞、撞──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幻覺……  

  「表哥,你節哀順變。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的孽、當風流鬼應該有的淒涼下場,你就看破吧!看破總比把頭撞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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