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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澄]結婚問題很大條(就愛賴著你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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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6:28 |倒序瀏覽 | x 2
結婚問題很大條【就愛賴著你之三】 作者:子澄

「嚴鑫!只要你肯救我,不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他愣了愣,不敢相信十年前消失的女人竟然出現了,
而且還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的,在跟自己求救?!
雖然一想到她當年的背叛,他就遲遲無法伸出援手,
但她剛說不論什麼事都會答應他⋯⋯
恰巧奶奶最近一直逼婚,若要她當自己的妻子,
不但可以讓奶奶放心,他還可以報當年的仇,
把她綁在身邊,等玩夠了再狠狠休掉,
所以,他救了她、娶了她,暗自展開復仇計劃──
過,沒想到這張韻如不僅不怪他、怨他,
甚至還像個小妻子一樣照顧他、關心他,
霎時令他有種重回往日戀愛情景的錯覺,
那顆執意要報復的心,似乎柔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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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6:47
楔子

  電音轟隆、人影搖曳,在燈光迷離眩目的夜店裡,每個人都High到不行,除了坐在角落的~~那三個男人——

  他們好像在討論什麼大事,完全不理會頻頻來示好的美女,嘀嘀咕咕的,看起來既突兀又弔詭。

  「奶奶顯然已經沒耐心了,鋒,你打算怎麼做?」嚴家的長孫,外表斯文冷峻的嚴鑫以指頂了頂鼻樑上的無框眼鏡,沉聲問道。

  「既然外婆想玩,我們陪她玩玩又何妨?」

  搖晃著手上的酒杯,穆鋒嘴角微揚,看起來有點痞痞的。「況且我是外孫,肩上的壓力再怎麼說都比不過身為長孫的你,是吧?」

  嚴鑫的眸裡閃過一絲凜光,他轉過頭,覷著坐在一旁的小平頭男子,慢條斯理地說:「鈞,你呢?」

  「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酷酷帥帥的聶鈞聳聳肩,結實的臂肌在棉T下若隱若現。「一個長孫、一個長外孫都沒把外婆的威脅放在眼裡了,我這個連"長"字都構不到邊的外孫,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原來這三人並非泛泛之輩,他們承襲同一血脈,是金融業龍頭『嚴氏金控』的第三代,每個人手上皆握有幾近同等份量的嚴氏股份,是世人眼中的黃金單身漢。

  而現在聚在這裡是在討論前幾天發生的大事——

  嚴家的主事者嚴鄭素伶把他們叫過去訓話,說再也受不了這三個愛孫高唱什麼『單身萬歲』的論調,決定使出殺手鑭,逼他們非得在三個月內找到真命天女,否則將無異議收回所有的嚴氏股份。

  三個人聽到後當場臉色鐵青,這幾天不停商討著對策。

  「你可以不在乎,但你爸媽呢?你要怎麼向他們交代?」嚴鑫挑挑眉,雲淡風輕地丟出一個問句,頓時令聶鈞啞口無言。

  聶鈞的父親聶世鴻,當年之所以迎娶驕縱成性的嚴家二女嚴玉珊,就是為了嚴家的財力與勢力,兩人的婚姻有名無實,這是眾所皆知卻懶得說破的秘密,他就不相信那對視錢如命的夫妻會讓聶鈞輕言放棄。

  「……」聶鈞窒了窒,面色鐵青地撇開臉。

  「好了好了,說這幹嘛咧?」

  穆鋒唇邊的笑意未減,輕鬆地打著圓場。「反正外婆也說啦,同居、試婚或結婚全由我們決定,她老人家不管那麼多,只要我們三個月內交個女人給她不就成了?」

  「最好是有那麼簡單。」嚴鑫最瞭解嚴鄭素伶,他可不認為奶奶那隻老狐狸會那麼輕易地放過他們,誰知道她會用什麼伎倆,測試他們帶回來的女人是不是所謂的真命天女?

  「不管你們怎麼決定,先說了,要我結婚絕對不可能。」

  聶鈞雙掌貼桌,微微施力後敏捷起身,臉色難看地走人。

  盯著他逐漸走遠的背影,穆鋒不由得笑出聲。「這小子老是這麼衝,早晚吃悶虧。」

  「不是每個人都能跟你一樣,笑看人生啊!」嚴鑫搖搖頭,穆鋒這傢伙就是這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一笑而過。

  身為嚴家長孫的他,肩上背負了太多重擔,常被壓得無法喘息,自然養成拘謹、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這點和穆鋒完全不同。

  「不是做不到,而是肯不肯做。」

  穆鋒一派輕鬆地站起身,拎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瀟灑離去。

  嚴鑫喝了幾口洋酒,在位子上坐了好一會兒,稍稍沉澱腦子裡略嫌雜亂的思緒後,才拿起桌上的帳單走向櫃檯結帳。

  肯做就做得到嗎?

  若這事真能如鋒說的那般Easy,奶奶就不用使出殺手鑭,他們也不用煩惱了。

  唉~~

  嚴鑫結完帳後步出夜店,心情煩躁得緊,打算開車去兜個風再回家。

  「你放開我!」

  耳邊突地傳來一道女聲,令他愣了愣,停下腳步。

  那個聲音……怎麼跟『她』那麼像?難不成真的是『她』?

  他嗤笑了聲,硬是甩去腦子裡莫名其妙的聯想,那女人都消失快十年了,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嚴鑫用眼角餘光一瞥,看見一男一女在路邊拉扯,看起來有點像情侶在吵架,他撇撇嘴,還是別多管閒事吧!

  「嚴鑫!救我!」

  就在他舉步想離開之際,女人又出聲了,此次竟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他渾身一僵,轉過身,望向那個被陌生男人拉住的女子,藉著街上不甚光亮的街燈看清她的面容——

  熟悉的瓜子臉、和記憶裡一模一樣的五官,狠狠地揪扯他的心,令他不敢置信的往後退了一步。

  Oh God!是他腦袋秀逗,還是剛才的酒精讓他神智不清了,不然怎麼會產生這種幻覺?

  「嚴鑫,求求你……」

  女子水汪明眸此刻正蓄滿水液,誘人的小巧紅唇血色盡失,甚至清楚地顫抖著,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該死的!真的是她?!

  現在是怎樣?十年前消失的女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還要求他救她?

  他會不會是瘋了?還是其實現在在作夢?

  還來不及釐清腦子裡的想法,嚴鑫已經邁開腳步,朝女子的方向走去,冷冰冰地道:「先生,看來這位小姐不是很想跟你走。」

  瞪著男人抓扯著女子的肥手,他竟有種想將那只肥手砍掉的衝動。

  「滾開!」

  那名男子滿臉橫肉、啤酒肚大到快把衣服撐破,看了令人作嘔。「敢惹我?你要倒大楣了你!」

  「你信不信我馬上打電話報警?」

  嚴鑫挑眉,擺明沒把男子的粗聲警告聽進耳裡。

  「你這孬種給我滾遠一點!不然拳頭可是不長眼的!」男子狠瞪他,囂張地撂狠話。

  孬種?很好……

  嚴鑫輕笑了聲,男子的嗆聲嚴重挑釁到他,他嘴角掛著性感的笑紋,長指掄成拳,凶悍地往男子的鼻樑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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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7:08
第一章

  陰雨綿綿,一聽到教授說下課,嚴鑫便將課本拎在手上,急乎乎地離開教室。

  「嚴鑫,走啊!打籃球去。」

  死黨謝智翔用手指頂著籃球,一派帥氣地走向他,興奮地喊道。

  「不了,我要馬上回去,韻如在等我。」嚴鑫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之前參加校內的社團活動時認識了張韻如,她恬靜的笑容和嬌羞的可愛模樣十分吸引他,活動結束後,他便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

  經過一番努力,他終於贏得佳人青睞,兩人甜甜蜜蜜地談起戀愛,交往至今也快兩年了。

  「有沒有搞錯啊你?重色輕友喔!」謝智翔瞪大眼,不滿地嚷道。

  「嗯哼,我就是這樣,不行嗎?」他不以為意地綻開笑容,整個人像太陽神阿波羅一般俊美。

  「……算了,真受不了你。」謝智翔索性將籃球抱到胸前,陪他往校門口走去。「欸,說真的,你家那麼有錢,難道你爸媽不會要你結什麼企業聯姻的婚喔?」

  嚴鑫停下腳步,一臉詫異地瞪著他。「你想太多了。」

  「會嗎?電視劇都那樣演的,況且現實生活是殘酷的,你難道不想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在事業上互相幫忙嗎?」謝智翔純粹就事論事地發表意見。

  「我看起來像要靠女人的男人嗎?」嚴鑫沒好氣地瞪他。

  「不像,但是沒有人嫌錢多,對吧?」謝智翔聳聳肩,咧開嘴皮皮地笑著。

  「我覺得……兩人相不相愛才是重點。」他自信地走著,對沿途女同學投射而來的愛慕眼光視而不見。

  「是是是,就像你和韻如這樣對吧?」謝智翔翻了翻白眼,嚴鑫這小子平常都冷冷的,可是一講到感情、一講到張韻如,眼睛好像都變成心形了,超肉麻的~~「欸,先走了,隊友還在等我打球,掰~~」

  和好友揮手道別後,他加快腳步,回到自己在台北租的房子,一打開門卻沒看到她。

  「韻如?你在哪裡?韻如?」

  他找遍家裡各個角落,始終不見她的蹤影。

  他跌坐在床沿,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不明所以地皺起眉,就這樣等了一天、兩天、三天……仍未見到她的蹤影。

  手機不通、沒來上課、搬家,她朋友不知道她去哪兒,就連請徵信社調查都找不到她,張韻如這個人就像從世界上蒸發似的。

  直到十年後……

  嚴鑫做完筆錄後走出警察局,在門外伸了個懶腰——

  真該死!早知道就不要多事,筆錄搞了超久,有夠累的!

  但很顯然的,她和那名施暴者間的問題還沒解決,等他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再考慮要不要和對方和解吧。

  「謝謝你。」

  韻如跟在他身後走出警局,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感謝。

  嚴鑫挑挑眉,低頭看看手錶,再睞了眼紅腫的指關節,不禁嗤笑了聲。

  「搞到這麼晚,還把我的手給弄傷了,就換來你一聲謝謝?」

  所謂狹路相逢,再遇到她,發現她不但好好的,還裝出一副生疏的模樣,惹得他心中一把火,根本沒打算給她好臉色看。

  「你……」張韻如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顆心揪在一塊,難堪且賭氣地頂了一句:「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報償?只要你說出口,我都答應你。」

  嚴鑫微愣,不確定自己聽到什麼。「什麼事都答應嗎?」

  「嗯!」她想也沒想便用力點頭。

  「既然你有這等決心,那我就不客氣了。」嚴鑫覷了她一眼,拿出車鑰匙,輕輕地丟下一句話。「跟上來。」

  現在時間太晚,他也有點累了,橫豎是她自己要報答他的,先等他回去好好睡個覺,明天醒來再說。

  韻如心口一緊,咬咬唇,跟上他的腳步。

  經過這幾年的時光,他變了……

  變得咄咄逼人且難以接近,她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改變,只知道不只是他,連她也變了,韻如歎了口氣,只能感歎造化弄人,讓兩人在這個時刻重逢。

  「上車。」

  他按了下轎車的中控鎖,兀自開門上車,並命令她也上車。

  張韻如遲疑了下,顫著手將車門打開,彎身坐進車裡。

  「現在要去哪裡?」她上車後輕問。

  「你說呢?」

  回家睡覺啊!這時間不睡覺能幹嘛?當小偷嗎?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會知道?」

  張韻如顯然被他的冷言冷語氣到,學他說起話來不帶有一絲溫度。

  「你的意思是,隨我高興到哪兒就到哪兒?」

  他挑眉,漂亮的眼裡盈滿了怒火。

  如果她什麼都無所謂,又何必央求他救她?簡直莫名其妙!

  「嗯,我說過你要什麼報償都行,所以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雖然感謝他出手相救,但一口怨氣卡在胸口,她懊惱的反嗆道。

  誰叫老天爺偏偏安排由他救了她?既然承諾了就得做到,即便她心裡真有點意見,也因和承諾相牴觸而煙消雲散。

  「衝著你這句話,那就到我家坐坐吧!」他踩下油門,以極快的車速往住處駛去。

  他好生氣,氣惱她竟不為多年前的行徑稍做解釋!更可惡的是,她竟然到現在還能左右自己的情緒?!

  很好,既然她想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那他就給她一個絕佳的機會。

  最近奶奶吵著要他找個對像不是?他正愁找不到人選,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就別怪他無情!

  太生氣的下場,就是右腳不自覺用力踩下油門,車子如箭矢般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馳,他卻好似一點感覺都沒有。

  張韻如一愣,反射性地抓緊側邊的扶手。

  他的開車技術雖然很好,但車速太快了,害她怕得要命,擔心他這樣開車會出意外。

  好在一路平順,十分鐘左右,嚴鑫已從警局飆回住所。

  「下車。」

  將車停好後,他命令了句便兀自下車。

  韻如踉蹌地下了車,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腳軟得幾乎快站不起來,她抬頭看了眼他住的別墅——

  和他以前住的地方不同,顯然豪華許多。

  「進來後把門帶上。」

  他整個人冷冰冰的,就是沒辦法給她好臉色看。

  張韻如像個小媳婦般將門關上,站在門邊安靜不語。

  「站在那裡幹嘛?進來啊!」一轉頭發現她還站在門邊,他心頭一氣,不覺對她低吼。

  「你再氣下去小心腦中風……」

  她咕噥了句,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客廳。

  「你說什麼?」

  他的臉猙獰了起來,凶狠地瞪她。

  「沒、我什麼都沒說。」

  她驚跳了下,委屈地撇撇嘴,連聲否認。

  「坐下!」他指著沙發說道。

  她咬唇,不再有異議地坐下。

  見她悶不吭聲地照著自己的意思行動,他不僅沒感到好過一點,反而更加煩躁地走來走去,心裡悶到爆。

  「你帶我來這裡幹嘛?別這麼走來走去的,我頭都暈了。」

  張韻如盯著他像頭焦躁的獅子般晃過來晃過去,忍不住叨念道。

  「你現在是在教訓我嗎?」他不敢置信地旋身瞪她。

  她怎麼敢?做錯事的人竟然還反過來教訓人,這還有天理嗎?他忿忿不平的暗忖。

  「沒有啊,你不要老是曲解我的意思。」她眨眨眼,一臉無辜。

  「好,那我問你,你怎麼會跟那傢伙在~~路邊拉拉扯扯?」

  雖然她在警局裡有稍稍解釋過,但他還是想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在警局裡不是說過了嗎?我幫親戚作保,那親戚跑了,所以對方來找我討債啊!不然我幹嘛跟人在路上拉扯?」

  她翻翻白眼,以為他在警察局裡沒聽清楚,耐著性子重述一遍。

  「什麼樣的親戚?」他又問。

  「遠房親戚啊!」

  「哪個遠房親戚?」

  他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

  誰曉得她嘴裡說的遠房親戚是不是真的,說不定是外面認識的小白臉——他雙眉一蹙,不由自主的偷覷她。

  她紮著馬尾,樣貌和十年前沒有太大的差別。

  瓜子臉、秀氣的眉,大大的眼裡彷彿裝載著千言萬語,小巧微翹的鼻加上紅潤的唇,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麗。

  他的眼不由自主地掃過她的身體,心頭沒來由的一蕩。

  跟時下那些將自己餓得像紙片人一樣的女人不同,她的身材跟以前差不多圓潤豐腴,他甚至能看到微傾的領口裡那道深陷的溝渠……

  「你非得問得那麼清楚不可嗎?」

  她暗歎一口,沒發現他審視的眸光。

  「難道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他嗤笑,好掩飾自己有點失控的生理反應。

  該死的!她怎能在十年之後,還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告你個大頭!」

  她受不了地嚷嚷了句,未幾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答道:「是我爸在外面跟小老婆生的弟弟啦!」

  嚴鑫瞠大雙眼,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有點無力地跌坐進沙發裡。

  「你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弟弟啊?」

  而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未免太扯了!

  「國小就有了。」

  她抿抿唇,顯然不是很想提及這段往事。

  「那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我?」

  那表示他們交往期間,她早就知道那個弟弟的存在,可卻從來沒跟他說!

  「你沒聽過家醜不可外揚嗎?」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就不信他若遇到與自己一樣的情境時,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他窒了窒,無法否認她的說法。

  今日要是換成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搞不好根本無法接受,更別提到處去跟別人說了。

  「你怎麼那麼笨,去幫他作保?」

  難道她看不出來保這個字,是由人和呆組成的嗎?就是呆,才會去幫人家作保啊!

  「因為……」

  她頓了下,自己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我看我爸媽因為我弟的關係,天天被人討債,以淚洗面……索性一個人扛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麼做很笨,但現實逼得她不得不這麼做。

  雖然老爸對不起老媽,但木已成舟,弟弟的存在是既定的事實,欠下債務逃跑有借條為證,賴不掉的。

  而且那筆帳不會因那不負責任的小子落跑就一筆勾消,家裡總要有人出來承擔。

  原本弟弟的保人是老爸,但弟弟跑路之後,她看老爸天天被追討,心生不忍,只好出面跟對方談,硬是將保人改為自己。

  但由於利息實在太高,她在負擔一陣子之後,經濟壓力越來越重,逼不得已之下,只好先將爸媽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以逃亡來應付債主。

  嚴鑫皺皺眉,即便她的愚蠢聽來情有可原,但還是老話一句,蠢斃了!

  「這種情況維持多久了?」他指的是她東躲西藏的日子。

  「一年多。」

  她一直都待在中南部,哪裡有打工機會就去,原以為自己已經躲夠久了,沒想到一回台北馬上被盯上,才會發生在路上拉扯的狀況。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沒錢要想辦法啊!親朋好友先湊一湊,把高利的還掉再慢慢清償低利的部分啊,如果她腦筋動得更快,甚至可以來找他。

  要是她早點來找他,就不必東躲西藏了。

  「找你,然後像現在這樣被你奚落嗎?」

  她自嘲的苦笑了下,無奈地搖搖頭。

  雖然她很慘,被逼得無處可逃,但基本的自尊心還有,況且當初是自己決定離開他的,現下斷不可能為了錢而回頭找他。

  嚴鑫的臉色丕變,驚覺自己得理不饒人的態度傷了她,不由得放軟聲調。

  「算了,既然你不打算來找我,為何在路上看到我會叫我?」她這話雖合情合理,但不免有矛盾之處。

  依她的說法,見到他應當閃躲得遠遠的才是,為何又喊他幫忙?這根本是矛盾中的矛盾啊!

  「當時我求助無門,剛好看到你從那店裡走出來,在那麼緊急的狀況下,也只好找你幫忙了……」

  坦白說,嚴鑫的樣貌和學生時代不太一樣,戴上斯文的眼鏡,身形更為壯碩,完完全全是個熟男,若不是自己偶爾會在報章雜誌上看到他的照片,她一時之間恐怕很難認出他來。

  她無法想像倘若當時沒有遇到他,自己會遇到多可怕的事情,只能感謝老天給她一個機會,讓他適時出現解救了她。

  「我很感激你剛好出現在那裡,謝謝你。」

  她突然道謝,害他一時傻在那兒,困窘地抹了抹臉,硬是強迫自己不准心軟,畢竟兩人之間還有心結未解。

  「道謝是最不切實際的東西,還是來談談我們之間的交易比較實際。」

  他硬是臭著臉,不給她好臉色看。

  「什麼交易?」

  她傻了,不曉得自己是何時要同他交易。

  「你的記性似乎不太好,不過沒關係,我不介意提醒你。」

  他訕笑,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你剛剛在警察局門口說不管什麼事都會答應我不是嗎?」

  「是啊!」韻如皺皺眉。「但這和交易無關吧?」

  「錯,這就是交易。」

  可見他倆對交易一詞的認定有出入,但無所謂,反正這個報償他是要定了。「我救了你,所以你要做一件事來回報我,是吧?」

  「……嗯。」

  原來他把這整個事件當成交易,令她的心情霎時down到谷底。「你想要我做什麼來回報你?」

  受人點滴,必當湧泉以報,他救了她,要她回報也無可厚非,但當他將這整個互動關係視為交易時,顯然兩人連朋友都稱不上……

  「那好,你先在我這裡住下,我會找個時間帶你去見我奶奶。」他彈彈手,起身去冰箱拿飲料。

  「為什麼我要住在這裡?」

  她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欲為何。

  「你有過落跑的前科,我不留你在這裡,萬一你又跑了怎麼辦?」再找徵信社找她嗎?那他可虧大了。

  她一臉難堪。「我不會……」

  「你認為我還會相信你的保證嗎?」

  白她一眼,他挑明了對她的不信任。「還有,你還欠對方連本帶利三百萬左右,這個債務我會幫你處理。」

  「等等!我並沒有要求你幫我清償債務。」

  她差點沒從沙發上跌下來。「而且我為什麼要去見你奶奶?」

  「我不可能讓你繼續背那個爛攤子。」

  他瞪她一眼,令她難堪地脹紅了臉。「至於見我奶奶……醜媳婦總得要見公婆,而奶奶是全家族的核心人物,自然必須在婚禮舉行前讓你見她一面。」

  「什麼婚禮?誰的婚禮?」

  韻如越聽越糊塗,不是在談她的債務嗎,怎會突然跳出風馬牛不相及的婚禮?她全然不解。

  「我救了你,負責幫你還債,而我需要一個新娘,你正好來頂這個位置,公平。」

  像蓄意挑釁似的,他冷冷地公佈交易內容。

  從救了她那一剎那開始,她好似一點都沒把當年的感情及不告而別當一回事,她越是顯得不在乎,他就越惱火地想讓她難堪。

  她不會知道自己這些年是怎麼度過的,尤其是她離開後的前兩年,他沒命似地找她,把自己搞得跟鬼差不多。

  直至大學畢業,他將全部心神投入工作,那段身心飽受折磨的恐怖日子才慢慢結束。

  那是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不過老天爺還算公平,給了他一個平衡心理並將當年難耐的煎熬如數奉還的機會——

  奶奶向他要個女人,他就給奶奶一個女人,而為了讓她體驗被背叛的滋味,最好的方式就是將她綁在身邊,直到他認為報復夠了,失衡的心態平衡了,自然會放她自由。

  「新、新娘?」

  她兩顆眼差點瞪凸出來,一顆心控制不住的狂跳。

  「沒錯,不過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別期待我當個好丈夫。」

  他冷冷地覷她一眼,指了指左手邊的房間。「你先住那間客房,我累了,要去休息,明天管家會來打掃家裡,就先這樣,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語畢,他兀自走進右手邊的房間,獨留她一人在偌大的客廳裡發呆。

  他的意思是,他要跟她結婚?

  天啊!早知事情會變成如此,當年她幹嘛含淚逃離?

  而他這麼做讓她又該如何向家人交代?

  這整個事件的演變實在太荒謬、太可笑了!

  韻如疲憊地站起身,往客房走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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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7:31
第二章

  梳洗完畢後,她呆坐在床上,靜靜地想著自己和嚴鑫的一切,直到天邊已呈現一片魚肚白了,才沉沉睡去……

  「人貴自知,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做才對。」

  黑暗中的人影用尖銳的聲音不停重複著同一句話,讓張韻如從睡夢中驚醒,額上、身上滿佈濕淋淋的汗水。

  瞪著眼前不甚熟悉卻華麗的房間,昨晚的一切霎時回到她紊亂驚慌的腦袋裡,她伸手撫著額,閉著眼用力喘氣。

  好些年不再夢到的情境,卻在和嚴鑫重逢之際又夢見了,就像個無形的詛咒般再度纏上她……

  韻如坐在床上好半晌,待呼吸變得平順,才走到浴室沖個冷水澡,穿上昨天的衣服走出房間,不意竟在房門口撞到一名十幾歲的少女。

  「哇!你是誰啊?」

  女孩眨巴著骨碌的大眼,好奇地盯著張韻如。

  「呃……我是屋主的……的……」

  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嚴鑫家遇到別人,張韻如霎時支吾了起來,不曉得該如何解釋兩人的關係。

  「女朋友?還是性伴侶?」女孩勾起嘴角,顯然對她的反應很感興趣。

  「你……你又是誰?」

  她不爭氣地小臉脹紅,沒料到女孩說話如此犀利,她不答反問。

  「你好,我叫小樺。」女孩伸出手,唇邊掛著大大的笑容。「是這裡的管家。」

  韻如愣了下,突然想到昨晚嚴鑫確實有交代管家要來整理一事,她握了下小樺的手,輕聲道:「我是……」

  「我知道,你是嚴老大的朋友嘛~~」

  小樺善良地為她解套。「不然他怎麼會帶你回來咧,對吧?」

  「欸……對。」

  她尷尬地點點頭,沒忽略小樺對嚴鑫的稱呼。「你叫他『嚴老大』?」不是吧!聽起來好像黑道大哥,害她有點想笑。

  「對啊,我爸在嚴伯伯家當管家快二十年了,所以我從懂事開始就認識嚴老大了,我一向那樣叫他。」

  小樺揮揮手,發現自己手上還拿著雞毛撣子,這才想到自己的工作還沒完成。「啊!完了!光顧著跟你聊,我都忘了要工作啦!先去忙了,下次再跟你聊~~」

  見小樺火燒屁股般的一溜煙不見人影,張韻如輕歎了口氣,抬頭覷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突然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下去——

  嚴鑫去上班,家裡只剩張韻如和小樺兩個人,小樺算是懂待客之道,每隔一段時間就來詢問她需要什麼,然後才去忙自己的事。

  張韻如雖然想到戶外透透氣,但又怕昨晚的事再度上演——

  萬一遇到窮兇惡極的討債人,她可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像昨天那般幸運獲救,所以囉,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她索性一個人在偌大的屋子裡閒晃。

  吃過小樺準備的午餐後,她走到書房,發現裡頭有許多翻譯小說,韻如歪著頭,心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乾脆找個位子坐下來翻閱。

  有事做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她看小說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直到小樺的聲音傳入耳裡——

  「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

  小樺一見到她便綻開笑容。「我要下班了耶,你一個人在這裡沒關係吧?」

  「你不是住在這裡喔?」

  張韻如眨眨眼,小樺既然是嚴家的管家,應該住在這兒才對啊?

  「哪有啊!我一個禮拜才來兩天,負責打掃環境,跟鐘點女傭的意思差不多啦!」小樺哈哈大笑,她還是個夜間部的高職生,到嚴老大家工作純粹打工性質。「而且我還在念夜校,等等還得趕到學校上課呢!」

  「那還真辛苦呢!」

  也是,小樺的年紀約莫十七、八歲,該是還在求學的階段,她揚唇淺笑,貼心地交代了句。「路上小心喔!」

  「沒問題,改天見。」

  小樺對她揮揮手後,像只小蝴蝶般翩然離開。

  待小樺走後,她繼續低頭看書,不知又看了多久,突然聽到開門聲,她放下書本,看到嚴鑫走進書房來。

  「你回來啦!吃過飯沒有?」

  她覺得肚子有點餓了,隨口問道。

  「還沒。」他微怔,隨手扯開脖子上的領帶。

  原以為將韻如一個人丟在家裡,她會很不高興,沒想到她不但乖乖地待在書房,甚至還主動問他吃過了沒,完全沒將他昨晚不友善的態度放在心上,實在令他有點受寵若驚。

  「我去看看冰箱裡有什麼食物,或許可以變出什麼吃的……」她揉了揉發酸的脖子,輕輕說道。

  她昨夜想了很多,全都是有關嚴鑫的事。

  十年前的戀愛,他對她既溫柔又體貼,常逗她開心不說,還帶她到處遊山玩水,卻不曾做出任何越軌的行為。

  他佔據她所有的時間,讓她滿心滿眼全是他的影子,覺得四周充滿了粉紅色的泡泡。

  她一直以為兩人會廝守終生、白頭偕老,誰知道竟然有外力強行介入,硬是將他們拆散……

  那股外力她這幾年來都沒有和任何人提起,因為她知道一旦說出口,恐怕會對某些人造成傷害,而那是自己最不樂見的結果。

  有時無知也是一種幸福,為了不讓自己在乎的人受傷,既然已經瞞了那麼多年,那就繼續把這秘密放在心底深處吧!

  時間改變了很多事情,卻不曾改變他在她心裡的地位,既然老天爺要以如此荒謬的方式讓他們重逢,那就順應天意,接續他們之前未竟的愛戀吧!

  即便他將這視為交易,即便他對自己的態度不佳,她都能理解並體諒,畢竟自己當年不告而別,且到現在都還不解釋清楚……

  反正,不管這段婚姻能夠維持多久,她都當是老天爺賜給自己的禮物,讓她延續愛情的美夢。

  「嗯。」

  嚴鑫輕應了聲,心下竟有點感動。

  她不僅不怪他將她獨自留下,還願意幫他煮飯?霎時令他有種重回往日戀愛情景的錯覺。

  「那你去洗個澡,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煮來吃。」

  她淺淺一笑,低頭離開書房。

  嚴鑫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甩去腦中不該有的綺想後,緩步走回房間浴室,邊洗澡邊哼歌,心情沒來由的好。

  待洗好澡走出房間後,他聞到濃郁的食物香味,肚子馬上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你煮了什麼?」

  他走近餐桌,發現臬上已經擺了兩碗麵。「什錦麵?」

  「對啊,因為冰箱裡的食材不多,又正好有快煮麵的麵條,所以我就加在一起煮了什錦麵。」她解釋道,並貼心地為他準備了筷子和湯匙。「你一定很餓了,快吃吧,小心燙!」

  「知道了。」

  他坐下後,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你也快吃啊!」

  「嗯。」

  見他吃得開心,她心裡也很高興,跟著坐下來吃麵。「味道還可以嗎?會不會太鹹或太淡?」

  「不會。」

  他頓了下,抬頭睞她一眼。「很好吃。」他難得稱讚道。

  「那是你太餓了,才會覺得好吃。」

  她輕笑,很開心他喜歡自己煮的麵。

  「好吃就好吃,哪來那麼多理由。」他感到好笑,也因氛圍良好,話不知不覺變多了。「快吃吧你,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啦!」她輕應,沒發現自己透露出些許撒嬌意味。

  餐桌瀰漫著奇妙且甜蜜的氛圍,就在嚴鑫碗裡的面吃了大半,碗公都快見底之際,他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放下筷子。

  「怎麼了?吃不下嗎?」

  發現他還沒吃完就放下筷子,她好奇地停下動作。

  「我一直想不透一件事,當年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消失了?」他至今仍找不到原因,即便在公司裡花了將近一整天的時間都想不透。

  「……好好的幹麼突然問這個?」

  她的嘴角抽搐了下,明顯逃避他的問題。

  「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嗎?」因為自己想了十年,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她抿抿嘴,不打算回答。

  「我想知道到底為了什麼?」

  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眼,不容她逃躲。

  「我……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她輕顫了下,起身收拾沒有吃完的碗盤。

  那個答案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羞辱,一切的一切只因為自己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就被羞辱得體無完膚!她不想讓嚴鑫知道他有那般勢利的家人,所有的不堪讓她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反正她也背負了十年的臭名,繼續背負下去也沒差。

  「韻如!」

  他迅速站起身走到廚房,在她將碗放到洗碗槽後阻擋她的去路,雙手握住她的肩。「逃避不能解決任何事情,你早晚要跟我講清楚的!」

  「至少不是現在。」

  她猛地推開他,一臉慍怒。「過去就過去了,你何必舊事重提?」

  「沒有過去,在我心裡它一直存在。」

  他坦承自己一直沒從那個點上過去,雖然這對一個男人來說不是件太光榮的事,但至少他誠實面對。「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答案。」

  「好,我給你答案。」

  她深吸口氣,定定地盯著他,決定讓他斷了追問的念頭。「當時我認識了另一個男生,他對我更好,所以我……」

  「夠了。」

  不想再聽她說出任何更教他難堪的事,他忿忿地喝令她閉嘴,並放開她的肩。「不要再說了。」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當面承認她有更優的對象,甚至還因對方背叛自己,即使兩人的愛情已成過往,事實的真相仍舊令他難以接受。

  心,正泛酸……

  「是你要我說的。」

  她的心抽痛著,難受地撇開臉。

  他緊握拳頭,在她身邊急促地呼吸著,過了好半晌才開口低語:「明天我下班後,帶你回大宅跟奶奶見面。」

  走進比嚴鑫住處更為華麗宏偉的大宅,張韻如的心忐忑難安。

  她對所謂的名門沒有好印象,或許是因為多年前留下的陰影吧……

  嚴家的大家長鄭素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怒而威地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張韻如。」

  她的手腳冰冷,戰戰兢兢地答道。

  「你跟鑫兒認識很久了?」鄭素伶凝視著她,彷彿想藉此看穿她的靈魂。

  「嘿……是很久了。」

  扣掉中間分離的空窗期不算的話,也有十年了。

  「因為交往很久所以決定結婚?」

  鄭素伶的眼神閃了閃,繼續問道。

  「呃……」

  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自己是被嚴鑫逼的吧?她不禁面露難色。

  「奶奶,戀愛是兩個人的事,韻如瞼皮薄,你這樣問,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啊。」

  嚴鑫怕她的不安讓奶奶心生懷疑,便出聲緩頰。

  「這是我們女人家的對話,你插什麼嘴?」

  鄭素伶白了愛孫一眼,再度將視線移到張韻如身上。「沒關係,你說,有什麼事奶奶替你作主。」

  替她作主?有這麼好的事嗎?

  張韻如偷覷了嚴鑫一眼,有點想告知老人家這段婚姻背後的秘辛,但恩忖了半晌後,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說了又如何?只會加深嚴鑫對她的誤會罷了。

  況且她已說明自己接受既定事實,想用心回報池多年前給自己的愛和疼惜,說與不說都無法改變什麼。

  「其實……雖然我們有分手過,但現在很穩定,是經過商量過才決定結婚的……」她有點害羞的低語。

  這十年來,不是沒有人追求她,但她很清楚自己心裡深處始終住著一個偉岸的身影,雖然兩人距離十分遙遠,但她就是忘不了他……

  也因如此,即便欺騙長輩是非常不好的行為,她仍選擇配合他演出這場戲,小小希冀自己能依附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裡,找到此生最可靠的港灣。

  聽她這麼一說,鄭素伶和嚴鑫同時鬆了口氣。

  鄭素伶擔心的是,這愛孫找以前的女友來見她,會不會是串通好來騙她的?但這女孩看起來單純又善良,不似工於心計的女人……

  該是舊情復燃了吧?雖然她不是很清楚這兩個小輩當年為何分手,但感情的事沒人說得準,昨天不愛、今天又愛了,並不是太令人驚訝的事,所以便輕易地相信了這樁喜事。

  而嚴鑫則是怕她一個不情願,將自己和她的交易全盤托出,那他一時半刻也難再找個看得順眼的女人來向奶奶交差……

  咦?順眼的女人?

  經過了那些不堪的往事,他怎可能還看她順眼?

  不對,她應該是他的仇人,為了別的男人背叛他的仇人,他娶她完全是為了報復——對,純粹為了報復,沒有其他理由,絕對沒有!

  但他忽略的是,將她綁在自己身邊,他也成了被禁錮的一方,無法逃離。

  「那,你跟家裡的親友說了嗎?他們反應如何?」鄭素伶唇邊掛著淺笑再問。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她則是看孫媳婦,越看越滿意,挺喜歡張韻如那恬靜、不與人爭的性子——她看人一向很準的,或許就因張韻如那沉穩的性子,才會與同樣沉穩的愛孫來電,鄭素伶勾起嘴角,感歎著緣分的奇妙。

  「奶奶放心,她爸媽都清楚我們之間的事,我會找個時間到她家去提親。」嚴鑫搶著答道。

  「那就好,千萬別失了禮數。」

  嚴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知道了,奶奶。」

  過關了!嚴鑫心中的大石頭落地,臉上總算有了笑容。

  「韻如,有空到奶奶這裡坐坐啊,要是鑫兒敢欺負你,你大可跟奶奶說,奶奶讓你靠。」

  鄭素伶端詳她圓潤的臉蛋、身形,滿意得不得了。

  現在的女孩老是把自己搞得瘦不拉幾,稍微長點肉就嚷著要減肥,殊不知那些富貴人家、政要權貴的夫人,就是要有點富態才撐得住場面。

  這丫頭長得好、長得真好啊!

  「謝謝奶奶。」張韻如好感動地直點頭。

  她沒想到鄭素伶和自己印象裡的豪門長輩完全不一樣,不但沒有嫌棄她的出身,還溫暖得情義相挺,霎時教她感動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人再與鄭素伶聊了好些時候,才雙雙離開嚴家大宅。

  「你剛剛對答得不錯。」在回家的路上,嚴鑫淡淡地稱讚道。

  張韻如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沉默了半響後才輕聲說道:「這是我欠你的。」

  嚴鑫心口一緊,牙齦咬得泛酸,握著方向盤的指關節甚至微微泛白。

  「雖然我不知道奶奶為什麼要逼你結婚,但至少給了我一個還你人情的機會,我很感謝奶奶。」她低頭說道。

  她很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喜歡上一個人,第一個是嚴鑫——十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頓時有種被電到的感覺,因此當他開口追求時,她沒有考慮多久就接受了;而第二個則非鄭素伶莫屬,她給自己的感覺十分舒服、溫暖。

  「你何不乾脆說,感謝奶奶給你一個成為嚴家少奶奶的機會?」還他人情?他嚴鑫是什麼人,需要她還這份人情嗎?

  她的說法顯然激怒了他,他不怒反笑,極盡所能地諷刺道:「那是多少名媛淑女想求卻求不得的位置,卻讓你撿了個大便宜。」

  「什麼意思?」

  她大駭,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是為了他的錢,才答應跟他結婚?

  沒錯,她是因負債而跑路,但並沒有求他幫自己解挾債務啊!她之所以留下、之所以答應成為他的妻,完全是為了履行承諾,加上自己心中始終放不下對他的感情……可沒想到他竟然以那樣膚淺的心態來看她!

  「我想我說得很明白,你應該也聽得很清楚了才是。」他扯開一抹譏諷的淺笑,全身緊繃地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我絕對不是個好丈夫。」

  她閉了閉眼,所有希望被他的冷言冷語打入深淵。

  她從來都不曾妄想從他身上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甚至還癡傻地以為他倆還有可能回到十年前那單純的愛戀,但現在看來,永遠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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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7:50
第三章

  結婚是件很麻煩的事,它牽扯到兩個家庭,因此得到鄭素伶的認可後,嚴鑫和張韻如就得去向雙方父母報告此事。

  張父與張母見嚴鑫到家裡來提親,雖然感到十分驚訝,但見嚴鑫開的車極有派頭,穿著又很體面,再加上他願意替女兒還清債務,張父沒想多久便答允了,還交代她要好好對待嚴鑫。

  雖然爸媽的『好商量』減少了這樁婚姻的麻煩性,但父親答應得如此爽快,讓張韻如心理有點不平衡。

  再怎麼說自己都是老爸的女兒,老爸竟然沒問他愛不愛她、會不會對她好,便輕易將她交給嚴鑫,好似恨不得趕快把她嫁掉似的,讓她很難受。

  「你什麼時候認識嚴先生的?我怎麼從沒聽你提過?」

  倒是張母,還記得拉女兒到房間小談一會兒,關心道:「你該不會是為了償還那渾小子的債務,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讓有錢人包養吧?」

  「沒有啦!我哪來的行情讓人包養?」

  母親天馬行空的想法讓張韻如啼笑皆非,但至少老媽還會怕她做傻事,這讓她心理稍稍平衡了些。「我跟他認識很久了,只是一直沒讓你們知道……」

  「那他……知道我們欠人家多少錢嗎?」張母再三確認。

  「知道,他說他會處理。」

  這點沒什麼好隱瞞的,張韻如據實告知。

  「他對你好嗎?」張母再問。

  「還OK……」韻如低下頭,心有點酸酸的。

  「那就好、那就好。」張母安心了。

  嚴鑫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人中之龍,哪對父母不愛女兒嫁給一個好男人?有了她的保證,張家父母便開開心心地答允了親事。

  問題是還有一關沒過,就是嚴家的雙親。

  面對嚴家雙親對張韻如來說是項極大的考驗,光坐在客廳裡被評頭論足般的審視,就教她坐立難安,很想逃走。

  「你們年輕人自己決定就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婚姻不是兒戲,要有互相扶持一輩子的決心。」嚴振東是個慈父,對於兒子的婚姻不打算多加干涉,唯有耳提面命地叮囑道。

  但嚴母劉淑娟可就沒那麼好打發了,她那一雙看似溫柔的眼,此刻正不著痕跡地以銳利的眸光殘殺張韻如。

  當年她就曾出手,在嚴鑫租的房子裡找到張韻如,要那女人識相點離開自己的寶貝兒子,用言語抨擊她,還在她回嘴時甩了她好幾巴掌……終於,成功地讓張韻如消失在兒子身邊。

  可她萬萬沒想到,過了十年後,這兩個人竟然又湊在一起,她霎時分不清是兒子腦袋不清楚,還是她小看了張韻如的處心積慮?

  「欸~~話幹嘛說得那麼重?鑫兒總算想結婚了,是好事啊!」

  劉淑娟臉上堆滿了風姿綽約的淺笑,拍了拍老公的手臂後說道:「你們父子去旁邊吧,我想私下跟韻如談談。」

  劉淑娟的舉動並沒有引起兩個男人太大的反應,嚴振東只是揮了揮手,站起身往廚房走去,而嚴鑫僅是推了推韻如,要她和老媽去聊聊天。

  打從十年前在嚴鑫家遇到他媽媽後,張韻如就清楚知道劉淑娟很不喜歡她,所以,在嚴鑫表明要結婚時,她就一直擔心這一刻的到來……

  橫豎她也無路可逃了,只能硬著頭皮站起身,跟劉淑娟一起離開客廳,前往嚴宅的後花園『敘舊』。

  「我該說你是打不死的蟑螂,還是我太小看你?」

  一到沒有人煙的後花園,劉淑媚馬上犀利地質問道:「你一直沒有離開過鑫兒對吧?真是個心機重的女人。」

  「我沒有。」

  張韻如深吸口氣,勇敢地抬頭望著劉淑娟。「我當年確實是離開了,這十年來都不曾和嚴鑫聯絡,會再遇到他完全是意外……」

  「好一個意外。」

  劉淑娟嗤笑了聲,風韻猶存的臉龐顯露出與在客廳時完全不同的猙獰。「如果你不是一直潛伏在鑫兒身邊,會在十年後的現在出現嗎?而且一出現就說要結婚?你當我是剛出社會的小女生嗎?」

  「我沒有……」她欲哭無淚地喊冤。

  「不論你怎麼說,我就是這麼感覺。」

  劉淑娟頭疼地撫了撫額,現在情況已超出她所能掌控的範圍,即使再怎麼不情願讓張韻如成為她的媳婦,恐怕也難扭轉局勢,因為鄭素伶那邊已然接受張韻如的存在了。

  她是嚴家的長媳,在嚴家多少有一定的份量,但鑫兒這回先跟他奶奶報告了,害她現在除了答應他們結婚外,暫時別無他法。

  「我會讓你們結婚,但婚後你最好小心點,別讓我抓到任何把柄,不然我絕對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撂下話,劉淑娟氣沖沖地走人,留下張韻如站在後花園,任由月光灑在自己身上。

  她早就知道劉淑娟這一關鐵定會有阻礙,畢竟劉淑娟十年前就曾干預過她和嚴鑫間的感情。

  不過那又如何?雖然他是劉淑娟的兒子,但婚姻是自己和嚴鑫的,不管未來有多少磨難等著她,她都會盡可能勇敢面對……

  一個男人在成家立業後,該如何對待自己的妻子呢?帶她到處遊山玩水、吃遍山珍海味?一旦給足了她物質上的享受,就算是個好丈夫了嗎?

  嚴鑫蹙著眉,站在辦公室窗邊想了許久,越想越頭太。

  昨晚自己實在太生氣了,所以對韻如胡亂發飆,說他不會是個好丈夫……

  「唉……」嚴鑫歎了口氣,懊悔地伸手撫撫額頭。

  他在商場上果決到不行、分析事情有條有理,從不鑽牛角尖,但怎麼一遇到自己的婚姻就全然沒了理智,哪裡有危險往哪裡鑽,硬是顧了面子失了裡子,惱火地對她說出難聽話。

  話幹嘛嗆那麼早呢?接下來他還得跟她結婚,住在同個屋簷下,要是天天這樣吵吵鬧鬧的,就算她忍住不發飆,他也無法保證自己能撐多久。

  可現下該怎麼辦才好呢?他該如何收回自己因負氣而說出口的話?

  由於總裁情緒不佳,幾個高級主管剛剛在總裁室碰了一鼻子灰,整個嚴氏辦公大樓的氣氛弔詭而凝重,令剛走進公司大門的穆鋒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穆鋒是嚴鑫的表弟,今天正好到附近辦事,想說順道找嚴鑫吃個飯,可公司氣氛怎麼怪怪的?

  而且,這個大樓不是用中央空調嗎?怎麼今天感覺特別冷啊?

  他跟一樓的接待小姐點了下頭後搭電梯上樓,熟門熟路的直奔嚴鑫的辦公室。

  「兄弟,來去吃個飯吧!」

  望著站在玻璃帷幕靂抽煙的見弟,穆鋒愣了愣,蹙起眉心。「鑫?」

  嚴鑫早就不抽煙了,怎麼這會兒又當起煙槍來了?

  有鬼!一定有鬼!

  嚴鑫聽到他的呼喊,旋身看到穆鋒,他微微挑眉,走回桌前將煙捻熄在煙灰缸裡。「你怎麼突然來了?」

  「剛好到附近辦事,想說順便找你吃個飯。」穆鋒不著痕跡地盯著他。「你怎麼又開始抽煙了?」

  「嗯?」

  嚴鑫愣怔了下,走上前摟著他的肩膀往辦公室外走。「沒為什麼,就突然想抽,欸,你來得正好,我正好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事實上,他實在想不透這未來小妻子為什麼會完全不反抗這樁婚姻?就算是為了履行承諾,也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吧!

  況且,這到底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她?說真的,他都糊塗了,想了好幾天都兜不出個標準答案,心情鬱悶得不得了,才會抽煙解悶,沒想到竟被好兄弟穆鋒給看到。

  「幹嘛那麼客套,有話直說就得了。」穆鋒挑眉。

  今天到底是什麼鳥日子?

  空調太冷、嚴鑫莫名其妙開始抽煙,又突然客套地要他幫忙,所有的事情都讓他覺得好怪。

  「就知道你夠意思。」

  嚴鑫勾唇一笑,和穆鋒一同走入電梯。

  「幫我籌備婚禮。」

  「誰的婚禮?」拜託~~當他是婚禮顧問公司喔?

  「我。」嚴鑫想也不想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兄弟,愚人節早過了。」

  這一點都不好笑,穆鋒完全擠不出半點笑意。「我可沒見過你最近和哪個女人走得比較近。」

  「誰規定非得跟女人走得近才能結婚?」他笑道。

  穆鋒錯愕地瞠大雙眼。「難不成你……有斷袖之癖,要娶個男人回家?!」

  不會吧!嚴鑫有這種癖好?該不會是多年前戀愛失利後,他的性向就變了?

  嚴鑫聞言放聲大笑,拉著他一同走出電梯。

  「我現在才知道你越來越有幽默感了。」嚴鑫差點沒因此笑岔了氣。

  「靠!這一點都不好笑好不好?」

  穆鋒緊蹙眉心,氣得連不雅文字都飆出口。

  「會嗎?我覺得挺好笑的說。」

  嚴鑫還在笑,彷彿他真說了個世紀無敵好笑的笑話似的。「不過很可惜,我沒有那種癖好。」

  「我跟你說真的!」

  他那個樣子讓好脾氣的穆鋒忍不住發飆,他拉下嚴鑫的手臂,正經地說道:「你以為奶奶這麼好唬弄嗎?不是你隨便找個人就能交差了事的!」

  「我沒有那麼隨便。」

  嚴鑫淺歎一口,與穆鋒走進一家高級西餐廳,待服務生送上menu、點了餐離開後才又開口道:「對方你也認識,只不過很久沒見了。」

  認識卻很久沒見?

  穆鋒愣了愣,緊接著一張圓潤秀氣的臉蛋突然映入腦海,令他驚訝地瞪大雙眼。

  「你說的該不會是……」

  「很高興你還記得。」嚴鑫像在交代公事般將麻煩全丟給穆鋒。「你要怎麼辦都可以,我唯一的要求是婚宴設在大宅,讓奶奶高興一下。」

  「可是……」

  嚴鑫跟那女人之間還有謎團未解耶,幹嘛突然娶她啊?

  難道嚴鑫一直忘不了她?

  天啊!這是怎樣一份難解的深情啊!

  「沒有可是,我已經帶她和奶奶見過面了。」嚴鑫沒給他置喙的餘地,總之這已成定局。

  「外婆見過了?她怎麼說?」

  穆鋒一聽興味都來了,忙追問他結果。

  「奶奶沒說什麼,只交代不能失了禮數。」嚴鑫淡淡地道。

  「是喔~~」穆鋒有點失望,原以為可以聽到什麼好聽的八卦咧~~

  不過,既然嚴鑫已然規劃好自己的人生,那他也只能給予祝福了,希冀好兄弟的婚姻生活能甜蜜順利——

  在嚴鑫的交代下,穆鋒很快就籌備好一場世紀婚禮,整個大宅沸沸揚揚的,達官貴人雲集,連媒體也來湊熱鬧。

  端坐在新娘休息室裡,張韻如的手腳冰冷,身體微微打顫,一點都沒有身為新娘該有的喜悅。

  別人當新娘是滿心喜悅,期待和最愛的人一起步上紅地毯,但她卻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滿心惶恐。

  她很清楚自己的婚姻並不是建構在兩情相悅的基礎上,坦白說,她一點期望都不敢有。

  嚴鑫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不會是個好丈夫,這意味著他極可能對這段婚姻不忠——

  直到此時,她才真切感受到老媽當年面對老爸外遇時,心有多苦澀。

  韻如低下頭,她的婚姻生活才正要開始,如果他用那樣的方式來懲罰她,她絕對難以承受……

  「來來來,來看看今天的新娘子,好漂亮喔!」

  突地小樺推門而入,臉上堆滿羨慕的笑意,身後還跟了幾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生。

  「小樺,這些是……」她無措地眨著眼問道。

  「這些是我同學啊!嚴老大說我可以帶同學來觀禮。」

  小樺顯然很興奮,指著身後的同學一一點名。「這是小倩、小嬡和珊珊,她們想來看看今天最美麗的新娘。」

  「你就別調侃我了。」

  她露出一抹苦笑,拿這些年輕女孩一點辦法都沒有。

  「才沒有調侃你呢,我們好羨慕你喔!」

  小樺興奮地摸摸韻如身上的禮服,又仔細看了看她臉上的彩妝,滿意得不得了。「嚴老大一定對你很好吼,不然你怎麼會答應嫁給他?」

  就在小樺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嚴鑫正好推門進來,霎時讓張韻如心口一提。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小樺說的話?萬一他聽到了,不知心裡做何感想?

  「小樺,原來你跑到這裡來了。」

  嚴鑫似乎沒聽到小樺的問話,一進門就對小樺說:「我想說怎麼才一轉頭你就不見了。」

  「我來看漂亮的新娘子啊!而且我是今天的伴娘,來陪新娘也是應該的咩!」小樺笑瞇了眼,湊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袖子撒嬌道:「幸福喔嚴老大,當新郎了捏!」

  「幹嘛?你是羨慕還是嫉妒?」

  嚴鑫挑挑眉尾,好笑地覷了她一眼。

  「當然是羨慕啊!你是嚴老大耶,我哪敢嫉妒你啊!」小樺皮皮的輕笑道。

  「嘖~~就知道你是個膽小鬼。」

  嚴鑫嗤笑一聲,向小樺的朋友說道:「你們玩得開心點啊,我們大人要去忙大人的事了!走了韻如,時間到了。」

  「嗯。」

  張韻如微微一顫,站起身跟他一同走出新娘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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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8:15
第四章

  從新娘休息室走到婚宴會場,雖然才短短不到三分鐘的時問,卻足以讓張韻如滿心煎熬——

  小家碧玉的她,著實無法想像等一下會面對怎樣的場面,光用想的就快腿軟了。

  果不其然,數百坪的大廳塞滿了賓客,當她戰戰兢兢地跟著嚴鑫走進婚宴會場時,差點沒被眼前的盛況給嚇傻。

  「撐著點,幾個小時而已,忍耐一下。」

  或許是感覺到她很不安,嚴鑫牽起她的小手握緊,藉此給她力量。

  張韻如狠震了下,抬頭覷著他堅毅的側臉,情緒神奇地穩定下未,他這舉動成功地安撫了她的不安,她開始對自己信心喊話。

  是啊,就幾個小時而已,撐一下就會過去的,要加油啊張韻如!

  婚禮順利進行,她坐在主桌,努力以最有誠意的微笑面對所有賓客,直到小樺跑到她身邊告知該去換禮服時,她才在小樺的牽扶下站起身。

  「欸,聽說新娘是嚴大公子花錢買來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在她越過重重賓客通往休息室的途中,突地聽到一個女聲如是說道。

  她渾身一僵,血色迅速從小臉上褪去,連抬頭看是誰說的勇氣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傳言?難道嚴鑫把他們的事說出去了?

  可悲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因為嚴鑫不僅救了她,確實也為她償還同父異母的小弟的債務,說她是被買來的也不為過……

  「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沒想到嚴鑫放著一整座美麗的森林不要,娶了一個又醜又胖的肥婆,搞屁啊!」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刻意在張韻如經過身邊時,加大音量說道。

  「你這女人……」

  小樺聽到後,正打算開口咒罵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時,卻被張韻如拉住。「張姊……」

  「別理她,我們走。」

  她深吸了口氣,拉著小樺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張姊,你為什麼不反駁她?」

  一進入休息室,小樺就嘟著嘴嚷道:「她是哪只眼睛看到你胖來著?簡直是瞎了狗眼!」

  「小樺,不要這樣講話。」

  她虛軟地撫著額,不想再為任何評語而心痛。「她說的也沒錯,比起時下纖瘦的女人,我是胖了點。」

  「才沒有!」

  小樺脹紅了臉,氣惱地道:「你一點都不胖。」

  「謝謝你小樺,不過我們不需要介意別人說了什麼,畢竟這都是事實。」不想再和小樺爭辯,她伸手拉下背後的拉鏈,欲中止這個話題。

  「我來啦!」

  小樺嘟著嘴,心裡十分不平地湊上前去為她服務。「人喔,不能太軟弱,否則會被別人吃得死死的。」

  「好啦,怎麼感覺你年紀好像比我大啊?」張韻如覺得好笑,忍不住叨念了句。

  「這跟年紀無關好嗎?我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小樺自己也覺得好笑,忍不住輕笑出聲,不滿的情緒總算稍稍平復了些。

  「是是是,小樺老師說得是。」

  她脫下身上的白色禮服,套上另一件粉色小禮服,然後像想起什麼似地交代了句:「小樺,請你別將剛才聽到的話告訴嚴老大,好嗎?」

  「喔~~你怕他生氣?」

  小樺像個小大人似地彎起眉眼,賊兮兮地笑了。

  「誰擔心那個?」

  張韻如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佯裝輕鬆的自嘲:「男人是全世界最愛面子的動物,要是被他知道有人那樣數落我,搞不好今天才舉行~~婚禮,明天就到律師事務所辦離婚啦!」

  「噗~~」

  小樺噴笑出聲,不相信自己熟識的嚴老大會做這種事。「不會啦!嚴老大是因為愛你才娶你的,你別對自己沒信心啦!」

  愛她才娶她?

  韻如轉過身,讓小樺為她拉好禮服的拉鏈,心情始終好不起來……

  好不容易結束整場婚宴,鄭素伶因為累了就先行進房休息,傭人們忙著收拾杯盤狼藉,嚴鑫則決定不留宿在大宅,帶著他的新娘返回住處。

  回到嚴家,張韻如疲累地提著裙擺走進屋裡,正想回到客房時卻被他攔下。

  「幹嘛?」她莫名其妙地回頭睞他一眼。

  「你大概忘了,從今天開始我們是夫妻了,你的房間在這裡。」指了指自己的房間,嚴鑫理所當然地道。

  他不知要怎麼道歉、不知要怎麼把內心的感覺和她說,所以第一步,決定先讓兩人同房,以行動告訴她,他其實沒有那麼排斥這段婚姻。

  張韻如的心臟狂跳了下,小臉不爭氣地脹紅。

  「我們結婚是為了做給奶奶看,有必要睡同一間房嗎?」她試圖改變他的決定。

  「那是你這樣以為的,我可沒有~~要做給奶奶看。」他挑眉,眉心蹙起。

  哪有人才剛結完婚,就分房睡?況且要不要同房是由他決定,輪不到她來發號施令。

  「那你……想怎樣?」她的聲音忍不住微微發抖。

  「到我房裡去。」

  在嚴鑫房裡的浴室卸好妝後,張韻如站在蓮蓬頭下閉著眼,任由溫暖水注沖刷全身,一顆心像吊了十五個水桶般七上八下。

  等等該怎麼辦?

  他是要履行夫妻間的義務嗎?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這下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整個人慌亂到不知如何是好。

  「韻如,張韻如!」

  就在她滿腦子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敲門聲。「你昏倒了嗎?洗那麼久都要脫皮了。」

  他都已經在另一間浴室沖洗乾淨了,她竟然還像只小烏龜般躲在浴室裡,簡直太不像話了。

  她猛然一驚,回頭對著門外喊道:「就快好了,等等喔!」

  站在門外的嚴鑫聞言心口一緊,她那軟嫩的聲音帶著點催情的味道,讓他全身不由自主起了一陣酥麻。

  「咳!給你兩分鐘,要是兩分鐘後還不出來,我就要破門而入了。」他輕咳一聲,俊臉微紅。

  該死的!她怎能到現在還對他有這麼強的影響力?

  他煩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未幾,聽見浴室門板拉開的聲音,他一個旋身,瞧見她從浴室裡走出來。

  她全身充滿著浴室裡氤氳的水氣,水滴沿著發尾、白皙的脖子滑下,隱進白色浴袍的領口處,她就像從仙界落入凡間的仙子般動人,令他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張韻如紅著臉站在浴室門口,她不曉得這種情況下自己該有什麼反應,好像做什麼都不對,只覺得熱氣不斷地從腳底往上竄,蒸紅了臉蛋。

  她注意到他和自己一樣已然換上浴袍,表示也洗過澡了,那雙深幽的眼裡閃動著如野獸盯上獵物般的流光,令她不自覺地扯緊浴袍的領口……

  嚴鑫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略帶慌張的神情,一顆心控制不住地亂了節奏。

  天!她好美!

  他深沉的黑瞳鎖緊住她裸露在空氣中的細白頸項,幾乎不需經過大腦反射,他的慾望輕而易舉地在瞬間為她悸動!

  「我、我洗好了。」她低著頭,閃躲他過於晶燦的眸光,皮膚表面泛起些許雞皮疙瘩。

  「過來。」他的嗓音聽起來既沙啞又性感。

  韻如輕咬下屬,不明白他的聲音為何變得如此沙啞,她著魔似地走向他,有點害羞又有點緊張地在他身邊躺下,緊繃地握緊被單。

  「睡吧。」

  嚴鑫閉著眼,待身邊的床位微微下陷後,他才~~低語道。

  「……」張韻如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回過神。

  睡覺?他的意思是,什麼都不做,就單純睡覺嗎?

  怎麼可能?如果只是睡覺,他幹嘛非要她到這兒睡不可?

  她渾身戒備地屏住呼吸,就怕他突然壓過來,但由於忙碌了一整天,讓她的戒備撐不了多久,便深深沉入夢鄉。

  待身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後,嚴鑫緩緩地張開雙眼,他直視著天花板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側過身體,凝視著她的睡顏。

  真是諷刺啊!唯有她睡得如此沉穩的當下,他倆才能平靜以對,不然湊在一起就像兩條平行線般沒有交集,他問的她不想講、她講的他不想聽。

  唉,天知道他一點都不想和她對立。

  當年找不到她,他很擔心她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或困難,才會不說一聲就悄然離去,整顆心懸著許久,直至十年後再見她,發現她人好好的,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後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本來他倆有機會重新開始的——倘若他沒有那麼執意要追問她當年離開的理由,又如果她不曾說明,當年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離開自己,或許他表現出來的態度不會那麼糟,也不會將兩人逼入如此難解的婚姻關係裡。

  他無法否認自己心裡還記掛著她,不然不會對身邊的女人沒興趣,不會在這麼多年後還在乎她當年離開的理由,更不會因那令他難堪的理由而大發雷霆。

  床頭燈暈黃的燈光將她的側臉鍍上一層薄薄的光暈,那模樣美極了,教他忍不住伸出長指,沿著光暈的弧度描繪那姣美的側顏,感受她的存在……

  「嚴鑫?」

  就在他的指越過她的鼻頭時,張韻如毫無預警地張開眼,不甚確定的低喊道。

  她是很累沒錯,但若有似無的撫摸還是讓她轉醒了,她一醒來就見他的指凌空畫過自己的臉,心突地漏跳了拍。

  嚴鑫沒料到她會突然醒來,霎時雙眸瞠大,指尖微顫了下,尷尬地將手收回。

  「我以為你睡了。」

  睨了他一眼,她側身換個較為舒適的姿態,硬是壓下心頭的旒亂,抱著棉被面對他。「怎麼還不睡?」

  僵硬地迎接她似夢似醒的視線,他沉默了半晌後,用低啞的嗓音說道:「我睡不著。」

  「怎麼了?你習慣性失眠嗎?有沒有去看醫生?」

  她眼皮好重,微瞇著眼詢問。

  現代人生活壓力大,常有失眠的問題,去給醫生看看、做做診療總是比較好。

  「沒有。」

  嚴鑫閉了閉眼,他睡眠狀況一向良好,除了十年前曾亂過一陣子外,從不曾失眠過。「大概一個人睡習慣了吧?」他隨便想了個可笑的理由說道。

  「嗯?」

  她不小心閉上眼,聽到他的聲音又將眼睜開。

  呆滯了兩秒鐘後,他的聲音才傳進自己腦裡、耳裡,她軟軟地爬起身,輕聲道:「那……那我還是回客房睡比較好,免得打擾到你睡覺。」

  明明就是他要她來這兒睡的,但現在卻如此指控,讓她心裡有點小受傷,決定回客房休思。

  「韻如!」

  不意她才剛走下床,他的健臂隨即環住她的腰腹,不讓她離去。

  「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她想拉開他環住自己腰際的手臂,但卻怎麼都拉不開,令她苦惱地扁扁嘴。

  「你誤會了,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

  嚴鑫自責口快造成她的誤會,說什麼都不讓她離開,反而用力將她拖回床上。

  「你讓我走!」

  人一旦受了傷,極自然地啟動自我保護能力,張韻如下意識拳打腳踢,卻怎樣都推不動他分毫。「我不要留在這裡惹你嫌,放開我……」

  「韻如!你冷靜點!」

  嚴鑫閃躲不及下,被她不留情的拳揮到幾下,腳也被她的花拳繡腿給踹踢數回,他心一橫,索性將她摟進懷裡,以全身的力量壓制她。

  「走開!」

  他不試圖壓制她還好,他這麼一壓制,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酸,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他憑什麼這樣對她?

  憑什麼想怎樣就怎樣?

  她是人,不是神,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卻要裝作不在意,甚至是假裝喜歡上別的男人,她也很痛苦、很痛苦啊!

  「哭什麼?」

  一見她掉淚,他心口一緊,聲音不由得跟著放軟。

  「你欺負人……」

  她狼狽地以手背拭去臉頰淚水,紅著眼指控他。「既然你習慣一個人睡,幹嘛一定要我到你房裡睡?」

  「我們是夫妻不是嗎?哪有夫妻分房睡的?」他淺歎一口,決定放下身段,不再逞口舌之快。

  既然她先開了頭,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跟她談開也好,否則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有啊,有很多夫妻分房睡,我們絕對不是第一對。」她淚眼汪汪地道。

  「那是別人,我做不到。」

  他望著她的淚眼,搖搖頭。「我承認自己之前態度不好,很抱歉。」他頓了下,繼續說:「既然我們結婚了,就一起收起芒刺好好經營這段婚姻好嗎?」

  張韻如沒料到他會有這種想法,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

  「怎麼了?幹嘛不說話?」

  見她眨巴著淚眼,他心疼地抹去她眼角的淚。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說。」

  她感動到連話都說不完整,顫著唇斷斷續續的輕語。「我以為你還在怪我之前不告而別……」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他無奈地再歎一口。「我不會再追究了。」

  是,他是忘不了那段往事,但那又如何呢?能當飯吃嗎?不能,所以一直念念不忘做什麼?

  就讓那段往事放水流吧,他不再追究了。

  「真的嗎?」她不敢相信地再次確認。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他皺起眉。

  她不言不語地凝視著他,未幾,總算漾起淺笑。

  那好久不見的絕美笑靨,讓他心口一蕩,身體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該死!你別這樣看我。」

  他俯身低咒,頭顱恰好抵在她的肩窩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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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房裡出現奇妙的氛圍,她心跳加快地瞪著天花板,感覺他的體溫在自己胸口氾濫,不覺伸手輕觸他的髮,滿心愛戀洩漏在指尖……

  「韻如……」

  他艱澀地抬起頭,明明與她如此靠近,卻什麼都無法做的感覺實在太折磨人了。

  「你知道嗎?我等你回來已經好久好久了。」

  她的眼眶蓄著淚,唇邊的笑意不減。

  嚴矗微微悸顫了下,知道她說的是從前的自己,沒錯,他回來了,而這個他已經成為她的丈夫,他倆將牽手走過下半輩子。

  韻如動容地抬起他的頭,破天荒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這令嚴鑫欣喜若狂,他宛如領了特赦令般心花怒放,難耐地輕啄她粉雕玉琢的粉頰。

  這舉止替她帶來前所未有的刺麻感,她下意識地以瞼頰摩挲他帶著短髭的下巴當作回應。

  心結一打開,很多事都變得容易許多,兩人如熱戀的情人般親暱的親吻。

  「嚴太太,你好香。」

  他俯在她頸後,用力汲取她柔軀的馨香——

  「嚴先生,你也不賴。」

  韻如感到些許恍惚,他身上的熱氣交雜著她的,讓她全身像著火般燜燒。

  他使~~壞地按壓她挺俏的臀,讓她更為貼緊自己,感受其中亢奮。「感覺到了嗎?」

  「感覺什麼?」

  體溫不斷竄升,她熱得想尖叫。

  「小騙子,你知道是什麼。」

  他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惹得她一聲驚呼,反射性地摟住他的脖子。「今晚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覺得我們應該做什麼?」

  「呃……」

  她當然曉得他指的是什麼,小臉霎時染上紅暈。

  「從今晚開始,你,屬於我。」

  他愛極了她嬌羞的模樣,只為他一人而綻放的嬌美。

  望進他深如黑潭的眸底,她囁嚅地顫動著唇瓣——

  「想說什麼?」粗糙的指腹揉搓她粉嫩的紅唇,善心大發地給她『申訴』的機會。

  「對不起,我……我沒經驗。」

  沒經驗?她沒經驗?!

  她呢喃軟語的嬌羞模樣,讓嚴鑫的理智在瞬間化為烏有,他壯碩的胸膛倏地壓在她身上,黑瞳裡跳動著簇簇火光。

  「你是說,你還是處女?」

  嚴鑫瞠大眼,不可思議地眨眨眼。

  她緊咬下唇,秀顏嬌美如花,硬是不肯望向他。

  光看她緊閉的雙眼、顫抖的長睫、緋紅的臉頰,他霍地覺得心情大好,輕易地相信了她的純潔。

  低頭以舌尖挑開她緊抿的唇瓣,在整齊的貝齒上滑了一圈後,用牙齒輕咬了下粉唇,令她吃疼地張開小嘴。

  他的舌堂而皇之地闖進她濕潤的口腔,似輕狂似霸道地掠奪她口中芳郁的蜜津。

  張韻如閉起眼,感受他的舌在口中游移、舔吮,一股莫名的熱氣衝上頭頂,她不安地蜷起腳趾,雙手像有意識般攀上他的脖子,感覺自己就像塊牛油,逐漸融化在他技巧十足的唇舌之間……

  她曾在夜深人靜時偷偷回想當年與他親吻時的甜蜜,但更進一步的事卻是連想都不敢想,現下遇上了,真令她不知所措。

  她的回應雖然生澀,但嘗起來像一顆青澀蘋果,澀中帶甜、甜而不膩,令他忍不住一嘗再嘗。

  古銅色的大掌滑進她微敞的浴袍領口,順著細嫩的肌膚罩上豐腴的圓潤,忽重忽輕地揉搓著。

  「唔……」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好快,難忍的輕吟出聲。

  嚴鑫不再甘於只品嚐她柔軟的唇瓣,他艱澀地抬起上身,稍嫌粗魯地扯開她浴袍的繫帶——

*****

  陽光透過窗簾映入房間,嚴鑫睜開雙眸,神清氣爽地勾起嘴角。

  從今以後,他們就是夫妻了,是那種不用分房睡、把事情都講開了的甜蜜夫妻。

  十年前他們放開了彼此的手,十年後再續前緣,這感覺真好。

  他笑了笑,不意牽動到懷裡的可人,張韻如皺起眉,移動了下身軀,在他胸口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打算繼續睡。

  他逸出一個無聲的輕笑,弓起手臂,以指纏繞她細長的髮絲,反覆把玩。

  張韻如蹙眉低吟了聲,緩緩張開雙眼。「呃……你醒啦?」

  一抬頭對上丈夫的眼瞳,她有點慌又有點害羞地拉了拉被子,將自己包得緊緊的。

  「剛醒。」注意到她不經意的小動作,他頓感興味地挑挑眉。「經過昨夜的『震撼教育』還這麼害羞?」

  他們昨晚盡情地探索彼此的身體,連最私密的地方也沒放過,原以為她會稍稍適應兩人間的親暱感,沒想到這新婚妻子竟如此害羞,實在是……可愛到讓人想將她吞吃入腹。

  他的提醒讓韻如脹紅了臉,她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伸出手,將他的頭推向另一方~~。

  「幹嘛?」他不滿地咕噥了聲。

  「你、你先轉過去啦!」

  意識到自己在被子底下光溜溜的,她感到些許羞意及焦躁,伸手推了推他。

  歡愛是一回事,在他面前裸露又是另一回事,她的心理建設還不夠,實在沒辦法一絲不掛地在他面前跳下床。

  「嚴太太,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嚴鑫不禁放聲太笑,笑她臉皮太薄。「什麼該看、不該看的我都看過了,幹嘛還要轉過去?」

  「不管啦!你先轉過去嘛!」她羞窘且懊惱地用力推他。

  「好好好,轉過去就轉過去。」

  無奈的淺歎了口氣,嚴鑫側過身,臉上盈滿笑容。

  雖然被她要求得莫名其妙,但他還挺喜歡她撒嬌的模樣,多年前,她也會用這種口氣纏著他談天說地,好不甜蜜……

  見他背過身後,張韻如才小心翼翼地拉開被子走下床,緊繃地拿起地上的浴袍套上。

  嚴鑫雖看不見她在做什麼,但身後傳來的窸窣聲讓他好奇極了,他偷偷回頭覷了一眼,恰好看到她側身彎腰撿浴袍的畫面——

  那抬高的渾圓臀部、若隱若現的凝乳皆落入眼中,令他狠抽了口氣,下腹立刻感到疼痛。

  韻如才剛抓到浴袍的一角,就聽到他的抽氣聲,她疑惑地轉過頭,好死不死與他四目相交——

  「啊——」

  她驚叫出聲,抓緊浴袍往自己身上一擋。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偷看啊?!」

  「我是你丈夫,為什麼不能看?」嘖!討厭的浴袍遮掩了大半春光。

  既然被她發現自己的窺視,他索性翻過身,彎起手臂支著臉,似笑非笑地調侃了句:「而且我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

  「你……討厭!」

  她脹紅小臉,不跟他爭辯地轉身跑進浴室。

  嚴鑫放聲大笑。

  從今天開始,他『恩准』自己放半個月的婚假,陪陪小妻子,享受一下新婚生活。

  他心情大好,拉開被子跟著下床,大刺刺地往浴~~室走去。

  張韻如站在蓮蓬頭下,任由溫熱的水沖淋全身——幾個小時前她也做過同樣的動作,不過,她現在已經從女孩蛻變為女人了。

  原本她悲觀地不對這段婚姻抱有任何期許,但嚴鑫的轉變卻令她又驚又喜,心中悄悄燃起了希望。

  他不但主動表明不再提過去的事,還敞開心胸接受他倆的婚姻,甚至向她道歉……這是她在昨天之前根本不敢奢望的事,但它卻神奇地降臨在自己身上,令她衷心感謝上天的慈悲。

  不管這是不是一場美夢,也不論嚴鑫之後會不會改變心意,她都不願多想,只想緊握目前得來不易的幸福,好好珍惜。

  她的唇邊綻開一朵笑花,伸手將覆在自己臉頰的頭髮往後撥,突地,一雙強健的手臂從背後環上她的腰際,大掌甚至還精準地覆上她胸前飽滿的渾圓,韻如驚呼了聲,上身不由自主向後傾,貼上結實的胸膛。

  「別怕,是我。」

  唉~~他的小妻子顯然沒預料他會『摸』進浴室,所以被嚇個正著,他難掩笑意地附在她耳邊低語。

  「呃……你嚇到我了。」

  張韻如羞窘地閉了閉眼,差點沒被他嚇出心臟病。

  「放心,樓下有保全,歹徒沒機會登堂入室。」他輕笑,輕嚙她小巧的耳垂。

  「嗯……你跟進來幹嘛?」

  她渾身一陣麻軟,趕忙振了振精神問道。

  「來幫你擦背啊!」

  他回答得理所當然,還順手擠了些沐浴乳往她身上抹去。

  「喔不!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韻如驚呼了聲,沒忘記那雙大手帶有強大的魔力,隨便在她身上摸個幾下,她就變得不像自己了……

  「為老婆服務,是老公的榮幸。」

  嚴鑫訕笑了聲,將她禁錮在牆面和自己之間,大掌沾著沐浴乳的泡沫,很不客氣地在她身上游移著。

  「嚴鑫……」

  天啊!她想尖叫,但說出口的話卻好小聲,一點氣勢都沒有。

  「叫老公。」

  他在她耳邊吹氣,一手搓揉著她胸前的柔軟,一手使壞地往秘密花叢竄去。

  「別……」

  她輕顫,下意識夾緊雙腿,不過,自己才剛經過情慾的洗禮,是個貨真價實的『新生』,怎堪他如此熟練的撩撥呢?果然,不消幾分鐘的時間,她臉頰透紅,扶著牆面輕喘出聲,表情既性感又煽情。

  「放輕鬆,感受它……」

  他探舌舔吮她姣好的側顏,感覺她正微微顫抖。

  「不行……」

  她沒辦法在浴室裡和他耳鬢廝磨,那實在……實在太讓人害羞了。

  「可以的,你可以的。」

  他不斷地在她耳邊吹氣,害她渾身虛軟,完全使不上力。「你是為我而生的女人,一定做得到的。」

  「我……」

  她哽咽,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狂恣。

  「寶貝,把腿打開。」

  他輕咬她的肩,沙啞地命令道。

  「嚴鑫?」

  在這裡做?不太好吧?她輕輕回道:「不要在這裡……」

  「為什麼不?」

  他挑眉,這才想起她『經驗』不足,應該是被他的孟浪嚇著了,真是個膽小又害羞的小女人啊!

  「沒有什麼地方是不可以的,我會慢慢教你。」

  「我不習慣……」

  討厭!他怎麼隨時隨地都起來啊?害羞死了!

  「沒關係,你會喜歡的。」

  他誘導性地咬了下她的唇,令她倒抽了口氣,不由自主張開紅唇。

  「嗚……」

  她熱到全身快燒起來了,小嘴才說出一個音節,紅唇就被他吞噬了——

  這場景、這姿態,實在太教人不安及害羞了,韻如試圖拉開他的手,但他卻反攫住她不安分的拳頭,將它們鎖在她的腰後,讓她拱起上身,柔較的胸脯自然而~~然地抵住前方的牆面。

  「不……不可以……」

  她瞠大美眸,眼眶濕潤的驚喘了聲。

  「不可以怎樣?」

  他一點都沒將她的抗議放進心裡,放肆地沿著她的頸側慢慢舐舔而下。

  「唔……」

  她閉上眼,害羞地別開臉。

  「這樣?還是這樣?」

  他將她翻轉過來面對自己,先以蓮蓬頭的水柱將她身上的泡沫沖洗乾淨——

  「啊!」

  她猛地睜開雙眸,慾念輕易被他撩撥而起,狂亂的美眸霎時令嚴鑫失了心魂。

*****

  兩人同時狠抽口氣,為此結合悸動不已。

  「鑫……」

  所有血液衝往下半身,那強烈的需索如排山倒海般襲向她,張韻如不安地扭動身體,渾然不覺那律動完全配合著眼前的男人。

  「說愛我。」

  嚴鑫停下動作,強忍住慾火,邪惡地逗弄她花瓣叢林間的蕊心。

  「啊……」她不由自主的輕顫。

  「韻如,說愛我……」

  他霸道的低吼,無論如何非要她說不可。

  「你……」她的眼眶發燙,激動地道:「愛你,我愛你!」

  嚴鑫逸出一聲輕笑後,開始掠奪她的美麗,每一次衝撞都激出她聲聲吶喊,足以擊毀他僅剩的理智。

  他堅挺剽悍的攻勢帶給妻子無以言喻的喜悅,雙腿併攏,不自覺將他夾緊。

  她的反應令他歡愉,他一次又一次用力撞擊她的花心,當她虛軟的放聲尖叫之際,他赫然加快動作,放縱自己馳騁在那緊密脹紅的甬道,直到一股熟悉的戰慄竄至下腹,才將兩人的亢奮推向最高點……

*****

  雖然在飛機上吐得亂七八糟,但一踏上風光明媚的馬爾地夫後,韻如心情大好,整個人雀躍不己。

  沒想到嚴鑫早就準備好這趟蜜月旅行了,趁著放婚假,帶著她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抵達馬爾地夫,準備在這裡度個假,享受美景良辰。

  蜜月第一天,兩人攜手走過綠蔭的樹林,塑著藍綠色的瀉湖,覺得這裡好像人間天堂,美到難以言喻。

  「真漂亮!」

  望著寶石藍的純淨海洋,她不禁輕聲歎道。

  天很藍、雲很白,岸上的棕櫚樹為圓滿的愛情搖曳起舞,頑皮的陽光穿梭在林間,沙灘細緻柔軟,就算什麼都不做,在這兒躺上一整天也是種享受。

  「來這裡就是要放鬆,什麼事都不要想。」

  望著在海水裡浮潛的遊客,嚴鑫頂了頂鼻樑上的太陽眼鏡,貼心地拉著她的手說道:「明天我們再來浮潛。」

  「啊?可是我不會啊!」

  看別人玩是很好玩,但一想到自己要潛入那片美麗的海水中,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傻瓜,你以為每個來這裡的人都會潛水嗎?」

  他輕笑道:「這裡有專業的教練和地陪,可以帶我們到處遊玩,保證安全啦!」

  本未預定今天下水的,但看她剛剛搭飛機吐成那樣,他刻意將這行程移到明天,要她好好享受蜜月假期的每一刻。

  「真的嗎?」

  聽完他的說明,她的心情瞬間雀躍了起來。

  「嗯哼,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咧嘴一笑,從包包裡拿出數位相機,幫她在美麗的海灘留影,並請經過的遊客替他倆合照。

  嚴鑫將行程安排得極為豐富,有浮潛、在沙灘電影院看電影、在海邊享用早餐等,令她天天充滿驚喜。

  在這數天的行程裡,他們也認識了些從台灣過去旅遊的年輕夫妻及遊客,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大大的笑容,感覺好幸福!

  韻如放縱自己盡情享受他的溫柔、體貼,感覺比當年談戀愛時還要甜蜜好幾萬倍,她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因為太過幸福而遭天妒?

  在戶外,嚴鑫總是細心地牽著她的手,雙眸從沒自她身上離開過,讓她有種被深愛著的感覺。

  夜晚,他總是需索著她的美麗,盡情地取悅她、疼寵她,並教她許多歡愛姿勢,非要搾乾她每一分氣力方肯罷休。

  在馬爾地夫停留的最後一天,她不知怎的,在天色未亮前便醒來了,望著沉睡的丈夫,心頭突然感到一絲不安。

  他現在對她百般呵護,她很幸福沒錯,但仍不確定嚴鑫為何娶她,到底是因為舊情難忘,還是因為奶奶逼婚?

  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聽著丈夫勻稱的呼吸聲,她始終無法入睡,便悄然起身,披上外套走出飯店。

  韻如望著那無際且澄淨的海在晨曦間緩緩飄蕩,心裡還是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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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9:14
第六章

  「嚴太太,這麼早?」

  就在她凝視著大海恍神之際,倏地一道男聲打破了寧靜,將她從無邊無際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下意識循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抹有點熟悉又不太熟悉的頎長身影。

  她認得那個男人,是第一天打過招呼,住在他們隔壁的旅遊作家魏至浩。

  「魏先生,你也很早啊!」

  她綻開一抹淺笑,與對方打了聲招呼。

  「這麼有閒情逸致,自己一個人來看海?你先生沒陪你喔?」

  魏至浩與她年紀相仿,個性活潑外向,和誰都能聊。

  「他還在睡,我沒吵他。」

  她拉了拉外套領口,態度親切卻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你怎麼這麼早起來?」

  「剛寫完一篇稿子,想說出來抽根煙,呼吸新鮮空氣。」

  「是吸煙,還是吸空氣?」

  這人很矛盾耶,抽煙污染空氣,卻又說要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她好笑地揶揄了句。

  魏至浩微愣了下,隨即大笑出聲。

  一有笑容後,兩人的距離就拉近了些,張韻如欣賞著逐漸轉明的美景,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魏至浩聊天,很快便打發掉了無睡意的清晨。

  只是她沒注意到,飯店的長廊上有一抹身影正注視著她,眼瞳裡還閃動著些許幽暗光芒——

  結束美好的蜜月之旅,回到台灣後,嚴鑫便投入工作,而張韻如則在家當個家庭主婦——什麼事都不用做的家庭主婦,因為家裡的瑣事全由小樺一個人包了。

  她的生活單調、無趣,簡直快悶死了,但卻有個人比她更受不了目前的生活型態,那就是管家小樺。

  「我的好張姊,請你乖乖到客廳看電視,別來跟我搶事做行嗎?」小樺揮動著手中的雞毛撣子,哀求道。

  「人家無聊嘛!」張韻如噘了噘嘴。

  在嫁給嚴鑫之前,為了償還弟弟欠下的債務,她一天兼好幾份工,有時忙得連睡覺、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她過慣了那種生活,現在突然什麼都不用做,反而覺得不適應,所以才想幫小樺做點事。

  「你可以無聊,但不能跟我搶事做。」

  小樺雙手插腰,不停叨念著。「萬一被嚴老大看到,以為我在欺負你怎麼辦?我可是很需要這份工作捏!」

  「不會啦!我會跟他說明白的。」

  她無辜地眨著眼,祈求小樺能分點差事讓她打發時間。

  「不、行!」

  小樺抓狂了,忿忿地道:「那你就去做個臉、喝個下午茶OK?算我求你了!」

  為免小樺年紀輕輕就中風,張韻如只好扁扁嘴,拿著皮包外出,不知要去哪兒的她隨手招了輛計程車,往娘家的方向駛去。

  她看著窗外的風景,想起嚴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回台灣後好像變了——

  雖然仍對她噓寒問暖、照顧有加,夜晚也一樣熱情,但她就是覺得他經常在偷覷她,好像在審視什麼似的。

  她有變胖嗎?還是頭上長角了?為什麼他三不五時就緊盯著她發呆?

  她曾問過嚴鑫,但他總是搖頭說沒事,問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當作自己想太多。

  計程車很快就停在娘家門口,她付錢下車後,按了門鈴。

  「嚴鑫沒陪你回來嗎?」

  張母一見到她,便忙著詢問女婿的下落。

  「媽,他要上班。」嚴鑫又不是那種在家蹺二郎腿喝茶的公子哥,他有公司要管理哪。

  「怎麼?偷個空陪你回娘家也不行嗎?」張母沒好氣地叨念了句。

  「他是老闆啊,怎麼可以動不動就休息。」總要做榜樣給員工看吧!

  「好啦好啦,你們年輕人說了算,反正我老人家也不懂。」張母揮了揮手,有點悶悶不樂地道。

  「哎喲,媽一點都不老,現在看起來還像是三十歲啊……」

  她笑著逗弄母親,見母親泛起淺笑才作罷。「爸呢?不在家喔?」

  「不知道又跑到哪個女人身邊去了。」

  張母皺皺眉,似乎不太願意提及丈夫。

  「不會吧?老爸還在流連花叢喔?」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弟弟還沒闖禍前,老爸就已經和弟弟的老媽斷了情分,只認弟弟這個兒子;弟弟闖禍後,她以為老爸會因此收心,變得安分,可現在聽老媽這樣講,難不成老爸死性不改,依舊在女人堆裡打轉?

  「誰知道他?最近老是神秘兮兮的,不曉得在搞什麼鬼。」

  「你很奇怪耶媽,既然如此,幹嘛不離婚?」

  她不是在鼓勵爸媽離婚,而是像這樣貌合神離的一定很痛苦。

  若非嚴鑫婚後有改變,她相信自己也會很痛苦,可能的話甚至會選擇離婚,實在不懂老媽為何要堅持維繫這樣辛苦的婚姻。

  「你不懂,我們這年紀還離,出去會被人笑死。」

  張母覺得離婚是件很不好的事,她板著臉,不忘告誡道:「你喔,給我好好經營婚姻,別學人家動不動就離婚。」

  她可是很滿意那女婿喔,這丫頭要是敢無理取鬧要離婚,她非打斷女兒的腿不可。

  「我才不會咧!」她嘟囔了句。突地看到家門被打開,張父一臉愉悅地走了進來。「爸!」

  「韻如啊,你回來啦?」

  張父一見到女兒,立時揚起笑容。「我跟你說,你老公真的很不錯,老爸我很滿意。」

  「怎麼說?」

  她眨眨眼,不明白老爸為何這樣說。

  「你也知道,打從你弟弟闖禍後,我就只能打打零工、有一天沒一天地混日子,那種生活其實很空虛的。」張父在籐椅上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香煙,抽出一根點上。

  「嗯。」

  盯著老爸那滿佈風霜的臉,她突地感到些許心酸。

  她當然知道那種感覺有多惶恐,畢竟自己也經歷過,尤其老爸又是一家之主,那種不安定感一定比她更嚴重,她完全能理解老爸的辛酸。

  不過那跟嚴鑫有什麼關係?老爸幹嘛稱讚他啊?

  「你老公幫我安排了一個警衛的工作,明天老爸就要去上班了耶!」

  張父咧開嘴,得意地笑了。「那是間上市上櫃的科技公司喔,經理還說年終時有股票可以配給我捏!」

  煙霧稍稍遮掩了父親得意的笑臉,張韻如的內心很是激動。

  她沒想到嚴鑫的心思這麼細膩,連爸爸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卻不曾在她面前透露分毫。

  「那很好啊爸。」

  有工作代表有穩定的收入,她很為父親感到開心。「不過警衛的工時較長,以後下班就早點回家休息,不要到處亂跑了喔!」

  她不忘提醒父親,該多花點時間陪陪老媽了,免得老媽一直埋怨。

  「不會不會,我都多大年紀了,能往哪裡跑?」

  張父搖搖頭,深吸一口煙後,側臉看著正在擦拭餐桌的妻子。「等領了薪水,我想帶你媽到墾丁散散心。」

  張韻如注意到老媽的身體僵了僵,顯然沒預期到丈夫會有這種想法。

  「結婚那麼久,我都沒花時間好好陪陪她,真是不應該。」

  張父沒注意到妻子的反應,僅是緩緩地將手上的煙捻熄。

  張韻如點頭如搗蒜,起身走到母親身邊,伸手用力摟住母親的肩膀,明顯感覺到母親在顫抖。

  「幹嘛?你媽身體不舒服喔?」

  張父見女兒突然摟住妻子,遲鈍地以為妻子身體不舒服。

  「沒有啦,媽很好。」張韻如趕忙解釋,安撫地搓了搓母親的手臂。

  她相信老媽心裡跟她一樣激動,畢竟做夫妻那麼多年了,第一次感受到老爸對老媽的重視,無怪乎老媽會激動得發抖。

  「你們母女倆是幹麼,作啥抱一起不說話?」張父莫名其妙地瞪著她說道。

  「沒有啦!你說要帶媽去散心,媽高興啊!」張韻如代為轉達老媽的心情。

  「高興就要那樣抱來抱去喔?還滿肉麻的捏!」

  張父彆扭地皺皺眉,感覺女人家挺麻煩的。

  張韻如和母親相視而笑,內心滿是感動。

  媽和爸的婚姻終於有所改變,而自己也嫁了個好丈夫,雖然曾經有過誤會,但現在總算雨過天晴,相信明天一定會更好——

  離開爸媽家後,張韻如並沒有急著回家,她沿著回去的路徑散步,途中經過一個小公園,她一時興起走進公園,看著在裡頭遊玩的孩童和聊天的老人,感覺倒也愜意。

  「嚴太太?這麼巧在這裡遇到你。」

  就在她開心地看著幾個小孩搶皮球玩之際,有道聲音傳入耳裡,她循聲望去,訝然發現是在馬爾地夫有過數面之緣的魏至浩。

  「魏先生,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兩人在遙遠的馬爾地夫認識,沒留下任何聯絡方式,卻在這小小的公園相遇,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我就住這附近,每天傍晚都會到這裡來走走晃晃。」魏至浩解釋。

  「是喔?你的日子挺悠閒的嘛!」她輕笑。

  「再閒也比不上你這少奶奶啊,這個時候還悠我地在這裡看小孩子玩球。」他跟著調侃了句。

  「你知道,沒事做其實也挺難受的。」她有感而發地歎道。

  「怎麼?你沒和你老公朋友的太太們一起組個太太團,到處去保養、血拼什麼的嗎?」

  這倒有趣了,印象裡有錢人家的太太都會聚在一起shopping、聊八卦,怎麼這個嚴太太特別不一樣?

  「沒有啦!我都一個人待在家比較多。」她抬頭看看天際的夕陽,不覺露出一臉恍然。

  魏至浩注意到她眼中的落寞,疑惑地扁扁嘴,這實在不像一個貴婦該有的神情,她有心事嗎?

  「既然你空閒時間多,為什麼不找點什麼事來做呢?」他不覺脫口而出。

  「我沒什麼太特別的專長,就算想找事做,也不曉得自己要做什麼。」她搖搖頭,對自己一整個沒自信。

  「不會吧,總有什麼是你特別感興趣或喜歡的東西吧?」怪怪,這女人到底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特別有興趣……啊!有了,我從小就愛亂塗鴉。」

  她興奮地拍了下手,但下一刻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不過也只是亂畫而已,並沒有畫得特別好。」

  「嗯~~或許可以試看看。」魏至浩想了下,從隨身包包裡拿出紙筆,迅速寫下一串數字遞給她。「我認識很多家出版社,這是我的電話,你有空畫些東西給我看看,或許我可以找到欣賞你的伯樂喔!」

  「哈哈~~魏先生真是愛說笑!」

  她畫的東西只是小兒科,難登大雅之堂啦!

  「圖畫世界講的是創意,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魏至浩可沒她這麼悲觀,反倒頗有興趣地鼓勵她。「先這樣,等你準備好再跟我聯絡,嗯?」

  「……喔!」

  她目送魏至浩離開後,失神地瞪著手上的紙條。

  可能嗎?那些信手拈來的塗鴉,也可能找到欣賞的伯樂嗎?

  或許是悶壞了,也或許是魏至浩的鼓勵發生些許化學作用,張韻如在思索了數日後,終究忍不住跑到文具行買了些繪畫的材料回家,認真地作起畫來。

  可能是路上不經意看到的小狗,也可能是電視裡閃過的某個畫面,一旦有feel,她就會拿起畫筆,將影像繪成一張張眩目的圖畫。

  某日嚴鑫回到家,一進門就發現她窩在沙發裡,拿著一本簿子東畫西畫,看起來好不忙碌。

  「你最近在幹嘛?我看你每天都很忙。」

  他注意到她每天都抱著那本簿子又寫又畫的,有時甚至專注到連看他一眼都沒空,嚴鑫忍了好些天,終究忍不住出聲詢問。

  「沒有啦,就亂畫畫打發時間嘛!」

  聽出他語氣裡的不快,張韻如趕忙放下手上的畫本,起身幫他接下有點重量的公事包。

  「畫畫?你什麼時候會畫圖的?」

  他瞇了瞇眼,從來不知道她有這個興趣。

  「年輕的時候就喜歡亂畫,有時畫在素描本上,有時畫在課本上。」

  她笑著將他的公事包擱在置物櫃上,頭一回向他提起這件事。

  「不過上了高中就不畫了。」

  「為什麼?」有興趣是件好事,幹嘛放棄?

  「因為我媽說畫畫會餓死。」

  她吐了吐舌,畢竟老一輩的人都認為那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成不了什麼氣候。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那種老掉牙的想法?」

  他嗤笑,拉開脖子上的領帶,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既然放棄那麼久了,怎麼又想提筆畫畫呢?」

  「嗯……你還記得我們在馬爾地夫認識了一些人嗎?」

  她沉吟了下,決定將數日前的偶遇與他分享。

  「嗯哼,怎樣?」

  他挑挑眉尾,放鬆頸子將頭後仰到沙發椅背。

  「不是有個旅遊作家魏先生嗎?前幾天我在我媽家附近的公園裡遇到他。

  她挨到他身邊坐下,沒注意他身體稍微震了下,兀自開心地往下說:「他說既然我時間那麼多,不如準備一些作品讓他看看,說不定他能找到欣賞我作品的伯樂喔!」

  嚴鑫突地坐直,不發一語地拿起她才放下不久的畫本,一頁頁翻看了起來。

  「這些都是草圖啦!畫得不好,你別笑我。」

  突然有人如此認真地觀看自己的作品,她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你一直都跟魏至浩有聯絡?」他沒頭沒尾地問了句,翻閱畫本的動作不曾稍停。

  「沒有啊!是不經意遇到的。」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問,但仍坦白地將偶遇的過程敘述給他知道。

  嚴鑫又不說話了,以極緩的速度翻至最後一頁。

  「呃……畫得還可以吧?」

  隱約感覺有種弔詭的氛圍在空氣間流動,她見他一直不講話,心生不安的探問道。

  只見他重重地吸了口氣,臉色不怎麼好看。

  「你如果想出畫冊,我可以幫你找合作廠商,甚至開一家出版社給你經營都沒問題。」突然將畫本合上,嘴角微微抽動,重新坐回沙發上。「總之,你不准再跟魏至浩見面。」

  「為什麼?」她驚訝地張大小嘴。

  她只不過想試試自己到底有沒有畫畫天分,沒有執意一定要出畫冊還是發表作品,根本不需要他大費周章幫她找合作廠商,更別提開一家出版社了。

  況且,只出她個人作品的出版社算什麼?浪費錢嘛,就算她的作品被合作廠商接受,也是看在她是嚴大少爺妻子的分上才勉強接受的,根本就是給對方找麻煩。

  最重要的是,自己為什麼不能再和魏至浩見面?他們之間根本什麼都沒有啊!

  「沒有為什麼。」他悶悶地道。

  「你……你簡直莫名其妙!」

  她將畫本拽進懷裡,慍惱地念了句。

  「我莫名其妙?你才莫名其妙吧!」

  她的指責令他瞬間火氣上揚,瞪視著她說道:「你一個人妻怎麼可以單獨跟男人見面?天知道那傢伙安什麼壞心眼!」

  「他要是安什麼壞心眼,早就在馬爾地夫跟我要電話了,但是卻沒有。」

  「他沒有安壞心眼,那你呢?你也要顧及嚴家……」

  張韻如愣了愣,終於聽懂他的意思了,她雙眼圓瞠,一張小嘴因過度驚訝,差點合不上。

  「嚴先生,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她因過度震驚和激動而發抖,連聲音都顯得破碎。

  嚴鑫驕傲地抬起下顎。「我沒有懷疑什麼,我只是提醒你,外面有很多雙眼睛都在盯著嚴家的一舉一動。」

  「我只是畫圖,能被別人如何說嘴?」

  她顫抖著雙肩,至此才看清他對自己的不信任。「你還不如直說不信任我來得實在。」

  「我哪裡不信任你了?」

  他危險地瞇起眼,盯著她血色漸失的小臉。

  「你如果信任我,怎會不准我跟魏先生見面?」

  她一點都不囉嗦,直接挑明重點。「你以為我在大庭廣眾之下,還能跟他做什麼嗎?」

  「嘴巴長在別人臉上,萬一被說三道四,你承擔得起嗎?」

  他咬緊下顎,打死不承認心裡有鬼。

  「是,你嚴家的面子最重要,我什麼事都不能做就對了?」

  張韻如不敢置信地搖搖頭,站起身,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對不起,我需要冷靜一下,今晚我睡客房。」

  不待他有所回應,她轉身奔回客房,將客廳獨留給那個自以為是的大男人。

  「韻……」

  嚴鑫伸出手,來不及喊出她的名,就聽見客房的門用力關上的聲音,他愣怔了下,懊惱地撫著額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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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9:36
第七章

  為了證明自己不需要依賴嚴家的頭銜、人脈,張韻如硬是帶了幾幅畫作,與魏至浩約在人潮熙攘、熱鬧非凡的東區街頭見面。

  既然沒有做出~~對不起丈夫的事,就要抬頭挺胸,光明磊落地替自己圓夢。

  凡事講求證據,她就不信在這麼熱鬧的台北銜頭,沒有任何親密舉止,還有人敢在那邊胡亂說嘴。

  況且,嫁到嚴家,不代表要把整個人生都奉獻給嚴家吧!她還是可以在有限的範圍內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你的用色鮮明,構圖也很大膽,我很意外以前竟然沒有人注意到你有這方面的天分。」

  沒想到頭一回見到她作品的魏至浩大為讚賞,仔細看過她每幅畫後如是評論。

  「真的假的?你可別顧及我的面子,刻意說好聽話喔!」張韻如開心之餘不忘再三確認。

  「是不是說好聽話,等聽了我那位負責出版畫冊的朋友的評論後就知道啦!」魏至浩揚起大大的笑容,對她比出一個OK的手勢,要她放心。

  張韻如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硬是擠出一個淺笑,拿著作品搭上魏至浩的車。

  由於心情太興奮,她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的百貨公司大門前,有位貴婦將她的一舉一動收進眼裡,還不忘用手機將她和魏至浩的身影拍下未。

  待她和魏至浩驅車離去後,貴婦將手機收入名牌包裡,嘴角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淺笑——

  「你這個人最近是怎麼回事?荷爾蒙失調?還是小嫂子沒辦法滿足你?」聶鈞凝視著坐在辦公桌後方的表哥,好笑地調侃道。

  最近他工作沒那麼多,有空就往嚴鑫這兒跑,除了來探看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閒嗑牙。

  「你是太閒是吧?管那麼多。」嚴鑫微挑眉,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他還在為前兩天與張韻如的爭執而煩悶,一想到那女人竟然為了別的男人與他爭吵,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她曾說過,當年之所以離開他,就是因為喜歡上別的男人,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即便他相信她和魏至浩在公園巧遇是事實,但心裡就是很不舒坦。

  該死的!他就是有種深切的不安全感,彷彿舊事就要重演般,令他忐忑不安。

  「哎呀~~好像有點慾求不滿喔!」

  聶鈞笑得眼都瞇了,繼續火上澆油。「需不需要我去跟小嫂子講一下?」

  這個嚴鑫什麼都好,就是太一本正經,偶爾看他耍耍性子,感覺挺有趣的。

  嚴鑫沒有回話,只是順手從桌上拿了個公文夾,像在射飛盤般往他擲去,逗得聶鈞哈哈大笑。

  「你們在聊什麼?笑到外面都聽到了。」就在聶鈞笑得開懷之際,穆鋒突然推門而入,不解地道。

  「你怎麼也來了?」

  瞪了眼還笑個不停的聶鈞,嚴鑫蹙眉問道:「看來你們的公司都很閒,該不會前途不保了吧?」

  一句話堵得穆鋒和聶鈞臉色大變,連之前被逗得開心的聶鈞也笑不出來,兩人錯愕地瞪著嚴鑫。

  「等你聽完我說的話,還能這樣耍嘴皮子,老弟我給你拍拍手。」穆鋒吐了口氣,沒好氣地把手提包丟到沙發上。

  「欸,小心點!」聶鈞閃開,差點被他丟過來的手提包K中。

  「你想說什麼?」

  隱隱感受到穆鋒話裡的威脅意味,嚴鑫瞇了瞇眼,無比嚴肅地盯著他。

  「我問你,你跟嫂子最近還好吧?」

  穆鋒一開口,就是個有點尖銳的問題。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幹嘛特別關心我的家務事?」

  嚴鑫嗤笑一聲,撇撇嘴後丟下手中的鋼筆,根本沒將穆鋒的質詢當回事。「我這個人很重視隱私權的,恕不奉告。」

  穆鋒歎了口氣,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小牛皮紙袋往嚴鑫桌上一丟。

  「這是什麼東西?」嚴鑫不明所以地抬頭發問。

  「你的隱私權差點變成頭條新聞了。」穆鋒沒好氣地損道。

  「什麼意思?」

  他不懂,自己的家務事有什麼好上頭條的?

  「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杵在一旁的聶鈞已經按捺不住地嚷道。

  在兩個表弟的瞪視及催促下,嚴鑫疑惑地拿起那只薄薄的小牛皮紙袋,打開封口,從裡頭拿出幾張照片——

  待看清照片上的圖像後,聶鈞冷不防抽了口涼氣,而嚴鑫則是繃著臉,不發一語。

  「靠!這是怎麼回事?這些照片哪兒來的?」

  嚴鑫還沒表示什麼,聶鈞就先跳了起來,抓著穆鋒猛問。

  「早上我到報社找一個朋友,剛好有人指名說要送這些照片給他,他還來不及刊登就被我攔截下來了。」

  穆鐸大致說明了下情況後,神情怪異地睞了眼嚴鑫。

  「你還想說什麼?」嚴鑫注意到他的眼神有異,直覺再問。

  「這照片……」穆鋒頓了下,滿懷同情地盯著嚴鑫。「是你媽親自送到報社的。」

  當時他硬是搶過朋友手上的照片,質問這些照片從何而來,在得到教人意外的答案後,便火速衝至嚴氏大樓跟嚴鑫通風報信。

  此話一出,嚴鑫和聶鈞同時抽了口氣。

  所有的家族成員都知道,劉淑娟看似溫柔婉約,實則脾氣超拗,一旦遇到意見不合的事,雖然表面上不說出口,但私下卻不斷慫恿丈夫前去關說、遊說,直到事情按照她的想法去執行為止。

  這樣一個女人,當她看到媳婦在外面與別的男人見面時,竟然將此畫面拍下,還親自送到報社,簡直其心可議。

  三個出色的大男人同時陷入苦思,尤其是嚴鑫,整張臉臭到不行。

  他從來不知道母親是這樣處理事情的,再怎麼說韻如都是自家媳婦,就算老媽沒顧慮到韻如的心情好了,至少也得顧及嚴家的顏面啊,怎會做出如此教人匪夷所思的事來呢?

  母親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完全猜不透啊!

  「這件事馬虎不得,鑫,我看你最好直接去問你媽。」聶鈞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寄予無限同情。

  穆鋒和聶鈞對看了眼,知道現在不好說什麼,便雙雙離開嚴氏。

  嚴鑫瞪視著仍攤在桌面上的照片,表情很複雜——他當然會去問自己的母親,但在那之前,他得先和韻如談談才行。

*****

  張韻如接到出版社打來的電話後,興奮地在家裡大聲歡呼。

  出版社決定出版她的畫冊,並交代她再多交十幾張畫作以便成書。

  天哪!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出畫冊!出版社說她雖然技巧不似科班出身的人那般純熟,但卻呈現出一股樸拙的美感,十分有前景。

  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管他和嚴鑫和好沒,她只想趕快把這份快樂傳遞給他,喔耶~~

  一聽到開門聲,韻如馬上衝到門口,急著要和他報告這個好消息,但他卻面無表情,直直地走到客廳,把幾張照片攤在桌上。

  「張韻如小姐,麻煩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跟什麼?她有什麼事需要解釋的?

  他的舉止無疑是澆熄了她的熱情,她跟著他走進客廳,疑惑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照片,定睛一看——

  「你找人跟蹤我?」

  他也太不信任她了吧,竟然偷偷叫人跟蹤她?

  「沒有,這是……有人拿到報社去,被穆鋒攔截下來的。」

  嚴鑫繃緊下顎,避重就輕地避開有關他母親的部分。

  「嗯哼。」她輕哼了聲,不是很相信他的說辭。「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這個可能我已經在前天就告訴過你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你總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他原本想好聲好氣地勸,但看她那不置可否的態度,不禁微微上火,口氣也強硬了起來。

  雖然有圖為證,但照片裡的兩人並沒有過分親密的舉止,他也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只希望她能依自己的要求,不要再跟魏至浩見面。

  畢竟媒體人比較敏銳,這些照片雖然被穆鋒擋了下來,但類似的情況難保不會再發生。

  「所以,你還是不相信我跟魏先生之間是清白的?」她顯然誤會了他的語意,驚愕地往後退一大步。

  他因為不相信她和魏至浩之間什麼都沒有,所以找人跟蹤她,然後將責任推給媒體?

  她好難過也覺得好諷刺,一顆心控制不住地糾結。

  難過的是,他口口聲聲說要好好經營這段婚姻,結果卻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他努力『經營』的結果,而諷刺的是,她竟然到今天才知道,他對自己一切的關懷、體貼下,竟包藏著這般不信任的心情。

  這到底是怎樣一段難解的姻緣?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名為她丈夫的男人好陌生、好可怕,自己好像從來不曾認識過他。

  「我沒有這樣說!」嚴鑫氣急敗壞地吼道。

  「但你表現出來的行為就是這樣。」

  她的眼裡迅速累積水霧,但仍倔強的不讓它們掉下來。

  「我嫁的人是你,不是你們嚴氏家族,難道每個身為嚴家媳婦的女人,連半點私人空間都不能擁有嗎?」

  「不是!」

  他沒有這麼跋扈,他只是……只是不想再因相同的理由失去她!

  「這些照片當然不能證明什麼,我只是讓你明白,什麼叫瓜田李下,至少你要懂得如何避嫌。」

  「在人來人往的鬧區見面還不夠避嫌嗎?」她笑,卻比哭還難看。

  「為什麼你一定要跟他見面?他對你來說有這麼重要嗎?」

  嚴鑫的眼角抽搐了下,無法理解她為何一定要和魏至浩有所接觸。

  就算她非得和魏至浩見面,難道就不能找個人陪她去嗎?朋友也好,小樺也行,就算要他當陪客也OK,就是不要給任何人有無事生波的機會啊!

  「因為我在這裡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

  她艱澀地嚥了下口水,話一說出口連自己都感到悲哀。「除了你的家人,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朋友,也不知道你和什麼人做生意,我只能關在這個牢籠裡,和『嚴太太』這個身份共處!」

  嚴鑫窒了窒,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曾帶她出席任何公開場合、不曾私下介紹朋友給她認識,甚至因為工作忙碌的關係,連家庭聚會都露個臉就走,他完全忽略了她也該有社交活動,也需要朋友來排解寂寞……

  該死!現在這一切都成了藉口,全怪他輕忽了!

  「我……」

  他試著想辯駁,卻擠不出任何足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恩了,請你讓我靜一靜好嗎?」

  她倔強地撇開臉,不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眼眸,卻也因而錯過他臉上痛苦的表情。

  嚴鑫盯著她低垂的側臉,看不清她的眼,無法知道她目前的想法,那讓他心慌。

  「你先冷靜一下也好,我們晚上再談。」

  他無法為自己辯解,只能握緊雙事,咬牙轉身離開。

  繼續僵持下去,未必對他倆有利,他得找到些許對自己有利的說法,來說服她相信自己並沒有懷疑她,更重要的是他必須去找母親問清楚,她為何要如此對待韻如。

  當大門開啟又關上的那瞬間,張韻如眼眶裡滾燙的淚,終於再也忍受不住的滾滾落下——

  「不是我,我才不會那麼無聊。」

  面對兒子怒氣沖沖的質問,劉淑娟面不改色地修整指甲,好似兒子嘴裡指控的人不是她。

  「收到你照片的記者都把你供出來了,你還不承認嗎?」嚴鑫不敢置信地搖搖頭,總算見識到什麼叫死鴨子嘴硬。

  他已和母親對峙了近兩個小時,連身體微恙、請假在家休息的父親都被吵得到來客廳觀望了,老媽還是不肯承認,讓他好洩氣。

  「淑娟,你怎麼做得出這種事?」

  嚴振東約略從嚴鑫那裡得知事情原委,皺起眉,回頭瞪著妻子。

  「我說沒有就沒有,你們父子倆現在是怎樣,逼供嗎?啊?」

  劉淑娟總算放下手中的磨甲片,慍惱地瞪視著眼前的兩個男人。

  她好不容易等到逼走張韻如的機會,哪有輕易放手的道理?

  她甚至為了確保照片能準確地送到媒體手上,還親自走了一趟,沒想到那口風不夠緊的記者洩漏了她的秘密,實在太可惡了!

  等擺平了丈夫和兒子,她絕對要那個記者吃不完兜著走。

  「你……唉~~」

  妻子的態度讓嚴振東沒轍,只能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什麼唉?難道你們對我的信任還比不上一個記者?」劉淑娟的音量再度拔高。

  「你一定沒注意到,每次你說謊或心虛的時候,音量總會不由自主地拔高。」

  結婚三十多年了,嚴振東怎會不清楚,妻子在心虛時反應會特別激動,而她目前的態度,正好不打自招。

  「我?」

  劉淑娟心頭一震,她還真一點自覺都沒有。

  「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麼不喜歡咱們的媳婦。」

  兒子都長大成人了,也沒和他們同住,且大男人一向也不太去注意女人間的互動,直到現在才驚覺妻子似乎對媳婦存有不小的敵意。

  劉淑娟僵了僵,不甚自在地換了個坐姿。「也沒有不喜歡啦,我只是覺得以鑫兒的條件,應該配個家世更好的大家閨秀才對,配韻如是可惜了點。」

  妻子的回答沒有讓嚴振東鬆開緊鎖的眉心,反而讓他憶起些許陳年記憶,腦子裡逐漸拼湊出一個瘋狂的可能。

  「所以,十年前你才會去找韻如,要她主動離開鑫兒?」嚴振東的口氣裡滿是試探。

  「爸?!」

  嚴鑫傻了,以為老爸病糊塗了。

  「你別插嘴,我在問你媽話。」嚴振東難得嚴肅地板起臉。

  劉淑娟站了起來,驕傲的臉瞬間慘白。「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現在才知道,你愛兒子的方式這麼膚淺。」

  妻子的反應完全在他預料之中,他突然覺得她看來好陌生,已不是當年和他熱戀時的單純女孩。「我就一直想不透,兩個人戀愛談得好好的,怎麼會連一聲交代都沒有就消失,原來是你從中作梗。」

  「爸?媽?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嚴鑫越聽越慌,急著想從父母口中得到解答。

  「我……我不跟你們父子說了,哼!」

  劉淑娟的臉青紅交錯,實在無法面對兒子質詢及丈夫責怪的眼光,她轉身跑回房間,不再接受父子倆的質問。

  「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在說什麼?!」嚴鑫隱隱感覺某些認定的事實正逐漸崩塌,他驚懼地抓緊父親的手臂問道。

  「你還想不透嗎?傻孩子。」

  嚴振東再次重歎一口。「你不可能沒懷疑過,韻如當年為何離開吧?我也一樣,百思不解,直到剛才看到你媽的反應時全都懂了。」

  嚴鑫不敢亂想地瞠大眼,屏息等待父親未竟的話語。

  「韻如那孩子夠厚道,你媽對她說了那樣的話,她卻始終沒講出來……我想,她可能覺得講出來只有兩種情況,一個是你不相信,破壞了你和她的感情,另一個則是破壞你跟你母親的感情,而這都不是她所樂見的結果,所以才會選擇默默離開。」嚴振東這商場老將,精準地分析出張韻如單純的心態。

  嚴袁踉蹌了下,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年韻如之所以離開他,竟然是困為母親的關係,而不是像她所說的,因為愛上別的男人,所以才離開他?

  「我本來對她沒有太特別的想法,單純當她是一般的兒媳婦,但經過這件事後,我只能說,我欣賞她的堅韌,她是個好媳婦。」嚴振東語重心長地道。

  「爸……」

  他能理解嚴振東的語意,意思是老爸不想失去韻如這個媳婦。

  嚴振東拍了拍他的肩,沉聲說道:「我不知道你跟韻如之間還有沒有什麼誤會,但不管如何,她值得你珍惜一輩子。」

  結束與嚴振東的對談後,嚴鑫解開了深埋心頭多年的謎題,慌慌張張地趕回家,打算與張韻如談談。

  「韻如!」

  他顫著手打開大門,腳還來不及踏進家裡就大聲呼喊她的名字。

  在趕回家的途中,他腦子裡充滿歉意,簡直不敢去想,自己到底讓她受了多少委屈。

  雖然嘴上帥氣地說自己早已對往事釋懷,但事實證明,說的往往比做的容易許多。

  困為陳年的疙瘩還留在胸口,所以一旦察覺別的男人稍微靠近她一點,不安全感便排山倒海地襲了過來。

  馬爾地夫的蜜月之旅,最後一個清晨,他醒來後發現床畔沒有韻如的身影,於是套上外套走出房間,要到外面找她。

  但當他看到韻如和認識不久的魏至浩有說有笑的聊天時,心下一凜,那個不安的種子便開始成長、茁壯。

  因為剷除不了那盤根錯節的懷疑,只好霸道地命令韻如不准再和魏至浩見面,甚至還惡劣地拿那些意外得到的照片質問她,讓她傷心、難過及不諒解……

  老天,他真是個該死的混帳!

  「韻如?」

  但她在哪裡?為什麼都不回應?「韻如!你在哪裡?」

  嚴鑫尋過家裡每一個房間,卻沒見到她的身影,一種熟悉的感覺突地湧上心頭,他腦袋一片空白,有股寒意自腳底直竄腦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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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1 00:59:56
第八章

  突然,耳邊傳來開門聲,他驚跳了下,想也沒想便往客廳衝。

  「韻……小樺?」

  原以為是她回來了,他興奮地喊道,但卻在看清進門的人影時心情瞬間轉冷。

  「嚴老大?你怎麼會在家?」

  小樺肩上背著書包,手上提著一個紙袋,驚訝的反問。

  雖然她和嚴鑫很熟,但其實工作時遇到的機會不多,是以現下看到他出現在家裡,她覺得很奇怪。

  「我……就提早下班。」他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總不能坦白跟小樺說,他是回來跟韻如道歉的吧?這種事小樺怎麼會懂?還是算了吧!

  「喔。」

  小樺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將紙袋放到桌上。「張姊呢?我有東西要給她。」

  「什麼東西?」

  意思是小樺也不知道韻如去哪兒了?這更教他心急如焚。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讓他再次體驗這種恐懼?!

  「書啊!張姊在找色彩學的書,正好我有修過這堂課,所以就帶來給她了,啊,我上課要來不及了,先閃嘍,掰~~」語畢,小樺便匆匆離開。

  小樺走後,嚴鑫一顆心惴惴不安,他走回房間,懊惱地坐在床上撫著額頭。

  他以為她會一直在家裡等他,就像平常那樣笑著迎接他進門、幫他拿公事包,但她現在人呢?跑到哪裡去了?

  他焦躁地站起身走進浴室沖澡,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當他沖完澡,準備換上乾淨衣服再出門尋找她時,一拉開衣櫃,整顆心瞬間跌入萬丈深淵。

  衣櫃裡只剩下他的衣服?!那她的呢?

  嚴鑫急乎乎地拉開衣櫃裡每一個抽屜觀看後,整個人跌坐在地板上,望著僅剩一半衣物的衣櫃苦笑了下。

  她又離開他了嗎?

  一樣沒有隻字片語,再度從他的生命裡消失……

  「不可能……你怎能又這樣對我?!」

  泛紅的眼酸澀難受,他氣惱的低聲嘶吼,然後猛然起身,拿起車鑰匙往外衝。

  她搞不好回娘家了,對,娘家。

  印象裡都是那樣的,女人受了委屈就會跑回娘家訴苦,說不定她只是回娘家小住幾天罷了。

  他飛快地衝到停車場,跳上車後迅速開往張韻如的娘家——

  「女婿啊,你怎麼一個人回來?韻如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喔?」

  當他見到岳母開門後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她沒有回娘家,甚至沒有跟岳父岳母稟明離開一事,便提著行李走了。

  他和岳父岳母寒暄了幾句後,怏怏然地回到住處,像個遊魂般在屋裡走來走去,最後乏力地跌坐到沙發裡,還來不及整理自己紊亂的思緒,便感覺臀部坐到某種異物,他皺眉,從臀部下抽出異物,是個牛皮紙袋。

  這是什麼?他之前怎麼都沒發現這個紙袋的存在?

  嚴鑫打開牛皮紙袋,從裡頭抽出一張薄薄的紙——

  離婚協議書?

  她竟然留了紙離婚協議書給他?更過分的是,她竟然連名字都簽好了?!

  協議書上用迴紋針別了一張紙條,上面有她清秀的字跡,他抽起字條,仔細閱讀她留下的訊息。

  嚴鑫:

  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很抱歉,我不是個稱職的妻子,所以決定還給你自由。

  你之前幫忙償還的債務,請寬待些許時日,我會悉數奉還。

  韻如

  就這樣?短短數十個字,她就想將他倆的關係切割得一乾二淨?!

  心,瞬間揪緊。

  嚴鑫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不讓眼淚落下。

  還他自由?什麼叫還他自由?

  天曉得自己在十年前遇到她那刻起,就失去自由了,心甘情願當她的階下囚!

  他顫抖著揉亂紙團,憤惱地將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

  他不會再讓自己重蹈覆轍,傻瓜當一次就夠了!就算把整個台灣翻過來,他都要找到她。

*****

  「租金八元,謝謝。」望著眼前拿著一本漫畫的男孩,韻如親切地笑了笑後說道。

  男孩遞給她八塊錢後,便離開櫃檯,找了個空位坐下,開始閱讀。

  她從櫃檯下方拿出先前客人退還的書籍,起身將它們依種類分別歸位。

  漫畫歸漫畫,小說歸小說,她將一些熱門書籍歸位後,再搬來高腳椅踩上去,一手拿書、一手扶著臨近身側的書架,準備把書排列整齊。

  離開嚴鑫後,她拎著簡單的行李,在火車站買了一張到基隆的車票,毅然決然地上了車。

  她之所以沒往遠一點的中南部走,是因為自己曾經跟嚴鑫提過,她躲債時都在中南部打零工維生,為了避免嚴鑫尋找到她,所以便選擇落腳在基隆。

  極幸運的,她當天就找到工作,在這家不顯眼的租書店擔任店員。

  這裡的老闆娘陳媽媽約莫五十來歲,先生前幾年因病過世,目前和獨子共同生活。

  陳媽媽人很好,知道她一個人到基隆討生活,不但給她工作做,還將家裡的空房間讓給她住,對待她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最重要的是,陳媽媽給的待遇並不差,扣掉花費不多的生活費,她還能攢點錢寄還給嚴鑫,是以生活過得很踏實。

  「豬頭張韻如,你爬那麼高幹嘛?」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走進店裡,一見她爬得老高,便上前搶下她來不及放完的書籍,沒好氣地命令道:「下來。」

  「欸,剩沒幾本,我放一下就好了啦!」她扁扁嘴,想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放你個大頭啦!沒見過像你這麼不怕死的『小腹婆』。」男子沒好氣地瞪著她微隆的小腹,神情顯得有絲緊繃。「我來放啦!」

  「噓~~小聲一點,別打擾到客人看書。」

  張韻如暗歎一口,動作還算俐落地從高腳椅上爬下,將手中的書重重放到男子攤開的掌心上。「謝啦,小老闆!」

  這名男子是老闆娘陳媽媽的獨生子陳維寧,他在附近的國小當體育老師,閒來無事就會到母親開的租書店『看頭看尾』,個性挺不錯的,熱心又愛幫助人。

  像她最近就很常受他幫助、照顧,因為她來到基隆後,身體發生了點『小狀況』。

  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個突發狀況讓她整個人亂了手腳,完全不曉得該拿這突如其來的小生命怎麼辦,更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讓嚴鑫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但在經過數日的沉澱後,她很快便有了決定。

  雖然她跟嚴鑫分手了,但孩子是無辜的,她會努力將孩子扶養長大。

  至於嚴鑫……既然他不知道有這個孩子,那就當作沒這回事吧!

  畢竟現在的她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聯,有的,就僅存那剩下的三百萬債務。

  所幸她孕吐得不算嚴重,陳媽媽也不介意,繼續留她在租書店幫忙,可對陳維寧這個大男人來說就有點吃力了。

  他從來沒有跟大肚子的女人相處過,雖然學校裡也有女老師大腹便便,但畢竟與教體育的他沒有太多交集。

  張韻如和他及母親住在一起,天天見面,三不五時還會『表演』危險動作,常嚇得他冷汗直流,感覺孕婦只能用兩個字形容——脆弱,可偏偏租書店的書架又做得特高,所以他盡可能將放回書籍的工作往自己身上攬,就怕她發生意外。

  可惡的是,張韻如是個不太安分的孕婦,生性不喜歡麻煩別人,總是在他去上班或不注意的時候爬上爬下,履勸不聽,讓他很頭痛。

  「小你個大頭啦!難道沒人告訴你,男人很忌諱『小』這個字嗎?」

  陳維寧翻翻白眼,俐落地站上高腳椅,長手長腳的他很快就把書歸位,然後從高腳椅上跳下來。

  「是你想太多了好不好?」

  韻如輕撫著隆起的肚子,她來到基隆三、四個月了,肚子越來越大,近來開始有發癢的現象,她看書上寫說是因為肌肉撐開所造成的現象。「你還要到學校上課嗎?」

  她喜歡目前的生活,雖然還是常在午夜夢迴時憶起那個不信任自己的男人而淚濕枕被,但她相信總有一天,這些都會過去……

  「沒課了,學校裡也沒什麼事,幹嘛?」就因學校沒事,他才回來幫忙。

  「我想去郵局一趟,你幫我顧店好不好?」

  她得到郵局去領錢給嚴鑫,雖然每個月只給五千元,但每給一筆,感覺肩上的負擔就少了些,心裡也比較踏實。

  不過,因為怕被他發現自己在基隆,所以韻如每個月都會請一個小弟幫她將錢送去嚴氏大樓的櫃檯,麻煩轉交。

  這個工作最大的好處,就是當陳媽媽或陳維寧在店裡的時候,她可以開個小差跑跑郵局、買買零食飲料什麼的,自由得很。

  「要不要我載你去?」瞪著她的肚子,陳維寧又開始不安了。

  「不用啦!又不是很遠,而且陳媽媽去市場了,不能讓店裡唱空城計。」她婉拒陳維寧的好意。

  「好吧,那你小心點。」陳維寧交代了聲後,旋身將書架上的書重新排列、整理。

  張韻如從櫃檯抽屜裡拿出錢包,答允了聲後便走出租書店,急乎乎地往郵局方向走去,沒注意到有兩名少女跟她擦肩而過。

  其中一名少女看到她的側臉時,驚訝得狠抽了口氣並張大小嘴,然後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

  身旁的同學察覺她的異樣,好奇地詢問了幾句,少女搖搖頭,盯著張韻如逐漸走遠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

*****

  長孫媳失蹤,嚴家主事鄭素伶自是大大震怒,連帶牽扯出劉淑娟當年的愚行,氣得她差點沒心臟病復發。

  而當劉淑娟知道,張韻如這麼多年來都沒說出當年被她逼迫離開一事,心生愧疚,天天拉著嚴振東出門找媳婦,搞得嚴振東班也沒得上,索性載著老婆到各地遊走,看能不能一個『不小心』,就把媳婦給「撿」回來。

  至於嚴鑫,除了聘請數家徵信社尋人外,還動用關係,調出她在稅務單位的資料——只要韻如有工作,稅務單位就應該有她的稅籍資料。

  但,不僅徵信社沒有消息,連稅務單位都沒有她的資料,包括魏至浩和出版社也都沒能與她聯繫上,她就像在人間蒸發般,怎麼找都找不到。

  可是沒道理啊!如果她沒在工作,總務室怎麼會每個月都收到由她署名,指定交給他的五千元現金袋?

  她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不曉得躲到哪裡逍遙自在去了,絕對不會知道,從她離開後,嚴家出現那麼大的被動震盪!

  嚴鑫頎長的身軀站在玻璃帷幕前,一雙漂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著底下的車水馬龍。

  行屍走肉四個字,大多數人只在書本或字典裡看過,但嚴鑫卻真實地感受到了,靈魂和身體好像被徹底剝離般,痛苦不己。

  扣除長輩們的反應不說,他的生活,看似和張韻如離去前沒太大變化,但其實只有自己知道,所有的動作只是因為習慣而做的,他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些日子以來,遍尋不著她,已令他心力交瘁。

  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指尖碰觸的不再是她溫暖的嬌軀,而是冷冷的床畔,都讓他感到分外清冷而孤獨。

  家裡不再有她遊走於每個角落的嬌俏身影,不再有她體貼地為自己備妥上班服,甚至,連心都是空的。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他經常莫名的心浮氣躁、悵然若失,以往的冷靜、淡然,似乎在她離開之後跟著煙消雲散,這種狀態十年前似乎也曾發生過,但這回的情況顯然比十年前更為嚴重。

  不經意想起她的機率越來越頻繁,那雙軟軟的手、長而細的柔軟黑髮、豐腴軟嫩的身影,還有那常掛在唇邊的淺淺笑意,一再浮現在他疲累的腦海裡。

  更可怕的是,一旦憶起她的容顏,抑鬱狂潮便理所當然地佔據他所有思緒,再也丟不開、平撫不了——

  為了不再讓她佔據自己無力控制的思緒,他只能不停的工作再工作,非得把自己忙到幾近累掛才肯休息。

  這種日子他還要過多久?

  沒有她,度日如年,一點意義都沒有……

*****

  「嚴老大!」

  一道嬌小的身影連滾帶衝地推門而入,聲音大到連門外員工都好奇的觀望著。

  「小樺?你怎麼會跑到我公司來?」

  這丫頭吃錯藥了嗎?她負責的是他家裡的事務,沒事跑到公司來幹嘛?

  「我看到張姊了!我知道她在哪裡!」小樺難掩興奮地嚷道。

  學校放溫書假,她去住在基隆的同學家唸書,中午外出吃飯時,竟因緣際會看到張姊從附近的租書店走出來!

  為了確認張姊是在那兒工作,她特地向同學再三確認後,才忙不迭抄下租書店的店址,衝回台北向嚴鑫通報這個消息。

  聞言,他呼吸一窒,突地快步走到門邊將門關上,握緊門把的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自。

  「嚴老大?」

  怪了,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是找人找得快發狂了嗎?好歹也驚喜一下嘛!就算是裝模作樣也好啊!

  小樺瞪著他面對門板的背影,完全猜不透他現在在想什麼。

  「你……確定真的是她?」握緊門把的手不曾放開,力量大到差點把門把扭壞。

  真的找到她了嗎?不是他幻聽,也不是幻覺嗎?他的心臟緊繃地怦動著,但又因過度期待而泛疼。

  會不會又是錯誤的線報,其實小樺認錯人了?只是再一次逼他正視自己已經失去她的事實?

  強烈的期待和壓抑不住的悲觀相互衝擊著他的理智,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深怕再承受的,是痛入骨髓的打擊。

  「不然咧?」

  小樺挑眉,看見嚴老大如此反常,突然有種莫名的快感,霎時起了逗弄他的壞心眼。「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當我沒說囉!」

  誰叫他老是欺負善良的張姊?活該!

  她上前推開他,欲將門打開,不意竟被他用力握住手腕,痛到差點放聲尖叫。

  「她在哪裡?」

  嚴鑫微瞇著眼,眼瞳裡閃動著危險的詭光。

  不管小樺的訊息準不準確,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你、你不是不相信我?」

  夭壽喔~~這麼可怕的嚴老大,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別跟我玩文字遊戲,小樺。」他咬緊牙關,聲音從齒縫間一字一字地迸出。

  「告、訴、我、她、在、哪、裡!」

  小樺嚇傻了,趕緊從口袋裡掏出租書店的地址遞給嚴老大,待他頭也不回地衝出辦公室後,整個人才癱軟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媽媽咪啊!張姊好可憐,竟然嫁給這麼恐怖的老公!

  要不是她對嚴鑫還有那麼點信任感,相信他不會對自己痛下毒手,否則一定會嚇到尿失禁啦!嗚~~

  車子甫在租書店門口停妥,嚴鑫還來不及下車尋人,就看到張韻如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走出店外,霎時他像被點了穴道般動彈不得。

  她的肚子是怎麼回事?

  她離開他不過三、四個月的時間,她竟然吃到小腹都凸出未了,也太誇張了吧?

  就在他驚魂未定之際,一名身形壯碩的男人跟在她身後走出租書店,遞了礦泉水和毛巾給她,韻如揚起柔美的淺笑,開口與男人對談。

  他雖然坐在車裡,聽不見她和那個男人說了什麼,但光就她臉上那抹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就足以讓他被胃部翻騰的醋意給酸死!

  他才是她的丈夫,才是最有資格擁有她一顰一笑的男人,那個男人憑什麼得到只能專屬於他的笑容?1

  他被醋意沖昏頭,衝動地拔了鑰匙,準備下車和那男人理論時,她輕撫小腹的動作猶如一記結實的重拳,打得他頭昏腦脹。

  她……懷孕了嗎?

  他看幾位朋友的太太在懷孕期間常不經意出現這個動作。

  所以她不是吃胖的,而是懷孕了?

  嚴鑫氣忿地皺起眉,她也不過離開他短短幾個月,就那麼不甘寂寞,快速地和別的男人珠胎暗結?

  她到底把他擺在什麼樣的位置?

  丟出離婚協議書就丟棄的『前夫』嗎?

  很抱歉,他還沒簽名,也不會簽名,所以她還是他嚴鑫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

  就算她懷了別人的孩子又怎樣,這事情可以之後再討論,總之,強烈的醋意和憤怒蒙蔽了他的心眼,他生氣地打開車門下車,站在大太陽下,冷冷地瞪著她。

  韻如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倒是站在她對面的陳維寧注意到了。

  陳維寧偷偷覷著眼前的偉岸男子,心想這人穿著高檔、貴氣十足,看起未身價不凡……

  「你在看什麼?」

  張韻如發現陳維寧的心不在焉,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在看清那逐漸走近的人影時,冷不防抽了口涼氣。

  「你幹嘛?太陽那麼太還會冷喔?」陳維寧看到她的反應,好笑地調侃道。

  「她不是冷,而是因為看到我來了。」

  陳維寧一臉莫名地問:「呃,你哪位?」

  「嚴鑫,韻如的丈夫。」嚴鑫大方報上自己的姓名和身份。

  「喔~~你就是韻如那不負責任的丈夫喔?」陳維寧微微挑眉,話裡有濃濃的挑釁意味,不見半點懼意。「你好,我是陳維寧,韻如的好朋友。」

  聞言,嚴鑫狠狠地瞇起眼。

  她都是這麼向外人說的嗎?不負責任的丈夫?

  很好,天殺的好極了!

  他承認他是個不負責任的丈夫沒錯,但她又何嘗負責了?

  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和這不知名的野男人在基隆雙宿雙飛,這樣就算負責嗎?

  更可惡的是還挺著個大肚子,要他這個當丈夫的如何自處?

  「你這個人吼,不是我愛說,放任自己大著肚子的老婆在外面流浪,還算是個男人嗎?」

  放任自己大著肚子的老婆在外面流浪?

  這句話是什麼意恩?

  嚴鑫徹底愣住了,是他的中文程度太差,還是這個男人的意思是說,韻如肚子裡的孩子其實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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