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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易芸生]冷徒奪情(征服酷男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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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1:07 |倒序瀏覽 | x 2
冷徒奪情【征服酷男1】 作者:易芸生

涉世未深的小孤女遇上難纏的屠龍英雄
平靜生活因他的執意加入變得動盪
明知配不上他卻在不自覺間陷入情網中
原以為相愛的兩人可以克服週遭所有阻礙
就連如鴻溝的身份差距亦毋需太在意
無奈天真的妄想最後以貪婪的臭名收場
她隱瞞真相獨自承受身心兩方面的折磨
只盼自己的犧牲能換得他終生的幸福……
他曾以為她是上天賜予最好的禮物
緊迫盯人的追求攻勢是為了滿足佔有慾
打定主意要用他全部的愛呵護她一生
沒想到掏心掏肺的付出得到的竟是背叛
她短視得為了一塊地放棄他這個集團繼承人
讓超級萬人迷轉瞬間成為愛情絕緣體
不堪的記憶五年來如鬼魅般日夜侵襲他
再次見面使他冷絕的心興起報復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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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1:36
楔子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耀著樹枝末梢的露珠,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好似舞個不停的小精靈,樹枝上一對不知名的鳥兒扯開喉嚨,唱著一首首動聽的歌曲,井然有序的花園中艷麗的玫瑰花也昂頭爭取更多的晨光,只為展現一身的美麗。

  一棟兩層樓的歐式別墅矗立在花園的後方,朦朧的薄霧籠罩在別墅外圍,更增添它的雄偉壯觀,門前一對高達樓頂的石柱於昂然矗立,正如它的主人堅毅不搖的個性。這是姚成於三十年前為愛妻林玫兒所建造的玫園。

  玫園正如它的名,花園裡種滿了各種品種的玫瑰花,從最普通到最稀有的品種都能在這座玫瑰園裡見到。

  打開一扇雕花銅門往裡頭走,經過富麗堂皇的客廳,穿過掛滿名畫的長廊來到整潔明亮的餐廳,一張長形原木餐桌上鋪著白色蕾絲餐巾,中間擺著一大盆展翅飛向天空的橙色天堂鳥,餐桌的四周搭配十二張原本高背椅。

  清晨的這個時刻一如往常,餐桌旁只有一個人在用餐。她穿了一套保守卻不失流行的正式套裝,頸上戴著一條細銀鏈子,長髮綰成象徵高貴的法國髻,左手腕上是一隻價值不菲的勞力士鑽表,渾身散發出精明能幹的氣息。她就是姚氏千金姚璟怡。

  姚璟怡正專心讀著手中的早報,一杯香醇的咖啡被她閒置在一旁,咖啡從原本的滾燙慢慢變成冰涼,不過就算它已變得冰涼,提神的功用絲毫不減。姚璟怡打定主意抗拒咖啡的誘惑,雖然她是那麼需要咖啡來幫助她集中注意力,而不是單靠微弱的精神獨自面對幾乎將她擊垮的疲憊。

  突然,一則篇幅小到容易讓人忽略的社會版新聞攫住她所有的注意,也許是有關單位刻意壓制,畢竟連日來已發生多起類似事件,不需要再多加這件來摧毀企業形象;也或許是事不關人命,篇幅小得可憐的報導被夾雜在幾則重大社會新聞之中。姚璟怡卻用心地仔細讀著內容,好幾種情緒同時掠過她的心頭,從一開始的激昂情緒慢慢地沉澱,剩下來的只有更多心痛的感覺。

  那是一則桃園市公車不當駕駛撞傷騎士的報導,真正吸引姚璟怡注意的是被公車撞傷的機車騎士,因為女騎士不是別人。正是整整失蹤五年的魏子玫,她是姚璟怡大學時期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姚璟怡的大哥姚震桓唯一愛過,到最後卻是傷他最重的女人。

  憶起往事,姚璟怡不知該恨她還是該氣她,恨她輕易毀掉一個愛她的男人,還是氣她竟狠得下心不顧多年的友誼躲了她五年?唯有一個辦法可以找出答案,那就是去見她。姚璟怡的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只有魏子玫可以給她解答,只有她可以解開存在大家心中,卻被選擇遺忘的結。

  姚璟怡知道她必須見她,不過首先她得恢復精神,所以她喝下原本打算抗拒的咖啡,讓咖啡因喚醒尚未清醒的腦細胞。

  她必須立刻見到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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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2:11
第一章   

  五年前

  姚氏集團是個已傳承三代的家族企業,由第一代姚成於光復初期所創立的姚立源大刀闊斧將營造公司擴編轉型成為建築公司,於八○年代搭上台灣經濟猛飛列車,姚氏建築公司從此奠定了未來發展的基業。

  九○年代中期,姚立源以身體健康日漸走下坡為由,將建築公司交由兒子姚震桓管理,自己則做個掛名的總裁。甫從美國得到博士學位的姚震桓,一回國立即接下重擔,在不被看好的情況下,將建築公司的觸角更深至土地開發,及一些周邊產業,在台灣經濟不景氣,世界各國經濟一片低靡的情形下,姚氏集團的成功堪稱一枝獨秀,姚氏的成功讓不少專家跌破眼鏡,公司大老們對姚震桓的觀感也從此改變。

  泰大建築公司是姚氏集團旗下姚氏建築公司位於桃園的分公司,承攬在桃竹苗三縣所承包的大小工程事務,也是姚氏建築公司旗下三家分公司中成績最突出、規模最大的子公司。

  這一天,公司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發生。

  一大早整間秘書室鬧烘烘的,筒直比菜市場還熱鬧。

  「由美,我告訴你一件事……」譚淑觀傾身,對辦公桌相連的董由美一陣低語。

  只見淑觀話還未說完,由美的臉上即閃過一抹驚訝及明顯可見的不悅,桃紅色的唇瓣翹得老高。

  「天啊!這麼大一件事怎麼沒半個人通知我?」由美責怪的語氣將所有人都怪了。

  「既然知道是這麼大一件事,還需要別人通知嗎?」彷彿是在笑由美的遲鈍,淑觀更是火上添油的加上一句。對她的無知,淑觀其實是幸災樂禍的,畢竟整間秘書室只有由美的外表足以和自己相抗衡,今天的由美和平常沒有兩樣,比起她一大早花了一個鐘頭精心打扮的結果當然不能相提並論,至少她身上這套不惜重資買下最流行的秋裝,和由美身上那套已穿過兩次的洋裝比起來,淑觀有自信她會是最亮眼、最受矚目的一位。

  「你一定是故意對我掩飾消息……」由美看著淑觀臉上精心繪出的彩妝,捲翹的長睫毛,反觀自已……不行,她不能以這副模樣見人。

  「我故意……憑我的姿色,根本不必擔心會有對手出現……」淑觀的話只講了一半,隨即被由美的突然起身給打斷。「由美,你想做什麼?」她瞪著由美。

  「我去化妝室。」由美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透明的化妝包。

  淑觀一看便知道她想做什麼。「由美,你別做傻事,現在是上班時間,而且再過十分鐘秘書長就要過來訓話,那個老巫婆要是見不到你,當心她會找你麻煩。」

  十分鐘的補妝時間對一個愛美的女人絕對是不夠的。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沒有穿漂亮的衣服,至少也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見人,何況秘書長真要找我的麻煩,我還有一個營養不良的小助理幫我擋著。」由美用下巴努努坐在角落、一張特小辦公桌前的助理,小助理正埋頭整理一早來到公司,由美即二話不說就丟給她的一大堆資料。

  「真羨慕你,為什麼秘書長不派一個助理給我,好分攤龐大的工作量?」淑觀還因此忿忿不平好幾天。

  「因為你不是總經理秘書。」由美神情高傲地轉身就走。經過小助理的桌前還特地停了下來,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吩咐她的專用屬下,「子玫,我去化妝室,待會兒秘書長要是交代什麼,要一字不漏的記清楚,我回來後再告訴我。」

  因為由美的打斷,子玫只好停下從一拿到資料就不曾停過的手,有點茫然的聽完由美的叮囑後,點了個頭表示已接收到她的話。

  「還有,你的動作快一點,一會兒我就要這份資料。」資料是待會兒開會要用的,由美昨天忘了整理出來,也幸虧有這個手腳俐落的小助理,否則開會時沒有資料她可真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是的,董小姐,我馬上就可以整理好了。」子玫又埋首於即將完成的資料。也真難為她了,由美給她的文件並不齊全,其中很多部分都得靠自己填補上去,她卻要求她在短短的三十分鐘整理出一份開會用的資料,幸好她沒把教授教的全還回去。

  聽到自己想要聽的答案,由美這才滿意的扭著水蛇腰走進化妝室補妝,這一下非得半個鐘頭才會再出現。

  過了五分鐘,子玫終於把資料整理好。當她正要前去影印室影印資料時,面無表情的秘書長卻在這時走了進來。

  年近半百的秘書長先是用銳利的眼神環視一圈秘書室,每個人正襟危坐地等著她下達命令,她的視線在由美空蕩的位子停了幾秒,表情出現些微的變化,看得淑觀不禁要替由美捏把冷汗。

  「經理級以上的秘書,十分鐘後到會議室準備開會,總公司派來的人會在三十分鐘內到達公司,聽取總經理報告公司下半年度的經營目標。」秘書長的視線落在子玫的身上。「子玫,告訴董由美最好別遲到,因為她得做會議紀錄。」秘書長將苦差事丟給失蹤的由美。她這一宣佈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

  「是的,秘書長。」子玫恭敬地回答。

  秘書長回身進入她專屬的辦公室,因為她的出現而迅速冷寂的氣氛又漸漸活絡起來,十幾個秘書三三兩兩低頭交談,大家熱烈討論的話題都是:總公司今天派來的人究竟是誰?很顯然的絕對是個重量級的人物,才會引起大家的關注。但這畢竟和子玫扯不上關係,她才不管總公司派來的人是誰,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將手上開會用的資料影印出來,十多頁的資料要印出二十份需要花上不少時間,實在耽誤不得。而且還必須去化妝室提醒董小姐開會時間。

  只是花二十分鐘化妝對董小姐來說不曉得夠不夠?

  ※        ※        ※        ※        ※

  子玫是台北一流大學的大三學生,利用暑假來到好友介紹的公司打工,賺取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雖然只是短短三個月的暑期工,但是因為是間規模龐大、制度健全的大公司,所以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秘書,領取的薪水比起以往所做過的工讀還是高出許多。這份工作讓她不用再為下個學期的學費要從何處籌得而發愁,甚至還能存一些錢,至少可以維持兩個月的生活。

  子玫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唯一的親人就是自她三歲起即撫養她長大成人的院長媽媽,唯一的家就是住了十幾年的孤兒院,雖然高中一畢業,她便搬到外面獨自生活,但家畢竟是家,她對孤兒院有一份難以割捨的情感,她不像其他的孤兒一離開孤兒院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音訊全無,她愛那個家,愛院長媽媽,所以每到星期假日,她一定會抽空回到孤兒院看看院長媽媽和院裡可愛的院童,給與院童似親情的關注。

  自小在孤兒院的生活,讓子玫養成獨立自主、不依賴別人的個性。這大概是每個從孤兒院出來的孩子會有的性格吧!她並不會避諱朋友同學知道她是個孤兒,畢竟和那些來自問題家庭、缺乏親情的小孩相比,她是幸福得多,因為她有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院長媽媽,和一大群同心的兄弟妹妹。

  一個人的生活子玫已漸漸地習慣,課後的一半時間用來賺取學費和生活費,這樣的日子對她而言是種磨練,讓她成為一個堅強的女孩,這樣的生活她甘之如飴,因為她的日子是充實的,每分每秒皆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就算是此刻,她負起別人所不願做、認為是小妹做的泡咖啡的工作,她也視之為一種學習。

  咖啡機發出嗶嗶聲,提醒子玫咖啡已煮好。子玫事先已將杯子排放在盤子上,她拿起咖啡壺倒第一杯咖啡時,茶水間的門毫無預警地被推開,原以為是有人進來催促她動作快一點,抬頭一看進入眼簾的是一位陌生男子,她心一驚,手中的咖啡壺差點打翻。

  「我正好需要一杯咖啡提神,謝啦!」陌生男子拿起子玫倒好的咖啡,毫不客氣地喝了起來。

  「咖啡沒有加糖!」子玫本能的反應。

  「沒關係,我一向喝不加任何東西的咖啡。」陌生男子喝了一口熱騰騰的咖啡,滿意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你的手藝真不賴。」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得提醒你,加了牛奶的咖啡比較不傷胃。」子玫好心的提醒他,才又繼續手邊的工作。

  「當我需要咖啡因的刺激時,已管不得傷不傷胃了。」這是實話。

  子玫不贊同的搖搖頭,卻沒有說任何評語。

  陌生男子喝完第一杯,又要求子玫在他見底的杯子倒上一些。

  「你是秘書嗎?」男子打破沉默。

  「我是助理秘書。」子玫沒有抬頭看他。

  「我以為助理秘書是幫助秘書處理過多的資料,而不是擔任煮咖啡的工作。」前幾天他的秘書要求增加一位助理秘書時,用的就是這個理由。

  他無心的一句話卻換來一記白眼。「那麼請問一下,煮咖啡的工作應該由誰來擔任?是打掃的歐巴桑,還是送公文的小妹?」長這麼大,子玫最痛恨的就是這種存在人心的階級觀念,甚至以這個觀念當做衡量一個人的標準。

  她的揶揄讓男子感到一陣錯愕,完全沒料到一句無心之語竟引起她這麼大的反應。「我想她們的手藝肯定沒有你好。」他笑笑試著化解尷尬氣氛。

  一種陌生的感覺浮現他心上,他不想要眼前這個嬌小瘦弱的女孩把他當做是眼高於頂的人,他更無法解釋為何突生一股欲拉近兩人距離的想法。

  子玫放下咖啡壺,察覺自己的口氣沖了點。

  「煮咖啡是一項工作,我正好有空擔任,而且剛才你不也稱讚我手藝不錯,所以與其讓一個不會煮咖啡的人煮出一壺難以下嚥的咖啡,倒不如就由我來做。」子玫的一席話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

  「的確,一天的開始若是喝了一杯難喝的咖啡,我這一整天鐵定會精神不濟。」男子笑笑。

  子玫回了一記謹慎的笑容,那微笑有如合包待放的玫瑰,嬌羞得讓男子傻眼。

  子玫拿出一盒隨身包的細砂糖和一袋奶油球,在每個咖啡盤放上一包糖和一顆奶油球,然後再附上一支攪拌用湯匙,每項細節都仔細的做到。

  二十杯咖啡,兩個大托盤,子玫實在無法一次端進會議室,她看一眼陌生男子,西裝筆挺,一副成功商人的模樣,到了嘴邊的要求硬是給吞了回去,要他端盤子未免太委屈他了。

  即使她不說,男子依舊瞧出她心中的掙扎。

  「咖啡是要端進會議室嗎?我看你一次也拿不了那麼多,不如讓我幫你,就算是謝謝你請我喝兩杯咖啡的回饋。」話一落下,他就真的端起一個大托盤。

  「盤子很重。」子玫以驚訝的眼神看著他輕易端起放了十杯咖啡的盤子。

  「放心,我在美國唸書時也端過盤子,這種小事情還難不倒我。」很顯然眼前這個個子嬌小如芭蕾舞者的女孩並不知道他是誰,原以為今天他的出現對秘書室而言會是一件天大的事,看來是他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在美國讀書?」這下教子玫怎麼好意思讓一個喝過洋墨水的人幫她端盤子。「先生,我還是自己來就好,實在不好意思要你幫忙。」

  「反正我也順路。」男子堅持幫忙,他要去的地方也是會議室,如他所言,順路嘛!

  順路!好吧!只要人家不覺得委屈,多個幫手她還求之不得呢!

  「那我就先說聲謝了。」子玫端起另一個盤子。「你要小心點。」

  「放心,我不會打翻咖啡的。」男子猛然想起短短幾分鐘內,他已一連兩次輕易說出承諾的話,對一向以工作為第一,不曾認真對待過一個女孩的他而言,現在卻對一個清純的小女孩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這簡直不像平常的他。

  子玫看他一副高手模樣,不禁感到莞爾。「我的意思是別弄髒了白襯衫,咖啡漬不好洗掉。」

  一句小小的關切溫暖了男子平靜的心湖,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打翻一壇情水。

  兩人一前一後朝會議室走去,始終無法完全放下心的子玫頻頻回頭看著身後的他,擔心他會出狀況。幸好他如他自己所言是個端盤子高手,穩得很。

  兩人停在會議室門口。

  「你在門口等我一下,我先把盤子端進去後再出來拿你手上這個。」交代完,子玫便走進鬧烘烘的會議室,她沒有想到身後的他沒有待在原位,反而跟著她走進會議室。

  原本高談闊論的與會經理們立刻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瞠著錯愕的眼看著站在門口的她,其中還有好幾個更不文雅的張大嘴巴。

  氣氛變得有點尷尬,子玫不自在的站在原地,她不過是端咖啡進來,大家有必要用這種眼神看她嗎?

  「我……我送咖啡來。」見所有人皆尚未恢復過來,子玫只好開口打破沉默。

  「姚……姚總!」天啊!這個打扮隨便的助理秘書竟然叫姚總經理端咖啡?陳總經理先是投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助理一個責備的眼神,才恭敬的對一副無所謂的姚總喊了一聲。

  會議原本預定在十分鐘前就開始,之所以延遲是因為總公司派來的人不見了蹤影,每個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紛紛猜測人會去了哪裡。誰知人是出現了,卻是以這種尷尬的方式出現。

  「我幫這位助理秘書送來大家的咖啡。」這算不算是體恤屬下的一種方式?

  子玫聽到話是從她身後傳出來的,說話的人正是幫她端盤子的陌生男子,總經理尊稱他為姚總,難道他就是……子玫不敢再想下去,她回過頭以一張和大家相同的表情瞪著一臉笑容的陌生男子,她同樣忘了合上自己驚訝的小嘴巴。

  「你好,我是姚震桓。」姚震桓對表情可愛極了的小女人自我介紹。剛才他已想過他的出現絕對會造成不小的震驚,但絕沒想過會見到一張這麼可愛的表情.她自然不做作的表情像一道清涼的微風拂過他的心,吹醒了蟄伏已久的感情。

  天啊!他竟然是總公司派來的人,而且還是總公司的頭頭。子玫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她竟然有眼無珠讓堂堂姚氏集團的接班人幫她端盤子?這下她肯定要捲鋪蓋走人了,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接下來該找什麼工作好呢?

  ※        ※        ※        ※        ※

  意外的,子玫保住了飯碗。

  會議開完後,子玫雖然沒有得到以為免不了的責罵,只是經過早上會議室那一幕,她有眼不識泰山的糗事,已讓她成為整間秘書室羨慕和懷恨的對象。

  其中尤以由美的嫉妒最深,因為子玫是她的助理,等於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老師都無法飛上枝頭會鳳凰,學生怎麼可以踩在老師的頭上摘去后冠?!

  忍了一天,由美終於在下班前逮著機會,準備對子玫發洩積了一天的嫉妒和怨恨。

  她刻意在下班前五分鐘才將早上的開會紀錄丟給子玫。

  「這是早上的開會紀錄,總經理明天早上就要,你晚上留下來加班趕出來。」她根本是故意的。

  子玫看了一眼寫得亂七八糟的紀錄不以為意,加班就表示有加班費可拿,再亂她也會把它拼出來。

  「是的,董小姐。」子玫把那一大疊紀錄紙放在面前,不想浪費任何時間。

  由美看著子玫從容的態度,一把無明火突然間狂燒了起來。「你別以為和姚震桓說過幾句話,他就會看上你這只不起眼的醜小鴨,你別做白日夢了。」

  「什麼?」子玫不懂無緣無故董小姐為什麼對她說這些話。

  「更可憐的是有些醜小鴨就是不自量力,自以為是美麗的天鵝,一徑的追求和自己不相配的王子。」淑觀也加入這場批鬥行列。她的心裡感到不平,只穿一件便宜牛仔褲和她不屑穿的路邊攤沒人要的T恤的魏子玫,憑什麼搶盡原本該屬於她的風頭?

  「就是呀!實在太可笑了,也不照照鏡子,明明是只變不了天鵝的醜小鴨,卻妄想高攀王子。」由美和淑觀兩個人表演起雙簧。

  「兩位小姐,你們可能誤會了。」子玫終於明白是什麼原因讓她們說出這麼尖酸刻薄的話。

  「人家姚總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等著成為他女朋友的名門淑女、官家千金多得數也數不完,他才不會看上你這個幹幹扁扁的小女孩,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子玫一副諂媚的笑。「恐怕是董小姐和譚小姐才有這個心吧!」這是眾所皆知的秘密。

  「至少我和淑觀的條件就比你這個發育不良的小助理好上千百倍。」由美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她相信淑觀也和她有同樣的野心。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條件比不上秘書室公認的兩朵室花。」既然沒被辭掉,往後兩個多月還得和這兩位不可一世的女人相處,子玫的嘴巴自然得甜一點,別為自己樹敵才是上策。

  這句似褒實貶的話消了由美和淑觀一大半怒氣。

  「高高在上的姚總經理當然得由漂亮的董小姐和譚小姐才配得上,我是如此的平凡,哪敢有那種要不得的非分想法。」除了快快消除這兩個爭風吃醋的女人對她的敵意,子玫已管不得是否會挑起她們的戰火。

  「那麼你對姚總並無非分之想?」淑觀並不完全相信子玫的話,姚震桓可以說是每個未婚女人的白馬王子,不論是家世人品甚至是外表,很難找出可以與他匹敵的男人,如果子玫是個正常的女人,她就不應該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譚小姐,我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高攀這種不自量力的事我是絕不會做的。」這些話是出自於子玫的肺腑之言。

  淑觀聽了終於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其實我和由美是好心提醒你,像姚震桓這麼花心的男人,單純的你很容易被騙了,失了身還不打緊,慘的是連感情也賠下去了,得不償失啊!」淑觀從一個鬥爭者一轉成為諄諄教誨的開導者,臉變得可真快呀!

  不知是誰打扮得花枝招展打算勾引這個花心大蘿蔔!子玫在心裡竊笑著。

  「譚小姐,非常謝謝你好心的提醒,我會謹記在心的。」子玫一副感謝不盡的模樣。

  「是呀!像姚震桓這種換女人如同換襯衫的男人,把感情浪費在他身上實在是不值得。」由美積了一天的氣也全消了,正用著和方才迥然不同的態度對待子玫。

  「董小姐,我會記住你的話的。」子玫假裝受益無窮。

  由美和淑觀相互對看一眼,笑得有些尷尬,沒想到她們竟錯怪了小助理,此刻正對一開始的冷嘲熱諷感到後悔不已。尤其是由美,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會議紀錄,那亂得離譜的紀錄她還真不敢拿出來見人。

  「子玫,我看會議紀錄還是我自己整理就好。」

  那怎麼成!沒了會議紀錄不就表示她沒加班費可賺了,不成。

  「董小姐,沒關係的,反正我晚上也沒事,可以留下來加班。」子玫笑笑,對她而言沒有任何事比加班更重要了。

  「可是……我記得亂七八糟。」由美有點不好意思。

  「沒差,我的組織能力很強,我相信我有能力可以整理出來的。」子玫不惜誇下海口,以換取留下來加班的機會。由美的堅持不超過三分鐘。「既然你堅持,那好吧!會議紀錄就麻煩你了。」

  於是由美和淑觀便快快樂樂的下班,兩人還相約逛街買衣服,早上的插曲已被她們拋在腦後,而子玫則高高興興地賺加班費。

  ※        ※        ※        ※        ※

  過了七點半,子玫開始後悔自己誇下的海口,因為由美的會議紀錄簡直不是普通的亂,不但字潦草,語不成句,還胡言亂語的,當中竟然還出現一句「姚震桓,我恨你」,以及各種令她爆笑的話。

  只是,笑過之後,就是她的頭痛時間,在這麼亂的紀錄下,她該如何完成一份正式的會議紀錄?她忘了自己並沒有參加早上的會議啊!

  拼拼湊湊的好不容易完成了三分之一的紀錄,時間又過了三十分鐘,以這樣的進度,想要完成所有的紀錄恐怕得留到午夜了,她不禁要感歎錢難賺。

  一陣抗議的咕嚕聲從久未進食的胃發出,輕微的痛楚提醒她,再不吃點東西後果絕對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只是抽屜裡除了排放整齊的文具外已別無一物,她到哪裡找出吃的東西?

  正當發愁沒東西可吃時,空氣中隱約飄來一陣食物的香氣。

  「大概是餓過頭了,腦筋有點不清楚,空蕩蕩的秘書室怎麼可能會有牛肉麵的味道。」子玫自言自語。

  但是,為什麼味道愈來愈明顯?

  「這絕對不是我的幻覺。」她的視線四處梭巡。

  一位身材修長的女孩走進秘書室,有型的長髮襯托出漂亮的鵝蛋臉,女孩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藍色牛仔褲和一件緊身T恤,依舊難掩渾身高貴的氣質。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姚氏的千金大小姐姚怡。

  「當然不是你的幻覺,是我這個救苦救難的好心菩薩為你帶來晚餐。」姚怡來到子玫面前。

  「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子玫見到好友,一張小臉儘是驚喜之情。

  「昨晚回來的。」怡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子玫面前。

  「你怎麼知道我留在公司加班?」

  「你那個小窩沒人接電話,我第一個直覺就是這個愛錢的小姐一定又留在公司賺加班費了。」怡把桌上的文件掃到一邊。「先吃麵吧!當心餓過頭,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碗香噴噴的牛肉麵呈現在子玫面前,吸入鼻中的香氣讓她不自覺的又更餓了,於是她拿起竹筷子,在好友面前毫不掩飾亟欲滿足的胃口,大口大口的吃起晚餐。

  怡笑看著好友的吃相,她知道子玫做起事來就像個拚命三郎,若不是有胃痛這個毛病煩著她,這一餐肯定又會被她省下來。

  「工作做得還習慣吧!」工作是怡為子玫介紹的,所以她理所當然的關心一下。

  「這份工作比起我做過的任何工讀還要來得輕鬆,寫寫文件,跑跑腿,整天有冷氣吹,當然輕鬆了。」雖然當初子玫曾拒絕怡的好意,但是拗不過怡的盛情,她只好接受。

  「能習慣我就放心,出國前我還在擔心,秘書室是出了名的喜歡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部門,不知你能不能適應?」怡隨手整理令子玫傷透腦筋的文件。

  今天的事令子玫見識到怡所言不假。

  「她們鬥她們的,不會扯到我身上來的。」她並沒有將早上發生的插曲告訴好友。

  「哇!這是什麼?姚震桓,我恨你!」怡瞪著紙張上醒目而驚心的字,不能置信的大眼移向好友。「這不會是你寫的吧!」

  「當然不是我寫的,我又沒見過你大哥……這麼說好像又不大對。」最後一句話子玫是對自己說的。

  「什麼對不對的,我聽得一頭霧水。子玫,你和我大哥該不會是有什麼事瞞著我進行吧?」怡用一雙帶著研究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子玫,她不是沒想過由她製造機會讓這一段戀情發生的可能性,子玫是個好女孩,如果能把她介紹給大哥,兩人一定會幸福的過一輩子。只是姚家的三巨頭肯定不會答應此事,就因為子玫不是名門千金,不是官家之女,更不是富賈之後。

  「怡,你別亂說話,我和你大哥又不認識,你手上拿的是今天早上的會議紀錄,是某個愛慕你大哥的秘書在氣憤下寫的……」子玫急忙向好友解釋清楚。

  於是子玫就將今早發生的事簡略的說一遍,只見怡圓滾滾的大眼愈瞠愈大,唇邊的笑容意積愈深,最後終於無法克制地狂笑出聲。她笑得前撲後仰,笑得不可自抑,笑得眼淚直流。

  「子玫,你確定寫這句話的人和我大哥一點關係也沒有嗎?」怡拭掉眼角的淚珠。

  「那你得去問當事人才清楚。」邊聊邊吃,子玫終於吃飽了。

  「就為了我大哥幫你端咖啡,她們就嫉妒你找你談判?!」怡第一次聽到這麼不可思議的事,大哥的魅力真的到了無遠弗屆的地步!

  子玫收拾好桌上的杯盤,肚子填飽了,剩下的工作也該快快完成。只是一想到那份不知所云的紀錄,她的頭不自覺又痛了起來。唉!生平第一次覺得禍從口出。

  「幸好我機智過人才能平息這場無端生成的風波,不僅保身沒有卷人女人的戰爭,倒頭來那些女人還反過來覺得對我有所虧欠。」算起來整件事只有這一部分是值得慶幸的。

  「那我手上拿的這些會議紀錄又是怎麼一回事?」怡隨意翻看資料,雖然她不是班上最用功的學生,但她自詡國文造詣不會輸人,很認真的看過資料後,她還是看不懂這裡面到底寫些什麼。

  「一件苦差事。」子玫皺起眉頭。

  子玫的語氣有著難掩的挫折感,怡頗驚訝的望著她。認識子玫三年,怡還未見過有什麼事難得倒她,不論是從頭到晚端盤子只為賺取足夠的學費,兼好幾份家教才有足夠的生活費,她都咬緊牙關渡過每一個難關,現在她卻被一份會議紀錄打倒?

  「子玫,需不需要我幫你?我大哥的秘書應該能幫得上忙……」

  「怡,你幫我的,三生三世我都還不完,我實在不能再要求你的幫忙。」子玫知道怡有一副好心腸,熱心助人,對她而言這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對子玫而言卻是一份天大的恩情。

  「那麼根本就不差再幫一次。」怡根本無法理解被幫助的子玫心中的想法。

  「真的不必了,我相信我可以獨力完成。」子玫堅決的拒絕她的好意,她絕不能再接受怡的任何幫助。「怡,我今天不回台北了,麻煩你送我回孤兒院,這份工作我想帶回孤兒院再完成,一路上你順便可以告訴我這趟美國行好不好玩。對了,你不是說至少會出國一個月,怎麼那麼快就回來……」子玫有意扯開話題。

  子玫一固執起來就像是顆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怡只好順著地的意,不過她的心裡有個念頭產生,明的幫助子玫不接受,那她就來個暗地進行。

  「半個鐘頭可能說不完,我看這樣好了,明天我再過來,然後是後天,大後天……」

  瞧她說得那麼高興,子玫也不禁跟著她展開笑容。在子玫心中這輩子除了院長的親情無法割捨外,怡的友誼也在她心目中佔了很大的份量,這份友誼她將永遠珍惜。

  ※        ※        ※        ※        ※

  幾天之後,桃園分公司接到一則由總公司傳來的命令,是關於將魏子玫調至總公司一事。

  這道從天而降的命令在秘書室造成大轟動,一個剛上任不到半個月的助理秘書竟然可以得到調至總公司的陞遷,論起資格秘書室每個秘書都比她來得有資格,論能力也是有能力比她強的,總之大家對於一個剛到分公司不久的小助理得到這天大的機會,反對的聲浪一波比一波大,大家甚至把這次的機會看成是上次咖啡事件的衍生,小助理被總經理看上了。而且不僅是秘書室,就連其他的部門也傳出了反對聲浪,一個早上過去,子玫已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

  午休快結束時,子玫去了一趟化妝室,當她正要打開門出來時,外面傳來一陣談話聲,自己正成為門外的人的討論對象,握著門把的手又放下,她想聽聽她們談些什麼。

  「露易絲,你有沒有聽說了秘書室今天早上發生的事?」蘇珊對著鏡子整理額前的劉海。

  一旁的露易絲正在補口紅不適合開口說話,不過從她發亮的臉和明顯嫉妒的眼神,不難看出她早已風聞這件大事。

  裡面的子玫聽出對話的女人是業務部門的職員,因為只有業務部門的職員會以英文名字相稱,其中的露易絲今早還客客氣氣地向她請教一件公事,現在卻在她背後說起八卦。

  「我見過魏子玫,長得並不怎樣,姚總怎麼會看上她呢?」似乎覺得一頭波浪捲秀髮不夠完美,蘇珊從化妝包內拿出一瓶慕絲,倒了些在手心,然後抹在發上,神奇的慕絲使得頭髮更捲翹。

  「人不可貌相。」露易絲收起口紅,又拿出一把木梳子,梳著又直又亮披肩的長髮。「會計室的意如長得也不怎樣,人家還不是嫁了個電腦公司的老闆,當起少奶奶,過著舒適的生活。」

  蘇珊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只是……「唉!這種好運為什麼不會落在我身上?調到總公司後,就算成不了姚總的女人,至少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一定會比窩在這裡高出許多。」蘇珊感慨的說。

  「各人有各人的命。」露易絲在鏡子前左看右瞧的,終於滿意秀髮的雲度。

  「我只是覺得她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才和姚總見過一次面就被看上!」蘇珊恨不得自己就是子玫。

  結束長達二十分鐘的補妝,兩位女人終於滿意的走出化妝室。

  子玫面無表情的聽完她們的高談闊論,等到她們離去後她才開門出來。

  早上接到的命令像是一顆炸彈掉到秘書室,幾乎要把整間秘書室夷為平地,只是沒想到炸彈的威力還波及業務部門!一整個早上她感受到從背後傳來的一道道異樣的眼光,現在她終於明白她們心裡的想法,那道命令不再是單純的工作上的遷調,而是被加上許多想像的色彩。

  子玫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她只是想得到一份工作,一份讓她付得起下學期學費的工作,她並無別的企圖。那些無端起風浪的聲音不是三兩天就能平息.現在就算是她想退掉這個機會再留在公司,也一定會成為每個女人攻擊的對象。既然退不得,她只有往前進,唯有接受這道命令她才可以像往常一樣過平靜的生活。

  這麼想之後,陰鬱的心情也就漸漸釋懷,對突來的命令所產生的種種疑問也都一一被她藏進心底,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分內的工作做好,其餘的都拋到腦後吧,最好永遠都別再出現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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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2:45
第二章   

  第一天到總公司上班時,子玫原以為會被派到秘書室繼續擔任助理秘書的工作,沒想到等著地上任的職位竟是總經理的專任秘書林姨的助理,驚訝之餘,心中的疑問也無從得到解答,她只有默默地接下工作。因為工作性質和在桃園分公司所接觸的相去不遠,所以不到一天的時間她便進入狀況,認真的做好分內的工作。

  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總經理便到美國出差,為期不定。所以子玫到公司上班一個星期了,仍舊未見到總經理的面。

  時間過得真快,子玫到總公司上班已是第十天了。

  這一天,子玫依舊提早來到公司,她搭乘電梯來到位於二十樓的總經理辦公室,跨出電梯正要走進秘書室時,一道類似打翻東西的聲音從總經理辦公室的方向傳過來,接著是一道難聽的詛咒聲。

  子玫心一驚,這麼早誰會在裡面?可以確認的是絕不是總經理,因為林姨告訴她,總經理最快也要明天才會回到台灣。既然不是總經理,難道會是……商業間諜打算在上班時間前偷取公司的機密文件?這個時刻四下無人,的確適合偷竊。

  子玫將皮包拿在手中,打算給小偷一個出其不意的攻擊。她悄悄地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前,遲疑一秒才伸出手將門開個小縫,一句難聽的詛咒聲又傳到她的耳朵裡。

  這個小偷的修養不怎麼好!她在心裡想道。

  子玫輕輕地打開門走進辦公室二個男人的背影正蹲在地上翻找著被他打翻在地上的抽屜。

  「小偷,不管你是要偷什麼東西,我已經叫了警衛,再過一分鐘他們就會上來,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子玫對著地上的背影喊道。

  「小偷」被這突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而跌坐在地板上,久久才抬起頭看著聲音的主人。

  「你……」

  「你……」

  四目相對的同時,兩個人都發出相同的話。

  「你……」震桓瞪著在桃園分公司見過一面,並過分清楚記著她的倩影,且困擾他多日的小女人。「你不會真的通知警衛上來吧!」

  「你……我……總經理,我不知道你回國了,林姨說過你明天才會回來,我聽到了聲音,以為是小偷,我剛剛說的話……」在他的注視下,子玫變得語無倫次。

  「停!」震桓做了個在籃球場上教練用來叫暫停的動作,兩道劍眉斂得又緊又深。「你是真的叫了警衛,還是只是用來嚇唬小偷的?」

  「我……沒有。」子玫感到一陣熱氣竄上頸間。「幸好我沒叫警衛,否則這場面一定會很好玩。」

  還有心情開玩笑!震桓睨了她一眼。

  「所以,如果真的出現小偷,你打算赤手空拳對付小偷?」震桓忍不住要揶揄她,見她頸間的紅潮慢慢爬上她羞怯的小臉,簡直是迷人極了,過去幾天被這小妮子擾亂心情的記憶也全都回到他的腦海裡。「還是你想用腳下那雙高跟鞋攻擊小偷?」

  子玫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為了到總公司上班,不得不買下以表現出上班族成熟一面的高跟鞋,長到二十一歲,這還是她頭一次穿上高跟鞋,光是第一天可憐的腳就被扭了好幾下,而且足足花了三天才適應它。

  震桓的視線移離她身上來到地上的一團亂,太陽穴的抽痛提醒他要找的藥還未找到,而這一團亂只是更加深他的頭痛。

  「你要找什麼東西嗎?」子玫走過去蹲在他身邊,雖然他極力表現輕鬆,她還是無法忽略他眼中的疲憊,和眼下那兩個可能是因睡眠不足而生成的黑眼圈,一股難言的感覺掠過她心頭,讓她忍不住對他付出關心。「需不需要我幫你?」

  不減反增的頭痛幾乎讓他心力交瘁,看來只有借助她的幫助了。「我需要一顆治頭痛的藥,是紅白相間的膠囊。」「總經理,你先到椅子上坐著休息,我來幫你找。」子玫開始動手整理一地的零亂,她將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剪刀、繃帶以及各種急救用品一一撿起放進抽屜裡。

  震桓聽從她的話坐進大皮椅裡,閉起雙眼休息。

  子玫收拾好地上的零亂後,終於找到他說的治頭痛的膠囊,她倒了杯水,拿了一顆藥靠近他身側。

  「總經理,你的藥。」她看著他成熟俊美的臉龐差點傻了眼。

  震桓睜開雙眼,果真看到他迫切需要的藥,他接過杯子和藥,喝了一口水然後吞下膠囊。

  「謝謝。」感激的言語全化為一句貼切的話。

  「不客氣,總經理,那我不打擾你休息,我去工作了。」子玫準備退出辦公室。

  「魏小姐,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工作應該是在桃園分公司。」說這話的同時,第一次相遇的情景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清楚地記住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個表情,而且她的名字更像是火熱的烙鐵,烙印在他心上,讓他正確無誤的喊出她的姓。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這個事實令子玫心一緊。

  「十天前我從分公司調來總公司,現在是總經理秘書的助理。」在他臉上子玫看見因她的話而引出的疑惑。

  「秘書的助理?」震桓知道他的秘書一直嚷嚷需要一個助理分擔工作,基於她工作認真、效率一流,最重要的是她是自爺爺那一代留下來的開朝元老,原本他想這次回國後就幫她找個助理,只是沒想到林姨的動作這麼快,他才離開幾天助理就找到了。

  「看總經理的樣子,對這件事並不知情。」這個事實讓她有點困擾。

  「我是答應過要找個助理給她……」震桓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

  「總經理,你說什麼?」子玫瞇起雙眼。

  震桓看著她的表情有點驚呆,大大的眼眸裝載著一些不信任和更多的防備,深棕色的瞳眸隔著層層的情緒透射出難以遮掩的明光,方才因他無心的戲謔而起的紅潮尚未完全退去,紅潤的雙頰更增添她女性的魅力。或許她不自覺,但這樣的她卻深深地吸引著他。

  「今天的你和上次我見到時有點不一樣。」震桓眼神帶著研究,慢條斯理地上下打量著她。「我知道了,頭髮不一樣,今天你把烏黑的長髮綰起。還有衣服,雖然牛仔褲和T恤很能表現出一個人的個性,不過,我得承認鵝黃色很適合你,還有鞋子……」

  「停!」這次換子玫喊停。「總經理,我剛才是不是拿錯藥給你吃了?」他之所以胡言亂語一定是吃錯藥了。

  活到二十八歲,還沒有任何女人給過他這種感覺。他也許花心卻不濫情,至今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願意認真以對,只有眼前這個看似單純、其實內心設有層層防備的女孩,在她眼中築起的距離讓他不禁想接近她,進而認識、瞭解她,他想當屠龍的英雄拆去她眼底那抹淡淡的愁緒。

  「我很好。」震桓當然很好,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跳耀的音符,一股說不出來的喜悅遍佈他全身,就連抽痛的太陽穴也神奇的不再折磨他。

  子玫不信任地瞪著他,尤其是他黝黑的眸子沒來由的發亮更讓她心生警惕。他性感的唇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容好似在告訴她,她的處境相當的危險,而且危險全來自於他。

  「總經理,既然你沒事,那我出去了。」一股發毛的感覺從背後竄起,催促子玫趕快離開。

  「子玫,預祝你今天上班愉快。」震桓的唇角綻放出一朵迷人的笑容震桓瞪著合上的門板,唇角愈揚愈高,他默默在心裡作下決定,他決定對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小女人展開追求。

  雖然從未交過男朋友,性朋友也不多,但是憑著女人的直覺,子玫相信自己絕不會錯看今早浮現在總活理臉上那寫著對他滿滿興趣的表情,害得他差點落荒而逃。

  一整天她戰戰兢兢地度過每一秒,害怕他會突然出現,害怕會再在他臉上見到同樣的表情。她不願知道被調至總公司的真正理由,竟是如同桃園分公司的同事所言,遷調不是因為她的工作能力,而是因為私人的理由,所以她寧願把早上的一切當做是她一時的幻覺,也不願和總經理之間有任何私人的關係。

  子玫將林姨離去時的叮囑隨手記在桌上的行事歷上,再檢查一遍之後,才將桌上的東西一一歸位,關上電腦準備下班了。

  「你還沒走。」震桓神出鬼沒地來到子玫桌前。

  雖然子玫從未做過虧心事,理當不怕鬼敲門,但她著實被這突來的聲音嚇得連拿在手上的東西都掉在地上。

  「總……總經理。」她被嚇得舌頭也打結了。

  「對不起,我應該先敲門,只是門是開著的,我以為你會看見我才對。」震桓幫她拾起皮包,臉上揚著無辜的笑容。

  子玫強迫自己恢復正常,他怎麼可以嚇了她之後又以一副無辜的表情面對她?!

  「你要下班了!正好我也要下班了,我送你回去。」震桓說得好像他所要做的是一件做過上千次,再平常不過的事.

  子玫一聽他的話下巴差點掉了下來,一雙大大的黑眼瞪著他。「總經理,你說要送我回去?」她必須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自從開始接觸女性,震桓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無敵的魅力對女人起不了作用,因為這個女人對他根本不感興趣。今天如果換做是別的女人,一聽到他的話,恐怕早已搶先坐上他的車,只為怕他臨時改變主意,而眼前的她卻不須這份情。

  他臉上繼續掛著用來迷惑女人的笑容。

  「除非已經有別的男人要送你回去。」一絲淡不可察的醋意劃過他的心,讓他一時驚愕。

  「但是,你為什麼要送我回去?」子玫懷疑他的用意不單純,她可還沒忘記早上在辦公室見到他臉上浮現的表情,那種寫滿對她有興趣的表情。

  「一個男人送女人回去,你想會是為了什麼?」答案非常的簡單又明瞭,這個男人想追求這個女人。

  生活的磨練逼得子玫年紀輕輕就有成熟的思想,她很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早上的情景歷歷在目,加上現在他的出現,就算她想假裝沒這一回事似乎已不可能,而且會顯得自己過於做作。但是教她又該如何面對這不在她的處理能力範圍內的突發狀況呢?

  「總經理,下班後我還有別的事,所以不必麻煩你了。」為免以後有不必要的麻煩,子玫只有拒絕他。

  「別的事?」震桓見到她臉上起了退縮之情,年輕氣盛的他怎能容忍這個小女人拒絕他,他的追求行動還未開始怎能任其結束。於是他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我可以送你去辦別的事。」

  「總經理,真的不必麻煩你了。」子玫笑得有點勉強,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才不至於讓他覺得難堪。

  「怎麼會麻煩,反正我晚上也沒事,走吧!」說完,震桓便轉身走出辦公室,他有十分的把握她會跟上來的,因為他手中握有利器——她的皮包,所以她非跟上他不可。

  子玫緊抿著唇,悻悻然地跟在他身後。

  她從未想過要招惹麻煩,誰知老天卻為她安排一個超級大麻煩。這下可好,麻煩黏上身,教她如何擺脫得掉?

  ※        ※        ※        ※        ※

  那天在姚震桓的堅持下,子玫只得乖乖坐上他的車,她原本預計找份兼差的家教,在他的「陪伴」下,她只好先將這個決定擺在一邊,由他送她回去。只是沒想到她的「有事變沒事」,卻輪到他「有事」,非但威脅加利誘要子玫陪他一起吃晚餐,飯後還自作主張提議開車兜風,因為他是司機,由不得她作主。

  接下來的幾天,他更是變本加厲,只要下班時間一到,他一定出現在她面前向她報到,她要加班他就留下來陪她,晚上有別的事他一定跟到底,彷彿她所有的時間全都屬於他了,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原本她還擔心總經理的反常很快就會被公司其他的同事知道,雖然她的處境無辜,但是一想起桃園分公司的同事是如何看待一件莫須有的事,她的心就開始惴惴不安,在這裡的處境會不會又像之前一樣?幸好大家還未發現他的異樣,只有她對這個事實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嗨,下班了。」一如昨天,五點半下班的時間剛到,震桓便準時出現在秘書室。

  說也奇怪,這幾天林姨和他兩個人彷彿串通好了,林姨前腳才走出秘書室,他後腳就跟了進來。

  一見到他,子玫的頭不自覺的又痛了起來。「總經理,還沒下班?」

  「總經理!?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下班後就以名字相互稱呼,你喊我震桓,我叫你子玫。」震桓努力拉近由地製造出來的距離。

  昨晚在說這句話之前,他還說了另一句更勁爆的話,算是對他這幾天來的行為做了個交代。

  我要追求你!就像是青天霹靂打在子玫的頭上,她的反應除了錯愕還是錯愕。雖然自一開始她便猜出他的目的,但是那句話由他日中說出時她還是無法接受。

  震桓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和過去幾天一樣,甚至在經過昨天的表白後依舊沒有動搖地的堅持,付出的努力一點也得不到該有的收穫,反而把自己搞得有點可笑,他的癡情要是讓他那一票好友知道了,姚震桓的行情已下跌到女人不買他的帳,他們不笑掉大牙才怪。

  「總經理,你今晚不是要參加呂氏金融財團董事長的壽宴嗎?再不出發遲到了可就不禮貌了。」子玫一點也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震桓不想參加今晚的宴會,因為他太清楚這場宴會背後所隱含的真正意義,假借宴會之名,實際上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姚家三大巨頭骨子裡打著什麼主意,他完完全全清楚。他曾大力反對這種以利益為基礎的聯姻方式,但是除非他有喜歡的對象,否則是難逃他們的安排,而現在他有了對象,他相信他們絕不能再控制他。

  震桓進來時隨手帶上秘書室的門。「別急,時間還早,我本來想帶你一起去,但是想想你一定不會答應的,所以我請我爺爺先過去,我則來陪陪你,晚一點再去轉一圈當做交差就可以了。」

  「總經理,我覺得把門打開會好一點,同事們才不會說聞話。」子玫瞪著合上的門板。

  「叫我的名字有那麼困難嗎?」他知道她一直擔心兩人的關係在公司裡傳開來,也許鬧得人盡皆知是個不錯的主意,到那時她就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

  「你是上司……」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應付他這個超級大麻煩。

  「那是上班時間,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我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一個想要追求你並得到你同意的男人。」震桓走到她椅子旁,或許是他的態度太過於溫和,其實她需要的是比言語更強烈的表示。

  頭痛的感覺再次襲上子玫發脹的腦神經,昨晚她沒有機會拒絕他,是因為他根本不讓她有開口說話的機會。但是現在可不同,經過一個晚上她可以給他千百個拒絕的理由。

  「總經理,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聽到你這句話,也一定有很多女人等著和你交往,既然有那麼多的女人,似乎就不缺我一個,所以你該把時間花在願意和你共譜戀曲的女人身上,別把時間浪費在我這邊。」子玫以為她這一番話會在他臉上留下難看的表情,結果沒有,他仍舊是一副迷死人的笑容。

  「的確是有很多女人等著和我交往。」他並沒有誇張。「不過,我對她們沒有興趣,我現在只想和你魏子玫交往。」他出其不意地拿掉她髮髻上的銀色髮簪,如絲絨般的長髮垂落在肩上。

  子玫一凜,背脊挺得筆直。「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的話引起他一陣大笑。「你是頭一個說對我沒有興趣的女人。」他的手輕輕穿過她微卷的髮絲,享受著柔順的感覺滑過他手心,完全不把她的不自在放在眼裡。

  「凡事都有第一次。」子玫忍住大叫的衝動,他實在太過分了。「總經理,請你自重。」

  「既然凡事都有第一次,那你是不是讀嘗試和我交往?」他的動作愈來愈大。

  他似耳語的低聲撩撥子玫的理智,就在理智開始動搖時,她的心突然響起一陣警鈴。她不該被他影響,她必須是堅持的那一方。

  「總經理,你應該冷靜下來想一想,你只是被我的拒絕和眼前的迷惑蒙蔽理智,請你睜大眼睛看清事實,我不是什麼千金小姐,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和你之間有一大段不可能跨越的距離,我們不可能有開始的。」子玫冷靜的說著。

  「我是被迷惑了,而且是被你迷惑了。」震桓將她的座椅旋轉九十度,自己半彎下腰強迫她和他面對面。「你覺得這樣的你我還有距離嗎?」

  兩人的距離近到子玫可以看見他眼底深處的情感,那是一種令她悸動、輕顫、不敢碰觸的情感,她強迫自己的視線移離他深邃的黑眸。

  但是她被他因在椅子和他的身體之間無處可躲。「你是故意扭曲我的話。」

  「我已經夠冷靜了,我一步一步地接近你,不強迫你和我一樣在第二次見面時就接受我,因為我知道你會反抗、會拒絕,但這些絕不是出於你的真心,只因為你心中所存在的什麼無聊的距離之說。」震桓支起她的下巴,將她無措的小臉扶正,雙眼直望進她眼中,在她眼裡看見因他的話而動搖的堅持。

  「總經理……」子玫已經不知道她該說些什麼話才能斷了他心中的情意。

  「我不相信你沒有一丁點被我打動,你不接受我是怕同事對你投以嫉妒的眼光,所以你寧願當我不存在,寧願放棄我的追求!」震桓一發現她的視線游移,立刻用一雙大手捧著她的臉頰,逼她正視內心真正的感覺。

  「總經理,我只是想證明我不只是個花瓶,證明我能被遷調至總公司是因為我的能力,而不是如別人所說的是靠你才有今天這個機會。你的接近只會增加我的困擾,人言可畏,我實在擔待不起那樣的後果,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關係,只想要過平靜的生活……」

  他突然吻住她,舌頭長驅直人她來不及閉上的雙唇內,攫住她小巧的靈舌,搗亂她心上一湖春水。

  他一隻手扣在她腦後,不容許她從這片激情中抽身而去,四片舌交纏許久,直到她的退縮之意全化為綿綿柔情融化在他的堅持中。只是這個吻雖勾出她心中真實的感覺,卻還是化不開存在她心底的結。

  時間毫不留情的逝去,震桓不滿足的離開她嬌艷的紅唇,費了好大的心力才克制自己不再傾身撫上她的嬌唇開始另一個吻。乍見她眼底尚存的拒絕,心裡的挫折感簡直不是言語所能形容。

  兩人各有各的堅持,一個吻又能改變什麼?

  「這個吻並不代表什麼。」子玫硬著心腸說道。

  「你分明是口是心非。」震桓氣她的不敢承認。「看著我的眼睛,然後再告訴我這個吻不算什麼。」

  子玫看著他,所剩不多的堅持只夠維持三秒鐘,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柔情讓她不得不移開視線,怕自己承載不起,怕自己迷失在那一潭黝黑的深水裡。

  「好吧!我是吻了你,但這不代表我就已經答應你的追求。我相信被你吻過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她們也一定很樂意的回吻你。所以我吻你只代表了你的接吻技巧相當高明,連我都沉醉了。」她假裝不受那一吻影響。

  「你吻我只證明一件事,你的心背叛了你的理智。我甚至很樂意再求證一次。」他作狀欲再欺上她無措的紅唇,見到她立刻用手摀住雙唇的可愛動作,他不禁笑出聲音。

  瞭解他的無意才讓她不安的心微微放了下來,但是一絲小小的失望卻在此時掠過她的心,她不停地在心裡咒罵自己的飢渴。

  「要我承認對你是有感覺的,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我是絕不可能和你交往的,你還是去找足以和你匹配的女孩吧!」她狠下心說道。

  「除了怕招來同事的冷嘲熱諷外,其實你的心裡面最大的障礙是你自以為存在的差距,對不對?」他將她的手從唇上拿下。

  他毫不修飾的話狠狠地剝掉她用來保護脆弱的心不被傷害的盾牌,層層防備瞬間瓦解,此刻的她成了一個人人可以看透的透明體,任憑誰都能一眼看透她的內心,就連眼前的他也在拆了她的防備之後,將她的心看透。

  她必須武裝起自己。

  「或許你也該讓這點成為你心裡的一個障礙。」她費力的將雙手從他的大手內抽出,拒絕和一個可惡的男人有任何肌膚的接觸。

  對男女之間的愛情而言上一個問題自古以來就存在,也是最現實的。思想早熟的子玫不容她的心智有那種天真的想法,她絕不會以為只要兩人相愛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童話世界裡,現實生活中灰姑娘的故事是不被接受的。

  「我會向你證明你所擔心的問題根本是個微不足道的問題。」他堅定地向她保證。

  「如果只是一再地忽略,並不表示問題不存在。」子玫愛不起高高在上的他。「總經理,你的對象應該是那些千金小姐,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了。」

  震桓忿忿地起身。「給我們兩個人一個月的時間想清楚,我接受你的建議用一個月的時間找出一個適合我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而你最好也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想出另一個更具說服力的拒絕理由。如果我沒找到,那麼一個月後我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如果你的理由無法說服我,那時就算你用一列火車都無法將我從你身邊帶走。」

  他的話句句強而有力的敲打在她心上,看著他推開門走出她的視線,她的情緒頓時陷入難解的複雜中,他是不會接受她否定的答案的,只是……她如何能給他一個違背她卻能令他滿意的答案呢?

  ※        ※        ※        ※        ※

  子玫的生活自從姚震桓的執意加入而陷入不平靜的動盪中,他的暫時消失表面上是還給她一份平靜的生活,實際上她的內心世界正面臨了複雜的情緒變化,而這一切全是因那個不該發生的吻所引起的,那個吻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夜夜入她夢中打擾她,在她看似平靜的生活裡丟下一顆威力強大的炸彈,將她所有的理智、冷靜炸得支離破碎,炸得只剩下她一直不敢承認的想念。

  姚震桓像一陣十級颶風掃過她的內心,留下一地的零亂後又狂掃出去,也將她一直不敢正視的問題吹到檯面上,她和他兩人之間的差距是如此的大,確實在她心中構成一個不可跨越的障礙,她只有一直提醒自己問題的存在才能避免一段錯誤戀情的發生。

  子玫也能愛人,只是對像不該是高高在上的他,生於富貴之家的他,對她所展開的追求教她如何能承受得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的深情往外推,拒絕接受這段感情。

  子玫很清楚自己是何種身份,她自知高攀不起富貴的姚家,更不會單純的以為卑微的身份能夠被姚家接受。社會日新月異,e世代人類不斷地出現各種新潮另類的想法,但是有些事是亙古不變的,門第觀念自古至今一直深植人心,即使人們的臉上不曾表現出來,口中也一再地排斥這種亙古不變的觀念,但是事情一旦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處理的方式又不一樣了,所以子玫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個社會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她一出生命運即賦予她不公平的待遇,但她不曾埋怨過誰,也不曾失去理性地怨天恨地。她相信命運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未來是靠雙手去創造的,她不曾夢想要一步登天。但是姚震桓的出現卻讓她平實的生活起了亂子,姚震桓執意掌控她的將來,欲將她融入一個她不熟悉的世界,不讓她有拒絕的餘地,讓她不得不對眼前的事感到心亂。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拒絕他。

  ※        ※        ※        ※        ※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地就會過去,子玫清楚她該給他什麼樣的答案,在夜深人靜時她也許會被這個答案困擾,她的堅決會在這時刻退去,但她永遠明白自己只能給他這個拒絕的理由。

  一個月的折磨終於結束,姚震桓遵從自己的諾言不曾出現打擾子玫,在公司即使兩人的辦公室只有一牆之隔,他仍做到盡量不打擾她。對於一些避免不掉的相處,他也盡量選擇在公開的場合,完全做到上司對屬下間合乎情誼的共事模式。

  原本今天有個家教,但因學生臨時有事取消課程,子玫只好將課程挪到星期六下午,所以下了班她就直接回去。

  子玫一回到租賃的小窩,為了不讓自己有胡思亂想的閒暇時間,她翻出所有該洗、該換的衣物,拚命讓自己保持忙碌而不去想他會在今晚出現。縱使給了她一個月的時間,她還是未做好面對他的心理準備!這是一件她無法避免其發生的事,她完全無法掌控不確定的下一刻,只能任由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而伴隨著她的則是一顆狂跳不安的心。

  門上簡略自製的電鈴聲在書桌上的小鬧鐘指著數字十時響起,該來的終究會來,子玫遲疑一秒才走過去打開由三夾板做成的門。

  門外的震桓一臉期待和興奮,深邃的黑眼迸射出明亮的眸光緊瞅著子玫。他的表情告訴了她,他對她的堅決依舊存在,而且將不容她再拒絕。子玫覺得呼吸困難,更無法將視線從他堅毅的臉上移開,心裡的堅持在他的注視下一點一點地瓦解。

  兩人就這樣相互對望著,言語在此時已顯多餘。時間彷彿靜止一般,四周的空氣好似凍結,一股無形的火花在兩人的胸中點燃,狂燃著所有外在的束縛。

  他熱切的視線投射在子玫的臉上、身上,一陣輕顫掠過她全身,所有預先準備好的理由在這一刻全融化在他的深情裡。愛情來得狂烈又迅速,已徹底將子玫的理智燃燒。

  震桓看著這個一個月來日夜思念、渴望接近的女孩,心中一股熱潮湧現,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用一雙因思念過甚而抖顫的手擁她入懷,結束這場對兩人而言都是難忍的折磨,他再也不讓該死的理智操控他。

  一道從他喉中發出的低沉聲音,代表著他此時的滿足,他用雙手緊緊地擁泡著她,再也不放手。

  「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我愛你。」他在她耳邊低語,重重的呼吸聲毫不掩飾地對她洩漏這一個月來的思念。「我竟笨到浪費一個月!」

  子玫靠著他寬闊的胸膛,傾聽他狂烈的心跳聲,一股遲來的醒悟傳到她四肢百骸,她全身每個細胞都處在高昂的情緒中。

  天可憐見,她抵抗過,卻抗拒不了這股愛的力量。她已淪陷在愛的喜悅中了,他的懷抱是如此的安全,帶給她滿心的溫暖,胸中漲滿屬於他的氣味,是如此的熟悉啊!

  「子玫,你聽清楚了,我愛你。我再也不放開我的雙手。」他不在乎他們相識的時間是那麼地短促,他清清楚楚知道懷中的女人是他今生追尋的真愛。

  子玫在他懷中猛點頭,眼眶蓄滿喜悅的淚水。她愛他,她再也不讓愛從身邊溜走。

  震桓抱起輕盈的她走進小小斗室,邁步走向角落的單人木板床。

  激情將兩人的理智燃燒殆盡,旖旎的氣氛充盈整間房間,沉重的呼吸從震桓的口中輕吐出,他極力控制住難耐的欲望,緩緩低下頭直到目光與仰躺在床上的子玫相遇,兩人的眼中皆燃燒著熾烈的情火,甦醒的身體都狂喊著欲望。

  除了猛烈敲打著胸口的心跳聲外,所有的聲音皆被子玫拒絕在耳外,他眼底的深情和溫柔令子玫迫不及待地想擁有他,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深深攫住她的理智。震桓在她眼中見到了,同樣的衝動也在他體內飛竄。

  震桓低吼一聲打破沉默,他低下頭雙唇重重地壓在她微張的紅唇上。四片唇瓣相語的同時,殘存的理智也在同一刻一飛而散,子玫本能地用生澀的反應回應著他,腦中除了激情外已無法思考她身處在一條不能停止的單行道。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渴望有人愛她的女人,渴望身前這個愛她的男人。

  這份愛來得既快又猛烈,排山倒海的激情衝垮所有外在約束的禮節,氾濫他們的心,結合的甜美滋味將永遠牽繫著這一對戀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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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3:16
第三章   

  相處的時間對一對熱戀的情侶來講是永遠不會嫌多的,在他們的心裡恨不得能分分秒秒相處在一起,互訴情意。

  震桓和子玫這一對情侶也不例外,他們每天都會充分利用可以獨處的時間為兩人的愛情增溫,但是畢竟他們是身處在大團體內,且因為子玫的顧忌,所以一直沒有公開兩人的關係。只是不時存在兩人間的深情注視已引起有心人的側目,嘴巴長在人的臉上,一些不利於子玫的謠言漸漸地在公司內傳播開來。

  姚立源——則對此事靜觀其變。

  這一天晚上震桓一結束逃避不了的社交晚宴後又直奔子玫的小窩。子玫照慣例泡了一杯他最喜歡的咖啡,兩人席地坐在一張小地毯上,震桓背靠在床沿,子玫蜷縮在他懷中尋找溫暖的依靠。

  震桓一會兒把玩著她烏黑的秀髮,一會兒又似挑逗地輕撫她裸露的雙肩。夏日的高溫在這斗室久散不去,老舊的電風扇發出唧個的聲音,卻吹不散兩人之間漸升的熱情,只是在高昇的熱情下,震桓的心裡卻被一件存在多日的煩惱所困擾。

  他將下巴抵在子玫的左肩上,兩張臉頰輕輕碰觸著,他立刻感覺到一層薄汗佈滿她的額頭,他知道實在不該這樣的擁著她,但是他又捨不得離開她的柔軟。

  「子玫,學校快開學了,你也要恢復學生的身份,現在這份工作勢必要告一段落。」這就是讓震桓煩惱的事。

  「我得另外找一份工讀的工作。」子玫並沒有聽出他的話背後所代表的意思,她在他懷中動了一下,濃得化不開的親密感覺讓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她知道她已深深地愛上了他,再也離不開他了。

  「那樣我們就不能朝夕相處了。」他縮緊手臂,不喜歡即將面對的分離情景。

  子玫拍拍緊摟在腰上的大手,他語氣中強烈的佔有慾讓她的心掠過一陣甜蜜,她一心一意愛著這個男人,但她還未被愛情生活沖昏了頭,擺在眼前的現實還是存在。她必須找一份工讀才能應付未來的生活費。

  「震桓,我們還是可以每天見面。」她笑笑。

  震桓的手又縮得更緊,一想到往後在公司裡不能每天見到她倩笑巧兮的容顏,另一份工讀更會剝奪他們每天所剩不多的相處時間,那種情形教他如何接受?

  「那完全不一樣,我們現在可以每分每秒在一起,等你回到學校,然後找了一份工讀的工作,我們相處的時間就又更少,而且……」好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他扳過她的身子,一雙黑眸閃著微微的不安。「說不定在學校有個小男生對你緊追不捨,而且正打算利用學期一開始展開追求攻勢?」他愈想愈不安。

  「小男生?」子玫瞧他認真的模樣,差點失笑出聲。「瞧你說得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我就是擔心會有這麼一個小男生出現,如果真有這一號人物,那他就會和你朝夕相處,佔據原本應該屬於我的時間。」他帶著滿滿的醋意說道。

  「震桓,你太杞人憂天了。」子玫雙手捧著他的雙頰,直盯著他臉上因胡思亂想而產生的不安。

  「我擔心你會被一個二十歲的小毛頭搶走。」他反手拿下雙頰上的柔夷,用自己的大手緊緊包裹住。「我的心被不安全感緊緊揪住,子玫,我只想把你鎖在我的身邊,一步也不離開你。」

  「震桓……」子玫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我知道我不該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甚至不該對你沒有信心,但是我就是無法不擔心會有這麼一個男人和我有相同的眼光愛上你,然後平白多出一個情……」

  子玫再次捧著他的臉頰。「如果有這麼一個男人出現,那麼我會告訴他,很抱歉,我已經有深愛的人了,不能再接受他,而且我的愛人是個醋勁特別大的大男人,不過我就是愛他這一點。」她望進他深邃的黑眸,百分之百認真地說道。

  「子玫,你讓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我從沒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過這麼強烈的佔有慾,唯獨對你……我好怕會失去你。」震桓低歎一聲,然後將她擁在懷中,激動的情緒一時不能平復。

  在子玫的心底深處同樣害怕會失去他,但是她不想說出增加他心裡的負擔,所以她回了一個寵愛的笑容。

  「傻男人,今生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別的男人,這一輩子我是跟定你了。」子玫傾聽他有力卻顯得狂亂的心跳聲,幸福的感覺充滿整顆心,也許上天在她出生後即賦予她一個不公平的待遇,但她相信現在是她苦盡甘來的時候,她將會被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呵護一輩子。

  「子玫,我愛你,明晚和我一起回家,我要把你介紹給家裡每一個人認識,我要在他們面前大聲宣佈,我姚震桓將娶魏子玫為妻。」他撫著她烏黑柔順的長髮,平和的心情慢慢地取代先前的不安。

  「結婚!?」子玫驚訝的從他懷中抬起頭。

  「我知道求婚應該要有鮮花和鑽石,但是我真的等不及想得到你的答應。」震桓執起她的雙手,態度十分的嚴謹。

  「可是我還是個學生……」子玫也想大聲的答應他的求婚,但是……這一切實在是太突然了,教她只能憑直覺回答他這個突來的要求。

  「我知道你還有個學生身份,但是結婚只是在學生的身份加上一個姚震桓的妻子身份,不會有任何影響的,而且只要我們不要那麼快有孩子……」

  「震桓……」子玫阻止他愈來愈誇張的言詞。

  「我現在鄭重向你求婚,子玫,請你嫁給我。」

  他認真的態度化解了子玫心中的遲疑,她兩眼蓄滿感動的淚水。她不在乎是不是要有漂亮的鮮花,是不是要有燭光晚餐,是不是在花前月下,那些完全是外在的形式,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真心愛她,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她也愛這個男人,她很高興能和他共度一生。

  「我答應你。」子玫點頭結束這場折磨。

  震桓一聽到她的答案激動的高聲歡呼,雙臂緊緊地擁著她。他在子玫身上找到幸福和從未有過的滿足,從現在開始他更要用他的愛呵護她一生。

  他不在乎是否會被那群好友取笑他年紀尚輕就這麼想不開,甘願被一個女子牽絆一生,他相信真愛來臨時就要緊緊地把握住,否則錯過了將會憾恨終生。

  現實不是那麼盡如人意,橫阻在這一對戀人眼前的是重重的困難,且看屠龍英雄如何披荊斬棘為光明美好的未來帶來希望。

  ※        ※        ※        ※        ※

  吃過一頓廚師精心烹調的晚餐後,所有人皆移坐到客廳。

  震桓一直將子玫攬在他身側,一是為了安撫她不曾消減的不安,二是不想讓母親有和她獨處的機會,以免母親尖酸刻薄的態度更加深她的不安。

  姚母冷眼地看著兒子和這個出身低微的女孩之間不時傳出的笑聲,她實在不懂,那個女孩有什麼好的,為什麼兒子會被她迷得團團轉?放著一個大家閨秀——呂亮璞不要,偏偏去和一個小家碧玉在一起。

  「魏小姐,剛才怡告訴我,你和她是大學同學。」姚母一雙銳利似要看透人心的眼神,從子玫一進入姚家就緊瞅著她不放。

  「是的,姚伯母。」子玫盡量地放鬆,雖然那股無形的壓力一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在桃園分公司的工作也是怡幫你介紹的吧?」姚母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她說這話的用意。

  「是的,姚伯母。」子玫挺直背脊,強迫自己繼續掛著自然的笑容,腰上一隻大手適時給予她力量來面對這場逐漸變相的聚會。

  姚母發出幾道刺耳的笑聲,看著子玫的犀利眼神加進不少輕蔑。「怡天生就有一副好心腸,我還記得她上幼稚園的時候,有一天在教室外發現一隻出生沒幾天的小貓咪,大概是母貓要移窩時不小心掉落,結果她看到小貓咪瘦弱的身影一股不捨之情油然而生,就摸了小貓咪。這下可好了,回頭找小貓咪的母貓一聞到小貓咪身上有人的味道,就不要小貓咪掉頭就走,留下無依的小貓咪。」姚母停頓一下,視線依舊停留在子玫的臉上沒有移開。「於是怡就把貓咪帶回家裡養,但是出生才幾天的小貓咪根本不喝牛奶,最後我們只好眼睜睜看著小貓咪愈來愈虛弱,最後死掉了,實在是可憐啊!」

  姚母這一席再普通不過的話聽在別人耳裡只是在敘述女兒小時候一段因憐憫而生的同情心,但是聽在子玫的耳裡,敏感的她則除了感到莫大的震驚外,心裡那微小的期望完全幻滅。

  「媽,你幹嘛還提小時候的蠢事。」怡還記得,那一天當她從幼稚園回到家裡,聽到管家王嬸說小貓咪已死時,她傷心得一整晚不吃也不睡。

  「只是要告訴你們,並不是路邊可憐無依的小動物都可以撿回家裡來,小貓咪有小貓咪的世界,被你一摸,不僅母貓不要它了,它回不去貓咪世界,你好心把它帶回人類的世界,它一點也不快樂,最後還因此而失去寶貴的生命。」姚母緊瞅著對面的子玫,絲毫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就是要逼她認清自己所處的環境絕不是她這種卑微的人可以打進的。

  姚母唇上那一抹帶著別有意味的笑容讓子玫不寒而慄,一陣輕顫掠過她冰冷的心,姚母的話勾出她藏於心底深處的憂慮,早先建立的樂觀態度正一點一點的流失,她一直不敢面對,卻深刻明白始終存在的現實問題正逐漸浮上相面,她想融入這個家庭想必還需要經過一番奮鬥才有可能。

  「哎呀!怎麼連壺熱茶也沒有上,這王嬸也真是的,有客人在還這麼怠慢。」姚母像發現一個天大的問題似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不滿。其實是她要王嬸這麼做的,既然她的兒子這麼地保護新女友,她只好找機會和這個備受兒子呵護、深怕被她這個老媽子吃了似的女人私底下獨處談些女人間的「悄悄話」。「魏小姐,能不能麻煩你到廚房來幫我的忙?」姚母提出一個小小要求。

  「姚媽媽,我來幫你。」呂亮璞自告奮勇。她是姚家特地為子玫安排的驚喜,說是驚喜,不如說是姚家大老姚成故意安排來和子玫毫不起眼的出身一較高下,利用一個千金大小姐來讓子玫自慚形穢。

  「亮璞,不用了,有魏小姐來幫姚媽媽也是一樣的,你就留在這裡陪震桓聊聊天,你和震桓在美國都是念同個學校的,想必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可以聊,還有,怡也在考慮畢了業後赴美國攻讀碩士,你可以提供一些意見讓她參考。」姚母將呂亮璞欲站起的身子壓下,特地為她製造的機會怎麼可以讓它白白流失。「震桓,你可別冷落了亮璞,她是你爺爺重要的客人。」

  子玫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大笑話,姚家人除了震桓和怡之外,吃完飯就先行離去的姚立源已將心裡的意思表明得很清楚,他們就是不想和她同處一室,現在姚母更是明顯的為震桓和呂小姐製造同處的機會。為了震桓他們不得不容忍她,但是卻無時無刻不想盡辦法打擊她脆弱的自信。

  子玫突然覺得好累,她不知道這場聚會還要多久才會結束,她臉上的笑容還能維持多久,不過,她現在還要打起精神,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姚母似乎有話想和她談,即使她極不願意去面對,但她還是得接受這一切。

  ※        ※        ※        ※        ※

  子玫跟著姚母走進明亮寬敞、整理得一絲不苟的現代廚房,一壺水已煮好放在爐子上,白玉骨瓷茶壺和杯子也已準備好放在調理桌上,看到這畫面,子玫隨即明瞭怎麼一回事。「魏小姐,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也就不必再說虛偽的話。」姚母臉上的冷意逼得子玫後退一步。

  這就是所謂的真面目是不是?子玫對姚母的驟變,心情一下子無法調適過來,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句無情的話。

  「你接近震桓有什麼目的?」姚母的臉上有著比先前更明顯的輕蔑。

  「我……」子玫的心情變得沉重無比,面對姚母的質問,她只有築起保護自己的防備。

  「其實想要猜出你的真正目的很簡單。」姚母以優雅的動作在茶壺內倒入熱水,表情是從容的,冷淡的語氣卻毫不掩飾心中對這個小孤女的敵意。

  子玫的心一陣緊縮,難堪地對上姚母眼中挑明的不屑和鄙視。

  「伯母,我和震桓在一起是因為我愛他。」她從乾啞的喉頭擠出聲音,期待姚母會相信。

  姚母回給她一陣冷笑,笑聲抖落了子玫那少得可憐的信心。「愛?說得可真好聽!不過,我認為錢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我不是!」姚母的一句話輕意帶走子玫臉上的血色,她自衛地道。

  「我能瞭解像你這種一無所有的可憐孤兒,為了脫離窮困的生活一定會想盡辦法,包括釣一個有錢老公,現在就讓你釣到一個,你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到手的富裕生活。」姚母目光如炬地緊瞅著她,外表還是一派地優雅,很難想像一個如此雍容華貴的貴婦會說出這麼刻薄傷人的話。

  一股劇痛從子玫的心中擴散至全身,抓著桌緣的手緊得泛白,雙腿虛軟地支撐隨時有可能倒下的身體。不,她不能被擊倒,她的確一無所有,但是她還有僅剩的堅毅個性,以及震桓的愛。

  「伯母,我從沒想過要在震桓的身上得到什麼好處,我更不可能是為了錢才接近他的。」她挺著背脊迎視她惡意的眼神。

  「魏小姐,沒錯,我們是會尊重震桓的選擇,畢竟他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但是有時成年未必就不會受一些亂七八糟的女孩所影響,所以身為父母親的我們就有義務幫他看清事實。」此時的姚母搖身一變成為慈祥的母親。「我相信震桓對你只是一時的迷惑,等他從這一段荒謬至極的關係清醒過來後,他一定會非常後悔一時的衝動。」

  他會後悔和她交往嗎?子玫重複地思考著姚母的話。

  「亮璞是我們千挑萬選的媳婦,不知魏小姐是否聽過呂氏金融財團?亮璞是這個財團的唯一繼承人,姚呂兩家三代來一直維持著密切的來往,亮璞的爺爺和震桓的爺爺是軍中同袍,生死之交,更是生意上的好夥伴,震桓和亮璞的婚事早在幾年前就由兩位老人家訂下,所有人也都同意這樁親事,震桓雖曾反對過,但我們相信他終究會同意娶亮璞為妻的,而你也終究會被他遺忘。」

  難道她的存在只是因為他反抗家族?子玫的心陷入掙扎。

  瞧她不語的模樣,姚母知道她已擊中她的弱點,為免事情有變,她又繼續利用呂亮璞來打擊她。

  「亮璞如果嫁給震桓,她的財富不僅能將姚氏集團推上高峰,她的知書達理更是不會丟我們姚家的臉,只有亮璞才配得上震桓,我相信震桓最後會瞭解這一點的。」姚母咧嘴笑。

  「在你們的心中財富和名利真的會比兒子的幸福來得重要嗎?」子玫為震桓感到心疼,身為富貴之家的一分子,他的心中竟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難處。

  「魏小姐,你說這話就不公平了。亮璞有哪點不好?論外貌是絕不會輸人,論學識至少也是留過洋的,她配震桓比起你配震桓有可能輸嗎?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也不想想自己孤兒的身份怎能和高貴的亮璞比。」姚母極盡所能地說出傷人的話。

  渺小寒磣的她如何和高貴的千金大小姐相提並論?不必姚母的一再提醒,子玫很有自知之明。

  「伯母,我是真的愛震桓,震桓也同樣愛我。」子玫顫巍巍的面對她,不畏懼地迎視她眼裡的恨意。

  姚母氣勢逼人地向她靠近一大步,冷冷地微笑,一雙犀利的眼睛幾乎要將她吞噬。「魏小姐,不瞞你說,這個家已表明了不歡迎你,如果你執意和震桓糾纏下去,只怕會害了震桓,而你恐怕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一陣蕭索的寒意籠罩子玫全身,她一臉蒼白,語氣是從一開始就不變的堅持。「我愛震桓不是因為他的錢,也不是因為他的地位,今天就算他變得一無所有,我對他的愛也不會改變的。」

  是震桓的真心感動她,溫暖她從不知愛為何物的一顆心,讓她懂得如何愛人。她是真心愛他,她絕不是個攀名附利的女人。

  「再說下去也得不到一個結果,你是絕不會放棄震桓的。」姚母一副看透她的心的樣子,她端起一旁的托盤。「明天到公司後總裁會再找你談,我們姚家人沒什麼優點,就是和你一樣,不會輕易放棄的。」

  ※        ※        ※        ※        ※

  姚母的話讓子玫整夜輾轉難眠,躺在床上閉著雙眼在姚家廚房所發生的種種情形又會回到她腦海中,讓她無法平靜下來。

  她沒有將和姚母之間的談話告訴震桓,她不想這件事對他造成困擾,她多希望能和他一起分擔心裡的事,讓他用愛堅定她脆弱的意志,而不是獨自承受。

  一夜無眠,隔天一早子玫帶著一臉的倦意來到公司,一進秘書室林姨就告訴她兩件事,一是震桓不知因何緣故被派至日本出差一個星期;二是總裁吩咐子玫一到公司後立刻到他辦公室找他報到。

  子玫放下皮包,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準備去見總裁。

  「子玫?」震桓像一陣風似的刮進秘書室,攔住正要離去的子玫,他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依依不捨,他握住她的手,即將短暫分別竟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總經理?」子玫被他的模樣嚇得不知該做何反應,不過她還沒忘記一旁正密切注意他倆的林姨。

  震桓瞥見一旁的林姨正用一雙戲謔的眼神睨著他,保養得宜的臉龐漾滿玩味,唇角還掛著一抹捉弄的笑容。

  「咳……」林姨故意清清喉嚨,打斷這對尚未公開戀情的小情侶互訴情衷。

  「嗨,林姨。」震桓像個毛頭小子一樣,不好意思的搔搔後腦。

  「辦公室留給你們,我去幫自己倒一杯熱熱的茶。」林姨不願當超級大燈泡,於是拿起杯子走出秘書室。

  「子玫?」已無旁人,震桓將子玫帶至身前,深情的雙眼緊緊地瞅著她。「我只能留五分鐘,一下還得趕飛機。」他撫著她略微蒼白的臉,心裡好捨不得離開她。

  「剛才林姨告訴我,你要到日本出差一個星期。」她盡量以平穩的聲音說道,不想讓聲音洩漏出心裡的不安。

  「我不能什麼都不告訴你就離開。」昨晚父親在書房丟給他這個其實可以由別人取代的任務,無論他怎麼推卸就是不能改變父親的決定,再加上父親說了等他從日本回來會好好和他談魏子玫的事,為了未來他只好接下這個任務。但是現在見到子玫,一想到有一整個星期見不到她,他的一顆心就不自覺的揪得好緊。「子玫,我人都還沒離開就已忍不住地開始想你。」

  他突然擁緊她,未來一個星期不能再抱著她,他實在好捨不得放開她。

  子玫該笑斥他孩子氣的行為,該安慰他一個星期很快就會過去,他不必太在意這次短暫的分離,但是一股莫名的不安卻像烏雲擋住烈焰一般,她的心被不祥的預感佔滿,腦子裡儘是揮不去的慌亂。

  「震桓……」她想說些什麼,到了嘴邊的話卻被他摀住雙唇的手打斷。

  他拿下右手中指上的男戒,執起她的左手,不容她拒絕,他將過大的戒指套進她纖細的中指,並在其上印下一個深情的吻。

  「現在我把這枚戒指套進你的手,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震桓雙手捧起子玫冰涼的臉頰,乍見一顆晶瑩的淚珠滑過她臉龐時,他心一驚。「子玫,你不喜歡嗎?你不願意當我的新娘嗎?」

  「不,不是。」子玫猛搖著頭,低垂著頭看著手指上屬於他的男戒,這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刻,但是漲滿喜悅的心卻夾雜著一絲不安,那是他的愛也撫不平的不安。

  「我知道你一定是希望有顆大鑽石……」

  「不是。」她急得否認,看見他眼底的戲謔時,一顆高提的心才放下。「我只是太高興了。」她的雙頰泛著羞赧的紅潮。

  「等我從日本回來,我們就結婚,我會帶一顆最美、最絢麗的鑽石來套住你的人和心。」他吻上她的紅唇,像要不夠似的吸吮著,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來,他才不捨地從她的柔軟移開。「我愛你,等我回來,我要你成為我最美的新娘。」

  子玫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噙著淚點頭。

  震桓看一眼時間,縱使滿心的不願,但他知道他該出發了。「我必須走了,要記住我愛你。」

  子玫強迫自己後退一步離開他溫暖的懷抱,一股冷意令她禁不住的輕顫。「我愛你。」

  ※        ※        ※        ※        ※

  子玫顫顫兢兢地站在辦公桌前,一顆心充滿著畏懼和不安,在總裁的注視下挺著背脊等待他開口道出見她的原意。

  姚立源用一雙犀利的黑眸打量著眼前瘦小的女娃兒,縱使眼底有著不願表露出來的不安,她依舊挺著雙肩面對他。

  昨晚結束晚餐之後,老婆談起她和這女娃兒在廚房所談的內容,知道這女娃兒挺固執的,就是不願放棄震桓。現在看著她,姚立源知道接下來將會有一番精采的對話,她不願意放棄震桓,想必是條件沒有談攏,待他利用金錢誘惑她,他就不相信她能抗拒得了。

  在現今這個冷淡的社會有誰不愛錢?和金錢比起來,愛情就顯得廉價多了。換句話說,現今的愛情是建築在金錢之上,沒有金錢的堆砌,愛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先有麵包才能談情說愛不是嗎?

  姚立源毫無預警地清清喉嚨,子玫被這突來的聲音驚嚇,她以全副精神面對姚立源。

  「魏小姐,我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今天要你來的目的。」姚立源面無表情的說道。「要多少錢你才願意離開我兒子?」

  子玫的視線移到總裁手中的金筆,以及擺在桌上的支票簿,似乎是在對她說明只要她開口說出一個合理的數目,他就會馬上用金錢買回他兒子的自由。

  「總裁……」子玫覺得全身的血液頓時離身,整個人化為一座石像。昨晚和姚母的談話又延續到今天,只是她不知道今天的她是否還能夠堅強的面對這場折磨。

  「昨晚內人告訴我,你不接受她開出的條件?」姚立源用手上的筆在桌子上敲出單調的聲音。

  「我是愛震桓的。」這份愛是支持她要堅持的原動力。

  「愛?」姚立源惡意的笑笑,有點像是在笑她的幼稚。「你以為愛有這麼容易嗎?你拿什麼來愛他?」

  「我用一顆真心來愛他。」子玫說。

  姚立源放下手上的筆,雙掌貼放在桌上,她的一句話引出他極不願表現出來的怒火。他睥睨著她,直到心中的怒焰降下才緩緩開口。

  「我絕不會同意我兒子娶你進姚家門,不僅我,姚家所有的人都不歡迎你。」他厲聲道。

  子玫不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刻退縮,她想著如果是震桓,他一定會和他父親爭取到底,一如他執意爭取到她的愛為止。

  姚立源看著她清麗秀致的臉龐沒有一絲絲的退縮上臉的堅毅反而有增無減。如果這女娃兒是個男兒身,一定會是個可塑之才。

  「因為我是個孤兒。」活了二十一歲,子玫從沒有一刻以她孤兒的身份為恥,在姚立源面前她更不會。

  「你的出身的確讓我們無法接受。」姚立源很高興她有自知之明。「我們姚氏經過三代的努力終於有今天的成就,雖然還擠不上台灣十大富豪,但在建築界也算得上首屈一指,還有我父親在社交界更是人人尊重、極有聲望的大老之一,所以絕不能讓你來破壞一切。」

  子玫必須用面無表情來掩飾內心漸升的冷意,他的話讓她陷入無邊無際的冰冷,而窗外卻還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啊!

  和震桓交往後她一直不願讓門當戶對的古老思想來折磨她不足的自信,她以為愛一個人只需勇氣,不顧一切的勇氣,看來她真的錯了,在她不顧一切的愛上他之前,她應該先讓混沌的心沉澱下來,她應該讓世俗的顧忌牽絆她的。

  不,她怎能有此想法?她怎能現在放棄震桓的愛?

  「我說這些是要你認清你的身份和姚家的差距,你如果執意和震桓交往下去,只會害了震桓。」姚立源不得不說出狠話。

  「總裁,我愛震桓,我不相信這份愛會害了他,而且只要他不在意我的身份,我相信我們可以過得很快樂,而不去在意別人是怎麼想的。」她逼迫自己迎視他逼人的目光。

  「你以為愛就可以解決一切?」他冷冷地說著。

  「我相信我和震桓的愛可以解決任何難題。」子玫沙啞地說道,她必須堅持這個信念。

  姚立源毫不掩飾地大笑出聲。「難怪內人要說你接近震桓的目的只有一個,對你這個一無所有的人而言,震桓就像是座金山,有了這座金山當然可以解決眼前的任何難題。」

  「我對震桓的愛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子玫氣得握緊雙拳,突然感受到左手掌一個堅硬的東西陷進掌心,那是震桓為她戴上的戒指,信心又重新凝聚,為了她和震桓的愛,她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打倒。

  「內人應該有對你提過我們姚家中意的媳婦是呂亮璞。」姚立源故意忽略她的感受,有意在她面前提起亮璞的名字,如果她還有點尊嚴,應該會知難而退。

  子玫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讓姚立源的話影響她,但是當她再一次聽到呂亮璞的名字時,她甜美可人的模樣又出現在她腦海中。

  「姚呂兩家是三代世交,亮璞這孩子一直很喜歡震桓,但是震桓自從知道我們有意把他和亮璞湊成對時,他就開始疏遠她,不過我們相信他終究會接受亮璞的,畢竟亮璞是個無可挑剔,外貌和內在都足以和震桓匹配的女孩。」姚立源瞟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子玫,暗自高興說中了她的弱點。「所以我勸你還是盡早離開震桓。」

  子玫低垂著頭一徑地搖頭表達她絕不會離開震桓的決心,震桓給她的信物還在她手上,她要等他回來,就算他要她離開,子玫也要親耳聽到他說出。

  「我不會離開震桓的,他說他從日本回來後就要娶我。」

  姚立源心一驚,沒想到這女娃兒比她的外表來得精明,竟然已經哄得震桓答應娶她!不成,他絕對不能讓這小孤女進到姚家,讓姚家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看樣子不使出狠招這小孤兒是會賴著震桓死都不會離開的。

  他從抽屜拿出一份文件,沒有說話便示意子玫拿去。

  子玫猶豫一下,才接過那份文件,她並沒有馬上打開,直到姚立源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育愛孤兒院,想必你應該很熟悉才對。」他一字一字地說。

  子玫像是整個人被劈開似的,心一緊,顫著雙手翻開手上的文件。那是一份關於大桃園地區商圈開發的企劃案,她沒有興趣瞭解企劃案的內容,正當她開始懷疑姚立源給她看這份文件的用意時,即在文件最後一頁,一份購地證明的影印本終於讓她不解的心得到解答,臉上的血色也在看到這份影印本時慢慢地消失。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姚立源明白他已經勝券在握,但他仍然不敢太大意,這小孤女的能力實在不容小覷。

  子玫注意到文件上的買賣日期是在一個星期前,原來他們早已為這段關係做了足夠的防備,這麼做只是為了阻止她和震桓的交往。

  「這塊地一直是屬於呂氏基金會的……」她猛然住口,明白了姚呂兩家為了成就兩位孫子的美事,不惜毀掉育愛孤兒院的院址所在地不做買賣的承諾,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逼她離開震桓。

  「現在那塊地已屬於姚氏集團,我隨時可以處置那塊地……」

  「包括拿來蓋百貨商圈?」

  「我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除了蓋商圈外,它也可以繼續用做孤苦無依的小孩的唯一避難所。」姚立源說得清清楚楚,她應該懂了吧!「所以應該怎麼做,全都看你了。」

  「你要我為了這塊地離開震桓?」子玫將文件攤放在桌上。

  「不只是為了這塊地,更是為了年近六十、體弱多病的老院長,還有院內大大小小的孤兒,二十個還是三十個?」他就不相信一個小孤女鬥得過他。「孤兒院如果沒了,這些孩子恐怕得流離失所了……」

  「你忍心讓那些可憐的孩子失去他們唯一的家園?」她惡聲地打斷他那些殘忍的想法。

  「應該是說你忍心讓那些可憐的小孩失去唯一的家園嗎?」他反問。「魏小姐,我是個商人不是慈善家,身為商人我理當以賺錢為目的。所以你說的那些我是絕不會列為考慮的範圍內。」雖然姚立源偶爾會捐點錢做做善事,但是為了阻止魏子玫和兒子繼續來往,他只有讓自已狠下心了。

  「你不怕我把這件事告訴震桓,我相信他和我一樣不會同意你的做法。」

  「他是不會同意,他甚至會有更激烈的反應,包括離開姚立源瞭解兒子的個性,只怕他會為了這個女孩,為了他所做的事離開姚家,除非是這個小孤女主動離去。「但是就算是他負氣離開了和你雙宿雙飛,孤兒院的問題還是存在。還是你會為了和震桓在一起,就不顧孤兒院了。」

  他的威脅真的奏效了,子玫雙眼盯著被雙掌壓在桌上的文件,一顆心沉甸甸的。姚立源逼她走上一條只有一個選擇的單行道,一邊是她深愛的男人,一邊是對她有莫大恩情的院長媽媽和一群失去親情的可憐小孩,她無法因為自身的愛情而棄他們於不顧,但是震桓給她的愛卻是她從未體會過的安全溫暖,她該如何選擇?

  「你如果答應離開震桓,我會馬上請律師將這塊地過戶到你的名下,並給你三百萬醫治老院長的病。」姚立源說。

  「只要我離開震桓……」她喃喃自語,左手中指的男戒印入眼簾。她真能放棄深愛她的震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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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3:45
第四章   

  震桓開著車在市區的街道上亂竄,音樂開到最大聲,陰鬱的表情有著狂燃的憤怒,一抹深沉的痛楚在他心中翻騰扭絞,他從不知道心痛是何感覺,今天終於嘗到,原來那是一種足以毀滅人的痛。他發洩似的踩緊足下的油門,欲籍著迅風般的速度將困擾的痛楚拋到腦後。

  原本預定在日本停留一個星期,他夜以繼日的工作和日方代表密切的接洽,終於將行程縮短為六天,提早一天回國原是想給子玫一個驚喜,沒想到一回到家裡父親已為他準備了一個大驚喜等著他,他默然地聽完父親的驚喜之後,便駕著車奔馳在台北市的街道上。

  父親告訴他子玫是為了育愛孤兒院那塊值天價的地才接近他,父親原不想讓他知道她醜陋的一面,但為了他終生的幸福著想,他才不得不對他說。原本震桓不想相信這個荒謬的說法,可是父親手上握有一個有力的證物,讓他不得不相信魏子玫接近他確實是別有目的。

  魏子玫美麗純真的容顏浮現在他眼前,她無辜的模樣將他的心揪得好緊,他的愛比一塊地還不值!他像個天大的白癡以為她是真心愛他,當他掏心掏肺的將愛獻給她時,她一定暗自笑他的天真,笑他難道不知道現今的社會愛這種東西就像是擺在路邊攤的東西一樣廉價,只有他這個世紀曠男才會把愛當寶!

  震桓將車停在陌生的路邊,他的心堆滿了憎恨,他想用力捶打東西來發洩心中的恨,他想親手撕掉她的面具,看清她醜陋的真面目。

  他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滿腔的憤恨後,重新將車開上路,方向是子玫的住處。

  沒有人可以欺騙他之後,還能擁有他的愛,現在他要去向她討回他付出的,他會讓她後悔操縱他,他要讓她痛不欲生。

  ※        ※        ※        ※        ※

  時間逼近午夜,震桓來到子玫的住處,他在門口深深吸進一口氣穩住滿腔的怒火,捨棄電鈴,大手用力地拍打著門板。

  「震桓?」子玫睡眼惺忪地打開門,一見到門外的人立刻清醒。

  震桓冷眼地看著她假裝出來的柔弱模樣,一襲樸素的碎花棉布睡衣包裹住她純女性的軀體,不過那也只是一副可以用做談判籌碼的軀體。原本控制住的怒火此時又如同惡魔般的佔據他的理智,他絕不會再受她的騙。

  「震桓,我以為你明天才會回來!」他僵硬的表情讓子玫有點不安。幾天來她的心情一直受那件事所困擾,她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說明才能得到他的諒解。但是一想到地答應姚立源的條件時,就已經背叛兩人之間的愛,她又如何能期待他的諒解呢?她已經不配得到他的愛了。

  「今天回來和明天回來有什麼不一樣嗎?」他冷聲地問道。他的心竟還能受她純真的模樣牽動,她竟還能這樣影響他?該死的!她該下地獄陪伴他的。

  「沒……沒有。」他的冷意嚇人,子玫強迫自己冷靜面對他。

  「當然有,如果我是明天才回來就無法知道你接近我的真正目的,你會繼續扮演純真的角色,用你完美無瑕的外表繼續騙我。」

  子玫不懂他的話,但是見了他嚴厲的表情,讓她感覺一顆心彷彿飄浮在無重力的空間,隨時有可能因重力恢復而失速地往下墜落。

  「震桓,你說什麼我不懂。」子玫放開握住門把的手,試著朝他靠近一步,但是卻在他犀利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下赫然止步。

  「不懂我說些什麼?那麼我給你一點提示好幫助你恢復記憶。」冰冷的眼神不再對她綻放熱情。「育愛孤兒院。」他怎麼會知道?驚慌帶走子玫臉上的血色。他生氣了,是氣她為了自小生長的孤兒院而背棄他們的愛?

  「震桓,你聽我解釋……」她猛然想起姚立源說的話,告訴他只會害了他,她不能害他失去姚氏的繼承權。

  「怎麼不說了?」他卻以為她是無顏面對他,寒冷的眼神顯得更加冷酷無情。「因為你說不出口你是為了育愛孤兒院的土地所有權才接近我的?因為你說不出口其實你一點都不愛我?」

  事實不是這樣的!她慌亂地注視他滿無情的臉龐,一徑地對他不實的話搖頭。

  「如果不是我父親告訴我你接近我的目的,我到現在還地被你蒙在鼓裡,繼續受我的騙。」原本血流如注的傷口被他敷上一帖無情藥後,只剩微微的血絲滲透。

  「震桓……事實不是那樣……」子玫扶著木板門以支撐不穩的身體。

  「多麼完美的演出,不過我不會再上當了。」說完,震桓突然放聲大笑,笑聲是那麼的淒切。「你以為一句事實不是那樣我就會相信你嗎?」

  「是你父親拿孤兒院的土地威脅我必須離開你。」她急切地想向他說明一切,而忘了事實會害了他。

  他沒有聽進她的話。「魏子玫,一塊土地真的比我重要嗎?或者我應該說這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當你知道孤兒院的土地歸姚氏時,就處心積慮的接近我,等到我愛上你之後就威脅我父親,拿土地所有權交換他兒子的自由,你對我說過的話全是假的,我則像個小丑般被你玩弄於掌中。」他的聲音洩漏出一絲的痛苦。

  「不是那樣,震桓,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她是如此的絕望,像條在巨浪裡上下浮沉的小船,找不到方向。

  「不,你愛的只是我的姓氏,因為你認為我的姓氏肯定能夠為你帶來無窮盡的財富,那些財富則能提供你未來不虞匱乏的生活。」他的雙眼透著冰寒徹骨的眸光,令子玫踉蹌地後退一大步。

  他錯了!姚立源讓他相信了錯誤的事實,她想解釋清楚卻發現緊澀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以為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不是那種只愛錢愛利的女孩,結果我錯了,你和那些接近我的女人一樣,在你們眼中見到的不是姚震桓,而是我的姓氏所帶來的名利。」尖銳的痛楚突破用無情鞏固的心,他幾乎失去控制地掐住她柔弱的脖子,懲罰她的欺騙。

  子玫覺得整個人像是失去生命,她想對他說些什麼?但是又能挽回什麼呢?她和他父親之間,他選擇了相信和他生活二十幾年之久的父親大人,因為她的出身,所以她成為那個不可信的一方。也許這樣的結局對兩人都好,讓他認為她和所有攀名附利的女人一樣,對他、對自己都比較容易接受吧!

  他和她原本就屬於兩個不同階級的人,他完美得讓她不敢接受,如果執意在一起,她又該如何融入他完美的人生、完美的家庭、完美的生活圈子?配得上他的只有和他屬於同一階級的呂亮璞了。她該放下這一段不可能的愛情。「沒錯,我是和別的女人一樣,接近你只是因為你的姓氏。」她困難地說出這句話。

  震桓以為沒有什麼可以再影響他冰凍的心,沒想到聽到她的親口承認,那巨大的憤怒還是穿透厚厚的寒冰扭擠他的心,他差點在她面前崩潰。

  「你好可惡。」他曾以為她是上天給他最好的禮物,沒想到拆開包裝紙後,冷酷的現實逼得他只有丟棄。

  「為了脫離貧窮,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子玫咬著牙,她必須讓他完全死心。

  「包括出賣你的身體?」震桓搖頭冷笑,輕蔑的眼神直冷進子玫的心底。「我以為找到一個聖潔的女孩,結果是一個比妓女還不如的女孩。」

  她絕不能在此時倒下,她硬是挺直背脊。

  「那塊地值得我這麼做。」子玫逼自己用冷漠世故的表情面對他,儘管她的心已在泣血。

  從小她就擅於隱藏內心的感情,現在她絕不能讓震桓看到她泣血的心,就算他會恨她一輩子,她也必須讓他離開得了無牽掛。

  震桓面目猙獰,鼻孔翕張,深邃的黑眸燃燒著千百度的火焰,他需要爆發,他需要發洩,接著他揚起手。

  子玫閉起雙眼等著那一掌落下,過了幾秒那預期的痛楚沒有降下,她又睜開雙眼,看見他因自製而扭曲的臉孔,惡狠狠的眼神似要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

  「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說完,他轉身走出她的視線。

  子玫不知道自己對著空蕩的門口站了多久,十分鐘……三十分鐘或更久,他轉身離去時所留下的那句話一直迴繞在她耳邊,今生她不會再見到他了。

  子玫關上門,門鎖「喀」一聲的同時,只為他一人開放的心門也同時落了鎖。她背倚在門板上,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她無聲地低泣,透著朦朧的眼看著左手中指上粗獷的男戒,她緊緊握在掌心,熨貼著她起伏的胸膛。

  離別可以藉著時間來淡忘,那心痛呢?是不是要等痛到麻木的地步,才不會再讓那噬人的痛侵入她的心?

  別了,我的至愛。

  ※        ※        ※        ※        ※

  姚怡在車上撥了一通電話給秘書,吩咐秘書把早上的會議延後,另外也取消了幾個行事歷上不怎麼重要的的會,唯一麻煩的是早在幾天以前就已經排定和父親的午餐之約。

  在姚氏她是掛名總裁,但是真正掌權的人是退居幕後的父親,或許因為她是女人,父親不放心將大權交到她的手上,也或許在父親的心裡仍是冀望兒子有一天能回到姚氏掌管一切業務。

  唉!想到大哥,怡不禁要深深歎口氣。

  自從五年前那一件事發生後,他便自行辭去公司總經理的職務,沒有經過父親的同意就離開公司,他甚至沒有說出任何理由,之後更搬出姚家位於仰德大道上的豪華別墅,獨居在內湖和汐止交界山區的公寓。

  現在他每個月會於固定的時間回家,但是怡知道大哥和家人的關係已愈來愈疏遠,所以父親對兒子的厚望恐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達成,而母親深盼兒子回家和家人團聚的心願也不是指日可待。

  她一直不相信母親所說的「實情」,母親每每斥責子玫的出現而害得姚家雞犬不寧,唯一的兒子更離她而去,接著就是以哭泣聲做為結束,怡所能得到的訊息有限;和此事絕對有重大關係的父親卻一字不提,怡不知他是因為心虛,還是別有其他原因,總之,她是知道父親絕對和此事脫離不了干係的。

  而她相信這一段陳年往事就快要揭露真相。

  由於今天早上報紙上的一則新聞,又勾出她解開謎團的決心,她有理由相信見過子玫之後,五年前所發生的事就可以得到解答,藏於每個人心底的秘密就可以公開。

  見子玫這件事絕對比和父親的飯局來得重要,於是她毫不遲疑地在電話中吩咐秘書取消中午和父親的飯局。怡收了線,將行動電話放回駕駛座旁的皮包內。父親一定不能接受女兒無故取消飯局,罷了!晚上再編個理由解釋她的失約吧!

  ※        ※        ※        ※        ※

  怡站在加護病房外,透過玻璃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子玫。子玫緊閉著無時不散發自信眸光的雙眼,兩道秀氣的眉毛似打結般攏蹙著,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左臉頰的擦傷讓人看了怵目驚心,怡還注意到她左手上的傷和被固定高掛的左腳。

  老天!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車禍啊!

  怡不知道能不能進加護病房見病人,只好先到護理站問過值班的護士。到了護理站正好碰到值班的住院醫生,於是她就先向醫生詢問子玫的病情。

  「小姐,你是問加護病房的病人是嗎?」年紀和怡相仿的醫生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美女。

  「是的,她的名字叫魏子玫。」怡太熟悉男人看她的眼光。

  「魏子玫,沒錯,她是昨天下午被送進來的。」醫生不捨地移開視線,從身後的櫃檯上拿出一本病歷。看病歷的同時視線還不時往怡的身上瞄。

  「她……身上的傷嚴重嗎?」怡的語氣有一絲的緊張。

  「腦震盪、臉頰擦傷、左肩挫傷,左小腿嚴重骨折。」醫生邊看病歷邊說道。

  怡的臉色隨著醫生的話變得愈來愈蒼白,她無法想像這些傷發生在好友的身上,她的身體如何承受得住啊!

  「她的傷……」她不知該用何種措辭來表達心裡的擔憂。

  「腦震盪是病人還留在加護病房的原因,如果沒有什麼變化,病人最遲在今晚就可以移到普通病房。至於她臉頰上的擦傷,等消腫之後就會好很多了,而且應該不至於會留下疤痕……」醫生詳細地為怡做解釋。

  「應該?」怡不喜歡這種語意不清的言詞。

  「小姐,如果你是擔心病人的臉頰會留下疤痕,你放心,只要照顧得當擦傷是不會留下疤痕的。」

  怡聞言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那是當然,女人是非常在意這種疤痕問題的。

  「至於病人左肩的挫傷是比較麻煩的一部分,病人一定是左肩先著地,以至於讓肩膀承受了絕大部分的衝擊力量,這是致命的錯誤,病人肩膀的挫傷得花好一段時間才可能完全復原,幸好沒有傷及神經,否則我還真擔心她的左手能不能恢復到和正常一樣。」

  怡手摀住嘴巴,眼底有著難以承受的難過,但是她仍靜靜地聽著醫生分析子玫的病情。

  「腳上的骨折,昨天下午已緊急動過手術,未來只要經過復健就能恢復正常。」醫生說完後就合上手上的病歷,等著怡提出問題。

  「她……病人有沒有醒過來?」怡問。

  「昨天下午她被送進來時,還相當的清醒,方纔我進去查看她的情形時,她的精神也很不錯。」

  「可是我看她好像很不舒服。」

  「大概是因為肩膀的傷和腿上的傷讓她感到不適,我相信護士給她的藥裡面有一顆是確保能減輕地的疼痛的藥。」此時醫生所能做的也只是用藥物來減輕她身上的痛楚。

  「我能進去看她嗎?」怡想更近看看她。

  「當然可以。」醫生怎能拒絕美女的要求。「不過時間不能太長,病人不能太累,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我知道了。」怡謝過醫生之後,轉身走進加護病房。

  怡站在床尾,病床兩側擺放著一大堆維生儀器,子玫兩條慘白細瘦的手臂各插著針,臉色還是如她方才站在外面所見一樣蒼白,不過至少緊蹙的眉頭已微微放鬆。

  「病人已經睡著了,所以請你別叫醒她。」一位護士走過來對她輕聲道。

  怡點頭,然後她突然想到什麼。「護士小姐,請問病人有家屬過來照顧嗎?」

  「早上有見到一位老婦人過來,我想她應該是病人的母親吧!她來了一下和病人說了些話又離開。」護士說。

  「謝謝你。」怡對護士頷首,視線又移回躺在病床上的人兒。

  老婦人?一定是自小照顧子玫的院長媽媽。原來子玫離開台北後是回到桃園的孤兒院,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年來她到孤兒院幾次都未見過子玫?院長媽媽也不曾告訴過她子玫和她有聯絡,難道子玫是故意不讓她知道她的行蹤?但是,為什麼呢?

  怡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得到解答,現在只要等到床上的人兒清醒過來,她相信她再也不能不見她。※        ※        ※        ※        ※

  一結束冗長、煩躁的晚餐之後,震桓依舊婉拒母親提議到客廳聊天,以及避開呂亮璞從不曾變過的情誼,一如往常馬上躲進書房,為自己煩悶的心情覓得一處清靜的場所,讓方才在餐桌上被侵擾的耳朵恢復功能。

  他佇立在落地窗前,陣陣寒意凍人的山風從敞開的窗戶吹拂進來,未著外套的他卻絲毫不覺冷意,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靜肅,眉宇間則滿著揮不去的陰鬱。

  夾在指縫間未曾吸過一口的香煙在寒風的助陣下很快地燃燒殆盡,他不為所動地感受著手指那灼熱的痛楚,雙眼雖看著香煙末端那跳躍的火星,心思卻飄得老遠。和心裡那痛了五年的傷比起來,手指上的傷就顯得那麼地微不足道,既是如此,他又何必急著丟棄呢?手指頭上的痛一點一滴滲透他沒有感覺的心,他變得有點享受這鑽刺的痛。

  推門而入的怡見到大哥落寞的背影,不禁在心裡深歎一口氣,五年來折磨大哥身心的事到底要到何時才會停止?

  她拿起書桌上一個造形典雅的煙灰缸,走到大哥身旁。

  「手都不痛嗎?」怡拿走他手上的煙蒂丟於煙灰缸內,隨手將煙灰缸放在一隻古董花瓶旁,才仔細地檢查他手上那微微破皮的紅腫。

  震桓縮回自己的手,沒有做任何的回應。

  手上的傷看得見,而他心底那痛徹心扉的傷在他刻意地掩飾下卻還是讓怡看透,她不知道該不該再提起那件事,她不想害得大哥又度過一個無眠的夜晚。

  「公司還好吧?」他照慣例地問及公司的事。五年前他離開公司放下肩上姚氏集團這個重擔時,沒有想過這個重擔會落在怡肩上。這大概是身為姚氏一分子的宿命吧,他毫不留戀地卸下姚氏賦予他的光環,所以理當由怡接下這個光環,從此過著失去自我、受控制的生活。

  「公司很好,只要我們的父親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不會允許我把姚氏搞垮掉。」怡笑笑。老爸那固執的個性認為兒子不屑他打下的江山,那他這麼有本事就闖出」番成就來讓大家另眼相看,今天就算姚氏出了問題他也不會低頭求兒子回來,而大哥的脾氣和父親如出一轍,大哥既已放棄,想再回姚氏除非……給他一個可以改變心意的理由,這是他的答案,而這個理由……恐怕沒有。

  「那就好。」震桓說。「怡,你……你別太累了。」

  大哥一直很關心她,就像她也一直關心大哥內心的煩惱。

  「哥,」怡關上落地窗,「你和亮璞之間……」

  「只是朋友。」震桓接了她的話。

  「但是亮璞對你一直無法死心。」怡無法不替亮璞說話,這幾年來追求亮璞的男人不少,她卻選擇承受大哥冷淡的對待,一句怨言也沒有,怡常替她感到不值。

  「沒有人要她這麼做。」震桓無情地說道。這五年多來,支撐他不倒的唯一信念是女人是不可信的動物,他絕不會再對女人付出感情。

  怡聽著大哥這五年來一直不變的答案。的確,一切都是亮璞心甘情願的,只是如果她不是這麼地愛大哥,那麼她是否就能夠放棄這個不可能有結果的盲目愛戀?

  「你可以試著對她好一點。」

  震桓從未忘記上一次對女人好時,自己落得什麼下場。

  「與其對她好一點,不如就維持這種冷淡的關係。」明知在他身上,亮璞是無法得到她所要的,震桓就不可能故意做出傷害她的事,今生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任何關愛。

  「是因為子玫的關係嗎?」怡試探性地提起這個他一直避之不談的話題,果然如她所猜測上一個名字又令大哥情緒激動。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女人的名字。」震桓的臉龐頓時攏上一片冰霜,雙眼所迸射出的寒光比起窗外刺骨的山風還令人難受。

  怡一直不相信從母親口中所得知的「實情」,為了解救大哥跳出牢籠,也為了化解和子玫之間的情結,她不得不提起此事,因為她知道事實唯有當事人知道。

  「子玫從不是個汲汲於名利的女孩……」她的話被震桓嚴厲的表情給打斷。

  震桓轉過身,冰寒的眸光讓人不寒而慄。「那是因為你從沒認識真正的她是怎樣的女孩。」一如他一開始也未認清她是個心機沉重的蛇蠍美人,最後他認清了,卻已經被她傷了一身。

  怡不相信大哥口中形容的子玫,她所認識的子玫是個個性開朗,從不對自己不公平的生命怨天尤人,雖然她必須利用課餘所有的時間賺取金錢,來鞏固自己的生活,但她仍舊甘之如飴,她相信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所以她致力於讓自己可以更有尊嚴的活出每一個日子。但這絕不包括以不光明的手段換取舒適的未來,她不可能是為了大哥頭上的姚氏光環才接近大哥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哥……」怡想告訴他,她見到子玫的事以及子玫現在的情況。但他一定不會想聽的,更不可能接受任何有關她的消息。

  「是她親口告訴我,她接近我是因為我的姓氏,不是因為我的人,和我的愛。」再次提起那晚她親口說出的話,回想起她無情卻純真的臉孔,對他無疑是一種折磨,噬人的傷痛再次不放過地揪緊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怡到此刻才知道原來就是這個原因讓大哥放棄姚氏這頂光環,選擇當一個普通而不出色的男人,為的就是不讓那些求名追利的女人再次傷害他,沒有姚氏光環女人就不可能接近他,他就可以遠離女人。

  「會不會只是她的一時氣話?」怡希望大哥能聽進她的話。

  多少個無眠的夜晚他也是這麼地希望,他所聽到的一切全是她的氣話,多希望是他聽錯了,但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卻不容他對那晚所發生的一切質疑,父親拿給他看的證物即是最好的證明,以及後來他所調查的,孤兒院的土地的確登記在她名下,教他如何再相信她的純真甜美呢?

  「怡,我不想再聽到和她有關的事。」他表明了談話已結束。

  怡望著他的背影。她絕不能讓現狀繼續下去,除非讓她追查清楚五年前的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才會罷休。等真相清楚那一日,也就是大哥拔除心中的惡魔勇敢再愛的時候,或者是重拾五年前的愛回到子玫身邊。

  ※        ※        ※        ※        ※

  震桓在書房待了近兩個鐘頭後,才姍姍出來打算回二樓房間就寢。他極不願在家裡過夜,但只要一想到現在提出離開,母親一定又是一大堆抱怨,為了讓不堪受虐的耳朵得到短暫的休息,今晚他只好選擇在家過夜。

  「震桓?」呂亮璞在轉角的樓梯口攔住欲上樓的震桓,她的模樣像是已等了一段時間。

  「有事嗎?」震桓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不冷不熱地問道。

  「是要跟你說一聲,我要回去了。」他冷漠的態度看在呂亮璞的眼裡,原本鼓足的勇氣差點在瞬間消失,幾乎難堪地轉身離去。

  「再見。」他的態度還是不變。

  呂亮璞在心裡歎了口氣,抬眼看著他冷峻的臉龐。姚媽媽的提醒猶在耳邊,震桓意對她冷漠她就愈要堅持,她都已堅持了這麼多年沒有理由現在放棄,只是經過這幾年無怨無悔地付出,連最小的回應都得不到,她真的覺得好累。

  「時間很晚了……」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堅持。

  震桓不是不明白她的暗示,但是……他不能讓她對他有一點希望,而且他堅信女人是不可信任的動物。「我吩咐司機送你回去。」

  「可是姚媽媽要你送我回去。」

  「我剛喝了點酒。」他的確是喝了點酒,但這絕對只是一個拒絕的借口。

  如果呂亮璞還有自尊,就應該現在離去,但她就是無法放棄心中那小得可憐的期待。

  「震桓,明天晚上有個宴會,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出席?」她小心翼翼地提出。

  「我不參加宴會,你還是請別人陪你去吧!」震桓皺皺眉頭,不甚在意自己毫不容情的拒絕。

  「你……有約會嗎?」她沒有注意到自己正犯了他的大忌追問他的行蹤。

  震桓用嚴厲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一點也不在意是否會傷害到她的心。

  「我相信願意當護花使者的男性一定大排長龍,不差我一個。」他不悅地道。

  呂亮璞卻只想和他一道去。她垂眼盯著腳尖。

  「亮璞,你怎麼還在這裡?」姚母的出現讓沉窒的尷尬更形加大。「震桓,時間很晚了,你送亮璞回去。」

  「我方纔已經告訴過她,司機會送她回去。」震桓甚至不給母親大人面子。

  姚母假意地清清喉嚨。「震桓,你不覺得應該和亮璞多多相處嗎?」她的意思既直接又明確,奈何兒子就不是接受。

  「不覺得。」震桓亟欲擺脫這兩個女人。

  他毫不保留的拒絕再次傷了呂亮璞千瘡百孔的心,想再維持自然的笑容真的好難,難道自己真的那麼地討人厭嗎?

  「震桓……」姚母正想罵罵兒子,卻被呂亮璞打斷。

  「姚媽媽,震桓喝了點酒,還是請司機送我回去就好。」她還是替他解釋。

  「那明晚的宴會……」姚母想知道兒子是否答應陪亮璞一塊出席。

  「媽,你實在應該多生個兒子,我有個兄弟至少可以幫忙分擔一些事,而不是由我承擔所有你們強迫我接受的事,包括我不想要的。」震桓道。

  他的話帶走呂亮璞臉上的血色,原來在他心裡自己是既難堪又丟臉的纏住他,若不是外在的壓力,他也不會接受當她冷淡的朋友。

  「姚媽媽,我先走了。」她再也無法多待一刻,無法現在面對他。

  「亮璞?」姚母對著衝出房子的呂亮璞喊了一聲,然後白了兒子一眼。「震桓,你變了,為了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你變了好多。」說完,她轉身追了出去。

  震桓的心有了一點點悔意,但他隨即又甩開那荒謬的情緒。他絕不會對一個女人產生同情心,女人是最不可信任的動物,這輩子他不會再給女人欺騙他的機會。

  「該死的,魏子玫,你該下地獄。」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他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她,他一定會帶著她和他一起下地獄,讓她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因為那正是他的生活。

  怡和母親毫無預警的提起再次觸動被魏子玫欺騙的痛楚,那段記憶鮮明地在他眼前跳動,為什麼他還要讓她影響他的心情?

  今晚肯定又會是個無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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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4:20
第五章   

  怡帶了一束子玫最喜歡的香水百合前往醫院探視她,在護理站得知子玫已由加護病房轉進十樓的普通病房,謝過護士之後,她又搭電梯來到十樓的外科病房。

  在她自信的外表下,心情其實是很複雜的,對於要見一個五年多未見的朋友,加上當年所發生的事,困惑是多過於喜悅的,不過激動的心情還是一直跟隨著她,也許不管子玫和大哥之間的實情是如何,她和子玫的友誼是該重新拾起。

  怡沒有敲門直接走進病房,在靠窗的病床上見到臉色依然蒼白的子玫。

  子玫以為方才吃下去的藥已在她體內產生作用,所以才會產生幻覺,而見到多年未見的好友。

  兩人四目對望了好半晌,深植的友誼慢慢拉近五年來不經意造成的距離。

  「子玫。」怡率先打破靜默開口,語氣瘖啞。她的雙眼泛著淚光,心裡漲滿著重逢的喜悅。

  「怡?」子玫似乎還不能相信眼前所見。

  「你好殘忍,竟然狠得下心這麼久的時間不和我聯絡。」怡笑中帶淚地斥責她。

  「我……」子玫垂下眼,怡的出現所帶來的驚訝還深深地衝擊她愈來愈善感的心,她以為今生再也無緣和她做朋友,想不到老天憐她,讓她在人生出意外的時候再見到好友,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五年又四個月,你整整離開五年又四個月的時間。」怡站在病床旁,她把花放在矮櫃子上,心情不再那麼激動。

  子玫的回應只是深歎了一口氣,夜深人靜時所受的折磨每每提醒她離開台北的日子又過了一天,五年又四個月代表著她受了五年又四個月的折磨。

  「你怎麼會知道我出了車禍?」她甩開過往的記憶,不讓那段噬人的傷痛主宰她的情緒。

  「能再見到你全是拜報紙所賜。」

  「報紙?」子玫不知道自己出車禍受傷一事竟然還上報。

  「這一陣子公車頻頻肇事,你是因公車司機駕駛不當導致出車禍,所以報紙才會有這篇報導。」怡邊說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多虧報紙報導這則新聞,否則我還真不知道何時才見得到你。」

  「怡,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聯絡,而是……」子玫有她的苦衷,而這苦衷……卻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釋得清楚的。

  「而是你和我哥之間的事。」怡代她回答。「子玫,你和我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會突然休學離開台北?又為什麼不和我聯絡?」她一連提出三個問題。

  子玫為難地看著怡,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她也只需照實回答就可以解了她多年的疑惑,但是對子玫而言,答案卻是讓她沉重得不知如何以對。

  「怡,關於往事我們別再提起好不好?」她知道這對怡而言一定難以接受,但是只有這個答案對大家才是好。

  「子玫,我不知道這五年你過得好不好,但是我必須說實話,我哥過得很不好,這五年多來我哥過的是有如地獄般的生活。」怡知道子玫是病人不宜太過勞累,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一古腦兒將這五年來所發生的事全告訴她,讓她知道她的離開對大哥的打擊有多大。

  「震桓他……」五年來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虛弱的子玫幾乎難以承受。

  「子玫,我從未見過我哥對女孩子那麼地癡情,以前的他遊戲人間,不曾為任何一個女孩子付出真心,但是遇見了你之後,他將一顆心全交給你,他是那麼地愛你,你怎能欺騙他的感情?」對整件事並不十分清楚的怡為大哥抱不平。

  子玫對她的斥責不知如何以對,五年來好不容易逐漸平靜的心,卻又因她這一席話而無端掀起狂濤巨浪。

  「子玫,你有困難可以來找我,我會很樂意幫你解決,但是你不該把我哥當成利用的對象……」怡說出她所知的情形。

  「怡,我沒有利用震桓,我……我是真的愛他。」任憑誰誤解她,子玫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怡是她最好的朋友,怡不能誤解她啊!

  「既然你愛他,為什麼還要離開他?」怡不懂這前後矛盾的說法。

  就是因為太愛他了,不忍見他和家裡起衝突,不忍見他失去令他引以為傲的姚氏,不忍見他因她而變得一無所有,所以子玫只有忍痛離開他。而這一切卻不是她所能說的。

  「怡……你別問好不好?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再去探討陳年往事怕會掀起另一波更大的風暴,受傷害的恐怕就不是她一人了。

  怡顯得有點激動。「子玫,你還不明白嗎?事情永遠不會過去,因為你的欺騙害得我哥到現在都還不相信女人,對你的恨深植在他心中拔也拔不去,他不願接受別的女人,就連亮璞也進不去他的心,對他而言,事情根本還沒過去,他每天深受折磨……」

  震桓沒有和呂亮璞結婚?子玫輕喟一聲,她以為她離開後,姚呂兩家就會高高興興、歡歡喜喜地準備這場世紀婚禮。

  「怡,你應該勸他……」她分不清心上的痛是來自於身體的痛楚還是這個消息。

  「子玫,如果你真的愛我大哥,應該瞭解他的個性,自從五年前的事發生後他就自我封閉起來,終日與他為伍的是滿心的恨,所以我怎麼勸得動他呢?」怡也感無力。

  「他應該娶呂亮璞的……」子玫喃喃自語。所有的痛苦應該由她一人承擔,他不該也加入她的行列啊!

  「他沒有,他和亮璞甚至連普通朋友都不是。」怡替亮璞感到難過,什麼人不好愛,偏偏愛上一個被另一個女孩傷得滿身是傷的男人。

  子玫閉上雙眼,肩膀上的挫傷似火在燒的灼熱蔓延至全身,再加上怡的出現所牽扯出來這五年來一直被她深埋在心底的記憶,記憶的洪水像潰堤的巨浪沖垮她的防備,尚未完全恢復體力的虛弱身子顯得更加地虛弱。

  「子玫,我一直不相信你會是我母親口中那種被名利沖昏頭的女人,我不想對你說謊,但是就連我大哥都這麼認為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你是不是應該和我大哥面對面好好談談……」除了拾回友誼之外,這是怡的最終目的。

  和他見面?絕對不可以!

  「子玫,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和我哥見個面。」怡在子玫眼底見到慌亂,而後是拒絕。「看在我曾盡心盡力幫助過你,子玫,和我哥見個面吧!也許只有你才能幫他走出過往的記憶。」

  「怡,你回去吧!這輩子我欠你的,下輩子我一定會加倍還你。」為保有秘密,子玫只好決絕地當個無心人。

  怡不相信五年的時間讓子玫改變這麼大,在她冷漠的外表下明明還藏著不一樣的情緒,可是她卻殘忍地裝出無情的模樣。

  突然病房門被推開,一位慈祥的老婦人手牽著一位年幼的小男孩走進病房。小男孩直奔子玫的身邊,稚氣的笑容揮走病房中冰冷的氣氛,肥胖的小手揚著一本童書。

  「媽咪,你看院長奶奶送我一本故事書。」小男孩童稚的聲音充滿喜悅。

  子玫回了一記笑容,是那種母親對兒子才會展露的笑容。

  怡看看小男孩,再看看自小男孩出現就不敢面對她的子玫,她的表情有著隱瞞的苦衷,怡終於明白為什麼子玫會突然離開台北。

  「他就是你躲了五年的主要原因對不對?」怡緊瞅著她。

  子玫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揉揉兒子過長的頭髮,她沒有回答怡的話,因為她知道再怎麼掩飾都無法改變眼前的事實。

  子玫的沉默已回答怡的問題,她看著簡直就是大哥的小翻版的男孩,任憑誰見到這個小孩都不能否認大哥和這個孩子的血緣關係。

  「怡,我求你別把這件事告訴你大哥,還有你的父母親。」子玫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但是她不確定秘密公開後是否還能保有現在的生活,為了保護兒子,她不得不對怡提出這個要求。

  「我爸媽一定會很高興有個這麼大的孫子。」怡沒有顧慮到別的。

  「怡,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單純。」當年姚家夫婦就是因為子玫的出身而不同意她和震桓交往,現在教她如何相信他們會接受她所生的小孩!

  怡對當年的事根本不清楚,至於母親對子玫的態度她雖略知一二,但是對於子玫所擔憂的事她一點也感受不到。她唯一想到的是這個小孩肯定會為姚家帶來更多的歡笑,還有爺爺如果知道曾孫這麼大了,他不知會有多高興。

  也許她可以利用這一點……

  「子玫,我可以暫時不把小孩的事說出去,但是這次和你見面我是一定會告訴大哥的,也許等你傷好了,你可以和大哥見個面……」

  子玫真的不知道這個主意好不好,唯一能肯定的是震桓一定不會高興聽到她的消息。

  她躲了五年終究躲不過命運的捉弄!

  ???

  怡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孫柏享和解思樵的訂婚宴會上尋找大哥的蹤影,她不得不找個人來壯膽,讓自己有勇氣面對接下來不可預知的場面,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靠犀利口才成名的巫啟華,希望他能助她完成今晚的任務。

  「姚總裁,請等一下。」巫啟華愈想愈不妥,最後不得不在找到姚震桓的前一秒喊停,再對接下來所擔任的重責有較明確的瞭解。

  怡停下急切的腳步,遲疑了三秒鐘,才轉過身面對這個問題一大堆的律師,她唇上的笑容完美卻難掩不安。

  「巫律師,你還有什麼問題嗎?你不是說你自己另外有問題待解決,我不想讓我的問題耽誤到你的正事,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請你放在心上就好。」縱然心裡雜亂無章,怡還是逼自己用一貫的客套面對他。

  巫啟華不得不讚賞她的冷靜,如果她是律師,肯定會是個很強悍的對手。

  「姚總裁,雖然不難猜出震桓不願面對的話題是什麼,但為了不讓自己誤解,我覺得你至少該說明一下,是什麼樣的話題讓你必須藉助我的存在來加強你的勇氣?」

  怡對於被一個高明的律師看透內心並不覺得驚訝,畢竟如他所說的他清楚好友避談的話題,不是女人就是家人。

  「女人。」她用兩個字簡略的回答。

  「應該不是呂亮璞。」沒有多考慮巫啟華就讓這幾個字說出口,見到她的沉默又繼續說:「是五年前傷了他的女人吧!」

  怡只是點頭。

  「那個女人不是消失五年……」

  「我在前一陣子見過子玫。」

  巫啟華頗瞭解地點頭,他知道怡和那個女人曾是很要好的朋友。「那你今天想找震桓談此事的原因是……」

  「我有理由相信大哥和子玫之間一定有某些誤會。」怡沒有說出這是她一個人的想法。

  「所以你想替五年未曾見過面,震桓又恨死她的這兩個人,製造重新開始的機會?」巫啟華終於有了初步瞭解為何姚怡不敢獨自面對震桓,而需要他提升勇氣,和震桓談這個話題的確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我是想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誤會,就應讀解釋清楚。」

  「什麼誤會?」震桓突然來到兩人面前,別有深意地看著因他的出現而略顯不安的怡,而好友啟華則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巫啟華知道震桓眼裡跳躍的火花代表著什麼,他以為自己和他妹妹之間有著什麼。是有什麼,但絕不是他心裡所想的那樣。

  「是瞞著你一些事,怡,我看就由你來說吧!」巫啟華見震桓難得這麼地開心,他實在不想當破壞他好心情的罪魁禍首。

  震桓眉一挑,這是放華第一次用除了姚總裁、你妹妹這兩個以外的稱呼喊怡,這兩人是不是瞞著他私下進行一些事?

  怡的情緒慌亂,根本沒有注意到巫啟華喊她什麼,她只注意到他把這重責大任全交給了她。該死的巫啟華,如果她開得了口還需要他在此嗎?

  「怡?」震桓以為妹妹是羞澀得不知如何開口。

  上了膛的子彈唯有發射一途。

  怡深深吸進一口氣,一雙眼直盯著大哥的臉,以至於沒有見到巫啟華讚賞的表情。

  「哥,我有子玫的消息。」

  震桓的笑容幾乎是立刻從唇邊隱去,臉色變得鐵青,一片冰霜攏上他全身。他一凜,好不容易暫時平淨的心湖又因這句話無故吹起狂風巨浪。

  「我說過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他的聲音冷得足以將任何有生命的生物凍成冰棍。

  怡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犀利的眸光,一旁的巫啟華則是看慣了這模樣的震桓,早已習以為常了。

  「震桓,你是不是至少該聽聽怡的說法?」巫啟華適時地扮演起她所委託的角色。

  「沒什麼好說的。」震桓一口回絕,表情依舊難看。

  「哥,你為什麼要這麼的頑強?」怡歎了口氣。每每談起子玫,談起五年前的事,他就是一副不可忍受的表情。「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你不但無法忘懷,這幾年還不斷讓痛苦的記憶折磨你自己,將自己封閉起來,不接受別的女人……」

  「夠了!」震桓厲聲地打斷她的話。

  「不夠,我還要說,到底還要多久的時間你才願意將自由還給你那顆可憐的心,而不是將它局限在過往的記憶裡,讓它永無寧日!」怡絲毫不受他的影響,大聲地說出心中的話。

  震桓沒有回話,表情冰冷地瞪著她。

  「怡,你不是有別的話要告訴震桓嗎?」巫啟華打破僵局,原來他不只要控制住有可能失控的震桓,也要制止姚怡訓自己的大哥訓得太過火。為免震桓掉頭就走,他趕緊轉移話題,只是……依然是震桓不會喜歡的話題。

  震桓瞥了巫啟華一眼,看樣子這傢伙和怡是同一夥的。

  「哥,我希望你和子玫見個面……」

  「不可能。」震桓斷然拒絕。

  「哥?」怡差點被他固執的個性氣得昏倒了。

  「震桓,讓怡把話說完。」巫啟華也想聽聽姚怡的理由。

  怡投給巫啟華一個感激的眼神。「哥,我相信你和子玫之間一定有什麼誤解,我覺得你應該和她見個面,兩人當面把五年前的事情說清楚。」

  「我說了沒什麼好說的。」震桓的眼睛瞥向別處,一顆心受到不小的影響。

  「我所認識的子玫絕不是那種貪圖富貴的女人,她會那麼做一定有她的苦衷。」再見到子玫後,怡就更加確定這種想法。

  「這部分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我也告訴過你是她親口告訴我,接近我只是為了錢。」震桓到死都不會忘記這句話,就是這句話帶走他生命中的歡笑,讓他成為一個空有血肉之軀,卻不再有感覺的人。

  空氣中頓時充滿了火藥味。

  怡十分後悔答應子玫不把小孩的事告訴大哥,否則她現在一定會說出,然後再看大哥那精采的表情。

  「對不起,震桓,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句話?」不等震桓回答,巫啟華又繼續說道:「魏子玫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是為了錢而接近你?」

  這是巫啟華第一次對此事有了進一步的瞭解,震桓是所有好友中有名的悶葫蘆,心情不好時除了喝酒外什麼也不說,所以巫啟華除了知道有一個女人傷了他之外,事情的來龍去脈則完全不知道,因此聽完這對兄妹的談話後,他立刻站在律師的角度來分析這整件事,也就發現了矛盾點。

  「因為她就是,錢是她接近我的唯一目的。」震桓恨恨地說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真的是為錢接近你,那她為什麼要告訴你?」巫啟華提出第一個矛盾點。

  「讓我看清她的真面目。」震桓不假思索地說道。

  巫啟華搖頭否定這個說法。「她既是為錢接近你,為什麼要讓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她心裡應該清楚,若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下場只有……」

  「分手。」怡在一旁等不及的搶先回答。這下總可以引起大哥的注意了吧!

  「這又更說不通了,她要的是錢,為什麼又要分手呢?留在你身邊不是可以得到更多?」這又是另一個巫啟華不解的地方。

  「因為她已經得到她所想要的,孤兒院的土地所有權。」震桓沒忘記父親拿給他看的證物,證明她是一個愛錢勝過於他的女人。

  「孤兒院的土地所有權?」巫啟華問。

  「是的,她利用我威脅我父親將向呂氏基金會買的土地無條件過戶到她的名下,我父親照辦後她就會依言離開我。我父親看出她並非真心愛我,所以就答應了她的要求……」震桓仰頭看著無邊無際的黑暗穹蒼,感覺那晚被事實扭攪擠壓的痛楚又回到心上,噬人的痛傳遍全身。

  「我不記得事務所曾經手辦理這件土地過戶案。」巫啟華在記憶中搜尋後說道,為了讓自己更加確定五年前發生的事,他一面提醒自己明天到事務所要抽出時間查一下這件案子。

  「這是我父親親口告訴我,我也親眼看見證據,你們說我有可能誤解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嗎?」感覺到痛楚鑽到心窩後,震桓反而慢慢地平靜下來。是否是因他已太熟悉痛楚的存在,讓痛楚變得理所當然了?

  巫啟華能理解震桓相信他父親而不是相信魏子玫,他歎了口氣,這下不知道該不該追查這件事。如果查出的真相不是如姚父所說的,那是否會對這對看似和諧的父子造成傷害?

  「大哥,如果是父親說謊騙你呢?」怡知道不該懷疑父親,但為了大哥,為了子攻和孩子,她不得不提出這樣的懷疑。

  震桓沒有說話,只是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妹妹。

  「如果是土地過戶,公司的電腦一定有存檔,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清楚此事……」

  查清楚後巫啟華知道他該找的對象是姚怡,畢竟是她說出疑點。

  震桓不知道該相信誰,五年後的現在所揭露的事實會不會再一次傷到他?他想告訴啟華讓一切安於現狀,但是又猛然想起,安於現狀也是一種傷害不是嗎?

  ???

  震桓絕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和魏子玫見面,所以他讓自己處在一個可以思考的空間,讓自己有機會後悔見她。

  他如一隻傲然卻孤獨的蒼鷹,站在長廊盡頭一扇玻璃窗前,視線落在腳底下變得渺小的人和車子,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攫住了他,他的視線又飄高,灰雲滿佈的天空飄著似乎永遠也不會停的雨絲,這樣陰霾的天氣一如他五年來不曾出現陽光的心情。

  他將視線移回到搭在窗台上的手,驚訝地瞪著自己一雙手無法克制地輕顫,宛如酒精上癮者失去酒精安撫時的輕顫,他試著緊握雙拳,發現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最後他一拳打在窗台上,藉著痛楚來感覺自身的存在,手上似火在燒的感覺蔓延至他的心、他的記憶,果然飄遊的靈又回到他殘破的身軀內。

  那晚啟華和怡所說的話一直縈繞在他耳邊,日夜陪著他一點也不讓他放鬆,他的心雖因五年前的事而痛,但是卻無法忽略怡和子玫見面的消息,心底一道小小的聲音正大聲揚著——見她!而且愈來愈大聲,愈來愈大聲……

  他一點也不驚訝在她那樣無情傷害之後,他還想再見到她。如果他的心不再受她影響,那麼這五年來糾纏他的鬼魅就不會日夜侵擾他,他就會活得輕鬆自在,而不是放不開那段不堪的記憶。

  和魏子玫見面需要很大的勇氣,這幾年他變得無情,他相信無情就是最大的勇氣。他給自己一個見她的理由,他告訴自己見過她之後這五年來不時伴隨著他的鬼魅就會消失,見過她之後他就可以將她永遠趕出心中,也許他就會接受另一個女人……也許……

  ???

  震桓離開站了將近半個鐘頭的窗前,踩著沉重的步伐來到病房門口,下定決心後一隻大手推開門,跨進病房,雙眼視線甚至不必搜尋就直直落在躺在靠窗病床上的魏子玫。

  彷彿彼此間有著強烈的心電感應,子玫立刻發現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刻才允許到她夢中放肆的深邃黑眸的主人,她的視線無法克制地緊瞅著他,一旁阿智正對她說了些什麼,但她完全聽不進去,此時她的眼、她的心只容得下一臉狂傲又難掩憤怒的姚震桓。

  見過怡之後她就應該要有心理準備,姚震桓隨時會出現在她眼前,但在經過五年的時間,再多的心理準備都是多餘的,那晚他從眼前消失的記憶告訴她,他對她的恨不是一天、兩天就會消失的,而現在他帶著憤恨出現在她面前,瓦解寧靜的假象,這樣的他又豈是做好心理準備就足以應付的?

  「子玫,你還好吧?」阿智察覺到子玫的異樣遂問。

  震桓用冷漠而無情的態度掩飾內心微微的激動,信步來到病床邊,他先是有意地打量另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然後帶著冷然的視線又移回到因他的出現而驚訝不已的魏子玫身上,這樣的她讓他無法控制地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她發現他真實的身份時所表現出的驚訝,一顆心差點又失控地墜入狂濤裡。

  他不是已看清她的真面目,在他面前她說過的所有話都只是欺騙,就連地出現在他面前也都是經過精心的策畫,讓他無法起疑心,最後得到她所想要的,他為什麼還要受她影響?

  「好久不見。」他冷冷地問候,一雙黝黑的眸子不帶任何的感情。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阿智沒有忽略這位外表冷峻的男子眼底那難掩的恨意,他也知道他的問候是針對子玫。

  「我是魏小姐五年前的恩客,想必你是她現任的金主吧!」震桓嘲謔地說道,語氣中卻有一股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妙意。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莫名其妙!」阿智受了震桓的話影響,一股怒火正不受控制地升起。

  「子玫,想不到五年未見,你依然靠這行維生。」震桓根本不把另一位男子的怒焰放在心裡,此刻眼底那用冰冷包裹的憤恨只針對她一人。依他現在的心情,他甚至可以讓那一個不清楚他是何人的男子自他眼前消失。

  「震桓……」血色從子玫的臉上褪去,她不知道他竟是這麼地恨她。

  「子玫,他是誰?」阿智轉而問子玫。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子玫和你的關係到這一刻結束,從明天開始不准你再見她。」震桓霸道地說道,他讓嫉妒控制了他的理智,對另一個男子充滿敵意。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禮?」阿智氣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副想和他打架的樣子。

  「阿智!」子玫制止阿智的衝動,見他控制自己後才冷靜地面對震桓。「姚先生,請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姚先生?」震桓的表情是戲謔的。「子玫,我們不過是五年不見,你有必要變得這麼生疏嗎?想那時候,我們的關係可是緊密得連一隻蚊子都無法生存呢!」

  子玫硬是壓下由頸間向上竄的熱潮,拒絕讓他的話影響她。「除了敘舊,你今天的來意究竟是為了什麼?」

  震桓在床沿坐下,看了子玫受傷的肩膀和腳,他已從怡口中得知她的傷勢,但是現在親眼所見在心上所引起的感覺又不一樣,他發覺他的心竟會有痛楚!他不是不再有感覺了嗎?

  「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他用更冷硬的聲音掩飾情緒。

  「什麼時候出院一點也不關你的事。」阿智代替子玫回答。如果不是子玫阻止,他一定會和這個不把人看在眼底的惡霸狠狠打上一架,以消心頭的氣憤。

  震桓橫了那個叫阿智的男子一眼,他在此實在是礙眼。

  子玫不知道震桓為什麼要知道她何時出院,但是眼前這兩個互看對方不順眼的男子隨時有可能起衝突,為避免造成醫院不便,她只好先將阿智支開。

  「阿智,快中午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買點吃的東西?」她想了一個借口。

  「子玫?」阿智不想離開,他擔心子玫被那個可惡的男人欺負了。

  「麻煩你。」子玫知道他的顧慮。

  「好吧!我去幫你買點吃的東西。」阿智不悅地離開病房。

  一等阿智離開後,子玫才將視線移回到從方才就緊瞅著地,執意她回答他的問題的震桓。很多話她不方便在同是孤兒的阿智面前提起,她更不想讓阿智知道她和姚家之間的交易……交易?如果愛情可以買賣的話,五年前姚立源逼她做得的確是一椿出賣愛情的交易。

  「你可以說出今天的來意。」她突然像個毫無生命力的洋娃娃,平靜地面對他高漲的怒焰和滿懷的憤恨。

  「你實在不該把他支開,應該讓他聽完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他才會對你死心。」震桓說。

  子玫迎向他盈滿冷意的表情,以前的他絕不會這樣對她……難道這就是怡所說的,恨充滿了他整顆心,這就是他這五年來所過的生活?

  「震桓,我不知道那件事對你影響這麼地深……」

  「想不想知道我這五年來過的是怎樣的生活?」震桓沒有讓她說完,他的怒焰因她一句話而狂燃起來。「我會讓你親自體會。」

  「什麼意思?」子玫聽到他失控的笑聲,不安的感覺滿一顆心。

  「什麼意思?意思就是我在地獄的生活太過冷清,需要一個伴來陪我,而這個伴除了你之外,似乎沒有更好的人選。」他傾身逼近她慘白的臉。

  子玫聽懂他的話。

  「看你的樣子,應該快可以出院了,等你出院就和我回姚家。」

  子玫沒有忘記第一次進姚家時所受到的對待,而他卻要她住進姚家?「姚氏正好可以給你該有的補償。」震桓伸出手撫著她已消腫的左臉頰,難看的結痂沒有讓他撇過眼去。

  「我不會和你回姚家。」她雙眼不畏懼地直視進他的黑眼。

  他只是回了一個輕笑,甚至不問其中的原因,他只當她是想要更多的好處。

  「你大概還不清楚,你有辦法拿到孤兒院的土地所有權,我也有辦法讓孤兒院生存不下去。」他低下頭在她耳邊道出威脅。

  「不!」子玫低聲地喊出,緊閉著雙眼,痛苦的表情在她臉上一覽無遺。

  「由不得你。」震桓冷冷地笑著。「你也別想從我面前消失,這次無論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找出來。」

  她知道他一定說到做到,除非跟著他到地獄,否則天涯海角他也會把她找出來。

  ???

  震桓站在辦公桌前等著柏亨批示面前的公文,卻見到他不疾不徐地拿起一枝筆輕輕地敲著桌面,盯著他的眼神則是帶著詢問。好半晌,柏亨終於開口。

  「震桓,你真的決定了嗎?」柏亨放下手中的金筆,再一次問著不知已問過多少遍的問題。

  「是的。」震桓的答案沒變。

  「可是……」柏亨就是想不通原因,他想深入瞭解震桓的理由,最後還是作罷,震恆不喜歡別人挖他隱私,他相信震桓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他清楚他在做些什麼。「你和你父親談過這件事了嗎?」

  「我相信我父親隨時歡迎我回姚氏。」個性陰鬱的震桓不是那種喜歡驚喜、也不是會製造驚喜的人,所以他此次回姚氏的舉動全以低調處理。

  柏亨瞭解震桓的父親歡迎兒子回姚氏的程度,姚先生這五年來期待兒子回姚氏接掌總裁的位置雖不明說,但是只要瞭解他的人就會知道他對兒子的期待有多大,此次震桓的決定相信最高興的人就是他了。

  「震桓,那你前一陣子決定的『自我放逐』……」柏亨提起震桓在去年底計劃好春節過後的旅行,而眼看春節就要到了,這個計劃……

  「可能暫時無法成行了。」這個計劃是震桓構思已久的旅行,不能實現的確讓他難過了好一陣子,不過他不會把他的情緒表現出來讓大家替他感到惋惜,畢竟這只是他個人的事。

  「暫時?」柏亨可不這麼認為,震桓若回到姚氏集團,只怕這個暫時會成永久。

  「等我熟悉姚氏的業務後,也許就能抽得出時間……」這個安慰連他自已都安撫不了。不過也許等他完成報復,就能放下一切到世界各地自我放逐。

  「這幾年你一直對姚氏集團付出關心,也瞭解它的運作,就算你現在馬上上任,我相信也難不倒你的。」柏亨說的是事實,這幾年震桓雖然任職孫氏企業的總經理,但他對姚氏付出的關心絕不亞於對孫氏付出的,他一直對怡很內疚,因為他的出走逼得她必須扛起所有的責任,所以他暗地幫助怡解決不少公司的問題,好讓姚先生對這個女兒寄予信任。

  「我不想一回姚氏就接下我父親為我準備的職務。」雖然他能力足夠,但是他仍必須顧慮到怡的想法,畢竟她才是姚氏的總裁。

  柏亨理解的點點頭。

  「柏亨,我離開公司後……」

  「你別擔心,總經理這個職缺,我心裡已有幾個能力和你相當的人選,位置不會空缺太久的。」柏亨不想造成震桓心裡的負擔,他的心裡已積壓太多的壓力,從不肯吐露的心事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若再繼續下去,恐怕終有一天會如蘇維埃火山一樣爆發。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解思樵。

  「對不起,希望我沒打擾到兩位談『公事』。」即使姚震桓已在私底下對曾誤解過思樵一事道過歉,思樵還是對曾受過的委屈無法忘懷。

  震桓對這挑明是揶揄的話回以一笑。

  柏亨對震桓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他朝思樵伸出手。思樵沒有握住他的手,她在離柏亨一步遠的地方站定,柏亨看著未婚妻遲遲未靠近而皺起兩道劍眉,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思樵,你晚了十分鐘。」

  「塞車。」思樵隨便說了個借口。

  柏亨的濃眉皺得更深,在他聽來這只是個搪塞他的借口。

  「你們是否還有公事要談?我先到外面等一下,正好可以和成晉聊聊天。」思樵看看柏亨再看看似乎挺習慣她這些嘲諷話語的姚震桓。

  「再怎麼重要都比不上你的出現來得重要,我可是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就領受到這一點。你只是想和成晉聊聊天,你那佔有慾特別強的老公臉色馬上大變,為了避免成晉遭殃,你還是別去找他聊天了。而且該離開的是我才對。」震桓拿起柏亨在短短幾秒內就批示好的公文,想他剛才還等了又等柏亨就是不簽,現在一見到思樵馬上簽好公文準備打發他走。「總裁,請容我先告退。」

  震桓退出辦公室後,柏亨立刻從椅子上起身,將身體微微僵硬的思樵鎖在胸前。

  「怎麼了?」他感覺胸前的可人兒並沒有被他的溫柔融化。

  「姚震桓對我有偏見。」每次見到他,思樵就會產生這種感覺。

  柏亨縮緊手臂。「思樵,是你想太多了,震桓就是這副德行,冷得像座冰山,他說的話沒別的意思,你別胡思亂想了。」

  其實思樵才不會在乎姚震桓對她的看法,反正一直以來兩人就是不對盤。

  她在他懷中抬頭,雙掌貼著他的胸膛微微用力推離他,讓自己有足夠的理智思考接下來要說的話。

  「又怎麼了?」她的表情似乎有話要對他說。

  「我好像懷孕了。」她不是很確定地說著,一陣愁緒籠上她明亮的小臉。

  「真的!」柏亨的表情是驚喜的。

  「是我老媽發現的。」思樵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粗心大意,自己的生理狀況應該是自己最清楚,偏偏她對生理的改變一點察覺也沒有,才會被上台北度兩天假期的老媽發現她的異狀。而這也意謂著她的單身生活會在近期內結束。柏亨清楚這句話背後代表的意義,婚禮已確定指日可待,而這一切還得感謝丈母娘對他的愛護,若非她教他這一招,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將思樵騙進婚姻的聖殿。

  「我帶你到醫院確定一下。」柏亨可不想有什麼狀況發生。

  「我不要。」她抱持鴕鳥心態。「我不想那麼早結婚。」

  之所以答應和他訂婚是為了安撫他惴惴不安的心,她根本沒有想過婚禮會這麼快就必須被迫舉行,她愈想愈不甘心。

  「可是,如果真的懷孕,你的肚子……」柏亨摸摸她平坦的小腹,卻被她一掌拍掉。

  「一定是你耍詐,你說你有做好防範措施的。」她把責任全推到他身上。

  「我是有啊!」雖然他曾在保險套上用細針戳了幾個洞,不過打死他也不會承認的。「我知道是怎麼發生的,那一晚我們在海邊……」

  思樵想起兩人在訂婚的前一晚,拋下所有煩人的準備工作,開車到旗津無人海邊,夜深人靜,外加美景當前,她做出這輩子最大膽的舉動,主動跳到他身上……

  「我說過忘記準備套子,是你說不會那麼幸運的……」是她主動的沒錯,卻是他先失控。

  思樵臉上浮起一片赧紅,羞得抬不起頭來。

  「思樵,結婚沒有那麼可怕……」

  「想結婚的人是你,你當然會這麼說。」思樵不依的說著。

  「我們先去醫院檢查……」然後他就可以歡歡喜喜地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將他所愛的女人娶回家,當個快樂的已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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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4:54
第六章   

  震桓突然作出回姚氏集團的重大決定,最欣喜的莫過於這幾年殷切期盼兒子回姚立源,他知道兒子不會讓他失望的。雖然女兒的能力比起一般男人來得強,但是在他傳統的觀念裡,認為女人適合持家,不適合當一個跨國企業的領導人,所以縱使他已將總裁的大權交到女兒的手上,還是不放心的事必躬親,以確保公司的穩定成長。

  姚立源原本要安排兒子接掌總裁的位置,但被震桓以一句疏於業務為由婉拒了這個安排,最後他只好將他安插一個總裁特別助理的職務,跟在現任總裁身旁學習,重新瞭解公司近幾年的營運方向。

  有兒子幫他管理姚氏,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怡對大哥突然的決定就沒有這麼樂觀,她的直覺告訴她事情絕不會這麼地單純,五年前大哥幾乎可以說是發誓不回姚氏,他寧願用普通的身份換取代表名望富貴的姚氏,這幾年他的確和姚氏沾不上一點邊,他不再是姚氏的支柱,完完全全脫離姚氏所賦予的光環。現在他卻背棄他一心追求的普通生活再度回到姚氏上如他曾說過的話,除非有個好理由他才會回姚氏,現在什麼是這個「好理由」呢?

  這個疑問已存在她的心中好幾天,讓她靜不下心來處理公事,所以她決定找大哥好好談談,瞭解讓他作出決定的重大理由。

  「哥,一切都還習慣吧!」怡環顧一眼僅以兩天的時間趕工出來的臨時辦公室,雖然和總裁辦公室比起來,這間辦公室少了富麗堂皇的擺設,但是實用性絕對是夠的。

  震桓放下筆按摩酸澀的眼窩,看了一整天的文件,他的雙眼又乾又澀,而桌上還擺著一疊高達二十公分的文件等著他閱讀,也許他該按摩的是發脹的太陽穴,而不只是不適的眼窩。

  「怡,有事嗎?」他閉起雙眼略做休息。

  「來看看需不需要我幫忙?」怡在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我現在需要的是一杯超濃的咖啡。」震桓故意看著她空空如也的雙手。

  怡瞭解,四年前她剛大學畢業,在責無旁貸的情況下被父親賦予重大責任時,也和大哥現在的情況差不多,雙肩所承受的壓力大得喘不過氣來,卻始終放不開這個重擔,現在她終於可以放下了。

  「看來父親是希望你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公司近五年來的業務和營運發展,以便早日接管姚氏。」她一點也不留戀總裁的位置,只想放下雙肩的重擔,徹徹底底的休息。

  「怡……」震桓擔心怡對於父親的安排會感到不滿。

  看著大哥欲言又止,怡已能猜出他想說些什麼。「大哥,你知道在我心裡其實最想做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震桓這才驚覺這幾年對唯一的妹妹忽略太多。

  「絕不是姚氏集團的總裁,這個擔子對於無縛雞之力的我而言是過重了。」怡對大哥做出一個皺眉的鬼臉,她這孩子氣的一面也只有在大哥面前才會表現出來。「我真正想做的是無憂無慮的玩遍五大洲,需要旅費時再動筆寫寫旅遊專欄。」

  兄妹兩人嚮往的竟然一樣,都是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

  「現在我回到姚氏,你的夢想就能夠實現了。」震桓很高興,至少他和妹妹還有一人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出自己。

  「也許吧!如果父親同意的話。」怡知道這個夢想一定會受到阻礙。

  「為了讓你實現夢想,看來我勢必要挑燈夜戰,早日進入狀況,那麼父親就沒有理由不放你走了上震桓做狀翻開一份資料。

  怡笑笑,伸手阻止大哥的動作,然後收起笑容。

  「哥,那天你問我子玫的事,你……去找過她嗎?」在她的內心真的希望大哥能和子玫見個面。

  震桓的表情明顯地起了變化,他點了下頭,不願多說。

  「你們……」怡絕不是故意要試探大哥,她也不會奢望大哥的心給在見到子玫之後就能夠消失,她只是擔心以大哥的個性,還有他對子玫的恨,兩人的見面不會太順利。

  「達成一些協議。」他準備帶子玫回姚家的事大家遲早都會知道,所以震桓也不想對妹妹隱瞞。

  「協議?」怡的直覺告訴她,她不會喜歡聽到協議的內容。

  「五年前我太輕易結束和魏子玫的關係,那晚啟華說得很有道理,我反覆地想著他的話,既然魏子玫想要的是錢,為什麼我不滿足她呢?為什麼我還要讓她從我眼前消失?」

  「你誤解巫啟華的意思了。」怡終於有點瞭解大哥回姚氏的「好理由」。

  「魏子玫不會甘於跟隨一個依附在別人公司生存的男人身邊。」震桓自顧自地說著,唇邊揚起一抹殘酷的笑意。怡沒有想過大哥對子玫的恨竟然這麼地深。「你想和她重新開始?」

  「也可以這麼說。」他相信他和魏子玫會重新開始,以他的方式。「我要帶魏子玫回姚家別墅。」

  「你要帶子玫回姚家?」怡激動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你……你是要娶她!爸和媽絕不會答應的。」

  「娶她?」震桓放聲大笑,是那種充滿惡意、刺耳的笑聲。「是什麼理由讓你有這個荒謬念頭?沒錯,我是愛過她,不過那是在五年前,而且那份愛早已經因她的背叛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我不會和她結婚。」他說得如此堅決。「我不會被同一個女人傷我第二次。」

  「你不娶她卻要她住進姚家?」怡覺得大哥的理智已被恨蒙蔽。

  「我自有安排。」震桓沒有把怡的錯愕放在心裡。「而她必須接受我的安排。」

  怡知道大哥既已決定就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但是她仍不免要替子玫感到擔憂,她的出現會在姚家造成什麼樣的風暴?還有……她猛然想起最重要的一點。

  「大哥,子玫是一個人到姚家嗎?」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大哥是否已經知道小男孩的存在?

  「不然你以為我會讓魏子玫和她的恩客一起住進姚家嗎?」

  直到此刻怡不確定說服大哥和子玫見面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子玫未來的日子絕對會因大哥的出現而吹起狂風巨浪,而大哥那看似平靜、殘忍的心又如何在這由他挑起的風暴中尋得解救?

  小男孩的存在已讓這兩人的關係陷入複雜難解的糾纏中,現在大哥又執意對子玫採取報復的手段,報復真能消除他心中的恨嗎?萬一五年前他所認定的事是錯的呢?

  現在怡所能做的也只有靜觀其變,誰也無法阻止老天那雙愛捉弄人的手在這兩人之間製造愛恨情仇。

  ※        ※        ※        ※        ※

  一旦震桓下定決心完成一件事,就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他停下來,所以當報復的計劃在他心中滋長時,他立刻付諸行動。他想要報復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五年前讓他初嘗情愛甜蜜,也讓他嘗到情愛痛楚的魏子玫。

  明知道這是一場報復行動,子玫在毫無退路的情況下只好乖乖坐上震桓派來接她出院的車,她靜靜地坐在後座,車子直直駛向姚家位於仰德大道上的豪華別墅。

  昨晚當她把將住進姚家別墅的決定告訴院長媽媽,院長媽媽聽完除了感到微微震驚外並沒有加以阻止。

  但是院長媽媽的一句話卻讓子玫恍如跌入五里霧中。

  「你和姚震桓的恩怨還未結束,或許這次對你們兩人而言會是個新的開始。」

  她和震桓的恩怨一直未斷過,當她決定生下肚子裡的胎兒時,聯繫兩人之間關係的那條無形線就愈堅固,也將兩人纏得難以理清。現在他帶著恨意重回她的生活,欲一手主宰她的生命,她不認為情況會如院長媽媽所說的是個新的開始,而是她結束平靜生活,一腳跨進狂濤漩渦中的開始。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小乖。幸好小乖平常就喜歡和院長媽媽膩在一起,所以子玫才放得下心將小乖暫時托付給院長媽媽。

  她已做好心理準備,她的出現肯定會對姚家造成衝擊,至於那些衝擊,她已無多餘氣力去想解決的對策,一切全交給震桓去費心吧!

  當司機將車子轉進姚家的私人車道時,子玫的心竟出奇的平靜,和第一次走進姚家時的慌亂不安有著天壤之別,其中的差異她沒有費心多想,內心的平靜讓她無心多想接下來要面對的風浪。

  司機體貼子玫腳上的傷,所以直接將車子停在西班牙式兩層樓建築前方,還恭敬地為她開了車門。子玫小心翼翼地移動受傷的左腳下了車,僅有的一件行李司機已將它安置在階梯的最下一級。

  子玫謝過司機後,司機將車子開進右方的車庫。她在原地佇立多時,抬眼望著這棟代表著名利聲望的豪華別墅,雙腳頓時感到沉重。

  裡頭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沒有飢餓的惡龍猛虎等著把你吃了。

  五年前震桓安撫她的話語突然在耳邊響起,同樣的景物,同樣沉重的心情,不同的是他沒有陪在身邊,他也不再深愛著自己。

  子玫甩開摻雜了許多傷痛的甜美記憶,鼓足勇氣準備面對未來不可知的日子。

  ※        ※        ※        ※        ※

  子玫站在玄關處,看著和她記憶中相差不遠的客廳,字畫、古董將客廳裝飾得富麗堂皇,也許這樣的客廳能充分顯示主人的社會地位,但一切卻顯得那麼冰冷,沒有生命力。

  子玫在原地站了將近十分鐘,直到受傷的左腳受不了長時間的站立而隱隱作痛,才尋找可以讓自己暫時歇坐的椅子。她避開置於客廳正中央的高級沙發,深怕自己低下的出身會毀了它的價值,所以她選擇了玄關旁一張木製的高背椅坐下。

  「小姐,請問你找誰?」

  循著聲浪,子玫看見一位慈祥的老婦人來到她身前,老婦人並沒有因她這個陌生人的存在而驚惶失措。

  王嬸看著眼前一身樸素打扮的女孩,上下打量後發現她手邊的枴杖,以及腳邊的深色旅行袋。

  「是姚先生請我來的。」子玫斟酌後選擇以最簡單的方法來解釋自己突兀的出現。

  「姚先生嗎?可是我們家老爺一大早就到公司了。」在王嬸傳統的觀念裡,姚先生指的就是老爺。

  「不,不是姚立源先生,是姚震桓先生。」

  「喔!原來是少爺。」王嬸這才恍然大悟,可是隨即又一副不解的模樣。「少爺人在公司,而且……他沒交代他請了小姐你到家裡來作客。」

  「王嬸,你是在和誰說話?」姚母打扮得光鮮亮麗,正準備出門。

  「夫人,」王嬸一看見姚母出現在客廳,立刻上前到她跟前。「有一位小姐說是少爺請她到家裡作客,她現在就坐在玄關旁的椅子上。」王嬸很高興她不必處理這件事。

  「小姐?什麼小姐?少爺有提起嗎?」姚母不明白,所以為了一探王嬸口中的女人,她隨著王嬸來到玄關。

  「少爺今早出門時並沒有吩咐會有什麼小姐到家裡來……」王嬸還不忘加以說明。

  姚母一見到坐在玄關處的女人,腳步就不自覺的停下,驚愕地盯著椅子上的女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子玫也回望著姚母臉上精采的表情。

  「你……」姚母從沒想過這輩子還會見到這個女人。

  「姚夫人,你好。」子玫以對待一個長者該有的尊敬恭敬地喊她一聲。

  「你……」姚母一時想不出來她的名字。「你說是震桓請你來的?」

  「是他請我到這裡住一段時間。」沒有人知道一段時間是多久。

  「你胡說,震桓怎麼可能再和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扯上任何關係?他更不可能讓你到家裡來住。」姚母發現置放在她腳邊的行李,對擺在眼前的事實更加無法接受。「王嬸,帶這個小姐出去,還有行李也拿出去。」

  「她會住在家裡。」震桓一手推開門,聲音跟著傳進每個人的耳裡。

  「震桓?」姚母轉身看著在上班時間回來的兒子。

  「她會住下來。」震桓重複,表情是不容被拒絕的。

  「震桓,你瘋了嗎?你忘了五年前她是怎麼騙你的,這個女人會接近你全是為了你的錢,你怎麼還讓她住進家裡?我絕不會同意的。」姚母單手叉著腰,等著兒子回話。

  母親的再次提醒逼得震桓深深吸進一口氣,以緩和被激起的憤恨。這五年來他沒有一刻忘記她當初的背叛,而現在則是他反過來報復的時候。

  「我決定讓她留下來。」他不理會母親臉上的錯愕。

  「我不同意,我絕不讓這個女人住進姚家。」姚母的態度更為堅決。

  「我可以帶她回我自己的公寓。」

  姚母猛然住口.不相信兒子竟然為了一個不要臉的女人反抗她,但是他的態度卻讓她不得不相信他很有可能再次離開家裡到外面一個人住,不,是和那個女人住!

  震桓自母親堅決的表情見到一絲不情願的退讓。他知道她已同意讓魏子玫住進姚家別墅。

  「王嬸,請你帶魏小姐到我的房間。」震桓提起那只裝不了幾件衣物的旅行袋,它的重量輕得讓他皺起眉頭,她是否天真的以為他會在明天就讓她離開?

  「我不睡你的房間。」子玫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的機會。

  「由不得你!王嬸,帶魏小姐上去。」震桓一口否決她的抗議,然後將旅行袋交給一旁的王嬸。

  子玫橫了表情難看的他一眼,才隨王嬸上樓,開始面對未來的日子。

  一等魏子玫消失在視線範圍,姚母立刻以還有話說的模樣看著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她的兒子,她以為這件事還有商量的餘地。

  「震桓,你為什麼要讓那個女人進到家裡來?」姚母想聽聽兒子的理由。

  「我有我的理由。」震桓不想多說。

  「是不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對你說了些什麼,所以你才會讓她住進家裡來?」

  「對我說些什麼?媽,你認為魏子玫會對我說些什麼?她又應該告訴我些什麼?」震桓一雙犀利的黑眸盯著母親那張微微不安的臉。

  「我……我是擔心那個女人在你面前亂說什麼,然後又騙得你團團轉,畢竟你曾受過她一次騙,我這個擔心應該是合理的。」姚母掩飾不安。

  「那麼你的擔心便是多餘。」他完全聽不進母親的話。

  「震桓,你要放聰明點,離那個女人遠一點,誰也不知道她還會對你做出什麼傷害的事!」姚母擔心兒子會再對那個女人產生感情。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這次他有足夠的聰明來對付她。

  ※        ※        ※        ※        ※

  如果是在五年前震桓也許會在意母親的看法,但是現在的他一心只想著報復的事,只想讓魏子玫領略他所承受的傷痛,所以他將母親不滿的眼神拋在腦後,快步來到二樓,沒有敲門直接走進自己的房間。一進入房間,他發現魏子玫端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視線落在窗外,微冷的山風吹拂著她未束於腦後的長髮,漠然的神情好似在控訴她並不屬於這靜謐的空間。

  子玫沒有發現震桓的進入,她的視線落在窗外遠處的雲朵,心思飄蕩在無邊無際的穹蒼,明亮的冬陽趕走不少冬末的寒意,卻照射不進她心裡深處埋藏著醜陋記憶的角落,揮不走她心底的陰霾。

  震桓靜靜地注視著她,她不語的模樣讓他的心掠過一陣難言的不捨,曾經她充滿渾身朝氣,不輕易向命運低頭的個性緊緊地攫住他的視線,從不曾為任何一個女人動心的他卻徹徹底底地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讓他嘗到畢生第一次的失戀。

  當她沉溺在欺騙他的謊言中時,當她滿足於從他身上所獲得的戰利品時,甚至在別的男人身上得到令她滿足的金錢時,承受痛苦的只有他一人,她此刻的愁緒想必是因他的囚禁而生!還是捨不得他在醫院見到的那個男人?

  震桓穿過和主臥室相連的起居室,沒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還是被長毛地毯全數吸收,他直接走到她身旁。帶著惡意的眼神瞥了一眼偌大的雙人床,發現她所帶來的行李原封不動地躺在床尾的地毯上。她是奢望他會回心轉意放她走嗎?

  「王嬸沒把你的行李整理好?」

  坐在窗前陷於沉思中的子玫被他突來的聲音嚇了好大一跳,她小口小口地喘著氣,調整好呼吸才微微抬眼看著他。

  「沒幾件衣物,我會自已整理,你只要告訴我,我的衣物該放在哪裡?」行李內除了兩三套衣物外,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張小乖的照片,為了避免照片被發現,她只有婉拒王嬸替她整理行李的好意。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放你走?我告訴你,除非我心頭上的恨消除了,否則你休想逃離我的手掌心。」方才在她不注意時所流露出來的不捨和痛苦,此刻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滿滿的恨意。

  「我不會離開的。」子玫一點也不畏懼他的憤怒。「但是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點私人的空間……」她不想和他共用一個房間。

  「你必須睡在這張床上。」他一點也不退讓。

  從一進入這間充滿男性氣息的房間,子玫就不時將視線落在那張大得嚇人的雙人床,她希望最後他能改變決定讓她擁有自己的空間,因為她實在無法想像和他同睡一張床的畫面。

  「如果你是擔心我會對你怎樣,那你大可放心,我對你的興趣已大不如前,甚至可以說根本提不起興趣。不過……」他停頓一下,帶著惡意的眼神看著她。「如果你按捺不住寂寞,我是不會介意你自動爬到我身上來,這幾年想必你生澀的技巧已在眾多男人的調教下大有進步,也許在你的挑逗下我會有反應也說不定。」震桓單手支起她瘦尖的下巴,嘲弄的語氣刷白了她的臉色。

  「姚震桓,你該下地獄。」子玫撇開臉,不願見到他惡意的表情。

  「地獄?」震桓捏緊她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已。「這幾年我所生活的地方就叫做地獄,現在我誠摯地歡迎你的加入。地獄的生活很簡單,終日陪伴你的只有無止盡的痛苦、背叛,和你之前的生活肯定會有一段差距,所以你最好逼你自己去適應,否則日子可難過了。」

  「好痛,放開我。」從下巴傳來的痛楚幾乎逼出子玫的淚水。

  「痛?和我痛了五年的心比起來,這小小的痛又算得了什麼?」震桓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更加重手的力道,他要聽到她用哀求的口氣求他放開手。

  的確,和痛了五年的心比起來,下巴的痛楚又算得了什麼,頂多只是身體上的皮肉痛,和心上那被刺千刀,生不如死的痛比起來,這小小的痛對子玫就不算什麼了。

  震桓以為她會哀求他,但是沒有。乍見她冷然的表情,捏緊她下巴的手不自覺的鬆開來,一股更大的憤怒突然襲上他的心。她不該這麼地冷靜,她應該痛苦地承受他的報復。

  忘記前一刻他才說過的話,他決定採取更激烈的方法逼她向他稱臣。他俯首覆蓋住她冰冷的紅唇,過大的力道是要懲罰她的無情,他發洩似的蹂躪她的雙唇。

  情況卻變得有些失控。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震桓驚訝地感覺到記憶中的滋味一點也沒有變過,她的雙唇還是如此甜美、柔軟,而且輕易地挑起他滿腔的欲火。

  他該死的竟對這曾經狠狠地背叛他的女人起了反應,還是強烈的反應!他最不該的就是和她一同享受這懲罰的吻。

  原本加進一點溫柔的吻變得以更多無情來鞏固失控的心,他不停地以強者之姿操控她的無助,似要狠狠地抹去記憶中她甜美的模樣。

  就在他的雙唇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落下後,子玫就不斷地掙扎,但是她微弱的掙扎對處於憤怒的他來講一點也起不了作用。唇上的掠奪一點溫柔也沒有,她的雙手抵住他愈來愈靠近的胸膛,卻在他抓住她抗拒的雙手時,無助地任由他在她身上施以報復。

  漸漸地她不再掙扎,雙唇在他無情的蹂躪下逐漸地麻木,心也在他無情的欺凌下封閉起來,她像個失去生命力的洋娃娃被動地任由他滿足於他起頭的報復。

  震桓在嘗到一絲血的腥味時,猛然將懷中宛如雕像的她推開,失控的人應該是她,他怎能因一個小小的吻而忘了她為何會出現在此!

  他今天已做過太多的蠢事。

  「看樣子,你對你現任的男友還挺忠貞的。」他只有以更無情的話來撕破她冷漠的外表。

  子玫輕撫著被咬破皮的下唇,手指上沾了紅色的血。

  「還是他用更多的金錢約束你不得背叛他。」

  「夠了。」子玫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激動。

  「也許我應該好好地向他請教一番,看他到底是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變得這麼地聽話,就連對我這個老情人也不破例。」他沒有將她的激動放在眼裡,仍自顧自地說著,然後在一串笑聲中走出房間,消失在門外。

  子玫用來支撐身體的力量,在他離開後頓時消失,她跌坐在雙人床上,手捂著臉,淚珠一顆一顆地從指縫間滑落,外表所有的堅強也瞬間瓦解。

  她永遠不會是他的對手。

  ※        ※        ※        ※        ※

  子玫早該知道姚母絕不會讓此事就此罷休,五年前姚母就不喜歡她,不可能在今日對她改觀的,而且她的出現勢必掀起五年前的風波,除非子玫再次主動退出不屬於她的圈子。而姚母則非常清楚該如何處理此事。

  當天下午,王嬸上樓通知子玫,姚母想見她,於是子玫在王嬸的帶領下來到日光室,等候她的除了下令的姚母外,還有靜坐在一旁的呂亮璞。

  姚母鄙視的眼神從子玫一踏進日光室就跟隨著她,呂亮璞則顯然對子玫的再次出現感到莫大的震驚,但除了眼神微微洩漏出她內心的情緒外,她的恬靜可人還是和五年前子玫見到她時一樣。

  「魏小姐,請坐。」姚母以對待外人的方式對待她。

  子玫選擇一個離兩人最遠的位子坐下,王嬸倒了杯茶放在子玫的面前,然後接受了姚母的示意退離日光室。

  「魏小姐,你真是個厲害的角色,實在教我不得不佩服。」姚母嘲諷地說著。

  子玫只是挺著雙肩,沒有回應。

  「五年前你的出現鬧得我們姚家雞犬不寧,好不容易用一塊土地打發你走,現在你又不滿足地回過頭來纏住我們震桓,你到底是何居心?」姚母並不因呂亮璞的在場而稍微收斂對魏子玫的態度,她就是要讓魏子玫自覺難堪。

  子玫的心裡卻想著,她為了一塊土地出賣震桓對她的愛。

  「你該問你兒子,只有他心裡清楚帶我回來的目的。」子玫淡淡地回答。

  「看來你是變聰明了,可是我警告你,你別以為現在有震桓給你當靠山,我就不敢對你怎樣,五年前我能讓你離開震桓,現在我照樣可以。」姚母露出一個冷笑。

  這五年在未婚懷孕,看透人世間冷暖,受盡現實的折磨下,那個以為有愛就能解決所有難題的無知女孩已經逝去,現在的魏子玫不再懷抱幻想,她更不可能將震桓此次帶她回姚家的舉動視為愛的表現,他心裡想的只有報復一事。

  「如果你以為這次你會成功……」

  「成功?」子玫抬起低垂的頭,唇上帶著一抹無所謂的笑容。「你指的是成為姚家的一分子嗎?」

  「五年前你就想成為姚家的媳婦兒,你不擇手段地接近震桓,甚至連怡都被你利用了,沒有成功,消失了五年,現在又來纏住震桓,難道不是為了進入姚家?」姚母一口認定子玫的企圖心就是成為姚家媳婦兒。

  子玫笑著搖頭。「我一點也不想進入姚氏,如果你能說服你兒子讓我離開,我一定會離姚家遠遠的這輩子不再出現在姚家任何一個人面前。」

  「你的意思是震桓不讓你離開?」雖然兒子的態度讓姚母一度懷疑過這個可能性,但是她還是選擇相信兒子是聰明的,他不會讓一個他恨了五年的女人再出現在他眼前。

  「也許你們應該再讓他相信一次我是個為了榮華富貴而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

  呂亮璞聽到這句話驚愕地抬起一直低垂的頭,她的表情有著淡淡的不安,十指幾乎扭絞成結,雙眼緊瞅著一臉淡然的子玫。雖然她表現出冷漠,但是呂亮璞卻可以從她一雙無法掩飾內心真正感情的明眸看出她心裡的痛苦。

  五年前震桓接受大家要他相信的事實,於是他相信魏子玫是個攀名附利的女人,所以他懷著恨離開她。現在他卻在眾人的一片驚愕聲中帶她回來姚家,沒有人能瞭解他心裡的想法,但是呂亮璞知道除了恨之外,在他的心裡其實還是愛著她。

  「你以為我會再用一塊地打發你走?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盤嗎?」姚母以為她真的瞭解魏子玫這種人。「我告訴你,這次我什麼都不會給,舊歷年過後,震桓他爺爺就會回來主持他和亮璞的婚禮,到那時你就什麼都無法得到。」姚母就不相信婚禮逼不走她。

  子玫的心痛了一下,不過她的表情不變。早在震桓轉身走出她的生命時,她將對他的愛鎖在心底最保、最不易碰觸的角落,因為她知道今生再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是屬於和他同一個世界的呂亮璞的,擁有相同耀眼未來的兩人才是最合適的一對。

  「婚禮在五年前就該舉行的。」子玫幽幽地說。如果震桓真能和呂亮璞結婚,她會獻上她最深的祝福。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姚母將一切過錯推到子玫的身上。

  「不論你曾在五年前出現,或是現在重新回到震桓的身邊,震桓永遠不會愛上我,婚禮更不可能舉行。」呂亮璞第一次開口,卻語出驚人。

  五年前當子玫第一次見到這個擁有人人稱羨的背景的女孩,應該對她所扮演的角色而討厭她,但子玫沒有,她沒有排斥這個一點驕氣也沒有的女孩,一如現在她也無法惡臉相向。

  「就算他這樣對你,你還是愛他。」子玫相信愛會讓女人變得深情。

  「你也是。」呂亮璞一眼看進子玫的內心。

  「這個女人根本不是真的愛震桓。」姚母氣急敗壞地說道。亮璞怎麼可以和她站在同一陣線?!

  子玫沒有反駁,就算挖心掏肺的讓姚氏夫婦知道她是真心愛震桓的,又能如何?兩人如鴻溝般難以跨越的差距依舊存在,保存在他們腦海中門當戶對的觀念不會因此而消失的。

  呂亮璞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子玫卻站起身。

  「對不起,我有點累了,先告退。」

  「哇!你還真的把這裡當成是自個兒家啊!」姚母咬著牙嗤道,她暗中發誓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趕出姚家大門。

  「我不在乎你們在震桓面前如何說我不是,我只想盡快離開姚家。」說完,子玫轉身離開日光室。

  姚母對她說的再難堪的話,也比不上早上自他口中說出的那一席話更讓她無法忍受。震桓對她只有恨,他打算採取報復來平息五年來所受的折磨。如果能幫助他化解心中的恨,進而接受別的女人,那麼她會留下來,直到他願意讓她離開。

  五年前當她在他和孤兒院兩者之間做出選擇時,就已放棄愛他的權利,如果能見到他和呂亮璞成為一對人人稱羨的夫妻,對他何嘗不是一種補償呢?

  就算心再痛,她也會咬著牙接受這個事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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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5:23
第七章   

  震桓瞪著攤在眼前的公文,紙上的黑字一個也進不了他的眼簾,浮現在他眼前的全是魏子玫被他毫不憐惜的吻所傷的表情,腦海裡想的是不再確定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的報復。

  經過那一個令人不愉快的吻已過了三天,這三天來他不斷用公事折磨自己的身心,為的是不想讓自己再想起那個該死的吻,直到前一刻,他終於承受不住而放下筆,惱人的吻立刻以火箭般的速度竄進他無防備的心,以強者之姿逼出他內心真正的感覺,也是他一直逃避的感覺。

  他可以讓事情像煙塵一樣消失,但是他卻執意將她重新納入自己的生命中,是出於恨嗎?他不再如同一開始那麼確定,只知道自己正一腳踩進一直以來極力避免的感情漩渦中,而這個漩渦還是他一手挑起的,報復真能平息他心中的恨嗎?他一直自問,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一道敲門聲喚回他游離的思緒,他回過神來,對門外的人答了一句後,等著來人。

  「嗨!震桓。」吳文峻推開門走進光線昏暗的辦公室。

  侯仕達跟在他身後也走進辦公室,對坐在辦公桌後的震桓輕點了個頭表示問候,隨即找了張沙發坐下。

  「有事嗎?」震桓面無表情的問。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吳文峻嘻皮笑臉地面對震桓。

  「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對沉醉在愛河裡,抽不出一點時間的你而言,來看我這個老友更是不尋常。」震桓一點也不賣吳文峻面子。

  「所以我才要找猴子來,免得你真的把我轟出去。」吳文峻將手中的酒瓶放在桌上。

  「猴子,有事找我?!」震桓根本不相信吳文峻的理由。

  「我們不苟言笑的侯仕達先生墜入愛河了。」吳文峻大聲地宣佈。

  候仕達一聽吳文峻的話禁不住皺起兩道濃眉,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告訴吳文峻那件事,他似乎有點以取笑他為樂,而不是真心想解決震桓心裡的結。

  震桓的眼神帶著研究的意味看著候仕達。「仕達,真的嗎?」

  候仕達聳聳肩。他敢說是假的嗎?「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沒文峻說的那麼誇張。」

  「所以,仕達和你一樣飽受女人之苦。」吳文峻自作主張地從玻璃櫃內拿出三隻水晶杯,又自作主張地打開酒瓶上的軟未塞,在杯子內倒了八分滿的酒。

  震桓不喜歡他說的那句飽受女人之苦的話,但又無法出言反駁。

  「誰告訴你們我在公司?」一通電話也沒有就找上門來,除非十分確定他人在公司,否則這兩個來意不僅只有此的男人不會直接找到公司。

  「除了仕達需要解悶外,怡認為你應該休息,姚氏有那麼多人撐著,不會倒的。」吳文峻沒有隱瞞真正的來意。「怡認為我應該休息?」如果他沒記錯,怡已在今早出發到日本和日方接洽合作事宜。

  「別懷疑,是她從日本打越洋電話給我,叫我來把你從一堆公文中解救出來,看來她是對的。」吳文峻拿了一杯酒遞給震桓。「既然你心裡有事,仕達心裡也有事,不如大家來喝杯酒聊聊心裡事。」

  吳文峻向一旁的侯仕達揮揮手,示意他別呆坐於一旁,過來加入他們。

  侯仕達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招誰惹誰,要和吳文峻演一出不合乎事實的劇,自己還得擔任劇中陷入情海、愛不知名的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主角,以安慰「同病相憐」的震桓。

  「你好像沒什麼資格加入我們,幸福的男人。」侯仕達稍稍發洩心裡的不平。

  「既然我是幸福的男人,那麼就請由我來……」吳文峻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震桓一口飲盡杯子裡的酒。

  幸福的男人,震桓曾經也是個幸福的男人,現在這杯酒卻讓他飽嘗心酸的苦楚,他有點失笑,最後乾了杯中的液體。醇厚辛辣的液體像穿腸毒藥燒灼他的喉嚨,第一口有些難以下嚥,空無一物的一時無法適應,差點就反胃。

  他又替自己倒第二杯。

  「祝幸福的人。」他仰頭一口喝乾。第二杯的感覺就好多了,高達百分之四十的酒精含量開始麻痺他煩躁的心,安撫他浮動的情緒。

  吳文峻和侯仕達皆錯愕地瞪著震桓黃湯一杯接著一杯下肚,震桓喝酒一向很有節制,很少見他喝得這麼猛,而且理由怪異。

  當他又為自己的空杯子倒進第三杯時,吳文峻只有一個感覺,震桓的情況比怡告訴他的來得嚴重多了。

  「祝你和媚柔。」第三杯喝起來簡直是人間美味,震桓是笑著喝乾的。

  吳文峻沒有阻止他將第三杯喝下肚,但是當震桓又為自己倒第四杯時,他終於按捺不住地伸出手擋下他沒命似的喝法。

  「震桓,你這種唱法很容易醉的。」除了藉酒澆愁,沒有更好的理由讓他猛喝酒,而吳文峻今天的任務就是負責解開他心裡的結。

  「震桓,如果心裡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可以說出來,大家想辦法解泱。」侯仕達也察覺震桓的不尋常。

  震桓盯著手中的杯子,杯中的褐色液體正對他伸出歡迎的手,誘惑他沉入酒精的懷抱。的確,酒精可以麻痺感覺,將它鎖在暗無天日的地獄裡。

  他瞅了吳文峻一眼,在他臉上見到一抹瞭然的神情,最後他鬆開緊握著杯子的手,不是非常瞭解內情的侯仕達提出折磨他內心的敏感話題,但是這次他沒有封閉起一顆脆弱的心,藉著酒精的幫助,他第一次不想在好友面前築起防衛的高牆。

  「也許大醉一場就能忘記所有的事。」忘記侵擾他多日的美麗容顏。

  「你也可以在醉倒前說出心裡的事……」吳文峻說道。

  「怡沒告訴你嗎?」震桓相信過度關心他和魏子玫之間發展的怡一定會將所有事情告訴文峻。

  吳文峻知道瞞不過他的。「怡是告訴我一些事,不過有一件事恐怕她也不清楚。」

  震桓知道怡的疑惑,就連他自己也不再確定一開始的理由。

  「猴子,你真的墜入愛河了?」震桓把話題轉開,也許他該釐清紊亂的思緒後再來談內心事。

  「文峻把我的事誇大了。」侯仕達的表情寫著不是那麼一回事,沒想到卻招來吳文峻一個白眼。

  「猴子為了一個不知何姓名的小姐魂不守舍的,茶不思、飯不想,這不是叫墜入愛河,那請問這該叫什麼?」吳文峻趕緊補充說明,免得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猴子洩了他的底。

  「這個小姐存在嗎?」震桓問侯仕達。他以為整件事是文峻編造出來的。

  「是有這麼一個女人,不過……」侯仕達不知該如何表達心裡的感覺。「她消失了。」

  還是從他床上消失的,長這麼大,他頭一次允許一個女人佔據他的心頭,而這個女人卻在兩人共度一個浪漫夜晚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泡沫消失在空氣中,任由他追尋就是找不到她的芳蹤。

  「所以……」震桓感覺到事情沒這麼單純。

  「沒有下文。」吳文峻在一旁忍不住說道。「還是我來說好了。我們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好友,一個月前竟然做出驚天動地的事,完全不符合他的個性。」

  侯仕達有些失笑地看著文峻如何添油加醋地複述他說過的事,實在不能怪文峻守不住秘密,而是一開始他就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他的。

  「有一天他突然發神經一個人跑到PUB喝酒,然後被一個應該是失戀的女人看上,這小子竟然連問都不問那個女人的名字就邀請她到他家,兩人度過一個精采、刺激外加浪漫的夜晚,更絕的是這小子隔天心滿意足的起床時,女人不見了,沒有留下一句話或什麼的,她消失了。」吳文峻說得口沫橫飛。

  震桓看著侯仕達的反應,他似乎沒有要反駁。「仕達,你真的……」震恆不太相信一向嚴謹的仕達會做出這種事!

  「我說一定是這小子的表現太差了,否則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會消失。」吳文峻開玩笑地說。

  「找不到人?」震桓問。

  「沒有名字上哪兒找人。」吳文峻好像變成侯仕達的發言人了。

  「我當那件事是一夜情,沒什麼好談的。」侯仕達終於說話了。「是這幸福的小子說要來關心關心你,所以把我也拖來了,還威脅我一定要把這件事說出來,讓我們來得比較有理由一點。」他真的是有什麼說什麼,一點也不懂得拐彎抹角。

  「你們是想關心我和魏子玫的事吧!」震桓自己倒是先提了。

  「我個人是覺得,就算是想要報復她也不一定要帶她回姚家。」吳文峻收起先前一副玩笑的態度,正經八百地說道。

  震桓一點也不驚訝這些話是從吳文峻的口中說出,既然他能猜出他的做法,可見他也是個會做出相同事情的人。

  「震桓,我覺得你該找啟華談一下,他不是已經著手調查當年的事嗎?」侯仕達不贊同震桓採用如此激烈的方法。

  震桓拿起剛放下的杯子,輕輕搖晃杯中的液體,他無法原諒魏子玫對他的背叛,為了報復他不惜做出任何人都反對的事,包括帶她回姚家。

  「文峻,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震桓只問吳文峻一人。

  「如果是我,我會加倍從她身上討回。」吳文峻只是表達他個人的看法,卻換來侯仕達不贊同的眼神。

  「我帶她回姚家也是本著這個信念,日夜折磨她,讓她痛不欲生。」但是他卻像個膽小鬼,不敢回別墅面對她。

  侯仕達知道沒有人能改變震桓所決定的事,怡實在拜託錯了人,文峻只會和震桓站在同一陣線,想勸他打消決定,恐怕只有啟華一人辦得到。

  吳文峻卻搖著頭。「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角色和五年前的互換,讓她承受你所受過的痛苦。」

  震桓在心裡反覆思考這句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但是前提是,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吳文峻沒有忘記他曾深愛過魏子玫,而這份愛很顯然的並沒有斷得乾乾淨淨。「你有想過報復真的能平息你心中的恨火嗎?」

  「震桓,由愛生恨這句話很有道理,只是你可有衡量過心裡的愛和恨是哪個多?」仕達不希望他在衝動下做出傷害自己也傷害她的蠢事。

  震桓沒有聽進侯仕達的話,現在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報復的確是衝動下所作出的決定,而現在他已知道第一個步驟該怎麼做了。

  ※        ※        ※        ※        ※

  震桓在離家三天後回到別墅,當晚子玫再次以身體不適為由,沒有下樓和姚氏夫婦一起用餐,對於她的突然出現還處於震驚中的姚氏夫婦則樂得不必和她同桌吃飯,從日本回來的怡趕上這頓晚餐,對於子玫的缺席,她二話不說直接上樓瞭解情況後又下樓,一家四口只有震桓對這狀況表現得不冷不熱,逕自吃著晚餐。

  姚母在吃了第二口飯後,突然將手中的碗筷重重地放回餐桌上,引起丈夫和女兒的注意,在看到兒子僅是抬頭看了她一眼後,又低下頭若無其事地吃著飯,她終於說話了。

  「震桓,你倒是給我和你父親一個解釋,為什麼要把那個女人帶回家裡?」這三天她等的就是兒子的解釋,現在兒子回來了,丈夫又在,她相信兒子會給他們一個好的解釋。

  「我自有打算。」震桓不想對任何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姚立源並不滿意兒子的答案,但是他沒有發出聲音,而沉不住氣的姚母則對兒子的答案氣急敗壞。

  「什麼打算?」姚母認為兒子已被那個女人迷惑住了。「那個女人不配進我們家。」

  「媽,我的事你別管。」震桓甚至連頭也沒抬。

  「你的事別管?你把那個女人帶進家裡來,這種事我能不管嗎?我不管,再不久你可能會告訴我們,你要娶她,就和五年前一樣。」一想到她所擔心的事有可能成真,教姚母怎能不緊張。「震桓,我們姚家在商界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那個女人住在家裡的事要是傳了出去,姚家的臉該往哪裡擺?還有哪個好人家的女孩敢跟你交往?」

  「媽,如果這裡不歡迎我,我可以帶魏子玫回我自己的公寓。」震桓撂下狠話。

  姚母氣得說不出話來。「你這孩子動不動就用威脅的。」她不想和以前一樣失去唯一的兒子,但是她又忍不下這口氣。

  一旁一直沉默的姚立源在聽完老婆和兒子的對話後,得到一個結論。

  「震桓,我能瞭解你這麼做的理由,但是,你真的認為要這麼做嗎?」姚立源問道。

  雖然對於魏子玫住進姚家一事,他的反應不如老婆來得激動,但是他心裡還是有他的擔心。魏子玫的存在就宛如一個定時炸彈,當年他一手遮天的事何時被揭露沒有人能夠預知,除非魏子玫離開,否則他得終日活在兒子知道事情真相的恐懼中,所以魏子玫必須盡早離開,才能保住秘密。

  「你們別再說了,等我完成我想做的,這件事自然會平息。」震桓不想再談這件事。

  「兒子啊!我和你父親是擔心你又受那個女人的騙,當年好不容易打發她走,現在你又帶她回來……」姚母自顧自地說著。

  「打發她走?」耳尖的怡立刻打斷母親的話,她告訴她的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我的意思是……」姚母接不上話來。

  「你母親的意思是魏子玫並不是真心愛震桓的,若不是給她想要的土地,她可能就會一輩子纏著他。」姚立源趕緊接口。

  「可是媽不是一直說子玫是貪圖姚家的富貴?」怡盯著以老奸巨猾著稱的父親。「如果子玫真如母親所說的是貪圖姚家的名利,那她又怎麼會為了一塊土地放棄姚家的金山銀山?」

  「這……」姚立源橫了女兒一眼,白養了這個女兒了,胳臂直往外彎。

  震桓則一副看好戲的等著看父親如何自圓其說,這是他第一次對五年前的事產生懷疑,但是他讓自己站在客觀的角度,以免再次被父親說出的真相所傷。

  「我是故意讓震桓相信魏子玫只要土地,因為……」姚立源看了兒子一眼,然後歎了一口氣。「我以為這麼做對震桓是件好事……」

  「拆散一對戀人叫做好事?」怡的反應太過火了。

  「難道要到最後讓震桓自己發現魏子玫愛的是另一個男人?」姚立源顯得有點激動。

  「我不相信,子玫根本沒有和其他男人交往。」怡一點也不相信父親的借口。

  姚立源不在乎女兒的想法,他面對著不語的兒子。「當我知道你和魏子玫交往時,曾派人調查魏子玫,查到的是她和你交往的同時還和一個名叫陳欽智的男人交往,而且兩人交往已多時,我派去調查的人甚至還查到他們正共謀欲從姚家得到孤兒院的土地。」

  陳欽智?是他在醫院見到的男人嗎?震桓猜想著。

  「爸,當時你大可將事實告訴大哥,為什麼浪費一塊土地打發子玫離開大哥?」怡針對事情的盲點提出疑問。

  「當時震桓和那個女人打得正火熱,魏子玫甚至已纏著震桓和她結婚,如果我說出這些話,震桓不會相信我的,而且,魏子玫也說了,她拿到土地所有權就會離開震桓,我相信她,可是沒想到……」

  「五年後她又出現在姚家。」怡嘲諷地說著。

  震桓聽夠了這些無法幫助他理清頭緒的對話,突然起身。「我吃飽了。」

  「震桓,你才吃那麼一點!」姚母看著兒子碗內幾乎沒有動過的飯。

  不理會母親,震桓走出餐廳。

  姚立源不悅地看了女兒一眼。

  「爸,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講的那些話,但是請相信我,若我不說,往後我一定會後悔的。如果事實是你們在操控一切,我敢說你們也會後悔的。」說完,怡也起身離開餐廳。

  一桌豐盛的晚餐,到最後又幾乎原封不動地被收了起來。

  ※        ※        ※        ※        ※

  震桓端了一碗特地吩咐王嬸準備的海鮮粥來到二樓房間。

  這次他不再直接闖進,先有禮的敲門。

  子玫打開門見到消失三天的他立刻武裝起自己,她往後退了一步,他的突然出現帶給她莫大的影響,卻只能靜靜地瞪著和三天前不大一樣的他。

  「你沒下樓吃晚餐,所以我叫王嬸幫你煮了一碗粥,你趁熱吃了。」震桓在她退後一步時走進房間,然後把手中的碗放在茶几上。

  子玫用一雙帶著距離的冰眸跟隨著他移動。「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王嬸告訴我,你一整天都待在房間沒有下樓吃飯,中午她幫你準備的午餐也都沒動一口就退回去。」震桓望著她臉上帶著防備的表情。「你身體才剛復原,不吃東西,你是想再住進冰冰冷冷的醫院是不?」

  他不只是態度變了,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放柔,這樣的他就像是記憶中的他,但是子玫沒有被迷惑,她沒忘記她出現在這金造的牢籠的理由,她更一刻不敢忘他口口聲聲的報復。她睨著他想在他臉上找出是什麼改變了他。

  「先放著好了,我過一會兒再吃。」子玫關上門,走到起居室另一張單人沙發坐下。

  「也好,海鮮粥才剛煮好還很燙口,等涼一點再吃。」他的口氣還是一樣柔順。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對望著。情況變得尷尬,圍繞在兩人間的氛圍更顯得有點曖昧。曾經如此熟悉的戀人,現在卻不知該和對方說些什麼。

  時間在一片靜默中流逝,還是有人打破這一片僵持的氣氛。

  「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

  子玫閉上嘴,震桓直盯著地的臉,然後他做出一個令子玫驚愕的動作,他移動身子和她擠在一張單人沙發內。

  「你……」子玫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先說。」對於兩人之間親密的接觸,他一點也沒有感到不自在。

  子玫發現他神色自若,如果他可以,那她有什麼做不到的,所以她逼自己冷靜面對他。

  「你如果還有別的事要忙,請自便,別讓我耽誤你。」她冷硬地說。

  「你不想和我相處?」她的態度已經是那麼地明顯,他卻還是問出口。

  「我不想耽誤你的事。」她撇開臉。

  震桓沒有被她刻意築起的冷漠距離影響,五年前他可以融化她內心的冰山,現在也可以,而且只要一想到融化之後所得到的熱情,他不自覺地又打起精神面對她。

  「子玫,當年你為什麼要離開我?」他靠得她更近。

  子玫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那件事,一顆心一時無法承受地整個揪在一起,她痛苦地閉起雙眼,感受那段殘忍的記憶重新被揭開,和當年一樣她只能無助地讓傷痛鑽進她毫無防備的心。

  「震桓,事情已過去那麼久……」她知道她無法再對他扯一次相同的謊言。

  他雙手抓住她打著輕顫的小手,肌膚突來的接觸讓子玫更慌亂不安。「這五年多來,我沒有一天不希望那一晚你對我說的話都是假的,沒有謊言,沒有傷害,更沒有心碎的分離。」

  她不斷地搖頭,似乎不能相信從他口中說出的話。

  「子玫,看著我。」他的手一用力,直到她抬眼望著他。深邃黝黑的眸子不再盛載無情眸光,俊美的臉龐不再冷峻。

  子玫又何嘗不是。每當夜深獨自飽嘗謊言欺騙他的折磨時,她何嘗不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兩人的愛依舊存在。

  望著他不再冰冷的深眸,她多希望能拋開過去重拾美好,她會用滿心的愛撫平他所受的痛苦,雙臂緊緊地擁抱著他再次對他說愛他。

  但是現實中是不可能有夢想。年輕時的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愛他,五年的成長教會她感情用事只會讓她陷入另一段理不清的糾葛中。

  「我以為你會和呂亮璞結婚。」子玫從他微愣的表情中抽回自己的手。

  震桓對她這個疑惑感到不解,她是從何處得知他和呂亮璞的婚約?

  「亮璞是個好女孩,可是我配不上她。」他又重新握著她的手。

  「姚家和呂家若結合,一定會成為政商兩界的大事。」她自顧自地說著。

  「可惜我沒有兄弟,否則這樁姻緣一定會結成。」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難以想像姚家第一代和第二代對這椿親事是如何的樂觀其成。

  「你應該接受呂亮璞的。」她希望他能幸福。

  「我的心裡只有你魏子玫的存在。」他直望進她的明眸。

  他的表白讓子玫揪緊的心更加無所適從,她緊閉著雙眼,表情沒有一點喜悅,一顆心沉甸甸地。

  「震桓,我配不上你。」當年如果她夠理智,不讓他的愛動搖她的堅持,那麼所有的傷害、折磨就不會發生了。

  「五年前你就是用同樣的借口拒絕我,但後來事實證明你錯了。」他和五年前一樣堅持。

  「不,是你錯了,後來的事實只證明我是為了錢而接近你。」如果謊言可以逼他離開,那麼就讓她再次當起無情殘忍的人吧!

  他的心微微一震,臉上閃過一絲苦楚,但隨即被他壓下。他的手將她往後的身體拉近,不假思索地欲吻上她的紅唇。

  子玫用理智推開他靠近的身體,急急的起身,忘了受過傷的左腳還無法活動自如。

  震桓伸出手將她往下墜的身子接住,兩人一起跌向鋪著長毛地毯的地板,他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她的左肩,避免她再次受傷害。

  「子玫,你有沒有受傷?」震桓發現她的表情痛苦,以為自己抓痛了她。

  他為什麼要這麼的溫柔?她寧願他冷漠,寧願他對她無情,好過往後的傷害。

  「震桓,不管我們之間曾有過什麼美好或痛苦的記憶,那都已經結束,你不該再執意掀起一段不可能的關係,我們……是不可能的……」子玫在被他緊緊擁住前抓住僅存的理智說道。

  「子玫,你可知道我恨了你五年,可是在我的心中卻有一份比恨更強烈的感覺,若不是這份感覺支持著我,我早就因恨你而崩潰了,這份感覺就是……」他已分不清這些話是出自何種感覺。

  「別說,求你別再說了,我承受不起。」子玫在他懷中猛烈地搖頭,感受著用來保護自己的防備在他強健的懷中一層一層的瓦解,再多的堅持也抗拒不了他,她再次淪陷在同個感情漩渦中。

  震桓的手臂緊緊地擁住她,有形的軀體是在這個房間,思緒卻飄到不知名的遠方,懷中的人兒是如此的熟悉,味道是那麼的甜美,有那麼一刻他完全沉浸在往日的記憶中,任由曾經擁有的感情充斥他干個的心,忘了接近她的唯一目的,忘掉所有的報復。

  他享受這靜謐的時刻,感受著愛情在他的控制下重回到兩人之間。

  子玫的理智告訴她這樣是錯的,她該抗拒這份不屬於她的溫柔,當那熟悉的安全感又重回她心上時,她竟變得貪婪,不滿足地想再攫取更多,心又再次背叛理智淪陷在他的溫柔裡。

  這段不被允許的愛終究要經過重重難關,首先則是考驗兩人之間的信任。

  ※        ※        ※        ※        ※

  子玫在淡淡的晨光中甦醒過來,她安靜地躺在舒適的床上,心中漲滿不真實的感覺,那感覺既甜蜜又苦澀,彷彿還不太能相信他竟能如此輕易地原諒她曾經傷害過他,他又回頭重拾失去的愛。

  他的好讓她不自覺地想起暫時不能現身的小乖。

  她是在他離去後的一個星期發現自己懷孕,知道懷孕的那一刻她不能控制地哭倒在木板床上,哭過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必須把孩子拿掉,她不能讓未出世的孩子在他人生尚未開始時就被賦予不公平的命運,她不能讓孩子一輩子冠上私生子的名號,所以她拿出無比的勇氣來到一家婦產科醫院。

  但是當她站在醫院的育嬰室外面時,一個個可愛的小嬰兒卻讓她打了退堂鼓,她撫著尚未隆起的小腹,那裡孕育著她和震桓愛的結晶,就算他已不再愛她了,小孩仍舊是在愛的環境中來到這個人世間,未來孩子可能得不到父親的愛,可是她一定會給孩子滿滿的母愛,她會用她的一生呵護這個孩子。

  當她決定生下肚子裡的孩子後,立刻辦休學回到桃園,在孤兒院附近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做為她和孩子未來的家。

  剛開始的生活很艱辛,身上僅有的一點積蓄逼得她必須挺個大肚子工作,直到孩子臨盆的前一刻。孩子生下後一個星期,她又開始拚命的工作,孩子則委託院長媽媽幫忙照顧。為了給孩子安穩的生活,她夜以繼日的賺錢,在小乖滿兩歲時,他們母於倆的生活才算真正的上軌道。

  她一直刻意和姚家人保持距離,從院長媽媽那裡她知道怡找過她幾次,最後在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下,時間一久怡也就放棄了。沒想到她出車禍的消息上了報,又將她帶回震桓的生活裡,徹底顛覆她平靜的生活。

  子玫微微側過頭,看著身邊的他熟睡的容顏。她曾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想到命運之神卻對他們倆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硬是將不同命運的兩個人用一張無形的網網住。

  看著這張就算過一百年也忘不了的俊臉,子玫不得不承認,她一直沒忘了他,對他的愛只是被她深藏在心裡,從不曾消失。再回到他的身邊,那份深藏的愛宛如被啟封的箱子,而掩蓋了所有的傷痛。

  子玫抬起仍感覺酸疼的左手,牽動左肩的痛處時令她輕蹙蛾眉,她遲疑了一秒才撫上他似孩子般的睡顏。

  「震桓,你絕不會知道這輩子我有多麼地愛你。」她用如耳語般的低聲傾訴愛語。

  對他的愛強烈得連她自己都感到害怕,但是這份愛對她的自信卻一點幫助也沒有,五年的時間沒有讓兩人之間的差異縮小,反而更加擴大,大如鴻溝的差距永遠也無法跨越,就算是再多的愛也消弭不了的。

  子玫的手自他飛揚的劍眉往下移向他豐厚的雙唇,她記得品嚐它們的味道,記得它們的柔軟和溫暖,一個輕輕碰觸帶回往日甜蜜的回憶,也喚醒沉睡中的他……

  震桓反射性動作伸出手抓住打擾他睡眠的東西。

  「啊……」一陣鑽骨的痛楚令子玫無法自制地低喊出聲,一顆顆汗珠由額際冒出。

  震桓完全清醒過來,在看清楚手上抓住的東西時,他猛然坐起身。

  「我抓痛你了。」見到她臉上的表情,他緊張的問。

  「還好。」她試著忽略肩上如火燒般的痛楚,但似乎不怎麼成功。

  「我看看。」他推開她的棉質睡衣,露出穿著復健背帶的左肩,背帶因一整晚的睡眠而微微斜了一邊。

  子玫沒有拒絕,方纔那一瞬的刺痛已慢慢減緩,她一動也不敢動地盯著他赤裸的胸膛,感覺到他伸出手輕輕調整她肩上的背帶,他的手似羽觸般的移動,由肩膀到頸間再到頸下的鎖骨,手所經過之處,欲望如雨點而下。

  子玫靜靜地承受已走樣的折磨,極力控制自己不讓那難以忍受的輕顫洩漏出來。

  震桓發現她臉上起了微妙的變化,以及那微喘的呼吸,手更自然的撫上她光滑的頸背,用掌心按摩她僵硬的肌肉,一手自動攪在她腰後,讓她更貼近他。

  耳朵聽著她小口小口地喘著氣,如同千百隻蠱蟲鑽進他的心,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差點背叛他而去。這是一場情欲遊戲,也是由他掌控著,他很清楚該怎麼玩這場只准贏不准輸的遊戲。

  他親暱地吻著地細緻的頸背,從她口中傳來的抽氣聲令他滿意自己在她身上灑下的魔咒,外表冷漠、難以接近的她,內心如活火山一樣熱情,只要他用對方法。

  「震桓,你……你不是應該上班了嗎?」子玫抓住理智的尾巴,好不容易讓自己保持清醒。

  「時間還早。」他把她的睡衣又推開了一點,用行動證明時間真的還早。

  子玫深深吸了一口氣,試著找回更多的理智。她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電子鐘,差十分就七點,已經不早了。

  「震桓,你再不起床準備……」她的聲音在感覺到他的雙層移到胸前時,自動消失。

  他空出一手摀住她的嬌唇,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閃著熾烈的火焰直望進她尚見退縮的明眸,四目相望時,他眼底燃燒的欲望幾乎帶走她凝聚的理智。

  他的手指輕輕描摹她的唇形,除非她自動投入他的懷中,否則這場遊戲所帶來的短暫勝利根本無法滿足他復仇的心。

  「你昨晚說過不會強迫我的。」她在自己快要失去理智時,冷靜地說道。她知道若再晚一步,她就會心甘情願的和他發生關係,但是在她的心還未完全準備好時,她不想讓自己在事後有後悔的機會。

  「天知道,我為什麼要同意那個蠢約定!」震桓在她裸露的胸前喘了一口氣。

  「震桓……」她想問他是否還好,卻開不了口。

  「你說得對,我是該準備到公司了。」震桓離開那令他沉迷的美色,深深吸進一口氣調整不穩的呼吸。

  他下了床,走進更衣室,二十分鐘後再出來時已是西裝筆挺。

  「我已吩咐過司機,十點送你到醫院做復健。」震桓在床邊坐下,從皮夾裡拿出一疊花花綠綠的大鈔。「復健完後,司機會送你到一家精品女裝店,儘管挑你喜歡的衣服、首飾。」

  「我不想要衣服、首飾。」子玫沒有接過他遞過來的鈔票,因為她的心裡正浮現他說過的話,他想以金錢物質滿足她。

  震桓拉過她的手,將鈔票放在她的手心上。「晚上你要和我參加一個宴會,而我發現你似乎沒有正式的晚禮服,所以我希望你能買一些正式的衣服,然後陪我出席宴會。

  「宴會?」子玫瞪著手心上的錢,喃喃地說著。

  「是一個商務上的宴會。」

  「可是……」她不知道該不該和他一起出現在公開的場合。

  「別可是了,宴會八點開始,七點司機會送你到公司……」

  子玫沒有仔細聽完他的吩咐,她的耳中只接收到一句:司機會送你到公司。他不回來接她,而是要司機送她到公司,就好比隨傳隨到的伴遊女郎!

  「晚上見,拜。」他在她頰邊印下一吻。

  子玫點了個頭,見他消失在門後一雙明亮的眼眸頓時籠上一片陰影,手心上的鈔票讓她感覺無比沉重。

  她還能期待什麼?找回那段逝去的愛?理智不容許她抱持這種期待,而情感卻是那麼地需要他的愛,兩相衝擊下,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未來的日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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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4 02:36:03
第八章   

  子玫剛結束一段復健運動,微微喘著氣坐在一旁的長椅上休息,過一會兒還有左肩的復健,一想到肩膀的復健,兩道秀氣的柳眉不禁要皺在一起,又不能偷懶摸魚,復健師已等在一邊,只等她稍做歇息後馬上就要開始。子玫不想耽誤復健師的時間,所以用一條毛巾輕擦了下額上的汗珠後,隨即起身繼續這段漫長又磨人的復健運動。

  子玫配合復健師要她做的動作,手臂上下平舉九十度,停了幾秒然後放下,又酸又疼的左肩逼出她更多的汗水,子玫只能藉著用力吸氣來減緩痛楚。

  十五分鐘的復健運動以蝸牛的爬速結束,子玫和復健師預約下一次復健時間後就走出醫院的復健室,司機早已將車子停在醫院的大門口等她。

  子玫調整一下右肩的背帶,走向車子時,一聲清亮童稚的聲音在她右方響起。

  「媽咪。」小乖小跑步來到子玫身邊。

  「小乖?」子玫驚訝地看著多日未見的兒子,不顧左腳的傷蹲下來接住小乖衝撞而來的小身體,差點承受不住地跌坐在地上。

  「媽咪,我好想你。」小乖緊緊摟住子玫的脖子,似乎怕媽咪又消失不見了。

  「寶貝,媽咪也好想你。」兒子的話讓子玫紅了眼眶,她用右手抱著兒子,整張臉埋進兒子的胸前吸取他身上的輕爽味道。

  「子玫,你的腳要不要緊?」怡不想打擾這對母子的親密時間,但她擔心子玫的腳無法承受她身體的重量,於是出聲提醒她。

  子玫慢慢抬起頭來,眼眶微微濕潤,她瞅著立於眼前的好友,知道是她將兒子帶來以慰她思子的心情。

  「怡,謝謝你。」子玫衷心地感謝道。

  「你起來吧!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小乖,我們去麥當勞好不好?」怡知道所有的小朋友都喜歡去麥當勞,小乖當然不例外。

  「媽咪也一起去嗎?」小乖看著這個一直要他叫她姑姑的阿姨。

  「媽咪當然也和我們一起去,小乖不是很想媽咪嗎?媽咪也是很想小乖,所以我們帶媽咪去我們上次去的麥當勞好不好?」怡將子玫肩上的包包拿了過來。

  子玫先是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好友,她不知道怡會花時間和小乖相處。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和我的侄兒相處有什麼不對的?」怡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放心,家裡的人還不知道小乖的事。」

  「我去和司機交代一聲。」子玫不想放棄和兒子相處的時間,買衣服的事可以晚一點再去,而且她還可以的怡一起去,當然兒子也會和她們同行。

  ※        ※        ※        ※        ※

  子玫和怡的視線透過玻璃一同落在在遊戲間玩得正高興的小乖身上,兩個大人感染了小乖的喜悅露出了笑容。子玫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卻引來怡以異樣的眼神看她。

  「小乖和大哥長得好像。」怡將視線移回遊戲間正從溜滑梯往下溜的小乖。「大而有神的眼睛、挺直的鼻、豐厚的雙唇,還有耳後那兩綹微翹的黑髮。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大哥的頭髮也是那樣,很久以前我聽爺爺提過,那是生為姚家男人的標誌。」

  子玫沒有回答怡的話,但是她的話卻將她帶人記憶的洪流。那時震桓和她以一個月的時間為限讓彼此想清楚,結果子玫屈服在震桓的堅持下,終於不顧世俗傳統的眼光,勇於追求真愛。

  那晚子玫對他獻出清白的自己,震桓也將她視為今生最珍貴的寶物小心地呵護在掌心裡,在經過令人震撼的性愛後,她和他面對面側躺在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她的手指劃過他濃黑的劍眉,輕玩著他大大的耳殼,然後她發現耳後那幾綹卷俏的黑髮。

  「我第一次看見自然卷的頭髮捲得這麼自然。」她邊玩著他的頭髮邊說。

  「從小就是這樣。」震桓輕撫著剛才被他吻得又紅又腫的雙唇,那甜蜜的味道彷彿還留在他唇上,讓他意猶未盡。

  「只有耳後是自然卷耶!」子玫像是發現什麼稀奇的事一樣。

  「應該是遺傳的。」他有點心不在焉,手又不安分的往下,探進薄薄的被單裡,識途老馬似地自動找上最佳位置。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情欲洗禮的子玫,初經人事的她知道他臉上的表情代表著什麼,她的手隔著被單按住他不安分的手繼續往下探索,即使心上那一陣騷熱已令人難耐。

  「可是怡的頭髮又直又黑的,不像是自然卷。」她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但好像並不怎麼成功。

  震桓空出另一隻自由的手,抓著她另一隻手,翻了個身。子玫被他一個使力整個人躺在他強健的身體上,手上有力的桎梏讓她無法移開。

  「震桓?」她很快地感受到身下的他散發著難以抵擋的熱力。

  「也許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怡。」他露出一個充滿情欲的笑容。

  「什麼……」子玫眼睜睜地看著理智向她說拜拜。

  正當她還在慶幸兩人之間還有著一張薄薄的被單,雖不足以抵擋他的猛力,但只要兩人還壓著它,它的基本作用就還在。才剛這麼一想,身下的被單竟然不翼而飛,兩具赤裸的軀體以不留縫隙之姿緊貼著。

  子玫掙扎地想從他身上離開,但是愈掙扎她發現他的臉色像是打過一場激烈的戰爭一樣愈是難看,她完全沒有想過白己是如此輕易地挑逗著他的理智,瓦解他的自制力。

  「別動。」震桓雙手圈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難看。

  「我應該起來了。」子玫不敢看他,更不敢去想身下勃發的男性。

  「再等一下。」他扶著她的腰身輕輕地抬高,直到……他的表情一變。「再一下……」

  子玫閉起雙眼感受著那足以融化她四肢百骸的酥麻感。

  「這感覺就算是過了一百年,我還是不會忘記。」他的唇拂過她的額際。「子玫,我愛你。」

  身體自然的反應令子玫雙頰緋紅,她的視線迎上他的,在他眼中見到奔放的熱情。

  震桓,我愛你……她對他說出愛的誓言。

  「子玫,子玫。」怡發現身旁的子玫神情有些恍惚,連叫了幾聲都不見她有反應,索性伸出手搖晃著她,欲將她游離的思緒拉回現實。

  記憶是甜美的,而現實卻讓她無所適從。

  子玫緊閉著雙眼一秒,將記憶所帶回的感覺趕出心坎,然後她睜開雙眼面對替她憂心的好友。

  「你沒事吧?」怡盯著她微微發白的臉色。

  「我沒事。」子玫回了一記虛弱的笑容。

  怡並不相信她真的沒事,可是她沒有深入的追究方才令她失神的原因,她看了看她,子玫的視線一直跟隨著在遊戲間玩耍的小乖,母親的天性完全在她臉上流露出來。

  「這幾天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談一些事情。」怡收回視線落在子玫的側臉。

  「和我談一些事?」子玫看著她。

  「是關於你和大哥的事。」怡相信那天在辦公室大哥對她說過的話子玫並不知情,在這樣的情況下子玫又是出於何種理由答應大哥和他一起回姚家呢?「大哥對你……」

  子玫輕輕攪拌加了糖的熱紅茶,看著逐漸形成的小漩渦,她放開攪拌棒,攪拌棒卻依舊隨著漩渦而轉動。這樣的情況就好比是她,只能隨著這股牽引的洪流將她帶領至一個陌生的世界,失去自我的她只有隨波逐流。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實話,子玫猜不出,也不想去猜測他對她是出於何種感覺。

  怡不願說出她所知道的事,怕事實會傷害了子玫。

  「子玫,我認為你可以將孩子的事告訴大哥。」或許知道子玫幫他生了個孩子後,大哥就會改變原來的想法也說不定。

  「時候還未到。」子玫並不十分確定震桓是否真的已忘卻所有的恨,而不管他對她的恨是存在或消失,既然怡已知道小乖的事,那麼這就是一個隱瞞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何時該讓震桓和姚家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子玫不確定,只知道現在絕不是時候。

  「子玫,」怡對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知道該如何放口,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你……有沒有想過和我哥重新開始?」

  子玫直視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將視線移回和怡四目相交。

  「怡,五年前我天真的以為只要兩人相愛,所有的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而忘了現實殘酷的一面。」子玫虛弱地歎息,深邃的眼眸令怡看不進她的內心。「五年後的現在,問題還是存在,而相愛的兩個人只怕已禁不起現實的考驗。」

  怡清楚何謂現實的殘酷,更清楚經過五年的時間一切還是沒變。

  「也許……你可以讓我大哥和我父母親知道小孩的事……」她說出一個也許可以變通的辦法。

  「你要我利用小孩回姚家?」子玫瞠圓雙眼。

  「我相信一切會順利的。」在她的心裡卻不是這麼有把握。

  「也可能會是和順利完全相反的事發生。」子玫不得不這麼想。「怡,我很感謝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但是這不代表你的父母親就會接受我,或者我生的孩子,小乖還小,我得替他著想。」

  「只要我哥能接受你……」

  子玫笑著搖頭,笑容中有一抹揮不去的愁緒。

  「怡,我一點也不在乎震桓是否會重新接受我,或者我是否進得了姚家。五年前我選擇離開震桓時,就不認為我和他會有再見的一天,當時我更沒想到我的離開會對他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子玫對著在遊戲間內對她高聲歡呼的小乖揮揮手。「如令命運將我和他重新繫在一起,如果從我的身上能讓他得到他想要的報復或任何他想要的,我都會給,只要能讓他心中的恨意消失,我願意做任何事彌補,因為這是我欠他的,是我背叛他對我的愛。但是我絕不會在他對我還有恨時告訴他孩子的事,把孩子扯進這段糾纏不清的關係中。」

  怡聽完這段話,內心不由得一陣抽痛。五年前究竟是發生什麼事讓這對相愛的戀人勞燕分飛?!

  「子玫,我有拜託一位律師朋友調查孤兒院土地一事。」怡非得查出五年前的真相。

  「沒什麼好調查的,土地的確是登記在我的名下。」子玫不想再揭開過往的事,土地是她背棄一個男人的愛所換來的。

  當年子玫以為土地是姚氏集團向呂氏基金會買下的,後來所有手續皆辦好後,她才發現土地是由呂氏基金會登記到她的名下,所以一切都是姚立源設下的騙局,他讓她以為土地已屬於姚氏,逼得她不得不接受他的威脅離開震桓,同時他更讓震桓相信她接近他完全只為取得土地。一段愛情在他無情的撥弄下終於宣告結束。

  子玫不想再提起往事,說出真相對誰都沒有好處,只會讓傷害的範圍更加擴大,當年她的確是為了土地離開震桓,縱使他知道真相還是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那又何必執意要知道真相呢?

  怡卻不這麼想,她覺得她必須查出當年所發生的事,而她也相信真相就快要揭露出來了。

  ※        ※        ※        ※        ※

  子玫神情不自在地挽著震桓的手穿梭在人群中,進行所謂的商業應酬。

  近幾年來幾乎不涉足商業應酬的震桓一出現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尤其是近來商場上盛傳一件未被證實的傳言,那就是姚氏總裁即將由姚氏第三代姚震桓接掌。當年沒有人知曉姚立源的刻意低調處理,縱使是商場上的一件大事,也很快地就被平息,所以近來的傳言讓大家都感到好奇,今晚姚震桓的出現正好可以滿足大家的好奇心。

  震桓面帶自信的笑容周旋在會場上,半認真半開玩笑的答案滿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姚氏即將上任的新總裁以他自身魅力迷倒在場所有人。

  他明顯感到子玫的防禦心愈來愈強,圍繞在他倆身上的話題除了是有關於他重新入主姚氏的動機外,另一個話題就是子玫的身份,知道她不是政商名要的第二代或第三代後,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就又變得不一樣了。

  執意帶子玫出席宴會的震桓清楚面對的是何種場面,他感覺到無法適應的子玫漸漸地縮入用來保護不被傷害的殼內。

  他注意到表情冷漠的她根本無心於這場宴會,即使她身在其中。他草草地結束和某個企業的第二代的寒暄,挽著她的手遠離會場,來到宴會廳的一隅。

  在這隱密角落的後方有一扇落地窗,及地的窗簾擋住了窗外絢麗的夜景,昏黃的燈光讓這個角落自成一個隱密的世界。

  「這裡有張沙發,你先坐下來休息。」震桓扶著子玫在雙人沙發坐下。「站了一整晚,你的腳還好吧?早上不小心拉到肩膀,現在還痛不痛?」他的手放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子玫刻意避開他過於關切的眼神,從他掌心傳來的熱力直鑽進她冷然的心。她微傾向前輕輕地按摩著腳踝,他的手順勢滑到背部,又引起一陣輕顫。

  「可能是太久沒這麼長時間地站著,所以腳有點酸。」子玫藉著說話分散背上那一隻手所帶來的感受。

  「那肩膀呢?」震桓的手沿著她的脊椎到她頸後,再移到左肩的傷處,溫熱的掌心熨貼著她微涼的肌膚。

  「很好。」子玫挺直背脊,拒絕讓肩上的大手騷動她的情緒。

  震桓在她身旁坐下,雙眼緊瞅著她的惻面,直看透她用來保護的冷漠。「我有沒有說過今晚的你非常漂亮?」他傾身附在她耳邊,熱熱的氣息吹拂在她嬌嫩的肌膚上。

  他語氣之溫柔,令子玫咬住下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震桓……」子玫困難地嚥下口水,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可以自己在這裡,你是不是應該回宴會上了?」

  「我只想在這裡陪你。」震桓的手又移回到她頸間,手指觸摸到她頸動脈的跳動,感受到她不穩的心跳。

  「你是這場宴會的焦點,你若消失,大家會感到很可惜的。」她隨便編了個他該加入宴會的理由。

  「這五年我不曾參加過所謂的商業應酬,今晚突然出現,會場上的賓客當然會對我好奇,不過我敢說他們更好奇我身邊的你。」震桓笑笑,一點也不驚訝自己對她還有如此強烈的影響力。

  「他們只是訝異如此平凡的我竟然可以站在你身邊!」子玫扯了個淡淡的笑容。

  「你在意他們的眼光嗎?」他壓下心底那因她而生的蠢動,他差點就伸出手抹去她臉上那難以忽略的愁緒。

  她原本就不屬於他們的世界,兩個平行的世界不會有交集,她又何必去在意他們毫不掩飾鄙夷的眼光。

  「也許是你該在意。」宴會上的賓客用鄙視的眼光看著她,轉向震桓的眼光卻帶著惋惜。惋惜如此優秀的青年卻被一個身份地位皆不配的女子纏上!

  「我只在意你玩得開不開心。」心底那對她而生的憐憫愈來愈讓他忽略不了,他幾乎要忘了最初的目的是報復。他的溫柔在她看似平靜的心湖吹起一絲漣漪,輕輕地泛過防禦的堤防,氾濫著她隱藏而起的感情。她側著頭對上他注入深情的眸子,漸漸地想再排拒他的柔情的堅持變得不堪一擊,情感快要衝破層層防備對他展開愛的羽翼,但是一直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現實卻又教她卻步。

  「我很開心。」她說。

  「你的表情告訴我的卻不是這樣。」震桓支起她瘦尖的下頷,純真甜美的臉龐一點也沒變,五年的時間只在她臉上增添了一抹歷盡風霜的成熟。

  「表情是最容易說謊的。」也是唯一可以保護自己不被傷害的武器。她若有所思。

  「的確,表情是會說謊的。」震桓想起的卻是五年前殘酷的記憶,一顆心失速地墜入黑暗的地獄,方才對她而生的溫柔在剎那間又消失,一時不察而開放的心門也迅速地關緊。

  我在地獄的生活太過冷清,需要一個伴來陪我,而這個伴除了你之外,似乎沒有更好的人選。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忘掉她對他做過的事,「愛」絕不可能再在他倆之間發生。

  「你不用留在這裡陪我。」子玫抬眸,懷著恨意而來的他讓她深感不安,而改變過後的他卻溫柔得教她不知如何以對,理不清的思緒甚至分不出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為什麼我感覺你是刻意和我保持拒離?一如我們剛認識時,你總是刻意戴起一張冷漠的面具對我。」震桓收起幾乎將他吞噬的痛楚,伸手輕觸她柔嫩的粉頰,再次扮演起復仇的角色。

  「就如同那時我所堅持的理由。」五年前無知的她以為有愛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他又何嘗不是?但是現在的她不再是那個無知的小女孩,兩人之間的藩籬還存在著,而且這道藩籬愈築愈高愈堅固,不再是愛可以摧毀的。

  「你仍舊觀念傳統,附加在我倆身上的差距仍舊存在?」他問。

  「它沒有理由平空消失。」今晚這場宴會更加深她的想法。

  「我仍是那句老話,我就在你面前,你仍舊堅持你所認為的距離存在嗎?」他用雙手捧著她的雙頰。

  子玫望進他銳利如鷹的黑眸,感覺自己堅持的心慢慢對他撤防,她深愛這個男人,不管是在五年前或是在現在,明知這艘愛之船隻會帶領她駛向毀滅之途,她仍舊不顧一切地投身向他。

  「震桓……」

  時間彷彿靜止一般,只容得下他一人,愛情的力量超越了世俗。而震桓被理智操控的心也暫時放下報復的念頭,眼底難得的溫柔全為她一人流浪。

  如果能拋下世俗的一切……「震桓。」一道威嚴的聲音喚醒兩人。

  震桓的視線停在子玫的臉上一秒,才看向眼前身著深色中國唐裝,頸間繫著一條白色圍巾,白髮蒼蒼、身形已顯現老態的長者。這位面帶威嚴的老人不是別人,他正是主掌呂氏金融財團大權的呂大年,而立於呂大年身旁的則是看得出是被迫面對這一幕的呂亮璞。

  一時間尷尬的氣氛濃烈得化不開。

  「原來是呂老,你也來參加今晚的宴會。」震桓客套的問候。

  「震桓,你不也一樣,上次聽亮璞說起你拒絕陪她參加宴會的理由是你從不參加宴會,沒想到才事隔沒多久,你就打破自己的信誓旦旦,看樣子應該是身旁這位美麗的女伴讓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吧!」呂大年的眼光瞟向子玫。

  「我對呂小姐就如同大哥對妹妹一般,如果陪她參加宴會,宴會上的流言恐怕會對呂小姐造成困擾,為了呂小姐好,我只好婉拒她的邀請。」震桓有禮的回答令呂大年答不上話來。

  「今晚既是大家分別攜伴前來,應該就不會有你顧慮的困擾,那你是不是就可以和亮璞跳支舞?」呂大年的口氣不容震桓拒絕。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都已表明不和亮璞沾上一點關係,還硬是不放棄製造兩人相處的機會。震桓只好揚起笑容。

  「子玫,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馬上就回來。」震桓故意在子玫的臉頰上印下一吻,然後才挽著似乎是因他的輕易答應而驚愕的呂亮璞,一同走進設在宴會廳前方的舞池。

  獨留下子玫和一臉有話要對她說的呂大年。

  ※        ※        ※        ※        ※

  呂大年盯著這個和亮璞年紀相當的女娃,暗忖著她究竟有什麼魔力可以讓曾受過她傷害的男人再回到她身邊?今晚見到她之後,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姚成那有著一身傲骨的孫子會被這個女娃迷得團團轉。眼前這女娃外表看似柔弱,但從她那雙和一般人不一樣的淺棕色瞳眸所透射出的堅毅,這樣的女人絕不是一般男人能抗拒得了的,在她身上他隱約看見自己年輕時的影子,身上總有一股絕不被現實打敗的骨氣,她的眼神更讓他想起二十幾年前被他趕出呂家大門的女孩!

  「你就是魏子玫?」今天她若換個角色,不是震桓所喜歡的女人,呂大年一定會喜歡這個女娃。

  「我是,呂老先生你好。」子玫迎視他帶著打量的視線。

  「你沒有遵守五年前的約定。」呂大年開門見山的指責道,一點也不隱瞞自己也是當年事件的主謀者之一。

  「我不明白呂老先生所指的是什麼。」子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孤兒院的土地。」呂大年點明。

  子玫恍然大悟。「您也是那件事的主謀者之一?」

  「為了亮璞的幸福,我不得不使點手段逼你自己離開震桓。」呂大年沒有隱瞞。

  「這樣看來,你們的計謀似乎出了一些差錯,我是離開了,震桓和亮璞還是沒有如你們願的在一起。」

  「就快了,再過不久就可以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呂大年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次他不會再讓婚禮拖延下去。

  子玫看著他佈滿風霜的老臉,在那一刻她竟然無法再對他生氣,再怎麼說他也只是個希望孫女幸福的老人家。

  「只要我離開震桓時,衷心的希望呂亮璞能和震桓做一對令人稱羨的夫妻,她會給予他倆最深的祝福。現在就在她欲和他重新開始,擁抱他的愛時,殘酷的他們又要再一次拆散她和震桓?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補償你。」呂大年提出令人難以抗拒的條件。

  子玫笑著搖頭。難道她真的長得一副缺錢的樣子嗎,不然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她是個掏金女郎?

  「我想要的你們絕對給得起。」如果她的離開對震桓只有好處沒有壞,子玫會走得毫不留戀。她會還著兒子遠走天涯,尋找一個寧靜的地方安定下來。

  「你想要的是什麼?只要不過分,我一定會照辦。」呂大年為了孫女的幸福真的是不計一切。

  子玫羨慕呂亮璞的幸運,上天讓她生於一個富貴的家庭,讓她擁有一個完整的人生,一個踩在彩虹頂端的燦爛人生

  呂大年盯著子玫不語的臉龐。這個女娃的身份或許搬不上檯面,但她絕不是姚立源口中攀名附利的女孩,如果她是他的孫女……他仔細的盯著她愈來愈面熟的五官……他甩去腦中荒謬的想法。

  「我一直把震桓當做是我的孫女婿,亮璞需要震桓強健的雙臂呵護她一生,我也需要震桓來接管呂氏金融……」

  子玫的視線落在遠方的舞池,舞池中只有幾對戀人翩然起舞,所以子玫很容易地就將震桓挺拔魁偉的身影收入眼簾。今晚他一出現在宴會上很快地就成為焦點,他更吸引宴會上未婚女性的欣賞目光,他俊美的五官散發著自信及無人可與之匹敵的君王氣勢,這樣高貴的他又豈是平凡如野花的她能配得上的!

  「呂老先生,請容我先告退,我需要一點新鮮的空氣。」忍著腿上的不適,子玫當起一隻鴕鳥,走出呂大年的視線範圍。

  推開厚重的窗簾,子玫投入寒冷的冬夜,讓寒意包圍著她煩躁的心情,沉澱她被狂風席捲過的情緒。

  呂大年的話徘徊在她心上久久無法散去。

  震桓和呂亮璞的婚禮,真的會在不久後的未來盛大舉行?那是否意謂著她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在這重溫愛情的時刻教她怎能放得開手?!

  ※        ※        ※        ※        ※

  一團曖昧的氛圍跟隨著震桓和子玫回到姚家,雖然一路上子玫刻意和震桓保持距離,但是激情就像出軌的高速火車,將存在的理智撞擊成碎片,剩下來的只有被情感帶領的欲望。

  一進到房間,震桓體貼地為子玫拿開肩上的白色短披肩,一雙帶著魔力的大手在她裸露的雙肩停留了超乎正常的時間。

  「累不累?」他的雙層貼著她小巧的耳垂。

  他的聲音魅惑著子玫的心,熱熱的氣息輕吐在她耳上幾乎癱垮她的理智,她不自覺的閉起雙眼費力的抗拒他所施下的魔咒。

  「不累。」無奈聲音卻洩漏出內心的狂亂。

  「腳疲不疲?」他微微一笑。

  這次子玫聰明地用搖頭回答。

  他扶著她瘦骨磷峋的雙肩,帶她到床榻坐下,自己則單膝跪在她面前,雙手支起她受過傷的左腳,一手托著她形狀優美的小腳,一手輕輕捏按著腳踝。

  「震桓?」她心一驚,沒想到他會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

  「舒服點了沒?」震桓繼續著動作。

  「你別這樣!」子玫搖著頭,一顆脆弱的心無法承受他這般溫柔的對待。

  震桓一見到她緊蹙的雙眉,立刻起身挨著她坐下,撫平她擰緊的眉頭。

  「那麼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他的手順著地秀氣的柳眉往下撫過她嬌嫩的粉頰,來到她打著輕顫的紅唇。「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一直受你影響的心恢復正常?」

  子玫閉起雙眼費力抗拒他深情的眸子,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感情正面臨崩潰,她無法想像當記憶的洪流將她帶往曾共享過的甜蜜時光時,她該如何面對他的深情,美好的記憶是否會將她吞噬!

  「震桓……」她該拒絕。

  「別說。」震桓單手摀住她的雙唇。如果他已失去理智,那麼今晚就讓他忘記所有的仇恨,忘記這一切只不過是報復的手段。

  五年前她逃不開,現在又讀如何逃開他撒下的情網?

  震桓解開她禮服上的拉鏈,眼前頓時出現一片令他讚歎的美景,他的手指輕觸她性感的鎖骨。

  「和我記憶中的一樣美好。」他的手劃過胸罩的外圍,停在中間的鉤扣上。「幫我把衣服脫掉。」

  子玫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尋找到他衣服上的扣子。這是一條不容回頭的路,欲望已佔領兩人的心智,激情已在胸腔內舞動,除了往前走下去滿足渴望外,別無解決的方法。

  子玫赤裸地躺在大床上,震桓急切地脫去身上多餘的衣物後,又回到她上方。

  兩簇激情的火苗在震桓眸中跳動,隨時會狂燃成欲望的火花,他深情的黑眸在她身上做一遍神聖的巡禮,子玫羞澀的撇開臉。

  「看著我。」震桓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把魔琴飄進子玫的心中,她直視進他眼中。「在我們結合的那一刻,我要你看著我。」

  震桓放低身子,拉過她的雙腳圈住他強健的腰身,腰一挺,昂揚的男性進入她緊窒的甬道。子玫臉上的痛苦表情沒有逃過他的眼簾,她的身體產生一股自我的防衛抗拒他的進入。

  該死的,她不該是如處女般的緊澀。震桓的額際因過度的自製而滲出薄薄的汗珠,他用冰涼的臉頰貼著她熱燙的臉頰。

  「子玫,放鬆,很快就會過去。」他在她耳邊哄著,感覺到身體下的嬌軀慢慢地放鬆,甦醒的身體漸漸對他敞開,他才開始律動。

  「啊……」低低碎碎的呻吟聲從她唇齒間逸出。

  隨著他有力的擺動,無法承受的激情令她無法抑制地低喘著。

  激情來得既猛又烈,她在他不曾停下的抽動中達到激情的最高點,隨後他也徹底將自己解放,在她體內撒下熱源。

  震桓大口地喘著氣,在激情的餘溫中漸漸平靜。

  子玫緊緊地抱著他,生理上的滿足使她感到疲憊,在閉上眼睛沉睡的前一刻,她貼在他耳邊傾訴道:「我愛你。」

  又低又輕的愛語,震桓卻聽得真切。這一句「我愛你」沒有帶來該有的喜悅,心反而更加沉重。因為他不曾忘記過她的背叛,即使她現在對他說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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