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魔] 礦仙 (全書完)

青元子

第四百四十六章 留影

恍恍惚惚間，蕭問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也沒在那愣著，而是繼續找了下去。
由于他修的是《紫冥魔武真經》，不論葬魔峽中的環境對外人來說有多惡劣多嚇人，對他來說卻是相當舒服。一個人瞬移、飛行、行走在這里，他就像是行進在一個新家中，甚至覺得有一點點溫馨。

一天，兩天，十天……

半個月后，就算葬魔峽再大，他也已經借著虛界將葬魔峽看了個遍，離譜的是，不僅沒看到南云卿，也沒有看到南云卿留下的任何信息。他不由懷疑，有沒有可能南云卿也根本沒來元道仙界；或者，她一來到此界就遇到了天大麻煩，至今沒有機會來這里……

蕭問既然在這樣瞎猜，當然不會知道南云卿當初在這里等了他多久。不過有一點和南云卿相同的是，他也有的是耐心，至少一時半會都不會耗光，他還可以再找下去。 快客小說kkxs.com

虛界沒有發現問題，興許是虛界根本發現不了，還得靠他親自找遍葬魔峽的每一個角落。他倒是還記著呢，南云卿有那種以陣法自辟“半”界的本事。之所以說半界而不說一界，是因為那樣自辟出來的地方其實并未完全脫離原世界，只要碰到高手，還會被殺出原形。

這天晚上，葬魔峽內難得云霧稀少，而那紅月又剛好滿盈如輪，光輝萬丈，將峽內景物照得頗為清楚。

天上是紅色月亮，低空有淡紫云氣。地面有漆黑群峰，便在這樣的天地之間。蕭問來到了葬魔峽的高空中，再一次全面地打量葬魔峽的環境。

他對南云卿還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完全能看出來南云卿最有可能喜歡哪些地方。

瞬移，然后身上亮起紅光，蕭問在空中化為一道長虹向著葬魔峽最高的那座山崖投去。

很快便落在了崖頂，他開始仔細感受、打量此地的環境。

他其實在來到這里的第二天就來過此處了，沒有任何發現。而這一次，他變得更為耐心。

岸邊面對月亮的方向有不少大小石塊。蕭問行走其間，暗暗想著如果南云卿真的來過這里，會比較中意哪個位置。

某一個時刻，在蕭問腦中，此地的景象竟是和了然峰的東峰重合了。在了然峰的東峰上，南云卿也常常在東峰崖邊，一呆就是一整天。

那里！

蕭問眼睛一亮。大步向著一塊只有三尺高的石頭走去。此時他甚至回憶起來，他之前就來過這里。

這一回，走到石頭前之后，他直接面對著那輪血紅月亮坐了下去，將后背舒服地倚在了那石頭上。由于石頭只有三尺高，他的脖子、腦袋后方其實沒有任何遮擋。

若蕭問有一雙可以看穿時光的眼睛。一定可以看到，約百年前，那個一度帶給他困擾的亦師亦友的絕色女子也曾來到這里，和在坐在了同一位置。

蕭問沒有那樣的一雙眼睛，但是心頭卻升起一股微妙感應。越來越相信南云卿八成到過這里。既然從天機仙界飛升來之后沒來過，那么在更為久遠的年代。她修行尚未大成那會也一定來過。

時光重疊，竟是讓蕭問升起了一種異樣感覺：南云卿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也是從嬰兒，小女孩，少女，成熟女子，修行狂人，一代宗師，亞神這樣一點點成長起來的。

“呼……”

長出了一口氣，蕭問暫時不想再找下去了，便放松了全身，將上半身向后一倚，閉上眼睛，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全身的道力自行運轉，終究通過體表散溢到了背后的石塊中一部分。

那只不過是普通的石塊罷了，根本毫無反應。但是，隨著被蕭問道力浸潤的時間變長，某一個時間那石塊竟是起了變化，和傳說中草木吸收日月精華久了會變成妖精差不多。

蕭問雖然放松了全身，意識卻還相當清醒，立時感覺出了不對勁，將更多的道力主動灌入了那有了靈性的石頭中。這里畢竟是界神盟控制的元道仙界，以南云卿和他的敏感身份，這葬魔峽八成會成被界神盟重點關注，南云卿不可能在這里留下就算是外人也可以發現的訊息，那相于害他。

隨著《紫冥魔武真經》特有道力的加速注入，那平平無奇的石塊中似乎一聲輕響，有什么東西沖破了禁制。

淡紫光流從蕭問背后的石塊涌出，穿過空氣，穿過蕭問的身體，迅速聚在了蕭問身前數尺之外，化為了一個絕世身影立在了那里。

南云卿！

近百年未見，哪怕近日一直在想著這個人，此時親見也難免升起一股陌生感。

不過，這個明顯不是真人，而且并沒有給他太多感慨的時間，這位純由光影凝成的南云卿已然開了口。

“蕭問，我這在里等了你百日，猜想你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問題。我現在要去外面找你，如果你來了，就留在這里等我。”

近百年沒有聽到那個聲音，還是那么平平靜靜的，頗具親和力……一個擁有絕世之姿的女子偏偏有著鄰人一般的淡定、友善，那種怪異終于讓蕭問漸漸找回了點以前的感覺。

我現在要去外面找你，如果你來了，就留在這里等我……

語氣淡然，卻不容置疑，就像是大人在對小孩說話，也像師傅對徒弟說話……

不過，卻又充滿了自信，她說的，便一定會做到！

真是一點沒變啊……

蕭問不由苦笑起來，并在心里暗嘆著，和這樣一個女子相處，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成長到不需要她照顧。而是可以照顧她。

不過，無論如何他還是相當感動的。畢竟，南云卿是去找他了。

便在這時，變化又起，又一波光華從那石塊中涌了出來，注入了前方的光影中。

“近日此界并無其他飛升的消息，也許你并未飛升元道仙界？或者……”說到這時，南云卿已是凝起了雙眉，頓了頓才道。“應是不至于。回來之前我已經打聽過，你和九萬在一起，倒不無飛升妖界的可能。若真是如此，定然短時間內再難相見了。不論如何，我會每隔一年便回這里看看。”

再接著，第三波光華涌入光影。

只是，這一次南云卿的神情已經不是那么淡然。她好像遇到了什么困擾她的事情。

“我需要去此界的西芒山靈臺宗一趟，不知多長時間才能趕回。”

再接著，第四波……

“我要去此界中部末陵的趙家一趟，若你來了，可試著去那里尋我。”

第五波……

“我要到北方汲心谷，與那里的夜夷族碰面。”

再然后就沒了。并且蕭問完全可以從這五波訊息中感受到別的東西。

最明顯的便有兩點，一，南云卿越來越忙，到了后面甚至已經不像最初那么淡然了；二，她八成已經不對還能在此界等到他抱什么期望了……

那最后一波訊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留下的。一時之間蕭問竟是愣在了那里，不知該去夜夷族找南云卿去。還是繼續留在這里等她。

而后他便想出了一個招來，那就是先仔細研究研究這石頭，說不定可以從中推斷出南云卿留下最后一波訊息的時間。

三天后，蕭問翻遍了腦子里的《紫冥魔武真經》，結果卻意外地用另一種手段測知了南云卿留下訊息的時間。

那手段乃是他在月支仙界天之痕中用過的，直接將界力灌注于手上，然后去感知！

他甚至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就是有種感覺，南云卿留下最后一道訊息時應是在五十年前！

也就是說，從那以后，南云卿便再也沒有來過。

蕭問甚至都來不及為他的那種手段而高興，便擔心起南云卿來。五十年間沒有來葬魔峽一次，如果是認為他完全不可能來了，那倒沒有什么，但是，有沒有可能她遇到了什么事？

估計再留在這里也等不來南云卿了，蕭問很快就有了決斷，去那沁心谷看看！

想到便做，蕭問竟絲毫都不停留，直接向著葬魔峽外沖去。

一個半月之后，蕭問來到了元道仙界北方的沁心谷，他見到了那夜夷族，卻并有急著去找聽消息。只因那沁心谷只是一個面積不大的小谷，而那夜夷族也像是一幫化外之人，頗為排外！他如果直接就在谷中打聽南云卿的消息，說不定會出什么亂子。

然后他就以一個游方修士的身份留在這里，慢慢地融入了沁心谷。

可惜的是，在這里住了整整一個月之后，他也并未得到有關南云卿的任何消息。

要再想更進一步，就只能去找夜夷族的高層了。但是，南云卿最后一次正是來了這里，連能沒能回去都不知道，蕭問實在不想主動送上門去，如果夜夷族會對他們不利的話。

而后還是九萬給蕭問支了個招，九萬問他，何不先去那靈臺宗和趙家看看是怎么個情況。

蕭問也覺得這未必不是個旁敲側擊的好辦法，便立刻往此界中部末陵的趙家趕去。

很快到了末陵，稍一打聽，竟是得到了一個讓他愕然的結果：末陵根本就沒有什么趙家！至少，沒有一個值得關注的趙家。

末陵總共才那么大，若所謂的趙家并不是一個大家族，那得小到什么程度？南云卿找一個小小的趙家干什么？普通的姓趙的可就多了去了……

再打聽！

僅僅是到了末陵的第二天，蕭問便得到了一個與第一天截然不同的答案。

第四百四十七章 靈臺

    末陵趙家至少有兩三百口人，卻於一夜之間不聲不響地消失了，這是否和南雲卿有關？

    如果有關，是全被南雲卿殺了，還是全被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以蕭問對赤霞宗的了解，她鐵定是不會做出將人一家老小全部斬殺的事了，那麼八成是把那些人全帶走了。

    當然，前提是趙家的消失確實和南雲卿有關。

    以此為前提，蕭問又忍不住想，以元道仙界如今的情況，幾乎是所有修士都歸於界神盟一家，南雲卿要想真的神不知鬼不覺把一種個家族帶走，還真是一件相當有難度的事。

    於是他繼續打聽了下去，總覺得應該能打聽到些什麼，結果七八天過去了，連入室竊聽的手段都用上了，愣是一無所獲。

    蕭問立馬離開了末凌，向著西芒山靈臺宗進發，也即南雲卿留影中第一個要去的地方。

    一個多月後，蕭問遙遙地看到了靈臺宗，只見山勢孤高陡峭，壁立萬刃，頂端靈氣匯聚，流動的煙雲下時不時會露出一些建築來，好一個立派之所！

    這一路行來，他和九萬光顧著趕路了，也沒怎麼打探消息，此時見西芒山上明顯有人煙，便鬆了一口氣。

    “哥，那是寺廟，用不用我躲起來？”緩緩向山頂飛著，九萬忽道。

    蕭問看了九萬一眼，見這丫頭確實只是在徵求意見，便道：“不用。”

    “那好吧。本姑娘可以享用一下出家人的齋菜了。”九萬忽地鬆了口氣，微笑道。

    “……”

    “看什麼看。本姑娘現在的理想就是品盡天下美食！”九萬十分熱血地道。

    “那你這理想可挺難實現，這多麼界，你品到什麼時候去。”

    倆人說笑著便飛到了半山腰的高度，山頂的景象自然也看得更為清楚了，不由全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怎麼一點也不像佛宗？”蕭問嘀咕道。

    “是啊。不過，南姑娘倒是也沒說靈臺宗是佛宗。”九萬吐了吐舌頭，笑道。自打化為人形後，她對南雲卿的稱呼便各種變。最後乾脆和蕭問統一了。

    “靈臺宗一聽就是佛宗啊……得，還是上去看看再說吧。”

    “嗯。”

    終於是接近了山頂，建築群中一個十九層金色高塔率先進入了兩人的眼簾，每一層的塔角上都懸著四個係有紅纓的大金鈴，紅纓隨風輕擺，莊嚴肅穆中又透著股靈動。

    但是，沒有山門。沒有匾額，甚至，除了那十九層高塔之外，這山頂上再沒有任何可以讓人和佛宗聯繫到一起的建築。

    以山頂中央的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為中心，建築和道路向外輻射出去，顯得頗是規整。也有些擁擠。

    “怎麼感覺有點像是那些個界神盟的分部。”蕭問嘀咕道。

    “你看那些人，一個和尚也沒有，這根本就是界神盟的分部吧。哥，咱沒走錯地方吧？”

    “不可能，進去看看再說。”蕭問皺眉道。

    界神盟現在的製度對蕭問來說至少有一個大好處。那就是哪裡都能自由前往，不像在天機仙界時。要是往別的宗門去，肯定先要送上拜貼讓人通報什麼的，不然就算硬闖了。

    落入了山頂的建築群後，蕭問也沒馬上去打聽消息，而是就在那些建築中間遊逛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根本不用問人，他就完全確定了，這裡的確是界神盟的西芒山分部，而不是什麼靈臺宗。

    難道，靈臺宗也沒了？

    兩天之後，蕭問和九萬例得到了答案，靈臺宗確實沒了，八十多年前舉宗遷往了別處，至於到底遷到了那裡，根本沒有人知道。從那以後，界神盟便接管了此地，將西芒山改造成了界神盟的另一個分部。

    畢竟只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所以這山頂上還遺留了一些靈臺宗的建築，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那座十九層的藏經塔。不過，這時候裡面已經沒什麼佛門典籍了，存放的全是界神盟的各種文獻。

    蕭問和九萬不由面面相覷，更加確信此事八成和南雲卿有關，因為不論是趙家還是靈臺宗消失的時間和南雲卿留訊息的時間都是相一致的。

    “吃了晚飯就走吧。”兩人在街上慢吞吞走著，九萬提議道。

    “行。”

    不一會兩人便出現在了一個小飯館裡，九萬點了幾樣精緻小菜，然後便和蕭問一起安靜等著。倒不是她不想大吃一頓，而是這兩天多的時間裡她和蕭問頓頓都去大酒樓，也該換換口味了。

    蕭問再一次忍不住感慨，九萬大概是這世上最容易滿足的姑娘了。她既然只有吃這一個愛好，那麼他就一定要盡力滿足她，讓她幸福一輩子……

    這姑娘真的是太純粹了。

    蕭問陪著九萬吃著，完全是習慣地支起了耳朵，聽著小飯館裡別的客人的對答。沒多大會，便有兩個人的對話吸引了他的注意。

    “爹……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家，我自己去找吧。”角落裡的餐桌上，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愁眉苦臉地道。

    對面的一個中年人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就是怕你沉不住氣才跟出來的，以你現在的狀態，我怎麼能放心回去。我看啊，也別再這樣碰下去了，這西芒山分部的條件就很好。”

    “好什麼好！簡直是獅子大開口……”那年輕人急道。

    中年人瞪了兒子一眼，有些責備地壓低聲音道：“你小點聲！平兒，你現在已經二十一了，仙路漫漫，上路時的好壞會極大地影響後面的行程，你不能再等下去了。”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中年人忽地端起桌上的酒盅。將滿滿的一杯酒一飯而盡，然後“啪”地一聲放下了杯子。肅容道，“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領相中的那兩樣仙法，你自去修行，那些任務就交給爹了。”

    年輕人一下急了：“那你怎麼辦，不修行了？”

    “爹資質沒你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出個三五年苦力又有什麼？很快就過去了。”似是放下了心中大石。中年人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說話也利索了。

    蕭問朝那倆人望去，當爹的是高階小仙，當兒子的應該是道基剛剛覺醒，竟然還沒修任何仙法。

    這父子倆像是要去界神盟的分部領仙法，但是那出苦力又是怎麼回事？

    這時九萬也已經註意到了那兩人的對話，而且也聽了個差不離。

    倆人今晚就要走了。忽然遇到這等事，便都想弄個明白，可惜的是，那父子倆接下來又不怎麼出聲了，氣氛十分壓抑。

    許久之後，那年輕人忽道：“要不。我就修您的仙法好了。”

    中年人立時變了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他兒子。

    那年輕人本來還在和他爹對視，但是不知怎麼的就低下了頭。

    蕭問從九聖妖盟得到的儲物戒里便有不少仙法，雖然除獸道外檔次都不高，但是給那年輕人修行還是綽綽有餘的。此時他便心道。若對方遇到的真是仙法上的問題，他倒是可以幫幫他們。

    “咱們過去問問？”蕭問向九萬道。

    “你自己去就行了。”九萬微笑著擺了擺手道。架子倒挺大。

    “那行，我去了，你給我配合一下。”

    “嗯。”

    蕭問站起身來，結果店小二還以為他要結賬了呢，一下來了精神，哪知蕭問卻走向了角落裡的一桌，便也有些好奇地望了過去。

    “兩位，打擾了。”到了那桌旁邊，蕭問向那父子倆拱了拱手道。

    兩人明顯不認識蕭問，都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

    蕭問笑了知，然後轉身向著九萬的方向一指，九萬適時地朝他們微笑點了下頭，很有大小姐的作派。

    “適才我家小姐聽到兩位似有難處，特讓在下前來詢問，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如果是仙法問題，或許可以助兩位一臂之力。”蕭問又道。

    那父子倆大感驚訝，心中頓時警惕起來，再往九萬那邊看時，那美貌的紅衣姑娘已經又細嚼慢嚥起來，不往他們這邊看了，是以他們只得再次看向蕭問。

    這一仔細看不要緊，兩人頓時發現蕭問的境界很不一般。

    真仙？

    不像！

    天仙？ ！

    可能還要更高！

    大仙？ ！ ！

    有點像了！ ！

    甚至還可能更高！

    這父子倆雖然境界低微，但是高境界者還是遠遠地看到過的，一旦意識到蕭問至少是大仙境界，心情立馬又不一樣了。就他們倆的身前，有什麼值得一個大仙圖謀的？

    “前輩快請坐！”那中年人迅速站了起來，並請蕭問坐下。

    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始後，不片刻蕭問就問到了關鍵處。

    那對父子一個叫鄭東州，一個叫鄭平，基本上都是當爹的鄭東州在說話。

    “道基剛覺醒的初階小仙去分部裡領取仙法還要以出苦力為代價？”

    鄭東州苦笑道：“前輩想來是出自修行大家，沒接觸過這些事倒也正常。說是出苦力也不盡然，像這西芒山分部，便是要去種植、培育符紙原料金縷麻，活其實很輕鬆，就是時間長了些。”

    “要種多久？”

    “五年。”

    “五年？！”蕭問不由看向那鄭平，要讓他種五年麻，修行自然是落下了。

    “年輕人豈可荒廢五年時間，我這當爹的便替他去就是了。”鄭東州慨然道。

    “難道仙法非要在分部裡學嗎？”

    “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是的。”鄭東州苦笑道。

    “可以去拜師啊。”蕭問愕然。

    哪知鄭東州和鄭平更加愕然，好一會之後，見蕭問不似作偽，鄭東州才道：“難道前輩不知，咱們元道仙界並無散修？便連那些修仙家族和宗門，也都算是界神盟的分支，根本無權私收弟子的。哪怕是親子要跟父親學仙法，也要到界神盟上報的。”

    我去！ ！ ！

第四百四十八章 返谷

    蕭問越問越驚，總算是弄明白了怎麼回事。

    感情這元道仙界的界神盟有點像是世俗界的朝庭，只要是此界修士，至少要交一樣“人頭稅”！ “人頭稅”，在修仙體系裡自然不能這麼叫，不過落到實處，交仙石、物品也好，服役也罷，和交稅其實沒什麼區別。

    便比如這鄭平，就算他要跟著他爹學仙法，至少也要向界神盟上少量的稅。可是他爹的仙法並不是什麼高明仙法，權衡再三，還是決定讓鄭平直接從界神盟分部裡學，多交點也無所謂了。

    如此一來，界神盟簡直相當於取締了在仙界流行的拜師傳統，讓拜師學藝成為了明碼標價、不得不買，只要想修行就根本繞不過去的一項強制性“服務”。

    這件事甚至也可以往蕭問身上套，他從界神盟的五魁湖分部裡得到了三套仙法不假，但是那都是初級版，還有進階版。而等他將初級版學完了，想學進階版時，便必須拿定量的界神盟貢獻點去換，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同樣算是交稅。

    蕭問和鄭平的最大區別就在於，蕭問的境界高，所以一上來就可以得到“豐厚”福利，而以他的實力，將來換取進階版的仙法時也不會太難；而鄭平卻只是剛剛覺醒道基，界神盟對這種低境界者的體恤就明顯稍嫌不足，要求的多，給予的少。

    如果鄭平生在什麼豪門大閥中，哪怕只有一個境界比較高的爹。那麼在界神盟那邊他的分量也會變重一些，在他初踏修行路時界神盟說不定會給予一定的優待。可惜那隻是如果……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繞不過界神盟，想修行，必須過界神盟這一關。

    蕭問初到此界，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鄭東州和鄭平父子倆則是已經習慣了，倒沒覺得有多不能接受。

    事實上，元道仙界的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並且已經在這樣的製度下生活了許多年。

    這時候蕭問不禁好笑地想到。感情，他如果哪天心血來潮想在元道仙界收個徒弟，還必須得經過界神盟的同意，至少也得去界神盟登個記什麼的……

    界神盟憑什麼？

    蕭問實在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又不方便問，於是他決定告訴那父子倆他的身份。

    想到這蕭問便向兩人微笑著小聲道：“不瞞你們，我其實是不久前才飛升此界的修行。對此界的製度實在缺乏了解。”

    鄭東州父子倆不由面面相覷，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一個小酒館裡碰到一位傳說中的飛升人士……

    那邊蕭問已然繼續道：“我實在不明白，這天地本無主，界神盟哪來的權力，每個修士都要管上一管？”

    既然蕭問已經表明了身份，那麼他再問這樣的話便不突兀了。

    鄭東州又恭敬地向蕭問施了一禮。方道：“未曾想前輩竟是飛升而來，失敬了。界神盟之所以權力這麼大，在我們這些本土修士間卻不是什麼秘密。最關鍵處有兩點，一，此界修行環境一度瀕臨崩壞。是界神盟調動大量人力物力，維持住了此界的環境。不然的話我等就算覺醒道基也無法以修行；二，正是在界神盟的管理下，此界才從未發生大規模戰爭，修行環境相對和平、安寧，這一點我們都心在感激，也理應盡量支持他們。”

    “原來如此。”蕭問點了點頭，然後就沉默下來。

    另一邊桌上的九萬也不吃了，而是低頭沉思起來，判斷著鄭東州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一時半會也理不清頭緒，蕭問也不想了，便問道：“若是我傳鄭平小哥仙法，是否還要去界神盟分部里報備？”

    鄭東州和鄭平全都一驚，還是鄭東州稍好一些，在震驚中答道：“要的。”

    蕭問不由皺了皺眉，他自己的假身份也不知會不會有拆穿的一天，如果有的話，八成已經站在了界神盟的對立面，那時候豈不連累了鄭平？他和鄭東州父子倆雖然只有這一面之緣，但是那父子倆讓他知道了不少信息，他的確想幫一幫他們。

    此路不通，只能再挑另一條路，蕭問又問道：“種五年金縷麻之役，若以物資代之，就上品仙石好了，多少可以代替？”

    這時候鄭東州倒是冷靜了些，因為他感覺著蕭問未必是想幫他們，也可能只是想問問“價格”……

    “以物代役的話，要兩塊上品仙石。”鄭東州老實答道。

    “兩塊上品仙石……”蕭問嘀咕了一聲，心中默算著兩塊上品仙石到底和什麼等價，可惜他這初來乍到的，依然沒能算出來。

    鄭東州父子也不敢說話打擾蕭問，而另一頭的九萬卻還在思考著之前的那個問題。

    這時蕭問已經準備走了，先向小酒館裡看了一眼，見無人注意到他們這邊，才向鄭東州道：“兩位興許覺得沒什麼，這些信息對我來說卻很重要。本想親自傳鄭小哥一套仙法以做報答，卻還要到界神盟報備，實在麻煩。現在我要走了，便以這些仙石資助鄭小哥修行吧。告辭。”

    蕭問左手往鄭東州身前的桌子上一放，儲物戒上光華微閃，再移開時，桌子已經多了四塊晶瑩剔透，靈光四溢的上品仙石。

    對蕭問來說沒什麼，但是鄭東州父子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見到上品仙石，而且一下就是四塊，一時間竟是愣在了當​​場。

    當他們反應過來應該道謝時，蕭問已經和九萬出了酒館，只留給他們父子倆一個背影。

    等他們倆匆匆結完賬追出來時，夜空中已經只剩下一道火紅遁光，如同流星般朝著天邊投去……

    父子倆看著漸漸消失的遁光久久無語，直到遁光徹底消失，還覺得如同做夢一般。但是，錢袋裡的四塊上品仙石又沉甸甸的，如此實在。

    又過了片刻，鄭平心中已經只剩下狂喜，而鄭東州心中卻有著淡淡的失落，他知道他們父子倆錯過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能讓他兒子鄭平跟著那位飛升來的前輩學仙法，絕對要遠遠勝過得到四塊上品仙石，可惜的是，那位前輩明顯對界神盟有抵觸，因為不想去分部裡報備而改為了資助他們四塊上品仙石。

    也對，雖然這是鄭東州第一次和飛升者接觸，但是從那些傳聞中，完全可以判斷出似乎所有的飛升者來到此界後對界神盟都有一定的抵觸。其實，又何止是飛升者對界神盟有抵觸？貌似本土修士中也始終有一定比例的人不買界神盟的賬，甚至包括一部分境界級低的修士。這些人大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喜歡受束縛。在他們眼中，自由高過一切。不得不說，在界神盟的統轄下雖然有種種好處，但束縛確實也不少，而且所有人都無力反抗。

    ……

    遙遠的夜空中，蕭問和九萬一邊趕路一邊聊著。

    “哥，難道所有世界真的都在一點點自然崩壞？”

    “咱們在天嵐妖界呆了那麼久，也從來沒接觸過這方面的信息。至於月支仙界，則完全可以肯定就是界神盟和妖族的大戰引起。目前來看，只有天機仙界和元道仙界符合自然崩壞這個情況。”蕭問輕聲道，語氣明顯不是那麼肯定。

    “自然崩壞，這個結論還不是界神盟得出來的。”九萬撇了撇嘴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蕭問苦笑道。

    “如果真的是自然崩壞，那界神盟還算有良心，算是造福於民。但是如果並不是自然崩壞，而是像月支仙界那樣，崩壞本來就是他們造成的，而他們卻又對外宣稱那是自然崩壞，為了補救，他們付出了多少多少，讓天下修士不得不買他們的賬，那也太不要臉了。”

    “我覺得應該不至於如此，因為那真的是太無恥了……”蕭問喃喃道。

    “找到南姑娘就好了，她肯定知道。”九萬道。

    “也許吧……”

    如今的蕭問看問題已經不像年輕時那麼簡單，並沒有輕易下結論。興許少了一些率真、血性，卻更加讓人信賴，就比如眼下，九萬對蕭問的感覺早已慢慢變化，當初她有多信任南雲卿，現在就有多信任蕭問。

    一個月後，蕭問和九萬再一次來到了沁心谷。

    趙家和靈臺宗都沒了，但是沁心谷的夜夷族可好好地在谷中呢，這第二次來，蕭問和九萬絕不會輕易放棄。

    沁心谷地處深山，據傳夜夷族在一萬多年前開始在此谷繁衍生息，不過直到現在總人口也沒超過了兩萬。谷雖不大，但是由於夜夷族總人口較少，反而顯得相當寬敞。

    由於谷中及周邊山上有不少特產，每年都可以為夜夷族換來大量的仙石及布匹等山中沒有的物資，是以此地的商業相當發達。正是託了商業的福，谷中夜夷族的寨子裡的並不止蕭問、九萬兩個外人，融入這裡的環境倒也不難。

    相對而言，此地的夜夷族人可以稱得上奇裝異服了，男子衣服以藍、黑兩色居多，女子衣服多為彩色，而且都一層層的，弄的跟千層餅一樣……幾乎所有的夜夷族人出門在外時都會戴上深色的圓環形的帽子，男人的帽子基本上沒什麼裝飾，但是女人的帽子卻滿是亮晶晶的飾品，多為金黃、紫金、粉紅、深紅四種顏色，有的年輕女子還會在帽子邊上插一兩跟彩色羽毛，看起來十分可愛。

第四百四十九章 地網

    曲折的石板路，細小的石徑，幽靜的巷子，看起來並不算結實但卻極具古意的木製房屋，這一切都能帶給新來沁心谷的人以很大的新奇感。

    蕭問和九萬已經是第二次來了，但是還是覺得哪怕只是在這裡走走也挺有意思。他們倆雖然已經歷經四界，但是像夜夷族這樣的帶有鮮明的少數民族特點的小地方卻很少去。

    這天客棧外下起了毛毛細雨，九萬姑娘的秀麗雙眉一下就皺了起來，她向來不喜歡這種天氣。

    蕭問看著正趴在桌上撅著嘴看著窗外的九萬，微笑道：“打把傘就行了嘛，多有情調。”

    九萬沒精打彩地道：“都喘不上氣來，有什麼情況……”

    “那你留下來看家吧，我自己出去。”

    “不行，你得陪我，不然更悶了。”九萬有些懊惱地道。

    蕭問很清楚九萬的這種小脾氣有一半是裝出來的，這丫頭一到雨天就犯懶，但還不至於直接患了公主病。

    “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點好吃的。”蕭問笑道。

    “不許糊弄人！”九萬一下來了精神，第一次轉頭看向蕭問道。

    “嗯。”

    “那你快去吧，本姑娘也要開始修行了！”九萬坐直了身體，用手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臉蛋，提了提神道。

    “我走了。”

    蕭問話音一落，已是“嗖”地一聲從窗口跳了出去，一下沒了影。倒讓屋裡的九萬呆了一呆。

    他們住的乃是客棧二樓，窗戶緊挨著一個小巷子。此時下著雨，行人本來就少，巷子裡更是一個人也沒有。

    蕭問落入巷中，這才從容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把油紙傘撐開，不緊不慢地向巷子外走去。

    沒多久便到了大道上，終於是多了些行人，大多都打著傘，少數披著蓑衣。還有極少數比較強悍的，乾脆淋雨前行。

    街旁的一家店面門口站了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此時正把手伸向門外，接著從屋頂流下來的雨水，看到蕭問望他，還朝蕭問笑了笑。

    蕭問也朝那小孩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向前。

    雨漸漸大了起來。那些在街邊避雨的行人眼看要被困在外面了，終於咬牙沖向了雨中。

    一個夜夷族的姑娘雙手舉著一片大芭蕉葉子從蕭問對面跑來，頭上還好，身上早就被雨水打濕了。那姑娘明顯急著回家，在雨中小跑著，路上的積水在她的腳下變成了一蓬蓬水花向外濺射出去。

    遠遠地那姑娘也看到了前方有人。到離蕭問還有兩丈遠時，便立刻放慢了腳步，生怕腳下的水濺到蕭問。與蕭問錯身而過時，那姑娘還匆匆瞟了蕭問一眼，沒曾想蕭問也正看向了她。不由臉上微熱，嘴角輕揚羞澀地笑了下。畢竟她這時候是相當狼狽的。又剛好被一個陌生男人近距離看到了。

    很快那姑娘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雨中，蕭問也繼續前行，雨點打在油紙傘上“啪、啪”作響，激起細密的水霧，看起來就像是他已經成了這雨景的一部分。

    隨著距議事廳越來越近，蕭問那隨雨而散融入了天地的心緒也漸漸收了回來。

    議事廳周邊的建築群乃是夜夷族的族長、長老等有身份的人的居處，要想得到重要訊息，也只有來這邊了。

    不同於世俗城鎮，議事廳周邊雖是夜夷族重地，卻根本無人把守。不過，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夜夷族的自信，他們並不怕宵小之徒。

    原因很簡單，夜夷族乃是一個修仙大族！

    他們的修行體系和血脈毫無關係，但是也自具特點，若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和空間，那麼衍生出一個龐大的修行體係也不是不可能。

    元道仙界的最高境界者是仙王，而總人口才兩萬人的夜夷族便有五位仙王，這比例實是相當高了。

    蕭問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進入一條街道後，確認沒有人關注他，立刻打開了千幻流光戒，收了雨傘，徑直飛到了用竹子搭建的小亭子。

    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層面，蕭問右手劍指在空中寫畫，很快一個青色的球形虛符便出現在他指前。那球形虛符形如鏤空的玉珠，直徑約有兩寸，先是飛向了蕭問頭頂，而後光華微亮，開始發揮作用。

    絲絲水氣被抽入了那鏤空的玉珠當中，蕭問那微潮的腦袋也變得乾燥起來。而後玉珠不停向下，過胸口，過腰，再到腿步，最後來到蕭問腳底。

    直徑兩寸的青色玉珠內部已經全是水，但是蕭問身上卻完全乾了。

    蕭問毫不客氣地坐在了那亭子中的竹製長椅上，青色玉珠則被他隨手一揮，飛入了亭外的水窪，很快徹底消失。

    符、訣兩道乃是七道中最適合用來竊聽的道，他現在正全力鑽研符道的竊聽用符術，是以哪怕他還有別的更簡單的烘乾身體的辦法，卻非要用符道，權當是練手了。

    竹亭外的雨幕足以遮擋大多數人的視線，再加上蕭問還用了千幻流光戒，哪怕是仙王境界者在遠處看也未必能看出來這裡有人。

    又定了定神，蕭問終於開始施展此行最關鍵的符術，地網真符。

    這地網真符乃是他從五魁湖分部裡得來的符道神通仙法《玉錄符經》中的符術，功效還是相當卓越的，這段時間和九萬東奔西走，一有空就研究這道符了，總算是在十幾天前有了成果。

    劍指飛快地在身前空中寫劃，由於有千幻流光戒的光華遮掩，蕭問也看不到那些符光，但是他和那道未成的地網真符心神相通，完全能感覺到那道符裡的每一個筆劃。

    很快，一個淡白色的珠網出現在蕭問身前，並不惟妙惟肖，但卻靈氣內蘊，顯得極為不凡。而若是可以將那些細細的蛛絲放大，便能看出那根本就不是線，而是由一個個各式各樣的符文連結而成！一根小小的蛛絲裡就有上百個符紋，整個張蛛網中的符文數已經近萬！

    真是謝天謝地，蕭問並不用親手畫出每一個小符文，那近萬小符文中其實只有五十二種符字，他做的僅僅是畫出那五十二種符字，然後用“催符”手法讓它們一化為十，使用較頻繁的甚至要一化為百，然後將它們重新拼裝起來。

    淡白色的靈動蛛網已成，蕭問劍指點在了蛛網正中心，然後向著地面一甩。

    那蛛網便像是飛盤一樣撞向了地面，然後完全隱沒進去。

    最費時費力的工序已經完成，此時蕭問只需心念微動，那地網真符便在地面擴大開來，直徑十丈，二十丈，直到百餘丈！

    當地網真符停止擴張時，無數聲音便在蕭問耳中憑空響起，正來自地網真符範圍內的那些人家！

    若是一般修士，能將注意力集中到兩家的談話中就不錯了，但是蕭問服用過大量的地火丹珠，同時聽五家都不成問題。

    就這樣竊聽，篩選，轉移目標，時間便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過去……

    直到入夜時，兩個人的對話突然引起了蕭問的注意。

    “要是這樣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該多好。”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蕭問耳中響起，由於是用神通竊聽而非親自去偷聽，聲音便有些失真，倒像是某種小昆蟲在說話。

    “我族在這谷中已繁衍生息了一萬三年多年，應該不會在我們這一代中斷吧。”一個男子回答道。

    “但是……”

    “你還在擔心界神盟？最近百餘年他們一直都沒來過了。”

    “可我聽說，前些天那個修士又來看望三長老了。”女子道。

    “那人和三長老屬於私交，你多慮了。”男子寬慰那女子道。

    “我總覺得界神盟不會死心。”

    “我夜夷族本來就算界神盟的一分子，歷任族長都盡力配合界神盟行事，這些年既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就是為了換取大部分族人的安寧？”

    “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五十年前老族長太決絕了……”那女子嘆道。

    “在當時的情況下，老族長也是沒得選擇吧。相較而言，哪怕界神盟有諸多不如人意之處，也終究打了無數年交道，更容易相信一些。而另一邊，卻是一個只聞其名，突然冒出來的連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的人啊。”

    “你當時見了那人嗎？”

    “沒有。全族只有老族長見了那人。”

    沉默了一會，那女子忽道：“雖然我也沒見過，但總覺得那人應該值得信任呢。”

    “話雖如此，終究無法將全族的未來押在一個突然而來的外人身上。”

    “嗯……”

    便在這時，一個新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爹、娘……”

    蕭問其實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他實在沒想到，剛回到沁心谷，這才第一次趁雨出來竊聽，就得到瞭如此有價值的訊息！

    聯繫起趙家和靈臺宗的際遇，他完全可以肯定，剛才那兩人口中的“那人”就是南雲卿！只不過，趙家和靈臺宗選擇了相信南雲卿，而夜夷族的上一任老族長卻沒有！

    現在趙家和靈臺宗的人影都找不到了，要想打聽南雲卿的下落，也只能從夜夷族下手了。

    蕭問已然決定下來，不再偷偷摸摸竊聽了，直接想法子去找夜夷族的高層去問，甚至可以是他們的上一任老族長！

第四百五十章 衝擊

    蕭問很快就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夜夷族的上任老族長已經去世了。而從他竊聽到的那些話來判斷，當初和南雲卿碰面的無疑僅有老族長一人。

    線索就此斷了？

    還沒有，至少那對夫妻還知道一些相關的訊息。

    於是蕭問又開始判斷那對夫妻的身份，最終得知，那對夫妻竟是夜夷族的現任族長和族長夫人，兩位仙王級數的高手。

    得到這個結論後蕭問不禁有些慶幸，幸虧自己學的竊聽符術乃是相當不凡的地網真符，不然的話想瞞過兩個仙王絕對沒那麼容易。竊聽類的符術本就隱蔽性較強，若是換了攻擊類的符術，那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偷偷布下了。事實上，攻擊類的符術能量、結構大都相對集中，作用範圍也不可能有那麼大。

    然後問題又來了，直接向這位現任族長去問？在不知其性格、立場的情況下，此舉未免有些冒失，最重要的是此人境界高，蕭問貿然找上門去肯定要承擔一定的風險。

    於是蕭問和九萬又行動起來，裝成了來此地經商的兄妹，四處打聽起族長的消息來。

    倆人本就把尋找南雲卿這件事當成了一場持久戰，是以倒並沒顯得多焦急，打聽消息時一直都以不露馬腳為前提，效率便不算太高。

    眼看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兩人便又分頭行動，只晚上才會在客棧裡碰頭。

    轉眼前過了十來天。這天晚上蕭問先回了客棧，沒等多大會，便有一人推門而入，蕭問立時一愣。

    “呃……”蕭問瞪大了眼睛看著剛進門的九萬，好一會沒說出第二個字來。

    此時的九萬竟是穿了一身夜夷族女子的裝束，氣質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彩色的帽子上綴飾晃晃悠悠，不老實地撩撥著蕭問的眼睛，以紫和粉紅兩色為主色調的百褶千層裙華麗而厚實，把九萬包了個里三層外三層。不過不得不說的是，九萬穿上這種衣服很好看。比絕大多數夜夷族的女子都好看。

    見蕭問一臉的驚艷，九萬也是小小地得意了一下，還在門口轉了個圈，最後以手托腮，笑瞇瞇地問道：“好看吧？”

    蕭問重重地點頭：“嗯，不過我以前就說給你買，你不是說不喜歡嗎？”

    九萬秀眉微蹙，哭笑不得地道：“是啊，現在也沒有多喜歡啊。穿起來可沉了。都怪那個老闆啦，我才從她家門口一過。她就把我叫了進去，我本來還想從她那打聽消息的，哪知道她先推銷給了我這套衣服……”

    蕭問笑道：“挺好看的，就穿著吧，穿兩天就習慣了。”

    “嗯，買都買了，肯定不能放著。”九萬本著不浪費的精神道。

    “對了……這幾天你有沒有感覺到不對勁？”蕭問忽然問道。

    “什麼不對勁？”九萬這時已經關門到了屋裡唯一的那張桌子前，拉了張椅子便一屁股坐下，然後才問道。

    “這幾天很少見夜夷族的高手上街。偶爾見幾個，也全都頗為嚴肅。”

    “我想想啊……”九萬一手支著下巴，大眼睛往上瞟去，乃是她思考時習慣性的動作，數息後才看向蕭問，“好像是這樣。”

    “我今晚再去聽聽好了。”蕭問道。

    “用不著吧，反正和咱們也沒什麼關係。”九萬不以為然地道。

    “那倒是。再說吧……還是先說說今天的收穫吧，你都打聽到了什麼？”

    “那個喜歡八卦的老闆娘倒是告訴了我一些關於族長夫人的事。”

    “噢？”

    “她叫慕秋華咱們已經知道了，但是她竟然不是夜夷族人，而是這元道仙界的普通修仙者。她在仙豪境界時遇上了在外遊歷的夜雲嘯。兩人一起經歷了幾次磨難，然後相戀，再接著才結為了夫婦。當初夜雲嘯繼任族長時，夜夷族不少人一度拿慕秋華的身份來責難夜雲嘯，卻因為慕秋華做的一件事而全都閉了嘴，反而全都轉為了支持夜雲嘯。”說到這時，九萬臉上也露出了敬佩之色。

    “噢？她做了什麼事？”

    “她當眾修習了夜夷族的秘術《靈犀夜心功》，這是一種雙修法門，女方一旦上手，全身道力便會變得極為特殊，無法再修習任何別的道基仙法和神通仙法，幾乎淪為了男方的爐鼎。”

    “呃……你是說，現在的慕秋華其實空有一個仙王境界，任何神通都使不出來？”蕭問吃驚地道。

    “不錯。對她來說，境界已經只剩下延年益壽的作用，便是飛行也無法做到。不過，她這些年前一直無怨無悔，反而是幫著資質本不是那麼卓越的夜雲嘯連連升階。現在慕秋華八成還只是初階仙王，但夜雲嘯卻已經是中階仙王了。”

    “竟然如此，那就難怪夜雲嘯每當慕秋華提到界神盟時會有那種反應了，他八成也是心中有愧的。”蕭問恍然道。

    “然後就是這夫妻倆一直很恩愛，現在有個才九歲的兒子，跟了慕秋華姓慕，叫慕聰，道基暫時還沒覺醒。”

    蕭問忍不住笑道：“九歲要覺醒了道基那還得了……”

    九萬並未接話，而是道：“哥，從咱們打聽到的消息推斷，那夜雲嘯好像是個正直的過了頭人啊，而且眼中只有種族傳承和家庭。你偷偷摸摸找他問話，他肯定一上來就對你沒什麼好印象，若再把你當成界神盟派來試探他的人，你肯定什麼問不出來啊。”

    “是啊，不過不是有你嗎？”

    “也對……但是我還是不建議你直接找夜雲嘯，我覺得我們更容易取得慕秋華的信任。”

    “那也得有機會才行啊。”

    “怎麼沒機會？我聽說慕秋華其實常常帶兒子出來玩呢。她又不是真的是持家主婦，是為了夜雲嘯才犧牲自己不再修行的，骨子裡可一點都不古板。”

    “那行，那咱們就準備準備，看能不能安排一場巧遇。先說明，你是主力啊，嘿嘿。”蕭問笑道。

    “行，那就得辛苦你再去監聽了。”

    “哎呀，你還知道心疼我？”也商量差不多了，蕭問的心情便放鬆下來。笑道。

    “我只是佩服你，那麼枯燥的事卻要一個人堅持好幾天，嘖嘖嘖……”九萬煞有介事地搖頭道。

    “不敢當。你哥我可以一心多用，一邊監聽一邊修行是小菜一碟。”

    “算你狠……”九萬不忿地吐了下舌頭，沒好氣道。

    第二天蕭問便去監聽那慕秋華的動靜去了，結果慕秋華並未出門，而是一整天都呆在家中。

    不過，蕭問卻聽到了另外的一些信息，乃是那些夜夷族的高層們全在討論的一件事。界神盟的三個分部高層將會在半個月後造訪夜夷族。商議將夜夷族完全納入界神盟之事。

    說起來，像夜夷族這樣的大種族在元道仙界的確是比較特殊的存在。他們隸屬於界神盟，但又不必完全聽命於界神盟，有點國中之國的感覺。如果說普通人受界神盟的約束十成，那麼夜夷族受界神盟的約束則只有五成，保持著一定的獨立自主性。也正是因為這五成獨立自主，他們的種族血脈才得已傳承，不然的話早就淹沒在了元道仙界的那遍及全界的修行文化中。

    總得來說，界神盟與夜夷族這樣的種族相處還算融洽，前者表現的公正、開明。而後者也相當配合，關鍵時刻也聽從界神盟的調令，平時也會定期上貢。

    不過，界神盟一直都試圖將這些大種族收入麾下，並且有了不少成功的例子。

    在夜夷族一萬三千多年的歷史中，界神盟表現出這樣的意圖不下十次，最後全都不了了之。但是。並不能說界神盟沒有成功，因為在那十多次的努力中，夜夷族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妥協，現如今總人口兩萬的夜夷族在整個歷史上分批次至少有十萬人被界神盟抽調走。大部分生死不知。

    妥協了那麼多次，當界神盟再一次表現出這種意圖，夜夷族的高層都有些慌了，因為他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給界神盟的。

    壓力最大的乃是夜夷族的族長，以及議事會的七位長老，因為到時候這八個人會代表整個夜夷族與界神盟那三個分部的高層接洽。

    在這樣的情況下，蕭問還想等慕秋華出門就完全沒戲了，這位曾經的女修將她的所有聰明才智都貢獻了出來，天天幫著她的丈夫分析形勢，商量對策……

    以界神盟以往的風格來看，這一回上門，至少要占到足夠大的便宜才會收手。那兩口子所想的，大部分都是將要從種族利益中割捨出多大的一部分，既不會讓夜夷族傷筋動骨，又可以滿足界神盟的胃口。

    夜夷族中其實有少人如此感嘆：何不干脆徹底融入界神盟，再也不必受各種擎肘，一身輕鬆，還能享受到界神盟的種種福利。

    而老人們總是能看得更遠，像夜雲嘯那樣的身居高位者更是清楚這樣一點：徹底融入界神盟後，不管他們最初能得到什麼，最後他們的夜夷族一定會從歷史長河中消失。

    血脈、文化，這兩者便是一個種族的靈魂。

    當血統被一代代稀釋，文化被更強大的文化衝擊、沖散，族將不族。

    無論如何，這事蕭問是插不上手了，只能每天和九萬在沁心谷內外晃悠，等著界神盟的到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瀰漫於夜夷族高層間的氛圍已經在整個族中擴散開來，便連那些暫住於沁心谷的普通修士也都受到了影響。

    半個月後，夜夷族議事廳前的廣場上，夜夷族高層齊聚一堂。廣場之外圍了許多人，蕭問和九萬也擠在了人群中。

    不片刻天空中便有遁光自天邊衝來，來勢好快！

第四百五十一章 談判

    造訪夜夷族的是界神盟三葉山、梅灣、達州三個分部的高層，看得出來，他們對夜夷族竟然將會面地點定在露天的廣場上還是有些意外的，不過看在夜夷族招待他們還算周到的份上，並未發作出來。

    寒喧過後，雙方分賓主坐下，竟是閒扯了起來，好一會沒有進入重點。

    此時人群中的蕭問便忍不住向九萬低聲道：“夜夷族這是擺明了要公開了談，界神盟如過太過分，夜夷族的平頭百姓都不會願意。 ”

    九萬也覺得有些好笑，看著那些界神盟的人小聲道：“你看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為首的三個傢伙說話那麼慢，應該在偷偷交流。”蕭問又道。

    “我看他們三個的氣勢明顯不弱於夜雲嘯，應該都至少是中階仙王的境界吧？”九萬有些不確定地道。

    “肯定的。界神盟分部的職位由低到高不就是統領、將軍、府主嗎，這三個要麼是府主，要麼是副府主，境界倒還罷了，實力肯定沒得說。 ”

    “哥，你說要真打起來，界神盟的這些人有沒有可能直接將夜夷族的高手全部滅掉？”九萬嘀咕道。

    “打不過逃就是了，至少夜雲嘯和七大長老是可以逃走的吧，要真拼起來，界神盟這邊來的人還是顯得少了點，就算取勝也是慘勝。”蕭問分析道。

    “一直聽說夜夷族的神通很有特點，真想見識一下啊。”九萬有些嚮往地道。

    “你快別唯恐天下不亂了。看他們這客客氣氣的。是鐵定打不起來了。”蕭問沒好氣道。

    “那可不一定！”九萬不信邪地道。

    “別說話了，我看那三位府主好像已經商量出了對策了。”蕭問迅速道。

    “噢。”

    果然，那邊的雙方終於結束了閒扯，由梅灣分部的府主，一個看起來五十出頭的仙風道骨的半大老頭將來意說了出來：“族長，諸位長老，我等此次來實是為了一事。”

    “聶府主請說。”坐在廣場北端主座上的夜雲嘯不動聲色地道。

    那位梅灣的聶府主名叫聶鎮，聞言後道：“便是要在沁心谷設立一個界神盟分部。”

    此語一出全場嘩然，夜夷族的老傢伙們坐不住了，那些來湊熱鬧的百姓也都議論紛紛。

    在沁心谷設立一個界神盟分部。那夜夷族擱哪去？這是一個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問題。

    夜雲嘯是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壯碩漢子，乍一看就甚是豪邁，由於早年曾在元道仙界歷練過，身上便又有種尋常修仙者的俊逸之氣，總的來說，是一個一見便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人。

    便在全場還在亂哄哄的時候，夜雲嘯看向聶鎮道：“聶府主說笑了，夜夷族本就是界神盟的一份子，等同於界神盟的分部。何來再設分部之說？”

    這時三葉山分部的副府主蔣郴接過了話頭，只聽這個長了一臉絡腮鬍子更像個屠夫的傢伙道：“夜族長不要誤會。盟中的意思是要在沁心谷新設一個分部，而非夜夷族。”

    這有區別嗎？

    此時此刻只怕所有人都在這樣想。

    那邊夜雲嘯已然明白了蔣郴三人的險惡用心，正要組織話語反駁，另一邊達州分部的府主楚越雲又開了口。三個代表人物中楚越雲是最容易讓人記住的一個，因為他的名字和身材反差實在是太大了，那麼靈秀的一個名字，他的人卻偏偏又矮又胖，臉上的肥肉已經把眼睛擠得只剩下兩條縫。

    “元道仙界現在的情況想必諸位都已知道，普通的靈氣稀薄或完全沒有靈氣的地域地廣人稀。只在一些交通樞紐和土地肥沃處有普通人定居；而靈氣充足適合修行的地方則少之又少，大多數已經被界神盟設下分部，只允許修士自​​由出入和定居，但即便如此，大多數分部也已經人滿為患。”

    “而咱們這沁心谷，靈氣之充足就不用我再多說了。萬餘年來沁心谷一直是夜夷族的駐地，但是。沁心谷雖小，夜夷族在全盛時期也未曾完全將此谷利用起來，以夜夷族十個成年人中出現一個修士的概率，對沁心谷的資源實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諸為先別忙反駁。楚某等也知道。沁心谷是允許修士自​​由出入的，圍在廣場邊的人中非夜夷族修士只怕也不下百人，這便足以說明夜夷族的開明。但是，這些修士中又有多少是定居於此的，只怕絕大多數都是在此暫住吧？原因便是所有的外界修士都知道，沁心谷是夜夷族駐地，而非真正的界神盟分部。”

    “正是為了真正地將沁心谷的修行環境利用起來，盟中才有意在谷中正式設立一個分部。但是，這絕不是說界神盟要吞併夜夷族，普天之下，皆為盟土，本就沒有吞併之說。盟中亦將夜夷族視為不可割捨的一部分，定然不會侵害夜夷族之利益，那樣和侵害本盟的利益又有何區別？”

    “鑑於夜夷族本就是本盟的一份子，而且又因相對獨立而在修行、生活等方面略落後於本盟各分部，所以，本盟願意提前做出如下承諾。一，在沁心谷設立分部後，除地域共享外，夜夷族仍享有所有其它方面的獨立性；二，本盟將以仙法、修行物資、生活物資做為夜夷族讓地補償，其價值至少與地價相當；三，百年之內，夜夷族所有修士可無義務享受本盟正式成員所有福利；四，無論何時，絕不主動取締夜夷族。”

    楚越雲說話不緊不慢，條理分明，自信的語氣頗具說服力。待他一口氣說完，面不紅氣不喘，心緒也相當鎮定，全場卻徹底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反應過來，原來這位達州分部的府主楚越雲才是三個代表中的主角，而且是最有能力的主角！讓界神盟在沁心谷正式設立分部，對夜夷族來說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大部分年輕人都動了心，甚至有一些成年人也動搖起來。夜夷族人其實一直都在和外界修士打交道，設立分部後最多就是谷中的外界修士更多一些罷了，他們其實並不是那麼在意，然而界神盟許諾的好處卻是實打實的。

    然而夜夷族的那些老一輩的人物大都很清楚，如果真的答應，那麼百年內夜夷族興許依然存在，千年之後，必將成為被溫水煮熟了的青蛙，就像已經消失於元道仙界歷史中的那些種族一樣。

    那些老人們並不想答應。

    可是，又拿什麼來推脫？楚越雲說的是那麼合情合理，那麼有誘惑力。

    所有人都看向了夜雲嘯和七大長老，是他們拿主意的時候了。

    他們全都一臉凝重，不敢輕易開口。

    此時此刻，就連那些並不那麼曉事的年輕人也從夜雲嘯和七大長老的神情中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們隱隱覺得，興許不接受界神盟的提議才是最好的選擇。

    最終還是夜雲嘯開了口，上來便道：“本盟實是不想浪費沁心谷的修行環境，若僅僅如此，又何需如此麻煩，自今日起，沁心谷便向此界修士大開方便之門。但凡盟中修士，皆可到此定居。”

    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一旦施行，沁心谷必將被更好地利用起來。

    然而楚越雲卻搖了搖頭，肥厚的嘴唇中飄出與他的形貌頗不相稱的好聽噪音：“不設分部，盟中修士終究不敢輕易到此。”

    接下來雙方便展開了拉鋸戰，夜夷族有夜夷族的苦衷，界神盟有界神盟的理由。

    夜夷族一再讓步，先是只許修士來死活不讓界神盟設分部，奈何界神盟那邊一直不鬆口，於是夜夷族又不得不將條件改成了允許界神盟在谷中夜夷族所在領地之外的地域設分部……

    可是夜夷族已經佔據了沁心谷三分之二的地域，界神盟只得三分之一，還是嫌小……

    夜雲嘯終於意識到這一回界神盟是要和他們夜夷族動真格的了，再扯皮已然沒用，以前夜夷族在界神盟做出的所有功勞苦勞也都不再是談判的籌碼……

    這個漢子簡直要被逼瘋了，他們只是一個小小的種族罷了，在這沁心谷相對安寧地生活了一萬三千餘年，唯一的願望就是繼續這樣安寧地生活下去。

    可是，為什麼界神盟卻偏偏不給他們機會……

    和七位長老交流良久，夜雲嘯終於向界神盟拋出了夜夷族的底線。

    “我族願收縮居住地，以玉淵潭為界，集中於沁心谷西側三分之一區域，將其餘土地全都讓於本盟設立分部。”

    夜雲嘯沒有再加別的修飾詞，但是他的神情語氣已經足以說明一切：這是我們的底線！

    對於夜雲嘯的這個決定，夜夷族的很多人義憤填膺，因為這意味著他們不僅要讓出二分之一的居住地，還馬上就要舉行一場大遷移。他們既恨界神盟的得寸進尺，又氣憤他們族長的軟弱，一退再退，此時甚至已經有人忍不住抗議喊出了聲。

    但是，對那位楚越雲來說，底線似乎就是專門為了突破的。

    只聽這個肥胖臃腫的傢伙笑道：“族長又何必如此？不答應，不僅全族上下一無所獲，還要失去一半駐地，從此龜縮於谷中一隅；答應，不僅可以保持獨立性，還能得到本能許諾的諸多好處，何況本盟承諾決不會主動取締夜夷族，雲嘯族長又何必擔心夜夷族的未來？難道族長是在擔心自己的地位？雲嘯族長，你可得多為夜夷族的子民們考慮考慮啊！”

第四百五十二章 霸道

    夜雲嘯是否在族長任上為自己謀過好處別人不知道，但有一點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就是他原本並不想接任這族長之位。最最大的一個原因便是他妻子慕秋華需要修習那《靈犀夜心功》，從此成為一個空有境界的凡人。此時那胖子楚越雲拿“地位”說事，實是沒什麼攻擊力。

    果然，那邊夜雲嘯已經灑脫一笑，然後道：“夜某自繼任族長之位後一心為族，根本沒有多少時間陪著妻兒，甚覺愧對他們，早就有心隱退。此次若能保住我夜夷族萬年傳承不斷，夜某願立刻辭去族長之位，走之前不帶走族中一分一毫。”

    哪知三葉山的那位長了個屠夫相的蔣郴這時卻和楚越雲唱起了雙簧，看向楚越雲哂笑道：“楚兄，這回你可是小瞧了雲嘯族長了，他高風亮節，豈屑於以權謀私？”

    “倒是楚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望雲嘯族長莫怪。不過，今日之事關夜夷族上下所有人的未來，並非雲嘯族長一人之事，正好七位長老及諸多族人都在，何不看看大家的意見？”楚越雲和和氣氣地道。

    便在這時，那好一會沒開口的梅灣府主聶鎮接道：“本盟在沁心谷設立分部之事，實是分則兩害，合則兩利。之前楚兄都已經說過，還望各位三思而後行。”

    結果已經擺在那了，不答應，則夜夷族的一半居民都要拆屋遷移，以後所有族人都得擠在沁心谷西側的那三分之一地域；答應，則與界神盟分部並存於整個沁心谷，保持獨立性，得到海量仙法、物資補償，百年內所有族中修士都可償享受界神盟正式成員的福利，但是卻要冒著多年後被同化、消失的危險……

    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其實都沒有那麼長遠的眼光。便是那聶鎮、蔣郴、楚越云三人，也根本不在乎千萬年後這沁心谷會變成什麼樣，夜夷族還存不在，他們只要達到此行的目的就好了。真到那時候，他們八成早就不是府主，甚至已經死了……

    甚至，夜夷族的好多人也都心存僥倖，如果答應下來之後他們還能保持著較強的凝聚​​力，使傳承不滅。那麼他們豈不是賺大了？他們夜夷族反而可以藉著今日之事一舉崛起！

    夜夷族的人開始小聲商討、議論起來，一個個面色嚴肅。大多數人都不復之前那完全沒得商量的神態。

    夜雲嘯眼看著事情轉變到這種地步，心情就可想而知了，微皺著眉看著七大長老、滿場族人，還有對面的界神盟三分部的府主、手下，思潮洶湧起伏。此時此刻，全族的未來他一言可決，那種壓力，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甚至包括了夜雲嘯本人！

    蕭問和九萬關注的最多的便是夜雲嘯了。自然能看出夜雲嘯的難處。

    憋了許久之後，九萬終於忍不住氣道：“難道就不能既不答應也不遷移，看界神盟怎麼樣！”

    “整個天下都是界神盟的地盤，夜夷族不可能一丁點都不妥協吧。”蕭問道。

    “但是，夜夷族來此之前這谷裡可根本沒人佔​​著啊，是夜夷族把此谷從一個荒人煙之地一點點開發出來的。”

    “可畢竟界神盟在夜夷族來此之前就已經存在了，而且在早之前就成為了此界真正的所有者。包括你能看到的所有一草一木。”

    “哎！氣死我了！！”九萬怒道。

    “我也很氣……”

    “哥，照這種算法，那只要是在界神盟完全掌控的仙界，任何人和種族都不可能和界神盟談條件啊。因為他們本就生活在界神盟的地盤上。”九萬忽然反應過來，瞪眼道。

    “呃……好像還真是這樣……”蕭問喃喃道。

    “那這些人可就太可憐了，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自由投胎權，一出生就在這些世界了啊。”九萬發現這是個死結，竟是氣的苦笑起來。

    蕭問彷彿聽到一個叫“界神盟”的傢伙向整個天地宣布說：只要你生在我的世界裡，你就得條件聽我的，連你都是我的！

    這一刻他忽然就覺得全身燥熱，連那空氣都顯得刺鼻、難聞起來……

    這陽光雨露，這空氣風雲，還有夜晚的月光星辰，全都不是免費的，都是界神盟的，他在這個世界裡每多活一天，就多欠界神盟一些……

    我去……

    界神盟這是要逆天嗎？ ！

    天下的修士如何容得下界神盟如此蠻橫霸道？ ！

    不對！

    界神盟也不傻，並不是明著這麼霸道的。

    試問，如果不是他和九萬剛好因事趕到了夜夷族，哪裡有機會碰到這種事？

    也就是說，只有當一個人或者一群人與界神盟的利益產生衝突的時候，界神盟的這種絕對霸權才會有機會暴露在人前，平時都是是隱藏起來的。這世上絕大多數人興許一輩子都沒機會見識到界神盟的這種霸權，他們全都活在一個“公平”、“自由”的世界裡。

    界神盟終究沒有勇氣直接站在全人類的對立面。

    所以，蕭問之前彷彿聽到了一個叫“界神盟”的傢伙說了一句話，那句話絕不是“界神盟”明目張膽對外說的，而是“界神盟”的內心獨白。

    只要少數倒霉的人才有機會聽到“界神盟”的這句內心獨白，之所以說他們倒霉，是因為知道了這個真相後他們再也法活得自在。

    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初記可以休。有時候知道的多了真不是什麼好事。

    此時此刻，蕭問其實已經猜到了這場談判的最後結果了。

    又過了一會，夜雲嘯終於收集到了足夠多的意見，自己再斟酌之後，便抬頭看向了界神盟的三位府主。所以人都知道要出結果了，身居高位者微覺緊張，那些普通百姓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夜雲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的最後一絲猶豫也煙消雲散，決然道：“既然當初全族推舉夜某為族長，便是願意將全族的發展方向由我來調控。夜某仍然覺得，合併之事不利夜夷族傳承，我願帶領全族退入沁心谷西側，將其餘區域讓於界神盟。”

    此語一出，聶鎮、蔣郴、楚越云三人的神色暫時並變化，不過全場的氣氛卻變得相當凝重，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一動不動的時候，夜夷族的那位三長老卻是眼神閃爍。明顯處於內心掙扎的階段，就像是他才有打破局面的能力！

    此人年約六十。面容枯黃，面頰微陷，像是剛剛生過一場大病，唯獨一雙眼睛極是有神，靈動非常。

    三長老一直微微顫動的右臂忽然聽止了顫動，右手用力地握在了椅子扶手上，在這個並不該他開口的時候瘋狂地咳嗽起來，一咳便不再停下，簡直就像是要將心肝肺全都咳出來。

    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博得了大部分人的同情後，三長老的咳聲終於漸漸小了。

    同一時間，蕭問和九萬看到，楚越雲那細眼中精芒閃動，似是興奮起來！

    其後的戲碼並未出乎蕭問的預料，咳完之後，三長老說話了。表達了他的不同意見。

    這個老頭並不看好夜夷族龜縮於夜夷族西側之後的未來，那麼小的地方，夜夷族還談什麼發展？不發展力量就不會壯大，甚至會變得小。沒有力量，夜夷族又拿什麼在元道仙界立足？龜縮於沁心谷一隅的夜夷族在萬年後就算依然存在，人還剩下多少，有多大實力？只怕已經名存實亡了吧？反倒是與界神盟真正融合後會迎來速發展的一百年，這百年裡勵精圖治，反而會為夜夷族的未來打下堅實基礎，說不定有望將勢力發展到沁心谷之外去。

    三長老說的也甚有道理，當場就得到了一些人的認可，尤其是那些年輕人。

    不過，最不可思議的還是接下來四長老、七長老的附和……

    這個時候夜雲嘯早已意識到了不對勁，但是明顯已經晚了。

    他甚至不顧還有界神盟的人在場，當眾向七位長老急急道：“諸位難道是想步星斕族和謐族的後塵嗎？！”

    一般人興許聽都沒聽說過星斕族和謐族，但是蕭問和九萬卻因為夜夷族的關係而仔細打聽過，那兩個全是在與界神盟融合後在元道仙界漸漸湮滅的種族。而且，界神盟也是先許以好​​處，然後加速推動了那兩族的湮滅。

    便在這時，一向穩重的二長老忽然道：“此一時彼一時，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星斕族和謐族是如何湮滅的，可規避那兩族犯過的錯誤。”

    “二長老，你……”夜雲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向敬重的二長老，已然再也說不下去。

    二長老原本坦然與夜雲嘯對視著，可終究沒能堅持下去，率先移開了目光。

    六長老根本沒敢看夜雲嘯，緊接著直接表了態。

    轉眼之間，夜夷族七大長老竟有五位長老都支持融合了！

    這變化實在太大，夜雲嘯是真被打擊到了，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連帶著椅子都向後滑了一小段距離。

    只因為，夜夷族一向有這樣的規矩，一旦有五位長老同時同意一件事，則直接通過……

    遠處閣樓上的慕秋華完全能看到她丈夫的神情、動作雖然她並未聽到聲音，卻猜出了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將整個修行生涯都奉獻出來的女人雙手摀唇，因為激動，全都都微微顫抖起來。她很清楚她的丈夫是什麼樣的性子，發生這種事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打擊。

    “娘，你怎麼了？”九歲的慕聰踮著腳才能看到外，不過他的眼力可沒那麼好，此時發現了娘親似乎有些不對勁，便晃著他娘的胳膊問道。

第四百五十三章 自由

    “雲嘯族長，據我所知，如夜夷族有五位或五位以上長老同意此事，那麼便算是通過了。哈哈……看樣子，設立分部之事在夜夷族也是眾望所歸啊。雲嘯族長也莫要氣憤，凡事皆有兩面，只不過雲嘯族長剛好與五位長老站在了此事的兩面罷了。相信融合之後，雲嘯族長一定會繼續帶領夜夷族繼往開來，迎接族史新篇章的。夜夷族在雲嘯族長及諸位長老的帶領下，一定會更加壯大！”那三葉山分部的蔣郴故作豪爽地道。

    此時的夜雲嘯卻是看都沒看蔣郴一眼，只是盯著那五位長老，似是想要看出這五人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融合之事可提前很久就商量了，那五人私下改變了主意，竟然根本沒提前跟他說一聲，完全當他這個族長不存在！可惜的是，沒有人與他對視，這不僅僅是因為那五人全都心中有愧，而因為他乃是整個夜夷族戰力第一人，一旦發起怒來，沒有敢直面他的怒火！

    另一頭蔣郴討了個沒趣，卻也不以為意，反正大勢已定，他還在乎這點小事幹什麼。此時蔣郴正繞有興趣地看著夜雲嘯，直到夜雲嘯的目光最後定在了三長老臉上。

    蔣郴不易察覺地笑了笑，心道，要不是這個老小子身患痼疾，還真不一定拿得下他，不過這老小子也真是有決斷，一旦決定反水，簡直比他們界神盟的幾個府主還要上心……

    夜雲嘯一直盯著三長老，直覺上認為一定是三長老挑的頭。因為七大長老中只有三長老有修仙者朋友，並且經常來往。想當初慕秋華還好意提醒他來著，他卻因為種種原因而否定了那種推測。

    被背叛的感覺相當不爽，但是現在最讓夜雲嘯難受的感覺還是心虛，有生一來，他第一次心裡空蕩蕩的，沒了底氣。他能成為族長，管理全族大小事務，根本離不開七大長老的支持，而現在七去其五。他的權力已經被架空了。最最重要的是，讓那五個被界神盟收買的傢伙領導，他們的夜夷族前途會如何？他最大的心虛，其實正是因為他已經看不到夜夷族的未來……

    當場拿下三長老，逼他說出如何被界神盟收買的？

    可聶鎮、蔣郴、楚越雲等界神盟的人豈是擺設，豈會容他那麼幹？

    他終於明白過來，其實這次商討的結果是早就注定了的，不管他有什麼樣的表現！

    感情，能決定這件事的一堆人裡只有他一個被蒙在鼓裡！

    夜雲嘯緩緩閉上了眼睛。並在椅子裡正襟危坐，將頭輕輕靠在了椅背上。緩緩吸氣……

    他的這個動作讓聶鎮等人還有他身邊的幾位長老全都變得十分緊張，看那架勢，他很像是已經認命了，但是人在認命之後往往會有兩個選擇，一，接受，二，拼個魚死網破！

    夜雲嘯是什麼人？

    是夜夷族千年難得一現的綜合型人才，雖然修行上資質並非絕佳。便是勤勉用功，後來又有慕秋華犧牲自己來提升他的實力，他的戰力已經是夜夷族千年來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早年間，夜雲嘯在元道仙界闖蕩，可並不是一個心機深沉如海的人，而是以率性、豪爽、磊落聞名！

    這樣的夜雲嘯，把他逼到了份上。他會默默接受命運？尤其是那命運是被人用陰謀詭計強加到他頭上的？ ！

    所有人都在防著夜雲嘯，便連人群裡的蕭問和九萬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看情況不對就會先躲一邊去，以免被波及。他們相信。這夜夷族肯定還有夜雲嘯的一部分死忠，願意在戰鬥打響時站在夜雲嘯那邊。

    沒有人知道，夜雲嘯這時候其實完全沒想著拼命，他只是在盡力呼吸著那暫時還屬於他們​​夜夷族的空氣，過了今天，這些清新的自由的空氣就會被打上界神盟的標籤。

    他輕柔地呼吸著，思緒卻從自身擴散出去，自動在腦中勾勒出了廣場、議事廳、周邊建築、街道……

    夜夷族的那些極有特點的房屋出現在了他腦子裡，那些樸實、善良的穿著他們夜夷族特有服飾的百性也出現在他腦子裡，然後繼續向外，他在腦子裡勾畫出了整個沁心谷……

    元道仙界很大很大，只有這個小小的幾乎可以稱為彈丸之地的沁心谷是他的家。他從小在這里長大，成年後出門遊歷，中年時又回來繼任了族長，誓要將自己的後半生都獻給此谷，獻給夜夷族。

    可是現在，他是真的看不到未來。他也很清楚，融合之後，長老們和界神盟肯定不會容許他繼續在族長這個位置上坐著，甚至會被驅逐出去。

    那麼，應在這夜夷族還屬於他的最後時刻，仔細地感受最後一遍吧，將這一切永遠刻在心裡……

    至於暴起發難，他真的從沒想過。

    做為一個決定把後半生都獻給夜夷族的人，他怎麼忍心親自帶給夜夷族混亂？結果已經註定，雖然是他並不贊成的那條路，但他絕不會成為擋在那條路上的人。

    良久之後，他的妻子慕秋華浮現在了他的腦海，然後便是他那可愛的兒子，雖然還微閉著雙眼，他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放鬆的幸福的笑意。

    他笑的開心，卻實在別人害苦了！

    他身邊的七長老全都以為他有可能暴起發難，這會全都如坐針氈，一個個偏著身子，恨不得盡量離他遠一點。如果還要顧及體面，只怕他們早就要跑了。尤其是那位三長老，這時候額上、鬢角已經全是汗，背​​後也被汗浸出了一道深色痕跡。可笑的是，這老頭本來身有痼疾，這一出汗身體竟反而輕鬆不少……

    另一頭聶鎮三人也都全神戒備著。他們可打聽清楚了，這夜雲嘯實力相當強，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單打獨鬥都未必是這夜雲嘯的對手！一旦開打，三人必然一齊上去，用最短的時間將夜雲嘯制住，以免戰火擴大，更不能給他逃走的機會，不然絕對是個禍害。

    某一個瞬間，夜雲嘯忽然就睜開了眼。

    睜眼本是沒有聲音的，但是所有人卻都像是聽到了“呼”地一聲。

    所有人都猛一緊張。那位三長老甚至沒出息地身體一抖，屁股離開了椅子，迅速站了起來。

    三長老這一折騰，害得別人也受驚不淺，和他同謀的那幾位長老也都嚇了一大跳。對面的聶鎮等人雖然沒動彈，但是明顯坐直了些，隨時都會衝出去。

    夜雲嘯先看向了三長老，直把三長老看得面色慘白，如墜冰窖。就像是死過了一次一樣……

    而後，夜雲嘯的目光一一從那幾個背叛的長老臉上掃過。最後又看向了聶鎮等人。

    他的眼神始終很平靜，但是最後從楚越雲那張肥臉上收回目光時卻又有了笑意。而後笑意越來越濃，他終於笑出了聲來，笑聲越來越大……

    一時間，整個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的笑聲，那些大人物們緊繃著神經戒備著，小人物們則更是噤若寒蟬。

    人群中的蕭問和九萬對視一眼，全都讀懂了對方的眼神：那個傢伙不會瘋了吧……

    更遠處的閣樓上，慕秋華第一次聽到了她丈夫的聲音。所有人中大概只有她才聽明白了那笑聲中的意思。她慘然一笑，摸了摸兒子的頭問道：“聰兒，你不是一直想出谷玩嗎？”

    “嗯。”

    “咱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真的？”

    “嗯。”

    另一邊，廣場上的夜雲嘯好久才止住了笑聲，猛然站起身時又嚇了那些居心叵測者一大跳，然後道：“我夜雲嘯生為夜夷族的人，便絕不會成為夜夷族的絆腳石。既然事已至此，我願即刻辭去族長一職，融合之事，就由諸位長老來跟三位府主談吧。”

    說完之後。夜雲嘯直接將腰上一把黑鞘配刀解下，輕放在了身邊的茶几上，轉身大步離開了廣場。

    那把黑鞘配刀明顯是件凡物，但是卻是夜夷族的族長信物！

    有些人盯著那把刀看著，有些人則盯著夜雲嘯的背影看著，一個個全都沒有料到竟然會是這麼個結果。

    直到夜雲嘯消失，七位長老和界神盟的三位府主才終於反應過來，大部分人都面露喜色，這結果其實已經好得不能再好！

    蕭問拽了九萬一下，兩人立刻向人群後方退去，只要一沒人注意他們，隨時都會瞬移離開。

    他們自然是想馬上追上夜雲嘯，趁著他正恨界神盟好好問問關於南雲卿的事。

    然而可惜的是夜雲嘯雖然走了，卻沒使任何神通，他很快繞過了廣場，然後往自己家方向走去，全程都有人可以看到他……

    直到夜雲嘯走進家門蕭問也沒逮著機會，只得暫時放棄了找上去的打算。

    其後廣場上三位府主又和七位長老商議起來，卻沒什麼好聽的了，反正蕭問和九萬又不是夜夷族的人。

    其後兩天，蕭問一直想找機會去找夜雲嘯問話，卻始終沒逮著合適的時機。

    而夜雲嘯也利用這兩天時間也完成了所有的權力交接，該還的都還了，掌握的秘密也都說了出去，然後還當眾立誓，絕不會把夜夷族的秘密說出去，一生都不做背叛夜夷族的事。

    夜雲嘯立誓之時七位長老也在，那五個當眾背叛他的長老一個個無地自容，不過全都硬著頭皮撐了下來。

    而後夜雲嘯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要帶著妻兒離開夜夷族。

    起初三長老竟然還不想放他走，怕他洩密，但是夜夷族中終於還是有向著夜雲嘯的人的，幫著夜雲嘯主了幾句。可最後夜雲嘯得到自由卻不是因為那些為他說好話的人，而是因為他自己的一個眼神。

    他只瞪了三長老一眼，然後問道：“你有膽就再說一遍。”

    “你……你……”

    三長老結結巴巴，卻終究沒再敢說半句留下夜雲嘯的話。

    夜雲嘯終於完全得了自由，直接回了家中，和妻兒收拾好東西，先瞬移出了沁心谷，然後便停在空中發起愣來。

    這天大地大的，卻何處是我家？

    一家三口就那麼呆立於空中，好一會沒人說話。

    而此時此刻，蕭問和九萬卻停身於更高的空中，正暗暗盯著三人。

第四百五十四章 殺妻

    “哥，不現在過去嗎？”九萬也是勉勉強強能看到夜雲嘯一家三口，怕蕭問回頭追不上，便問道。

    “夜雲嘯剛剛被算計過，咱們現在找上去，豈不是不打自招一直在監視他……”蕭問苦笑道。

    “那不然呢？”

    “如今他們一家應該都警惕性很強，先暗中跟著吧，讓他們緩一緩。”蕭問看著那三人的方向道。

    “好吧，不過可千萬別追丟了。”

    “放心吧，大不用閃虹遁。”

    “嗯。”

    另一邊，夜雲嘯一家三口的心情各不相同，倒並不像蕭問想的那麼悲觀。

    小慕聰瞪著大眼睛看著陌生又廣闊的天地，心中實是相當興奮的，只是礙於他爹娘全都一臉凝重，這才沒表現出來。由於是族長之子，他從小就被管的很嚴，幾乎沒出過了沁心谷，可是他又聽說過無數外界的故事，早就想出來了。此時此刻，對他來說實是大願得償。

    慕秋華是一個形貌清麗的女子，瘦而高挑，看起來快四十了，更具成shu女子的風韻。此時的慕秋華一席青衣，正是元道仙界修仙者的裝束，她已經忘了這是隔了多少年再次穿這種衣服了。雖然跟著夜雲嘯嫁到了夜夷族，並且決定在夜夷族陪伴夜雲嘯到老，但是她畢竟是一個地道的修仙者，對外面的修行界還是有感情的。這一次，夜雲嘯決定離開，對她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唯有夜雲嘯自己，停在空中茫然而悲愴……不過，這兩天的時間他也將那打擊消化的差不多了，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妻兒，心道，他至少還有他們！年青時他也曾想過乾脆一生都在修仙界過活，再不回沁心谷，如此說來，今日倒是實現了年青時的願望。

    夜雲嘯苦笑了一下，然後道：“聰兒一直想到外面玩，秋華你也在谷中憋了太久了，咱們接下來就四處遊玩一番吧，晚些再找地方定居不遲。”

    慕聰當即在那黑色遁光上跳了一下，拽住慕秋華的胳膊直呼“太好了”。

    慕秋華寵膩地摸了摸慕陪的腦袋，又伸出另一隻手握緊了夜雲嘯的手，深情地望了過去，一切盡在不言中。

    終於，夜雲嘯一家三口再次出發，化為一道烏光向著天邊風馳電掣而去。

    蕭問連忙從高空追去，原本都做好用閃虹遁的準備了，卻發現夜雲嘯飛的並不算太快，他勉強可以追得上。甚至，就算夜雲嘯再提速他也依然不必馬上用閃虹遁，因為這時候九萬還在他身邊呢，只要九萬回了血脈印記，在九萬的幫助下他就可以再次提速。

    轉眼間便過了一個時辰，哪怕夜雲嘯並未全速趕路，也已經距沁心谷萬餘里了。

    不知不覺間，他們一家三口便到了一片山林上方，慕聰一眼看到了山中的一個小湖，立時咋呼起來，鬧著要過去。沁心谷裡也有小溪、水潭，但是規模根本沒辦法和那小湖相比。

    夜雲嘯笑了笑，便直接一轉遁光，帶著妻兒飛了過去。

    那小湖處於東、西、北三面環山，周邊風景極是秀麗，夜雲嘯直接飛向了小湖的東岸，找了個乾淨、開闊的地方落了下來。

    沿湖走了幾步之後，夜雲嘯帶著慕聰玩水去了，慕秋華則坐在了湖邊的一塊青石上，脫了鞋襪，將光滑的赤足浸在了水中，一邊撥弄著，一邊含笑看著不遠處的那父子倆。慕秋華的故鄉便是一個水鄉，愛水乃是天性，若非如此，也不會人到中年還喜歡在湖水中濯足了。

    蕭問和九萬怕被夜雲嘯發現，便又一次離得遠遠的停了下來，勉強能看到夜雲嘯一家三口的身影，卻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想來那三人八成會在湖邊休息一會，蕭問便暫時將注意力收回，開始思考回頭找上去之後該如何開口。九萬起初還盯著夜雲嘯三人那邊，後來也自個看起了風景。

    整個天地都顯得甚是寧靜，再加上元道仙界確實風景秀麗，不得不說，若能自由自在地這裡過完一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此時的湖邊的慕秋華正是這樣的想法，這世上有人把修行看的比什麼都重要，還有人所做的一切只為了能夠活下去，而慕秋華，則是一個愛情至上的女人。對她來說，當不當族長夫人，修不修行真的一點都不重要，只要能永遠和自己的丈夫、兒子在一起就好了。

    很顯然，她即將實現這一願望，她的丈夫終於得到了自由，從此以後他們一家三口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在元道仙界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慕秋華稍稍用力伸直了右腿，使右腳脫離的水面，水珠立刻順著她那光滑的肌膚滑下，白嫩的小腳上還泛著水光，顯得頗為誘人。不得不說，她的皮膚保養的很好，身材也絲毫沒有走樣，還像年輕女子一樣有魅力。此時看著自己的小腳，她不由想起，和夜雲嘯的相識也是發生在類似的場景中。

    想到這裡，慕秋華不由面露微笑，並轉頭向她丈夫、兒子的方向望去。

    然而，頭才轉到一半，她便忽覺不遠處的水面上似乎有些不對勁。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就收腿想要起身，可惜的是，水面上的變化實在比她的動作快太多了。

    水面上的某個位置忽然凸了起來，雖然不大，但是速度極快！很快便有一尺見方的水面完全高出湖面，變形的同時向著慕秋華的方向激射過去！

    那是一條完全由水流凝成的大蟒，瞬間就已經到了慕秋華身前！

    慕秋華才剛剛驚呼出聲，那水流凝成的大蟒便在慕秋華腰上纏了一圈，“呼”地一聲便將她從湖岸上提了起來，拽向了湖面！

    遠處的夜雲嘯正牽著慕聰的手在湖邊玩，聽到慕秋華的驚呼聲後便迅速轉頭望了過來，正好看到慕秋華的身影被水流拽著向湖面上飛去。

    他用右手抱起慕聰，身形迅速化為了一道深藍色光影，朝著湖面上的慕秋華激射過去！速度之快更勝瞬移，正是只有到了仙王境界才能掌握的那種短途爆發速度的神通。

    但是，眼看他距慕秋華只有五丈遠了，慕秋華身前忽然就憑空多出一人來，直撞了​​過來！

    夜雲嘯起初以為拉走慕秋華的只是水怪，完全沒防備會有人突然殺出，再想攻擊時已然無法提起十成功力。

    “轟！”

    來人與夜雲嘯撞在一處，衝擊波將湖面都炸的凹陷了下去，來人向後倒後了十餘丈，倉促出手的夜雲嘯則直接向後飛了四十多丈，又落回了湖岸上。

    炸起的水花正“嘩啦啦”向下落著，來人終於現出了身形，白白胖胖，雙眼狹長，正百那達州分部的府主楚越雲！

    楚越雲懸停在了湖面上空一丈處，在他左側一丈外，那條水蟒纏著慕秋華的腰，將慕秋華舉到了和楚越雲一樣的高度，緩緩起伏著。

    楚越雲看都沒看慕秋華一眼，只是微笑著湖岸上的夜雲嘯，以稀鬆平常的語氣道：“馬上自絕，我可以以人格保證，饒你妻子和兒子一命。”

    這一變化兔起鶻落，快的驚人，換了一般此時八成還反應不過來，但是夜雲嘯終究不是一般人，他在一瞬間已經想到了許多事情。

    “為什麼？”夜雲嘯先是看了慕秋華一眼，見慕秋華並無性命之憂，這才看向楚越雲道。

    楚越雲就像是看死人一樣看著夜雲嘯，不屑地聳了聳肩，小眼睛裡寒光頻閃：“為什麼？夜雲嘯，你這些年族長難當是白當了嗎？你家的那幾位長老根本不放心你啊。”

    “他們到底是信不過我……”夜雲嘯慘然笑道，聲音甚小，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般，不過他馬上又揚起頭來，加大了音量道，“就憑他們，還請不動你吧？”

    楚越雲撇了撇嘴，大大方方地應承下來：“你說對了，這次來殺你，確實也有盟中的意思。”

    “怕我四處宣揚？”夜雲嘯挑眉問道。

    “差不多吧，本盟的名譽，豈能容你抹黑？”楚越雲無所謂地道。

    “但是我從未打算再插手界神盟和夜夷族的事，我只平平靜靜地過完後半生。”夜雲嘯皺眉道。

    “那是你的事，信不信得過你則是我們的事。”楚越雲冷笑道。

    “這就是界神盟一直以來的風格？”

    “我可代表不了整個界神盟，但這樣做確實是我從上頭學來的。廢話少說，馬上自絕，否則我就先殺了她。”堂堂界神盟分部的府主一本正經地威脅道。

    “我如何能信你？”

    “你只能相信。現在，我數三聲，一……”

    夜雲嘯急怒攻心，卻又沒有一丁點辦法。偏在這時，他臂彎裡的慕聰終於意識到娘親可能要死了，焦急地伸手搖抓向慕秋華的方向，並喊道：“娘！”

    慕秋華身子被那條水蟒纏了好幾圈，此時連話都說不出來，眼睛裡已經急得掉下淚來。

    下一刻，完全出乎了夜雲嘯意料的一幕出現了，楚越雲嘴角浮起一絲獰笑，根本就沒有再往下數，湖面上的那條水蟒驟然收緊了身體！

    那水蟒明顯是仙王境界的訣道神通，全力收縮之時，以慕秋華的肉身強度根本就擋不住。只聽“哢啪啪”的脆響起接連響起，水蟒已經完全勒進了慕秋華的身體裡！

    那水蟒勒的是如此之深，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來，慕秋華不僅全身骨頭都斷了，連內臟也全碎了，絕不可能再活下去！

    慕秋華眼睛驀地瞪大，生機驟然消散！

    夜雲嘯完全無法相信這一幕，然而就在他還處在震驚當中之時，他的右後方十丈外突然就又瞬移來一人，直接向他背後衝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來援

    慕秋華的死幾乎讓夜雲嘯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那一刻，他看著妻子生命力迅速消散的眼睛，幾乎思維都無法轉動。他從妻子的眼神中讀出了震驚，讀出了絕望，讀出了不捨……

    他們一家三口本該開始新的生活，至此戛然而止。

    這打擊實在太大，以至於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身後有人衝來，直到對方距他只有三丈遠時，他才終於警覺，前衝的同時一掌向身後掃出。

    “砰！！”

    這一回更加倉促，對撞過後他也更為不濟，直接朝向前扑出，半空中就噴出一大口血來。

    等終於在湖岸邊站穩，他就發現懷裡的兒子好像有些不對勁，身體似乎完全軟了下去。

    “聰兒？”

    夜雲嘯驚呼一聲，朝懷裡的兒子望去，然後便看來讓他心如死灰的一幕。剛才那一下他防禦不足，並未完全擋下對方的氣勁，由於慕聰的頭是伸在他肩膀上方的，竟也中了對方的氣勁。他自己的防禦力極強，但是慕聰只是個普通的小孩，此時這孩子麵部受到氣勁衝擊，已經七孔流血，徹底斷了​​氣……

    夜雲嘯徹底愣在了那裡，一動也不動，甚至也沒有去看身後剛才偷襲他的人。

    蔣郴，那是三葉山分部的副府主蔣郴！

    蔣郴並沒有繼續攻擊，因為他還要等人。

    僅僅是數息之後，天空中便有一人帶著呼嘯聲急速沖來，擋在了夜雲嘯的另一個方向，正是梅灣分部的府主聶鎮。

    這時候夜雲嘯的全身都在顫抖著，臉色一白，終於是又吐出一口血來。連傷帶氣，此時他的體內已經亂成了一團……

    但是，吐了第二口血後，他竟是漸漸平靜下來，身體也停止了戰栗。

    儲物戒上光華一閃，他便將兒子那變涼的屍體收了進去。

    他先是看了楚越雲一眼，又轉回身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蔣郴和聶鎮，喃喃問道：“為什麼？”

    “我已無心與任何人作對，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難道，在界神盟面前，連一絲反抗的情緒都不能有嗎……”

    “在界神盟面前，任何人都會被拿來犧牲嗎……”

    “呵呵……其實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啊……”

    “只是從沒有想過，這事有一天會落到我頭上……”

    “秋華，聰兒，是我害了你們……”

    “是我太天真了，害了你們啊……”

    “其實，當老族長告訴我那件事時，我早就有過那樣的念頭……”

    “何不遠走高飛……”

    “可是，又能跑得到哪去呢，這天下都是界神盟的……”

    夜雲嘯一直低著頭在那裡小聲嘀咕著，似乎已經瘋了……

    楚越云三人並沒有再動手的意思，他們看得出來，夜雲嘯已經了無生趣，倒不妨再給他些時間，等他冷靜下來，說不定會自行了斷，就省得他們動手了。雖然三打一是穩勝的局面，但是楚越雲要真拼起命來，還是有機會給他們造成一些傷害的。

    夜雲嘯一直在那裡小聲嘀咕著，到後面嘴裡的話語全都含糊不清，已經根本沒有人能聽明白。

    直到此時，極遠處天空中的蕭問才從沉思中回復過來，朝著小湖的方向看了一眼。

    “嗯？”蕭問一下就看出了不對勁。

    “怎麼了？”九萬立刻也順著蕭問的目光望去，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離得極遠，但是蕭問還是能隱隱感覺到圍著夜雲嘯的那三人的氣勢，推斷出了那三人八成便是聶鎮、蔣郴、楚越雲！

    但是，慕秋華和慕聰哪去了？

    根本沒有那對母子的影子！

    難道已經遭了毒手？

    蕭問不由心中一緊，甚至立刻自責起來。他並不知道，即便他沒有開小差，而是一直看著那邊，以他的速度，也根本不可能來得及救下慕秋華和慕聰。

    不過無論如何，他是不可能再藏在遠處一動不動了！

    “九萬。”蕭問迅速輕聲道。

    九萬立刻回意，也沒應聲，直接化為紅光衝入了蕭問的丹田。

    蕭問一直都開著千幻流光戒，猛一凝神，先瞬移，然後朝著小湖的方向衝了過去。

    可千萬別馬上開打，再等等，再等等！

    就從下方的局面蕭問便完全可以判斷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可一向都不會抬高界神盟的底線。

    兩百里，一百五十里，一百里……

    就在這時，湖邊的夜雲嘯忽然停止了嘀咕，因為他已經由昔到今回憶了一遍，不得不再次面對妻兒的死亡……

    他固然絕望，但是，他會自絕嗎？

    怪只怪楚越雲殺慕秋華時用的手段太殘忍了些，已經將慕秋華的身體都勒得變了形！

    “咻！”

    夜雲嘯突然就動了，向著湖面上的楚越雲激射過去！

    楚越雲一直全神戒備著，眉頭一皺，劍指在身前豎起，湖面上立時便有一道走徑三丈的水柱沖天而起，內裡靈氣極是濃胡，衝擊力堪比實體的仙器！

    那水柱正好攔在了楚越雲身前，擋住了夜雲嘯的去路。

    與此同時，蔣郴和聶鎮二人同時從後方向夜雲嘯發動了攻擊！

    眼見夜雲嘯衝到了那水柱前，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水柱的另一端忽地黑氣狂湧，一條毛茸茸的巨腿從黑氣中抽了出來，腳背眨眼間便要掃到楚越雲腰上！

    楚越雲瞬移！再出現時，這個肥胖的傢伙已經來到了百丈高處，雙手掐訣，就要再次向夜雲嘯發動攻擊。

    但是，他的手才剛抬起，在他左上方的空中便又有黑氣狂湧！

    這一回，黑氣中捅出來的是一長一短兩件烏黑兵器，長者為槍，短者為劍，速度全都極快！

    楚越雲反應也是極快，攻擊法訣迅速轉換成防禦法訣，一層青金色的光幕出現在他的身前，甚是及時！

    但是，只聽“嗵”地一聲，那黑色長槍竟是像捅進豆腐一樣將那青金光幕刺穿，眼看就要捅在楚越雲的腦袋上！

    楚越雲怪叫一聲，猛地一偏腦袋，險之又險地讓過了那一槍。

    然而槍後面還有劍，那漆黑長劍緊隨著長槍揮出，一劍砍開了那青金光幕，“噌”地一聲便從楚越雲右肩上劃了過去！

    鮮血噴灑而出，楚越雲的右臂齊肩飛出！

    然而這還不算完，與此同時，楚越雲身後竟然又有黑氣狂湧，一個毛茸茸的巨掌拍了下來，正抽在楚越雲身上，只聽“砰”地一聲響，這個胖子便筆直飛向了百丈下的湖面！

    “轟！！”

    楚越雲撞入湖中之時，聶鎮和蔣郴的攻擊這才趕到夜雲嘯身後，不過夜雲嘯撞破了那道水柱後只顧著攻向楚越雲，此時確實是疏於防守。

    黑氣再現！

    夜雲嘯背後再現黑氣，一個黑色人影直接朝著聶鎮和蔣郴的攻擊光華撞了去，眼看就要碰上了，黑色人影肩膀向前一靠，立時便有一個黑色光盾出現在那裡，被其牢牢頂住！

    “當！！！”

    聶鎮的攻擊是一柄黃色仙劍，斬在那黑色光盾上後竟並未破開光盾的防禦。然而，仙劍終究是將那光盾撞的偏了偏，蔣郴的攻擊就在那一閃而逝的空當裡從旁穿過，撞向了夜雲嘯！

    半空中的蕭問還有血脈印記裡的九萬全都處於震驚中，因為就在剛才，他們倆全都確信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剛剛的短暫戰鬥中夜雲嘯共召出了三個本命冥靈！

    只有修冥道的人才能擁有本命冥靈，而每個人又只能有一個本命冥靈，這已經是常識，夜雲嘯就偏偏打破了這種常識。

    他的三個本命冥靈全都是在黑氣中一閃而逝，並未完全現出身形，顯然極為神秘，但是毫無疑問，那確實是三個不同的本命冥靈，因為他們甚至可以同時存在於外界！

    兩個照面就砍掉了楚越雲的一條胳膊，只能說，這夜雲嘯實在太猛了，八成連楚越雲都不知道他的這種手段。如果提前知道，那麼在來襲殺夜雲嘯三口之時，這個精明的胖子定然會再仔細掂量掂量。

    震驚過後，蕭問和九萬就只剩下焦急了，因為他們離的確實太遠了，此時雖然看到蔣郴轟出的氣勁就要打在夜雲嘯身上，卻根本來不及去救。

    “轟！！”

    那氣勁終於與夜雲嘯撞在了一起，夜​​雲嘯雖然擋了一下，還是被撞得飛了出去，半空中又噴出一口血來。

    而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夜雲嘯並沒有重整旗鼓，他直接順勢下衝，一頭扎進了湖水中！

    從他下衝的方向完全可以判斷出，他是追楚越雲去了！

    此時此刻，他最恨的人就是楚越雲！ ！

    蔣郴和聶鎮立時追了上去，他們豈能容夜雲嘯在他們眼皮底下殺了楚越雲？

    但是就在這地，蕭問終是趕了來！

    離了尚有十里，他右手一甩，一道火紅銳芒便飛了出去，速度如電，並且在空中極速增大！

    轉眼之間，蔣郴和聶鎮就同時看到湖面忽然變紅，而那紅色似是映的天上的顏色！

    仙劍！

    急抬頭時，兩人便看到一道長達一里的紅色劍光如同裂天之劍，將兩人全都籠罩在了攻擊範圍內！

    兩人哪裡還顧得上去支援楚越雲，全都各施手段防守！

    與此同時，湖底已近暈厥的楚越雲再次看到了夜雲嘯，只是，他已經幾乎沒有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