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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淑芬]奇貨可居(壞男人啟示錄終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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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1:54 |倒序瀏覽 | x 1
奇貨可居(壞男人啟示錄終章) 作者:凌淑芬

這個男人真的可以再惡劣一點!
想當初,他以她家裡的鉅額欠貸做為要脅
逼得她和他演起「富豪夜會貧窮女」的老梗肥皂劇
本來他們講好,每個禮拜她只需要見他兩次面
沒想到他最近變得越來越纏人,甚至還想「加天數」!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這個男人平常對她總是兇巴巴
但他又常常會關心她的生活作息、管東管西
還有非常嚴重的佔有慾,其他男人想靠近她都不行!
唉,她一直都不明白,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
到底是看上平凡又單純的她哪一點
也曾偷偷的揣想,等他哪一天結了婚
他們的關係就可以結束,她也能重獲自由之身
可當他真的如她所願,和別的女人訂了婚
她的心裡,竟有一股倏然扭緊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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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2:22
   終結 凌某人

  咦?「壞男人啟示錄」不是應該在汪迎鎧那一本就結束了嗎?這本《奇貨可居》又是怎麼冒出來的?

  其實,會冒出這本終結之章,有兩個很主要的原因。

  第一,我想寫一本書,真正的在內容上終結這個系列。

  所謂的「終結這個系列」,並不是指安排所有人物出來跑龍套之類的,而是在整體的主題性上做一個統合與終結。

  所以,壞男人啟示錄第一本,《十分鐘的女主角》,男主角章柏言對女主角的輕忽;第二本,《情在不能醒》,符揚自以為是的佔有,認為這樣就是愛,而且女主角還非接受不可;第三本,《壞心女配角》,成渤的自私與算計;第四本,《如何沒有妳?》男主角麥特和女主角漸漸突顯的性格差異;第五本,《書呆與賭徒》,汪迎鎧那先搶再說的土匪心態。

  這些重心,我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都結合在這本書裡面。

  因此,有興趣的讀友們不妨來找找看,您覺得本書的哪個部分呼應了其他幾本。

  當然,如果只是把一堆重點堆在一本書裡,它頂多只變成雜燴而已,失去了它自己之所以成書的重心。於是這來到了我想寫《奇貨可居》的第二個、也是和第一點同樣重要的理由——

  我想寫一個很純粹的言情的故事。

  凌某人自己有反省哦!我總覺得我的所有創作裡,總會有一些元素在裡面而讓它稍微偏離了言情的「正道」。

  畢竟,言情者,顧名思義就是要以愛情為主嘛!人家老是在裡面加些人性黑暗、婚姻現實什麼的,實在是太不「敬業」了啦!

  所以,這次凌某人很認真的在想:我一定要寫一個真的很言情、很言情、很言情的小說。

  要怎麼達到這個目標呢?首先要從一個很典型很典型的言情梗開始。

  我第一通電話,先打給一位平時固定會看小說的朋友,劈頭就問:「我問妳哦,如果人家跟妳講言情小說,妳腦子裡第一個浮現上來的故事大綱是什麼?」

  朋友A想也不想就說:「就是那種孤女與金錢的故事啊!」

  「孤女與金錢?」凌某人受教的問。

  「就是那種女主角因為某種原因需要一大筆錢,或是某種原因欠一大筆錢,這個時候男主角就以著那救世主之姿,捧了一堆錢砸在女主角面前,要女主角從此跟了他的那種故事。」

  「是哦?」凌某人眼睛一亮。

  好吧!那……那就從孤女與金錢的故事開始好了。如果對言情小說如此博學多聞的死黨如此說,那它應該是個很典型的言情小說才是。從這條路寫下去,還能寫到多岔題?讀友諸君,您說是吧?

  凌某人興致勃勃的開始寫了。

  寫了。

  寫了。

  寫到一半……

  不對喔!原先亮著的那盞燈泡被關掉,另外一盞亮起來。

  正常的情況,男主角挾著大恩於女主角,不管中間對她多惡劣,最後他大澈大悟,然後女主角含淚笑著擁抱他,兩個人就快樂大結局。

  可是凌某人寫小說有個習慣,在推測人物性格合理性時,我會把自己代入,以「假如我是女主角的話,我遇到這種事情會怎麼辦?」、「我身邊的人又會怎麼反應」這樣的方式去模擬。

  然後,我就發現,我很難在一個男人端著施恩、要脅的姿態出現時,還能告訴自己「我愛上他了」。

  我真的做不到耶!不論他再酷再帥再多金都一樣,好的外貌頂多能讓女孩子覺得,比起滿口黃牙的男人而言不那麼噁心之外,我很難去說服自己,女主角會這樣死心塌地的愛上他。

  可能因為凌某人的性格就不是會認定「愛情裡只要有愛情就好了」。當愛情本身只有「愛情」在支撐時,其實激情一旦燒盡就真的什麼都沒了,天長地久那些都只是空談。

  能走得下去的愛情,必須是有除了愛情以外的東西一起撐持,例如尊重,自由,互信,諒解等等。如果一段愛情不是基於尊重對方的立場,讓對方保有自由意志的空間,我不知道這樣的愛情要如何持續下去。

  所以男主角在中途也發現了這一點。

  總的來說,他找到了可能會毀掉這段感情的癥結,並改善了這一點,所以他最後抱得美人歸。

  但是陷入愛情並沒有讓他因此變成一個完人——而這一點也是「壞男人啟示錄」裡男主角共通的現實。

  愛情並沒有讓他們從此以後就變得完美無缺,他們仍然保留一些只要是人都改不掉的本性,只是他們學會了如何讓這些缺點更圓融,讓它們能與自己的人生和平共處。

  他們必須如此。不然凌某人不把女主角配給他們。

  這就是《奇貨可居》的來由與創作心情。

  壞男人啟示錄,到此,終於終結。

  請大家一起翻開書頁,來讀讀這最後一位壞男人的故事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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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2:48
第一章

  昏暗的燈光,淋漓的熱汗,與輕細的低吟。

  黝黑的男體繼纏著身下的粉嫩嬌軀,一段細白的臂勾出來,攀在他的臂上,像是想勾近,又煞似想推開。

  「嗯……別……」女人有點受不住地求饒。

  男人低笑一聲,貼在她的耳畔低喃:「可憐的綺綺……」

  元清綺緊閉著眼,白淨無瑕的額浮上一層細汗。即使已經一年多了,她仍然不習慣和男人的肌膚相親。每一次的幽會,他還是要花上許多時間做足前戲,一步一步的勾引,讓她慢慢動情。

  有幾次他太過急躁,因為他出國公差了好幾天,無法在預定的見面時間趕回來,後來幾天他就要得太狠了一些,讓她很難受。從此以後他便常常警惕自己,對她要放慢腳步,他保守的綺綺不是那種急得來的女人。

  他的綺綺。

  有些溫柔、又有些粗野的吻落在細緻的柳眉上,再來是那雙緊閉的、很女人味的長睫。這雙睫毛目前蓋住他次位喜愛的部分——眼睛。

  綺綺的眼睛長得極好,有如上好的黑色水晶,靈透澄淨,彷彿每樣事物都能在那雙眼中滌淨。一開始吸引他的,正是她的眼睛……

  她的鼻樑。她的鼻子不特別高挺,但秀氣可愛。當然,對他而言,這張臉孔上的每個部分都是可愛,值得以吻膜拜的。

  終於來到他最喜愛的部分,她的唇。她的唇合起來時,是一個很標準的心形,唇丘的地方稍微豐潤一些,唇色是一種粉粉淡淡的清淺。跟她的人一樣,什麼都是淺淺的,明明是個單純的人,卻反而讓人抓摸不透……

  男人一惱,突然用力挺進。

  「啊……」身下的女人輕喊,眉心起了些波紋。

  他有些歉意、又有些得意地吻上那段波瀾。

  男人都喜歡欺負女人,這是物種原始,天生的劣根性。

  她直又長的頭髮,散在雪白的肌膚四周。他掬起一把,唇滑過那陣光澤。

  她竟然想剪掉長髮!他不准,硬是規定她不可以剪。他知道她有些氣惱,覺得他很莫名其妙。

  幸好,她的個性也跟人一樣,什麼都清清淺淺的,不太會去計較她覺得不重要的事情。既然他要她留著,她覺得剪不剪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所以就留著了。

  但是綺綺是有爪子的。

  雖然他立於不敗之地,有把握讓她必須聽從於他,他也不至於太去沖犯她的原則。

  當然,如果最後他強硬到底,她還是不得不聽他的,只是多數時候他不是個傻瓜,既然可以有個溫柔可人、婉轉承歡的小床伴,沒必要把情況弄僵。

  在她體內的律動速度加快,他不太情願結束這波熱情,但是時間還長——瞄了下掛鐘——他們還有兩個多小時,他還可以再做一兩次。

  衝刺加快,她的眉心微緊,輕細的申吟聲也變重。

  「嗯——」最後用力的一擊,他全身肌肉硬起、糾結,最後癱軟在她的身上。

  元清綺無意識地撫著癱在身上的那具健碩男體,過度的激情讓迷濛的雙眸有一陣子的茫然。

  窗外的蟲叫聲,在靜夜裡唱得格外暸亮。晚上九點,在台北城裡夜正方興,但是在陽明山上,一切靜寂沉沉,一不小心會有一種將被夜色吞沒的感覺。

  這間豪華的招待所不掛在汪家名下,但是一直以來都是汪迎先在使用。她不曉得他們為什麼要弄一間招待所掛在不相干的人名下,但反正汪家的一切有許多晦秘,不去探問是最好的。

  她,也沒有好奇心。

  可是,從去年開始,這間以往拿來接待重要秘密賓客的招待所,就變成他與她私用的了。

  這裡是他們幽會的地方,每週的兩個晚上,定期的幽會。

  一切是怎麼開始的?

  她「知道」是如何開始的。卻不十分「明白」為什麼。

  她的父母經營一間小書店。不是像金石堂、誠品那種大型連鎖,有明亮的燈光、空調和寬敞的空間。是像我們記憶中,開在家門口轉角那種小小的書店,有點小,有點擠,賣些參考書、故事書和輕便的文具,隨時橡皮擦用完了或是立可白沒了,很方便就可以買點小東西的那種老書店。

  這家小書店已經有五十多年的歷史,從元清綺祖父輩就開始經營了,之後傳到她父親手上。在早期也曾經輝煌過,但是隨著大型連鎖書店的興起,店附近的生活型態也改變了。辦公大樓開始興起,許多住戶都改建搬家了,這間陪著許多小朋友長大的書店,現在突兀地卡在南京東路一個小轉角上,四周都是辦公大樓,能做的生意越來越有限。

  兩年前,為了貼補一點家用,母親在騎樓設了個早餐小攤,再把書店隔一小半出來擺桌子,現在反而是早餐鋪的生意比書店好許多。

  原本這間店是自己的,沒有什麼貸款壓力。但是祖父一直有好賭的小毛病,直到他過世而元清綺的父親繼承了所有產業之後,他們才知道,店面早就拿去貸了好幾胎的貸款,而錢,全給祖父賭掉了。

  拋棄繼承權是不可能的,父親刻苦的性子讓他不願意把元家辛辛苦苦攬下來的一點財產拋開。

  若把店面賣掉,錢拿來抵所有的貸款剛剛好,父母倆手中什麼都沒剩下。

  都已經是五十幾歲的人了,教他們失了這唯一的依據,要如何從頭開始呢?撐著這爿小書店,再加上早餐鋪的營收,每個月東補西補也剛剛好可以過活。

  二十四歲的元清綺在一間貿易公司當會計,一家三口這樣平平樂樂的,也過了下來。

  說到底,元家人的個性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能溫能飽便已知足,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

  然後那天。

  那天是星期五,元清綺的年假休不完,所以請休了一天。一大早她就在媽媽的早餐鋪幫忙。

  早上九點多,早餐鋪的人潮開始淡了,大家已經上學去或進了辦公室,元清綺正在洗煎蛋餅的鏟子,眼角看到一輛大車往路邊一停,一個高大的身影下了車,匆匆進到父親的書店裡。

  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偶爾有些忘了帶紙啊筆啊的路人經過,也會這樣匆匆進去買點東西就出來。她並沒有多注意,只是專心地去收拾身周的環境。

  夏末的早晨還是非常炎熱,她滿手油膩,髮絲微亂,額前的薄汗細細地凝起,元清綺抬高手背輕輕點拭幾下,冷不防間,突然感到餘光的那個身影沒有離去。

  她抬起頭,眸光有些茫然。那份茫然替她的雙眼蒙上一層霧般的迷濛。

  汪迎先站在店門口,定定盯著她。

  「……你想要點什麼嗎?」眼看他盯了好幾分鐘都目不轉睛的,她輕聲詢問。

  他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手上還握著兩支剛買的原子筆,然後才慢吞吞地開口。

  「培根蛋餅,謝謝。」是很有共鳴感的低沉嗓音。

  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明白,汪迎先到底看上她什麼。當時的她絕對是一身狼狽!即使換個時空地點,她都稱不上什麼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眉目清秀」就算最貼切的讚美了。

  她打個蛋,幫他做了一份培根蛋餅,裝好了遞給他。

  「三十元。」

  他又沒有立刻回答了,還是站在那裡直勾勾看著她。終於她被看到有些不自在,淺淺的紅暈浮上秀白的臉頰。

  他的唇牽動一下,丟下五十元硬幣,也沒有找錢,拿了蛋餅就走了。

  她當然知道他是誰,這一帶很少人不認識汪家的人。汪家是附近的大地主,光房地產就夠好幾輩子吃穿不盡,但是真正讓汪家發跡的卻不是房地產,而是「道上的生意」。

  早期在混幫派時,汪家人多數秉持著「盜亦有道」的原則,很注重鄰里關係,所以他們在地方上的形象反而非常良好。

  大約四十年前,汪家決心開始漂白,於是成立了幾家正經生意,經過兩代的費心經營,如今竟然也成為台灣一個極為著名的財團了。

  傳到汪迎先父輩的那一代,只剩下兄弟兩人,汪迎先的伯父是主事者,他父親這一系則算是旁支,可是街坊間對於汪迎先的身世早就傳出不少八卦。

  據說,汪迎先的生父其實就是他大伯。當年當家的和自己的弟妹偷情,先生下了他,他母親為了向當家元配示威,還故意將兒子取名為「迎先」,表示她的兒子是「先來的」之意。

  過了兩年,那個元配也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迎鎧」,汪迎先雖然是先出生的,到底嫡系仍然不是他。

  不過這些坊間八卦,元清綺從小也就當成故事,聽過耳就算了。

  事實變得更加耐人尋味是在汪迎鎧十八歲那年,這個堂弟突然跑到美國去念大學,誤打誤撞竟然在拉斯維加斯有不錯的發展。汪迎鎧當然不願意放下自己辛苦打拚的事業回台灣,汪大伯只好往侄子的身上發展,於是汪迎先儼然成為新一代的接班人。

  經過四十年的發展,汪家的產業龐大之王。他們擁有銀行、證券公司的金融事業,保險業,商用房地產,建築公司,乃至食品及高科技產業都有他們的投資。汪迎先從二十六歲研究所畢業後,便積極地介入家族事業,如今三十二歲的他早已斐然有成。

  汪家男人身上也有一些共通的強勢遺傳。他們都很高壯,身形挺拔,下顎方正。不是很典型的英俊,卻充滿陽剛氣。汪迎先的臉又比父親更瘦一些,老實說……如果要故意去想的話,他長得真的比較像他那豪邁的大伯。

  某一代祖先的原住民血統讓他擁有立體的五官,一八五的精實身材,讓他無論穿什麼樣的衣物都是天生的衣架子,但真正讓汪迎先「好看」的,是那股英武逼人、自信煥發的神采;那眉宇間的傲慢,彷彿天地間沒有任何難得倒他的事物。

  那樣高傲的男人,和她這平民小老百姓不會有什麼搭軋的,元清綺說服自己。

  直到他們的第二次相遇。

  身為會計的她必須跑銀行,在等待叫號的過程中,元清綺突然又有那種被緊盯不放的感覺!

  汪迎先只是隨興地到大廳巡巡看,不期然間又看到了她,那個書店元老闆的女兒。

  她只是穿著一身很普通的米白素裙與白襯衫,站在忙亂成一團的銀行大廳裡,安靜地等候。

  上次在早餐店看到她,好像也是如此。她立於一地油膩之中,仍然是那樣自在恬靜。

  只是出於好奇,汪迎先回去調出元家貸款的資料。

  他們家的環境絕對不好過。一間還算精華地段的樓中樓隔成一樓的書店和二樓的住家,目前全部貸到第三胎,每個月基本還款就要十幾萬;書店的生意又冷清,再加上早餐鋪,每個月勉強和貸款打平,所以全家等於靠她那份會計的死薪水在過活。

  一個二十四歲的會計能賺多少錢?了不起三萬出頭,又要養活自己,又要供應父母,早已捉襟見肘好幾年。光是帳面上,元家的遲繳紀錄便相當可觀。

  她的安之若素,究竟是哪裡來的?

  元清綺突然發現站在銀行角落的他。兩個人就這樣隔著偌大的空間,遙遙相望。

  她的眼中漸漸出現一種小動物被逼入牆角的緊張,喚起了男人體內深藏的侵略性。

  「元小姐,關於妳父母貸款的問題,我想私下和妳談一談。」才一轉眼,那囂傲的男人已經站在她眼前,以著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音量,輕柔低語。

  那一談,就是一切的開始。

  激情方歇,元清綺柔軟地蜷在他懷中,緊閉的長睫輕輕顫動。汪迎先低頭穩住,感覺懷中的人兒輕輕一顫。他的唇下移,懲罰性地輕咬她櫻唇一下。

  長睫輕飛,眨開了眼,眼神仍然因過度的激情而迷濛。他感覺到自己在一瞬間立刻發硬了,長腿移進嬌白的雙腿間,想要再度頂開。

  迷濛的雙眸一驚,立刻清醒過來。

  「不行……太晚了……」柔荑無力地推撼他,一面閃躲他緊追不捨的吻。

  男人花一秒鐘瞄一下掛鐘。「還早,十點半而已。」

  「我還要叫車下山,回到家還要一段時間!」她徒勞無功地抵擋著。

  他輕笑一聲,半強迫地分開她的雙腿,悸動的男性緊緊貼上。

  「不用叫車了,待會兒我送妳回去。」

  「不行!會被別人看到,你快起來!」她開始更用力地推他。

  汪迎先臉一沉,蠻橫地泰山壓頂。

  知道不能跟他硬來,元清綺軟軟央求,「明天人事室的小姐請假,我七點半就要進公司開門了……」

  兩人的氣息就在咫尺間交雜,她酥胸的紅艷被他雄健的胸膛壓擠著,腿間仍然卡著他強健的右腿,女性的體香絲絲縷縷地鑽入他的鼻間,他的慾望更明顯地被喚起。

  終於,他咬吻著她貝殼似的耳朵,強悍的氣勢轉為溫存。元清綺暗暗鬆了口氣,或許逃過一劫了……

  「啊!」猛然侵進的男性奪去了她的呼吸。

  「十一點再走。」

  結果,惡龍還是獲勝。

  龍口下的女人只能柔弱地攀住他的肩臂,讓身上的男人帶著她衝向另一波的絢爛……

  *********

  「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

  元父睡到一半起床上廁所,正好遇到剛洗完澡出來的女兒。十二點多了呢!

  「嗯……今天留下來幫電腦老師整理幾個檔案,所以比較晚回來。」元清綺心虛地解釋完,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扭開書桌上的檯燈,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細細審視。

  她不懂汪迎先究竟看上自己哪一點?她的性情內向,不夠活潑,長相也勉強算是清麗而已。

  「令尊有六期的貸款缺繳了。」當汪迎先開口這麼說時,她仍然在狀況外。

  她本來以為他在銀行裡說要和她私下談談,是指到樓上他的辦公室去,沒想到卻一路載著她上了陽明山,在一間隱密的豪宅前停下。

  這座豪宅後面就是整片山林,正門離大馬路還有一點距離,沒有路讓人潛進來偷拍。元清綺知道很多富豪人家都有一間這樣的招待所,用來接待公司或私人的重要賓客。只是,他帶她這樣的一個小老百姓來做什麼呢?

  「不可能,我們家每一期都有繳款,雖然偶爾會遲上幾天,卻從來沒有缺繳的紀錄。」

  他輕鬆自若地坐在她身前,把一份銀行卷宗往檜木桌面一放.

  「過去五年以來,元家有好幾次的遲繳紀錄,最長的時間是半個月,我們會計部把你們繳交的金額算了一算,比實際應繳的期數短少了五期。」

  他的話,慢慢地滲透到她的心底。

  「五期?」

  「再加上這個月份也遲繳了,所以目前為止短少六期。」

  六期?元清綺的心倏然縮緊。

  「我們家的信用一直很好……雖然有過幾次遲繳,但是每一次我們一定都會繳錢的,如果你可以再寬限幾天……」

  「我可以為妳做得更多。」他傾身向前,兩手的指尖在桌面上輕抵成塔狀。「這六期的缺額你們不用再補繳了。」

  他異樣濃烈的凝視,讓她的心一顫。

  「汪先生,我是認真的,我可以先向公司預支……」

  「我也是認真的!」他打斷她的話。「那六期你們不必再繳,事實上,後面所有的貸款你們都可以不必再繳了。」

  「為什麼?」她困惑的神情充滿純真的誘惑力,汪迎先幾乎在這一刻就想不顧一切地順遂心意。

  他從來沒有如此渴望過一個女人!

  「我要妳。」他單刀直入,毫不拖泥帶水。

  「……我?」她完全反應不過來。

  汪迎先繞過檜木書桌,更迫近地注視她。

  「妳!我要妳!」

  即使他的話還未構築成意義,他毫不隱藏的男性勃發也說明了一切。元清綺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勃勃熱氣,驀然推開椅子後退。

  「你……你……」

  這個男人竟然認為她可以為幾十萬出賣自己!

  「不是幾十萬,是兩千三百七十二萬四千八百六十元。」他彷彿聽出了她的心聲,語氣還是冷靜得讓人戰慄。「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給妳更多。妳想要這間房子嗎?車子?寶石?或是幫妳父母開一家更大的書店,從此以後他們不必再擔心生活的問題?」

  她氣得渾身發抖,整個人轉身飛快就往門外沖。

  她不知道是哪一點讓自己更難受。是她竟然像個可以被買賣的女人,或是他竟然可以用那種無動於衷的語氣,論斤計兩談論她的「身價」。

  她盲目地衝過豪華的長廊,一路衝下迴旋樓梯。

  在即將踏上客廳大理石地板的那一刻,他低沉的嗓音追了上來。

  「清綺!」

  元清綺渾身一震,緊抱著自己的包包,彷彿它可像盔甲一樣保護自己。

  「我一定要得到妳,不管用什麼手段!」

  那含著狠勁的宣誓讓她不由自主地回過頭。站在長廊頂端的他如君臨天下,緊緊攫住她。

  「請不要逼我做出更殘酷的事。」汪迎先慢慢地走下長梯,聲調轉為輕柔。「妳不希望妳的父母親開始被討債公司騷擾,每天一回到家就發現鐵門被漆上紅漆吧?他們年紀大了,讓他們過一點清靜的生活不好嗎?」

  「你……你說什麼?」她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

  「清綺,我不是一個太差的情人。」他終於走到她的身前,握住她光潔的下巴輕哄。「跟著我,我不會虧待妳的。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滿足妳。」

  「你、你真是個惡霸!」她氣到連話都快說不出來。

  「這段關係不必公開,妳只需要付出每週兩個晚上的時間而已。」他恍若未聞,繼續說著自己的話。「我自己也很忙,沒有時間天天和妳膩在一起:等一切結束之後,不會有人知道,妳還是可以回去過自己的生活,我永遠不會再出現。」

  怎麼能有人衣冠楚楚地說出這麼禽獸的話?

  「你……你讓我覺得噁心!」她痛恨地道。

  對於天性平和的她而言,這已經是很重很重的話了!

  汪迎先輕歎一聲,平穩地直視她,「我們在一起之後,妳可以不必對我百依百順,但是我希望我們對彼此有起碼的尊重。當然,大多數時候,我會希望妳能讓我主導。」

  他已經直接假定她會答應他的條件。

  元清綺再也無法忍受,全身顫抖地跑向大門。

  「我會等妳的電話。記住,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

  他惡咒似的輕語,如影隨形地跟附著她。

  當討債公司的人出現在她家門口附近,她就知道汪迎先是玩真的。

  元清綺沒有真的等到對方做出什麼惡行才痛哭流涕地找上他。沒必要!汪家本來就不是吃素的人家,他要動她家的人太容易了。

  最後她屈服了。

  他們約定,每個星期一和星期四的晚上相會。她告訴父母公司出錢讓她去學電腦,然後八點她會準時抵達那個地方,最晚一定趕在十一點半進家門——不過,他最近不知怎地越來越纏人,所以她也越來越常遲歸。

  他們也彼此說定,這段關係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她的父母。所以他不能強迫她在公開場合與他幽會。

  最重要的一點,不可以讓任何人騷擾她的父母。

  該繳的貸款,他們家還是會繳,元清綺不想要他的「善心」,但是現實讓她知道,父母親遲繳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現在什麼東西都漲價,只有薪水沒漲,所以早餐鋪的成本提高,客人卻變少,家裡的月收入比往前少了兩成左右,即使靠她的薪水也補不過來。

  父母不敢讓女兒知道,只想她專心地工作就好,其實她早就瞭然於心。

  或許這樣也好。她自暴自棄地想。汪迎先主動來找她,也算解決了她家中的一個問題。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的父母曾經跑到銀行去,滿懷歉意地要求可不可以寬限幾個月,結果是汪迎先親自出來接待他們,親切地說:「元伯伯的書店也算是陪著我一起長大的,貸款的事你不要擔心,隨時有錢了再來還就好,我不會讓催款部的人去叨擾你們的。」

  不明究裡的元家父母還千恩萬謝的回來,滿口直贊「真是個感心感意的好孩子」。

  她放下梳子,關了燈,慢慢爬進棉被裡。

  窗外的月亮還是剛才的那盤明月,但是掛在她的窗外,卻比掛在那扇華麗的窗幕外更潔淨明亮。

  都已經一年半了,他還不想換人嗎?

  元清綺翻了個身,腿間隱隱地酸麻,彷彿還能感覺屬於他的那個部分在其間強力衝撞……

  夠了!

  發生在那間房子裡的事,只限在那裡存在。當她離開了那個地方,她就再也不願去想起它!

  元清綺強迫自己忘記一切,用力拉高棉被——

  「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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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3:09
第二章

  你真是個惡霸!

  每次一想到這句話,汪迎先總是會忍俊不禁。

  綺綺說這句話的時候含著淚,看起來可憐又可愛得要命。

  她不知道那種表情會讓男人更想「欺負」她嗎?

  汪迎先伸展一下長腿,愉快地歎口氣。

  他本來就是惡霸!昂貴的手工西裝,和彬彬有禮的談吐都只是掩飾,本質上他就是一個壞人,擅長搶奪每一樣他想要的東西。

  她,也包括在其中。

  一年半過去,他很滿意這樣的關係,而且完全不擔心她四處去宣揚。

  她比他更伯他們的關係被別人知道!

  經過一夜適當的抒發,他的心情越發愉悅,連滿桌子的待批公文都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老闆,怎麼一大早心情就這麼好,連我敲門的聲音都沒聽到?」他的特助鍾銳推門進來。

  汪迎先立刻轉回桌位,神情恢復波瀾不興。

  「而且我注意到,每到星期二你的心情就特別好,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啊?」鍾銳不怕死,繼續捋虎鬚。

  「你會不會關心太多了?有什麼事?」

  鍾銳立刻安分地把文件遞給上司。「日本的『櫻井集團』對於合約大致沒有什麼意見,您只要挑一天飛過去簽約,今年年底飯店就能動工了。」

  其實汪迎先對於這樁飯店合建計畫並不是那樣感興趣,如果讓他選,他寧可在東南亞一帶尋求觀光飯店的商機,但是他的伯父大力促成這個計畫,讓他不好打回票。

  汪大伯是那種很本土的男人,即使名義上是集團總裁,平時還是腳踩藍白拖,叼根長壽煙四處去和老兄弟喝兩杯,所有決策幾乎都是從汪迎先的辦公室發出去的。

  這樣的老派人士有個讓人頭痛的地方,就是太過重江湖義氣!昔日的老兄弟一通電話打過來,飯店說要蓋就要蓋,什麼市占率、回收率、投資報酬率統統是其次。

  還好大伯不是那種錢吐出去不求回報的人,所以那些案子都還算有賺頭。汪迎先只是覺得,既然家族想搞漂白,再去和那些老兄弟搭拉,總有一天會扯出問題來。

  「簽約儀式是什麼時候?」他打開卷宗問道。

  「星期四晚上,秘書已經替您訂好明天中午的機位;接下來就是週末了,老闆,我們可不可以乾脆在日本過完週末再回來?」

  「你挺工作不忘娛樂的嘛!」

  「不要這樣嘛,人又不是鐵打的,總得找個時間度度假。」鍾銳委屈地道。

  「你就是這副嫩咖的模樣,讓我一直不敢把你給放出去。」汪迎先歎道。

  「老闆,你要流放我也過幾年再說吧!汪氏證券裡老臣子太多,你丟一個二十八歲的毛頭小子過去使喚他們,只是吃力不討好而已,拜託不要這麼快把我當炮灰!」

  不是他愛說,鍾銳實在覺得自己跟到一個很沒人性的主子。汪迎先自己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也就算了,還老搭著身邊的人跟他一樣戮力以赴。如果說他性格開朗好相處也就罷了,偏偏那張鐵臉每天都是冷的,除了被他稱之為「鯊魚笑」的表情——這種表情通常出現在他真正滿意某個主管或某個企畫案的成效時,這種機會當然少之又少——他沒見過他主子有什麼太大的情緒。

  鍾銳已經開始同情未來的老闆娘了,不曉得哪位女性同胞足堪如此大任?

  「嗯,你出去吧。」汪迎先把草約往旁邊一放。

  「那過週末的事……」鍾銳試探道。

  「你愛待多久就待多久,我自己辦完正事就要回來了!」他冷眼一瞪。

  「耶!」知道主子同意了,鍾大特助快樂地飄出去。

  星期四……看來下一次見面是來不及趕上了。汪迎先的冷臉一沉,一大早的好心情終於褪色。

  不過綺綺若知道了,只怕臉上露出來的會是如釋重負吧?

  *********

  他要去日本出差!所以她星期四晚上不必過去了。耶!

  「小真,今天的傳真都拿進來了嗎?」元清綺一掛斷手機,立刻幸福地翻開文件夾。

  「都拿了。」工讀生妹妹艷羨地看著她油光水滑的長髮,「綺姊,妳的頭髮好漂亮哦!妳平常都怎麼保養的?」

  保養?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長髮。

  其實她不太做保養的,家裡那些瓶瓶罐罐都是汪迎先去出差,順手拎回來給她。他會送的東西當然品質不會太差,但是她沒有去記品牌的習慣。除了洗髮精沭浴乳這種天天會用的東西,其他保養品她幾乎一提回家就忘了。

  直到去年冬天氣候比較乾冷,她差點凍傷,才被大老爺命令要天天擦乳液,而且每次碰面的時候還要讓他全身檢查一番,以免損害到他的「權益」。

  這男人真的可以再過分一點!

  「我也只是洗完吹乾而已,沒做什麼保養呢!」她心情愉快地說:「我去銀行一趟,如果有電話請幫我留一下話。」

  到銀行抽了號碼牌,剛找到一個空位坐下來,一個聲音冷不防在她耳旁蹦出來。

  「幹嘛滿面春風的樣子,談戀愛了?」

  「琴音,妳也來了。」她笑出來。

  圓圓胖胖的琴音是附近另外一家公司的會計,因為他們兩家公司發薪日相同,又都是會計,所以平時跑銀行的時間差不多,幾次在大廳照過面之後,就聊了起來。

  這一聊才發現,原來琴音竟然是她小學六年級的同學,此後兩個人有事沒事就會約出來一起吃中飯。

  「幹嘛一臉笑咪咪的樣子,有艷遇啊?」琴音在她旁邊坐下來,拿出一條乳加巧克力問她。

  「才沒有,妳不要亂說。」元清綺回絕她的甜食。

  琴音逕自打開包裝,大剌剌地吃了起來。

  「我說同學,妳也太可怕了吧?十幾年來長相沒變過。」瞧她那身素裙淡妝,清淨雅致,一看就讓人舒心。

  「奇怪,今天一直有人提到我的外表,我不過就和平常一樣啊!」元清綺不禁摸摸臉頰。

  「對了,下個月的小學同學會,妳去不去?」

  「小學同學那麼多年沒見,我早就忘了誰是誰,不是很想湊這種熱鬧。」她蹙起蛾眉。

  「沒差啦!就當去吃一頓喝一頓,聊點八卦就可以走了。我記得以前那幾個男同學好哈妳,什麼鄭吉雄啦、黃兆雲啦,說不定他們也會來!」

  「小學六年級的事,妳現在還拿來說嘴,也不怕人家笑。」元清綺雙頰微紅,白了她一眼。

  「是真的啊!妳小時候就跟現在差不多,頭髮長長的,皮膚白白的,又害羞又秀氣的樣子,那些男生簡直把妳當白馬公主一樣崇拜!」

  「什麼是『白馬公主』?」她啼笑皆非。

  「唉呀,反正都一樣!」琴音不甚在意地揮揮手。「一起來啦,我們兩個的公司都是陰盛陽衰,如果不多參加一點聯誼,將來要怎麼把自己嫁出去?說不定過了這些年,我們班上早就出了一個科技新貴或千萬富豪什麼的。」

  「再看看吧。」元清綺淡淡地說。

  「幹嘛,妳真的想搞不婚?」

  元清綺根本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她不確定汪迎先會不會在意她嫁人,但是他肯定不會讓「這種小事」干擾到他的需要,而她絕對無法這樣對待另一個無辜的男人。

  「我們才二十五、六歲,我現在還不急,妳急嗎?」她反問。

  「這也不是急不急的問題,妳看起來就是那種宜室宜家的好女人,妳不早早結婚很可惜耶!」

  元清綺淺淺一笑,輕搖了下頭,不再多說。

  琴音總覺得這個老同學身上有一種很神秘的氛圍,幾次在銀行遇到她,她一個人坐在椅子等待,眉梢嘴角時而微笑,時而苦惱,根本就是一副思春的樣子,沒有古怪才怪!

  「算了,總之妳當陪我去吃吃喝喝一頓好了,不可以放我鴿子!」

  行員辦事區突然產生輕微地騷動,一扇通往高級主管辦公室的門打開,幾道人影走出來。

  元清綺一眼瞄到特別高頭大馬的那個人影,連忙一縮。

  「妳幹嘛?」琴音被她嚇一跳。

  「沒有,這集的專題報導好像滿好看的。」她困窘地挑了本雜誌,假裝看了起來。

  「那些人是誰?好眼熟的樣子……我知道了,他就是汪家的大少對不對?」琴音回去探頭采腦。

  「……嗯。」

  「他們那種大頭頭不是都有自己的專屬電梯嗎?電視都這麼演的,不曉得他跑到大廳來幹什麼……」琴音一回頭,突然看不見自己的朋友。「喂!」她抽掉元清綺打得開開的時尚雜誌。「妳幹嘛?整個人縮得像只烏龜一樣。」

  「裡面有一件衣服很漂亮……」

  「妳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時尚了?」

  看見他就躲已經變成元清綺的本能。

  他的侵略性太高,一出手就非贏不可,而她卻是天生不愛與人爭,他們兩人就像獅子與羚羊的關係,完全不同層次的物種。每次和他在一起,她只有強烈的壓迫感,這在前幾個月甚至很嚴重地影響到兩人的肌膚相親。

  其實他大可不必在意她舒服與否,逕行索求他自己的愉悅,但是他每次總是花很多時間讓她也興奮起來……

  不行,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如果我的號碼輪到了,先讓妳辦!」

  元清綺匆匆逃進廁所。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對於一時無法改變的困境,她所能做的,只是強迫自己盡量不要去想它。

  她不敢想像有一天若讓父母親發現,從小深受「潔身自愛」為庭訓的女兒竟然在當有錢公子哥的床伴……

  「對不起,借過一下。」

  一位中年女士從廁所間走出來,元清綺立刻退開幾步,讓人家洗手。

  等對方離開,元清綺心煩意亂地抽出一張擦手紙,用水潑了潑臉,將水珠拭乾。

  剛才汪迎先應該沒有看到她吧?不過這也難說,很多次在她以為他沒看到她的地方,事後證明他都注意得一清二楚。

  廁所門突然被推開,她抬頭一看,一隻鐵掌猛然將她扣住。

  「啊!」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拖出去,拉進一間無人的檔案室,被堵進門後的空間裡。

  她的心跳幾乎停止了。這間檔案室是大樓警衛和清潔人員休息的地方,雖然大家都在外面值班,可是清潔工隨時可能會進來,一定會撞見他們的!

  「好痛!」他咬她耳垂。

  「妳好像很緊張的樣子?」汪迎先對她倉皇失措的反應很不滿,陰陽怪氣地問。

  「你、你要幹什麼啦?快放開我,我們說好不能被人看見的。」

  「妳說什麼?」她一副亟欲撇清的樣子讓男人很不爽!

  耳垂又被含住,幸好這次他沒有咬下去,元清綺不敢再造次,只得乖乖地道:「……沒有。」

  汪迎先對她識相的反應很滿意,熾熱的唇在她耳畔來回游移,弄得她癢癢的,元清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的味道很好聞,乾淨清爽,含著勃發的男性生氣。

  他扣住她的後腦,深深地印了下去。元清綺不敢反抗,只好被他盡情吮吻了一頓。

  「頭髮怎麼濕了?」他拎起她額前一綹潮潮的髮絲。

  「我剛才去洗臉。」她小聲道。

  「明明一天到晚感冒,還愛在冷氣房裡把自己搞得濕淋淋的!」他的眉蹙起來,抽出手帕把她沾濕的髮絲擦拭一下。

  元清綺相信他絕對不是在關心她。今年年初她得了重感冒,連請了四天的病假,當然更不可能去陪他「那個」,所以他的「權益問題」再度受到損害。事後她就被鄭重警告,如果她敢再輕易生病的話,她的麻煩就大了——好像這種事她能夠控制似的。

  「我可不可以……」出去了?話才講了前半段,他的臉又黑了,她只好乖乖閉上嘴。

  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可憐可愛到極點,汪迎先心癢難搔,真恨不得旁邊就有一張床。

  他執起她的手。她的十指纖纖,骨肉亭勻,不會豐腴也不至於無肉,每瓣指甲都像玉屑似的。他啃了一口她軟綿綿的手背,換來一聲細細的抗議。

  她長得並不特別美,就是清麗秀雅一張乾乾淨淨的臉龐。比較讓人不滿的是,每次一見到他,她的水眸就開始四處瞄,明顯是在找一個他看不到的角落,這女人真是欠教訓!

  她如果不躲,他還不見得會追,偏偏她越想躲,他就越想讓她躲不掉!

  汪迎先啄一下她的唇,強逼她軟軟地貼在自己胸懷。

  他到底想要幹嘛啦?元清綺頭皮發麻,光想著待會兒要怎麼應付琴音的問題就頭大。

  「我有事得去日本一趟。」他終於低沉地開口。

  「我知道,你已經打電話跟我說過了。」快放她回去吧!「呀……」又被咬了。

  「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我順道幫妳帶?」

  「不用……」啊,回答太快了!她趕快一臉認真地想了一想,再搖搖頭,「沒有。」

  真是土霸王!

  「我會盡量在週末趕回來。」

  「你不用急沒關係。」她連忙說。

  汪迎先利眸一瞪,她飛快低下頭。一個類似氣惱又類似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元清綺沒有勇氣抬頭檢查。

  終於,他大爺大發慈悲地退開了。

  「乖乖等我回來。」

  廢話,不然她還能去哪裡?她又不像他事業做那麼大,一天到晚四處飛。

  「我先出去……不,你先出去!」如果她先走,他才不會管別人看不看得到,一定直接就大剌剌跟在她後面,所以還是讓他先走好了。

  「奇怪,偶爾跟我走在一起,人家是會看出什麼嗎?」

  「那可很難說。」她咕噥道。

  「什麼?」有人又不爽地瞇起眼睛了。

  「哎呀,你好煩,你先出去啦!」她低嚷。

  汪迎先又好氣又好笑。

  「隨便妳!」他不爽地哼了一聲,大踏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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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3:35
第三章

  「清綺?妳是清綺對不對?妳一點都沒變!」

  「元清綺也來了!」

  此起彼落的問候從席間傳出,元清綺靦腆地對每位老同學微笑。

  她本來以為小學同學都生疏了,來的人應該不算多,沒想到總共來了二十幾個人。

  這次同學會選在一家日式料理店舉辦,二十幾個人總共開了兩個包廂,中間相隔的紙門拉開,變成一個長條狀的大空間。

  主辦人是他們六年級的班長鄭吉雄。來之前,元清綺特地把小學畢業紀念冊翻出來,上頭的鄭吉雄黑黑瘦瘦的,看起來像只小猴子,沒想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他已經變成一個虎背熊腰、高頭大馬的壯漢!

  「清綺,這是妳的名牌。」鄭吉雄旁邊有個小鳥依人的女生,笑嘻嘻地遞了張名牌給她。「這是我女朋友安妮,她也是我們小學同屆的,不過她是七班,我們是四班,妳可能不認得她。」

  「妳好。」元清綺禮貌地打招呼。

  「過來過來。」琴音快手快腳地跑過來,將她拉到自己旁邊的空位坐下,「來來來,大家熟悉一下。對面這位是我們班上當年的模範生,一年到頭拿獎狀當飯吃的黃兆雲,妳還記得吧?」

  「你好。」元清綺在長長的和式桌前坐定,把包包往身後的空位一放,客氣地向對面那個男子打招呼。

  「嗨,清綺,妳真的一點也沒有變。」黃兆雲笑道。

  黃兆雲的父親是個鋼琴調音師,從小家境就很不錯。小時候的他手長腳長,只有一顆腦袋大大的,所以同學都叫他「ET」。沒想到成年的他雖然還是手長腳長,卻變得清俊高瘦,不復小時候圓頭ET的逗趣相。

  「我卻不能對你說相同的話呢!」元清綺笑道。

  「看我多未卜先知,我就跟妳講我們說不定會遇到什麼竹科新貴,看吧!眼前不就一個?」琴音興高采烈地說。「黃兆雲現在是新竹科學園區一間上市公司的電腦工程師,前景一片看好啊!」

  「妳們兩個還有聯絡?」黃兆雲來回看著她們。

  「我們的公司很近,又在同一間銀行辦事,早八百年前就團聚了。」心直口快的琴音回答。

  「清綺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愛聽話不愛說話。」黃兆雲笑道。

  「大概性格是很難改變的吧。」她有些靦腆地道。

  「我記得小時候我們這些小男生都好喜歡逗妳,每節下課故意在妳面前晃來晃去的,還有人打賭妳會第一個跟誰說話。我們背地裡都叫妳『小公主』,因為妳就像童話故事裡面美麗害羞的公主。」黃兆雲笑道。

  「喚,小時候的事情就別再提了。」元清綺整張臉都紅了,連忙喝水掩飾自己約困窘。

  「不,其實現在還是差不多呢!」黃兆雲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不禁垂下眼睫。

  班上幾個男同學迅速熟了起來,然後就重拾小時候的習慣,又想來鬧他們的「公主」。每次他們鬧得太過火,元清綺稍稍露出一絲不自在的神色,黃兆雲就會適時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為她解圍。

  元清綺感激地看他一眼,不自覺地,兩人對談的機會越來越多。

  像汪迎先那樣的男人,緊迫盯人,步步進逼,非達目的不甘休;黃兆雲卻像一陣春風,溫柔有禮,斯文親切,元清綺的心不禁有些怦然。

  她也和一般女孩一樣,也憧憬心動和戀愛……

  在聊天的途中,她淺淺喝了一小口清酒,嫣紅染艷了雪白的頰,有如寒冬中綻放的梅花,黃兆雲看得呆了。

  然後,那個名字,突然在人群間冒了出來!

  「……美爾在汪氏集團工作,福利超級好,每年還可以分股票,簡直羨慕死人了!」突然有人開口。

  「我也聽說他們集團福利超贊,可是我去年沒有考上。」

  「汪氏集團,就是那個汪迎什麼的嗎?」琴音一聽到她熟悉的話題,立刻插嘴。「汪迎先啦,我想起來了。我和清綺的公司都是他們銀行的客戶,上個月我們還在大廳看到那個大帥哥,他好像是總經理是不是?清綺?」

  「我不記得了。」她端起茶杯淺啜一口。

  「怎麼會不記得,就是上個月中啊!後來妳跑去洗手間……」

  元清綺的眼波下意識投向黃兆雲,他會意開口,「清綺的個性不會去注意那些名人動向的,妳問她不是白問嗎?」

  琴音聽了,咕噥幾句,熱烈地投回討論之中。

  「美爾,聽說你們公司去日本投資飯店,最近財經新聞報導得好大,股票都開始漲了。妳有沒有什麼八卦?」

  「我只是一個超級小咖的業務助理,那種大頭頭的事輪不到我管。」美爾連連搖手。「不過我們老闆這個月是真的很常跑日本,聽說那邊有台灣背景的黑道工程公司在搶包工程,連日本的警視廳都很緊張。」

  「汪家好像本來也是道上起家的。」

  「不過那是上一代的事了吧,現在已經漂白得差不多了。」開始有人回溯起企業家族史來。

  元清綺捧著茶杯,只是靜靜地聽著。眼一抬,一雙溫暖的黑眸落在她身上。

  「妳還好吧?怎麼都不太吃東西?」黃兆雲輕聲問。

  她搖搖頭。「我吃飽了。其實,今晚也待得差不多了,我等一下還要去趕捷運。」

  這時,突然一句石破天驚的——

  「不過我聽說我們總經理要訂婚了。」美爾丟出炸彈。

  「什麼?」元清綺全身一震。

  「唷!妳也會對名人八卦感興趣?」琴音取笑她。

  「美爾,妳說的是真的嗎?」元清綺連忙追問。

  「外部新聞還沒發,不過我們公司裡面大家都在傳。」美爾換上神秘兮兮的口吻,「我主管說,要跟我們合作飯店建案的那個櫻井集團大老闆很賞識我們總經理,一直要撮合他和自己的女兒。櫻井家的小姐聽說也是個大美人,兩個人已經見過好幾次面了,小倆口對彼此都很有好感。如果最後這樁婚事談成,我們和櫻井集團的合作案就要錦上添花了。」

  「吼!都什麼年代了,那些豪門企業還在搞這種企業聯姻!」

  「難怪永遠富者越富,貧者越貧!」犬儒派聲浪霎時湧現。

  元清綺的心卻在怦怦跳。

  真的嗎?他要訂婚了?這表示,他不久就要結婚了,他應該會放她自由吧?

  元清綺頓時全身發熱,可能嗎?她真的快解脫了嗎?

  「清綺一定喝多了,看妳臉紅成這樣,我還是送妳回家好了。」黃兆雲關心道。

  她連忙回過神來,「啊,沒有關係,我自己回去就行。」

  「喂,你太過分了吧?只負責送美女,我們這些壁花就不是女人喔?」一堆女生不依的鬧了起來。

  元清綺任她們去鬧,心思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說不出心頭是酸是甜,她的腦子裡只不斷蕩著那一句:他要訂婚了,他快結婚了。他要訂婚了,他快結婚了……

  或許這就是一切的答案。

  上帝啊,請您讓他趕快結婚,放她自由吧!

  *********

  卡農的音樂鈴聲幽幽唱了起來。

  沉睡中的人兒被吵醒,摸過床頭櫃的手機。

  「喂?」嗓音有些輕沙。

  「下來!」低沉的命令聲把她所有睡蟲嚇光光。

  元清綺飛快瞄一眼掛鐘,「現在是半夜兩點!我在睡覺,明天還要上班。」

  「妳下來,或是我上去!」手機收線。

  元清綺呆了一呆。

  他上來?他現在人在哪裡?

  她母親每天早上四點就會起床準備做生意,而且今天是星期三,也不是他們應該見面的日子。這個人真是太霸道了!

  元清綺不敢和他賭,只好匆匆換上長褲和薄外套。

  過去一個多月他幾乎都在日本出差,錯過了每一次幽會,這又不是她的問題,他不能隨時想到就找上門來,還挑在半夜兩點!真是太不講理了!

  她嗔怒地下到一樓店門口,把鐵卷門旁的小門打開,不遠處,一輛賓士停在街角,駕駛座上釘著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

  「你不可以停在這裡,會被人家看見!」她拉緊上衣,快步來到前座敲敲車窗。

  「上車。」車窗搖下來,暌違了一個月的濃眉峻目直直盯住她。他身上還穿著西裝外套,顯然也還沒回家。

  「現在是半夜耶!你不可以這麼霸道。」她嬌軟的嗓子生起氣來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上車!」汪迎先見她拉緊前襟,立刻道。九月末的夜風對她而言已經算涼了。

  「我不要。現在上山就要一個小時了,時間會來不及的,我媽四點要起床做生意,而且我一大早還要上班……啊!」

  車門突然打開,她整個人被拖進去。

  元清綺奮力想把自己撐起來,可是方向盤卡在那裡,她整個人被困在他大腿和方向盤之間磨磨蹭蹭的。

  那個很敏感的部分馬上有了反應!

  這男人簡直精蟲沖腦。她又羞又急。

  「還是妳喜歡在路邊也可以。」一個含著暖氣的低笑在她耳邊誘惑道。

  這男人真的說得出做得到!她氣急地移到旁邊去,車門關上,賓士無聲地滑進夜幕裡。

  本來以為車子會駛向陽明山那個熟悉的方向,十分鐘後,他們卻停在他位於信義區高級公寓的地下停車場。他們幽會一年半以來,從來沒有在其他地方發生過,遑論是他的住所!

  元清綺緊緊抓著車門,不肯下車。

  「我不要!這種大樓住了一堆重要名人,一定到處都是監視器!」

  汪迎先理也不理,繞過車頭將她抱出來。元清綺只好死死地摟著他的頸項,將俏顏藏在他的懷裡不敢抬起來。

  電梯上升的途中。他的吻密密落在她的髮間,她的頰畔,而後開始搜尋緊緊藏在他頸窩間的唇瓣。他勃發的體熱感染到她,讓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噴拂在他的皮膚上;他的頸動脈瘋狂地跳動,動情的氣味瀰漫整個小空間。

  電梯叮地一聲打開,他迅速走出來,打開自家門鎖。一陣天旋地轉,她的背已經貼著一片上等的小牛皮沙發椅,沉重的男性身體迅速從上方壓下來。

  「你……不可以這樣……太不講理了……」她微弱的抗議被吞噬在越來越狂切的熱吻裡。

  「講理?先做完了再講吧。」汪迎先低笑一聲,挺起身解開襯衫鈕扣,露出一片精瘦強健的胸膛。

  元清綺嬌顏紼紅,賭氣地閉上眼別開臉。

  「都這麼久了,還會害羞?」汪迎先褪下她的衣衫,在她耳畔低笑。

  灼熱的裸胸覆下來,擠壓她泛著粉紅的嬌軀,他的手開始在她身上施展魔法。

  「太過分了……」還在碎碎念。

  汪迎先其實早已急切得等不住,但是他知道她還沒準備好。綺綺很纖細,若他太過忘情,一定會傷到她……

  一年半下來,他早就比清綺自己更瞭解她的身體,他盡情地挑弄過她的每個敏感點,成功地讓她濕濡嬌吟——

  終於結合的那一刻,兩個人同時震顫地屏住呼吸。

  太久了,該死的太久太久了!他不斷克制自己,不想太快結束這一切。

  「你……嗯……」元清綺在他身下難耐地喘息。他為什麼還不……

  「叫我的名字。」他誘惑地移動一下。

  「嗯……別……啊……」在床笫間她完全不是對手,一旦被挑動,完全不像他能收放自如。對於這樣的反應,她既害臊又不知所措。

  「叫啊!叫我的名字!」他咬著牙,忍得滿頭大汗,仍然不肯給她兩個人都想要的歡愉。

  「迎……迎……」

  「叫啊!」他動了起來。

  「先……啊……」

  他再也忍不住,衝撞而去。她緊閉著眼咬住櫻唇,他立刻以自己的唇取代。

  極致的那一刻終於來臨,他緊緊扣住她的粉臀,兩人一起躍過高峰!

  元清綺迷迷濛濛地躺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一雙深黝無底的黑瞳咫尺外緊緊凝視。

  她昏昏然地問:「你為什麼還穿著上班的衣服……剛剛才下班嗎?」

  深沉的眸底侵入一絲笑意,「我直接從機場回來的。」

  她又閉上眼,深呼吸幾下,終於覺得緩過神來。一張眼,他還是直勾勾盯著自己。

  元清綺霎時想起,自己玉體橫陳、髮絲散亂,一定極為不端莊,他不知已看了多久!她紅著臉拉過腳邊的第一件衣服:他的襯衫,把裸裎的嬌軀包住。

  他撐起身體,開始欣賞她穿著自己襯衫的美態。

  「你不可以這麼不講理,我也有我的作息和生活,不可以每次你興致一來,我就要丟下一切配合你。」她嬌軟地抗議。

  也是,她的體質不太好,每次亂了作息,接下來幾天精神都會不好。這是汪迎先幾次纏得她太晚,午夜才放她回家之後體認到的事實。

  他心不在焉地摩挲著她的藕臂,將她鎖在懷裡。

  「以後妳星期三來。」

  「那星期一和星期四就取消了?」她的眸中露出雀躍。

  汪迎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星期一和星期四在『老地方』見。」

  元清綺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我星期三加來『這裡』?」她猛然坐起來,速度太快,眼前一陣昏花,她頹然倒回他懷裡。

  「妳身子怎麼這麼弱?」汪迎先蹙起眉。「我送妳去上瑜珈課,練一練,看看身體會不會好一點。」

  她急忙推開他的臂,「你不要鬧了!一周陪你三天,還要上瑜珈課,你以為我都不用回家了嗎?」

  「那就不要回家好了。」大爺慷慨地道。

  「你不可以隨便加時間,我下了班還要回家幫我爸爸顧書店。」她鄭重地說.「而且,我也不要來這裡!」

  她半裸地坐在他懷裡的模樣真是嬌美可愛極了,那件襯衫穿在她身上,比穿在原主人身上更好看。

  汪迎先見她東遮西遮,還要努力裝得很堅強,向他據理力爭,不斷地想笑。

  「為什麼不肯來這裡?」

  元清綺給他一個白眼。「你瘋了嗎?這裡離我家只有十分鐘的車程,而且大樓裡到處都是監視器,如果被人發現怎麼辦?」

  「被人發現跟我在一起很糟嗎?」他故意板起臉。

  當然很糟!

  「雖然你沒必要,我還是希望你能想想我的立場,如果話傳到我父母耳中,我們……連見面都沒必要了。」

  汪迎先撇了下嘴角。「那以後星期三去上瑜珈課,我讓秘書替妳找個好一點的班。」見元清綺開口欲言,他立刻沒好氣地說:「我不會讓她知道是替誰報名的,可以了吧?」

  元清綺遲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她很想問他有關他訂婚的事,最近媒體都沸沸揚揚地在傳。將來他訂了婚、結了婚,他們的關係是不是就可以停止了?

  可是他剛才想「加天數」,又不像那麼回事。

  這個男人總是神秘古怪,喜怒哀樂都讓她無從捉摸。

  「還有一點時間……」他的黑眸變濃了,身體又壓了下來。

  「不可以,我媽快要出來賣早餐了!」她拍在他身上的力道跟打蚊子差不多。

  結果,還是敵不過他的蠻力。等汪迎先終於肯放人,已經凌晨四點了。

  「咦?綺綺,妳什麼時候起來的?」正在騎樓早餐鋪做準備的元母,一眼看到女兒偷偷摸摸地走過來。

  「我……我趁早上車子少,剛才去晨跑……」她底氣不足地回答。

  「早上四點起來晨跑?」元母怪叫。

  「對啊,今天第一天跑,鬧鐘調得太早了,明天我調六點鐘好了。」她打個哈哈,心虛地選進家門內。

  *********

  「阿先,你這樣是明擺著削我面子!」汪氏總裁不悅的大嗓門從電話那頭飆過來。

  「大伯,我們和櫻井集團的飯店標案,理應公開招標的,既然兩邊的人都同意私下找廠商競標,您就應該瞭解櫻井的人也有他們的盤算!」

  「哼!他們盤算就盤算,為什麼你沒有堅持到底?」

  「兩家建商開出來的標單,『平松工程』硬是比『三橋』低了六百七十萬美金,白紙黑字的數字寫在那裡,一切只是在商言商!」

  「在商言商?你明明可以提出復議做二度、三度比價,比到大家都高興為止,你為什麼不提?」老總大怒。「三橋的張老董是我幾十年的朋友了,他們公司也不是沒有彈性,我一開始信誓旦旦保證,這個工程最後一定會發包給他們做,現在好了,人家信了我的保證,已經先進好第一批建材了,你臨時搞這種飛機,叫我拿什麼臉去跟老朋友交代?」

  「大伯,您不會忘了張先生以前是做什麼起家的吧?」汪迎先冷冷地道。

  「以前大家都是混過來的,那又怎樣?以前我們汪家也混過地頭,難道你現在還是混地頭的嗎?」

  「我們現在不混地頭,不表示張董事長就跟著改邪歸正。」

  「『三橋集團』利用進口建材的機會走私毒品進來,日本警方已經在盯他們梢了。」汪迎先丟出炸彈。

  「那又怎樣?那也只是『傳言』而已,警視廳盯了他們多少年了,還不是什麼證據都沒盯到,要你這個臭小子來主持正義?」

  汪迎先對主持正義一點興趣都沒有。

  「大伯,以我們現在的狀況,實在不適合再跟那些行事可疑的『老朋友』有牽扯,否則火遲早會燒到我們身上來。」他的口氣放緩下來。「這次既然三橋被人比價比下去,我確實是有意順勢讓他們落馬。我的本意也是為了公司好,這件事,我希望大伯無論如何支持我的決定。」

  汪大伯定了一定,驀地歎口氣,「阿鎧這一點就比你懂事!他硬的不成就軟的來,一定哄得大家都服服貼貼,你一點彈性都沒有的臭脾氣,遲早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汪迎先沒有接話。

  「算了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要怎麼做隨便你!不過別怪我沒警告你,姓張的不是個甘願認栽了事的人;他或許不敢對我動手,不表示不會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有種削他的底,就自己去擺平後頭的事吧!」汪大伯哼一聲收線。

  汪迎先緩緩把話筒放回去。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對方早就有動作了,他這幾趟的日本行,其實並不平順。但是他現在一讓步,之前的種種堅持便付諸流水。

  大伯草莽出身,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慣了,將來若公司被那些「舊友」連累,有個什麼萬一頂多再另起爐灶;但他是個實際的現代經營者,他有義務維護公司及所有員工的整體權益。

  日本警視廳知道「三橋」有動作,多年來一直抓不到這群人的把柄,於是頻頻和他聯繫,希望兩方能合作將主謀繩之以法。他不是傻瓜,這種事最後只會讓他變成各方的炮灰。

  他走到一整片的玻璃帷幕前,雙手插進口袋,看著下方的繁華眾生。

  心裡有些煩躁,下意識拿出手機按下那個熟悉的速撥鍵,然後立刻取消。

  今天是星期六,綺綺陪她的父母回彰化娘家探親。

  他討厭看不到她的感覺!

  汪迎先走回辦公桌旁,看著其上的一幀玉照——櫻井華巧笑倩兮地面對鏡頭,傳統和服並未掩去她的曼妙,反而襯脫出她高挑優雅的姿容。

  他將相片拿起來端詳片刻,峻顏毫無表情。最後,他將相片往桌上一扔,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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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謝謝你招待我來台灣玩。」櫻井華坐在駕駛座旁輕聲細語。

  「不客氣,台灣是個美麗的地方,希望將來有機會妳能去東部海岸線瞧一瞧。」汪迎先穩穩地掌握著方向盤。

  晚間九點的車流漸漸減少,他瞄一眼後照鏡,打方向燈切換到左邊車道。

  剛才從餐廳吃完晚餐出來,汪迎先就打發了司機,親自開車送她回飯店。櫻井華寧可讓司機載送,她才能和他坐在後座好好地談天。不過,她也喜歡看他開車的樣子!自信的男人開車時,都有一種掌控全局的優越感,他也不例外。

  「或許,將來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去?」她暗示道。

  「當然。」汪迎先微微一笑,眼光再看著後照鏡,換車道切入一輛白車的前方,駛出幾十公尺後,再換回原先的車道。

  櫻井華有些害羞。依照她父親的意思,兩人能在年底之前結婚是最好的。

  半年前她還不太願意和他見面,畢竟父親從不掩飾想靠嫁女兒來拉攏人心的意圖,她起碼希望選一個不必離鄉背井的婚姻。

  可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見過汪迎先之後,她也不那麼排斥嫁到台灣了。畢竟機程只有三個小時而已,他又——極端迷人。

  「汪桑……」她細細地輕喚。

  「嗯?」汪迎先應了一聲,眼光仍然看著後照鏡。

  他微微冷笑一下,賓士開始在車流中鑽來鑽去,後面兩道車燈也毫不掩飾地咬緊他們尾巴。

  「我希望你能同意,將來結婚之後,我們每年可以有一半的時間住在日本,一半的時間住在台灣。」櫻井華說完,偷偷用眼角餘光看他的反應。

  汪迎先方向燈一打,右轉入中山北路,往陽明山的方向駛去。

  「台北有一個地方的夜景極為美麗,和東京比起來又是另一種不同的美,我一定要親自載妳去看看。」他答非所聞地道。

  櫻井華一聽他要載她去看夜景,芳心一喜,也不是那麼介意了。

  車子在市區內還遵行速限,一開上天黑人稀的仰德大道,速度突然飆了起來。

  「汪桑,關於我剛才提到的問題……」她再試一次。

  汪迎先望著後面遠遠跟上來的兩道車燈。他快,對方也快;他慢,對方也慢,而且沒有掩藏行蹤的意圖,很明顯是故意想製造貓捉老鼠的效果。

  汪迎先微微一笑,把兩扇前車窗全打開。

  「抓緊了!這段山路開起來很舒服。」車子猛然向前疾射而出!

  「汪桑……啊!」櫻井華緊緊扣著胸前的安全帶,滿肚子話全被夜風吹回口中。

  賓士如箭矢般往前奔竄,山路蜿蜒輾轉,後面那輛車愣了一下,也跟著追了上來。

  「汪桑……汪桑……」可憐的東瀛佳人一身精心打扮,被夜風吹得東倒西歪。

  「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空地可以停下來聊天。」他提高音量蓋過風聲。

  「可……可是……」無論櫻井華想告訴他什麼,都被狂野的風吹了回去。

  速度表的指針一路往上飆竄,櫻井華跟著山路上升降低、上升降低,整顆腦袋都被吹昏了。

  汪迎先踩緊油門,不讓後面那輛車跟上來,後面的車氣急敗壞,催緊油門硬是不放過。

  櫻井華被風吹得連眼睛都睜不開,釵橫鬢亂,狼狽不堪。

  「慢下來,不要再加速了……我、我受不了了!」

  汪迎先恍若未聞,高速衝向陽明山國家公園第二停車場!此處已經是深山地帶,連路燈都沒有,夜色漸沉,整條山道上只有兩輛車,四隻車燈一前一後地緊追不放。

  「汪桑!汪桑!」

  賓士車衝進第二停車場入口,猛然踩下煞車,方向盤用力轉一百八十度——

  嘰——一陣尖銳的輪胎摩擦聲響起。

  賓士車硬生生轉頭,在路盡前及時彎進另一條車道。

  嘰!另一陣尖銳的煞車聲。

  後面跟上來的車即時仗著優越的性能停住。免於撞進山谷的命運。等車上的人回過神來,賓士車早載著佳人,揚長而去。

  「……」

  車速終於漸漸回到正常速度,車窗關起來。櫻井華一頭亂七八糟的頭髮,愣在前座,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嗯。今天雲層太厚,看不見星星,或許我們改天再來吧。」

  汪迎先打開收音機,讓西洋老歌的樂音充斥車內,然後方向盤一轉,神色自若地開回台北城去。

  *********

  「清綺,這邊。」

  元清綺才剛踏入餐館,坐在離門口不遠的黃兆雲已經先看到她了。

  她對帶位的服務生點個頭,示意自己過去就行了。

  「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我六點就可以下班了,臨時有一個客戶打電話進來查帳,所以又耽擱了一下。」她歉然坐下,把外套交給上前服務的侍應生拿去掛好。

  「沒關係,反正我坐著等也下累。」黃兆雲打開侍應生送上來的菜單,親切地問:「妳想吃什麼?」

  「一個蘑菇松露義大利面。」

  黃兆雲也點好自己的餐,讓服務生去準備。

  他的上班地點在新竹科學園區,不過總公司在台北,每個禮拜有一天他必須來總公司上班,於是便主動打電話約元清綺出來吃飯。只要元清綺有空,就會來。一個多月下來,這已經變成一種固定的習慣。

  元清綺拿起水杯輕啜一口。她喜歡黃兆雲,和他相處一點壓力都沒有。黃兆雲並不掩飾對她的欣賞,可是不會緊迫盯人到讓人覺得不舒服。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對異性單純的欣賞與被欣賞。

  但是今天,她明顯的心不在焉。

  「……經理問我意願如何,我很認真地在考慮。」黃兆雲放下叉子,看著若有所思的女伴,「清綺?」

  她猛地回過神來。「啊,對不起,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較多,我的腦子隨時都在轉。」

  她不敢說,其實自己是在想另一個男人……

  今天是汪迎先訂婚的日子,她一大早看到報紙才知道的。

  從她聽說汪迎先要訂婚,到他真正訂婚又隔了一個多月,期間除了那一次半夜來吵她,他們沒有再見過面。

  她可以期待嗎?他的人生已經向前推進,不會再回頭來流連於她了嗎?

  她想望的一切成真,終於得到自由了嗎?

  元清綺生平第一次買了八卦雜誌,就是為了看看那位「准汪夫人」是什麼樣的人物。

  雜誌上說,她是日本實業家櫻井幸和的掌上明珠,從小接受如公主一般的養成教育。她的身高一六八,和一八五的汪迎先站在一起有如天作之合。她的容貌秀麗,氣質高雅,一望而知是企業家夫人的最好典範。

  冷峻尊貴的他,若要娶妻,應該也就是這樣的女人了……

  她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和汪迎先在一起時永遠充滿壓力,怕被家人知道,怕被其他人看見,最怕的,是他!

  他在他們兩人的關係中擁有絕對優勢,無時無刻不將她掌握在手心,讓她動彈不得。沒有哪個女人會心甘情願處在這樣的境地裡,她能夠捱下來,靠的也就是天生平淡認命的性情而已。

  可是,她也知道,他確實是待她好的。

  汪迎先從來沒有苛待過她。倘若他有什麼變態的性癖好,大可在她身上一逞獸慾,但是他對她總是那麼溫柔,甚至在第一次的那一夜,都萬分的溫存耐性,只為了讓她的疼痛減到最低點……

  還有,他平時總是對她凶巴巴的,甚至有些頤指氣使的少爺脾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越來越不遵守他們當初講好的約定:可是,他又「很沒有必要的」會插手管她的生活作息。

  連那堂瑜珈課,有一天她突然接到他的e-mail,說課程和學費都處理好了,叫她直接去上。後來他人去日本,竟然還打電話去問老師她有沒有去上課。她只漏了一堂而已,就被他隔著電話罵了一頓。

  以一個日理萬機、又要忙訂婚又要忙事業的男人,他還分神去管她上不上瑜珈課,會不會太奇怪了?

  「清綺?清綺!」

  「對不起,我又走神了!」兩抹嫣紅跳上她困窘的玉頰。

  黃兆雲笑道:「沒關係,看妳精神也不太好的樣子,不然今天我早一點送妳回家吧。」

  「不要,我們不是說好要去看電影了嗎?那部片子我已經期待很久了,我們去看吧!」

  她不能再讓那個男人干擾她的生命了。

  從現在開始,她要好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跟自己想要的男人交往。

  她的人生,終於可以跳脫出他的循環,不再圍繞著他轉。

  「謝謝你送我回家。」看完電影,元清綺下了車,對著車窗內送她回來的黃兆雲說。「已經十一點多了,你還要開回新竹,自己小心一點喔!」

  「清綺?」黃兆雲突然叫住準備定向家門的她。

  「嗯?」她又彎下身看著他。

  黃兆雲主動下車,走到她身前。

  「清綺……拖了一個晚上,現在我才鼓起足夠的勇氣開口。」他傻傻地笑一下。「我只是想說,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們兩個人就算正式的交往好不好?我是指,像男女朋友那樣的交往。」

  元清綺愣了一下。

  慢慢地,一朵紅雲浮上她的玉顏。

  「你……你……我……」

  「沒關係,妳回去想一下,不必立刻回答我。我下個禮拜還會來台北,我們見面再談。」

  元清綺垂下眼睫,臉頰與胸口都熱熱的。

  「嗯……」

  夜風吹起,帶動了她素雅的白色裙裾。一朵白潔的花染上一層淡淡的紅,黃兆雲心口一熱,忍不住低頭吻了她臉頰一下。

  「下星期見。」

  她嚇了一跳,捂著臉頰,望著他的車消失在路的轉角。

  會是他嗎?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心裡有些甜,又有些苦,許多說不出來的意緒,在心頭堆雜成一氣。她會為黃兆雲的溫文儒雅心動,卻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老是愛欺負她的壞男人……

  她搖搖頭,慢慢走回家門。

  「怎麼這麼晚回來?」書店的鐵門已經拉下,她母親正在櫃檯後平衡今天整天的收入。

  「我跟國小的同學有約。」

  自家女兒最近突然忙了起來,家裡開始有男人打電話來、女兒沉思的時間增多、表情時而憂時而喜等等,都讓做母親的明白,女兒情竇初開了。

  「有空就把他帶回來讓妳爸爸和我看一看,不要老是約在外面。」元母笑道。

  「媽,妳想到哪裡去了?現在說這些還早啦!人家今天晚上才剛提而已……」啊,說溜嘴了。

  「哦?他今天晚上剛提什麼?」元母的興致被撩起。

  元清綺有些困窘。

  「哎呀,妳不要問那麼多嘛!」她跺了跺腳,轉身走上樓。

  砰!砰!砰!

  三記劇響突然捶在鐵卷門上。

  元清綺的腳步一緩。

  「是誰三更半夜還要買文具?」元母納悶地道。

  「我去看看!」元清綺轉頭走下來,打開鐵卷門旁的小門。

  汪迎先一臉陰森地立在門外。

  「你!」她的臉色倏然發白。

  「是誰啊?」元母好奇地迎出來。「咦?汪先生,這麼晚了你還沒下班?」

  「媽,我來招呼就好了,妳先去睡吧!」元清綺的心頭抽緊。

  今天是他的訂婚之日,他不是應該去陪親人和準新娘嗎?為什麼看起來又一副生氣的樣子,誰又惹了他了?

  「元媽媽,我開車經過的時候想到印泥用完了,今天晚上急著用,所以只好過來吵您,真是不好意思!」他彬彬有禮地道,只有元清綺看出了他眼中熊熊的怒火。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你等一下,我拿給你。」元母滿臉堆歡,回頭幫他找印泥。

  元清綺站在小門旁邊,不敢走開,又不敢看向他。

  扶著門的手驀然一緊,她飛快瞄他一眼,使勁想把手抽回來。汪迎先瞇了瞇眼,硬是不讓她抽,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稱之為兇猛。

  她不知道他在生氣什麼,今天是他的訂親之曰,他不是應該開心嗎?

  元清綺想到剛才黃兆雲那個淺淺的吻,心中突然開始惴惴。天下沒有那麼巧的事,汪迎先不可能看到的……對吧?

  「快放開我。」她小聲地道。

  握住她腕的鐵掌猛然收緊。啊!她臉上出現痛楚的神色。

  汪迎先輕輕一哼,用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低語:「跟我走。」

  「你瘋了,我才剛回家!」她用力掙了兩下。

  汪迎先盯著她半晌,突然一笑,笑得讓人直打寒顫。

  「汪媽媽,如果印泥找不到沒關係,我另外有件事想跟您……」他突然對後面的元母說。

  「好!好!我去就是了!你不要亂來!」她倒抽了口氣,一連串低喊。

  「啊?什麼?」元母年紀大了耳背,停下來再確認一下。

  汪迎先微微一笑。「我說,如果找不到印泥也沒關係,我沒有那麼急。」

  「找到了找到了。」元母拿著印泥走過來。「她爸爸把東西都往高的地方堆,要拿個小東西都不方便。來,給你!」

  「多少錢?」汪迎先伸手掏皮夾,元清綺順勢把手收回來。

  「不用了,小東西而已,你拿去用沒關係。」對於從不催他們家繳款的大好人,這種幾十塊的小玩意兒元母怎麼會和他計較?

  「那我先走了。」他對元清綺刻意地點頭微笑。「再見。」

  這句「再見」說得別具深意。

  元清綺不敢看向他陰暗的眼神。

  她不知道該如何向母親解釋半夜還要出門的理由,乾脆在樓下磨磨蹭蹭,等母親上樓去睡了,才躡手躡腳的走出店外。

  才剛來到大樓轉角,一雙大手猛然將她拖往後面的防火巷。

  「唔!唔!」元清綺用力掙扎,背猛然被推抵到牆上。

  「閉嘴!」

  元清綺瞪大明眸。她以為他先回家了,原來他一直守在門外?他瘋了嗎?有什麼事重要到讓他在訂婚之夜,寧可在外頭吹冷風就為了找她麻煩?

  他的大掌還是捂在她唇上,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那個男人是誰?」護火中燒的男人陰狠地問。

  元清綺一愣。

  「說啊!」

  她用力掰開他的手,「你一直捂著我的嘴,我怎麼說?」

  「現在可以說了吧?」汪迎先慍怒的呼吸噴在她瞼上。

  她,只覺得越來越荒謬。

  「你不是訂婚……」

  「我問妳的是,那個男人是誰?」他低吼!

  「他是我的小學同學,你為什麼會問起……」她腦中有些混亂。

  「妳跟妳的小學男同學都這麼親熱嗎?每個禮拜陪他吃飯不夠,還站在大馬路邊跟他親親熱熱,又摟又抱的?」汪迎先怒極反笑。

  「我們才沒有親親熱熱、摟摟抱抱!他、他只是碰了我的臉頰一下!」不對,這不是重點。「你今晚不是訂婚去了嗎?你怎麼知道我和黃兆雲去吃飯?」

  「他叫黃兆雲?」汪迎先陰陰地道。

  不好!她一時口快把黃兆雲的名字說了出來,天知道這個神通廣大的男人會做出什麼事來。

  「你……你不要欺負人家!他是個誠懇老實的好人。」

  汪迎先眼中升起一片紅霧,猛然將她按進自己懷裡。

  「原來他是個好人呀?那可真是不容易了,或許妳應該介紹我們兩個人認識一下。」他平滑如絲地在她耳畔低語.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元清綺快被他嚇哭了。

  殊不知她越是回護黃兆雲,汪迎先的妒火就燒得越旺!

  「我想妳大概忘了我們兩個是什麼樣的關係!」他將她從臀部捧起,然後順著自己的身體滑下去,讓她感覺到每一絲滑過的肌肉線條。

  元清綺屈辱極了,努力不讓眼中的淚掉下來。

  「我沒有忘,我和你……」算不上什麼關係。「你不是已經訂婚了嗎?你的未婚妻那麼漂亮,家世又好,跟你門當戶對,你……你已經不需要我了,我只是想過我自己的生活而已。」

  「妳真是天真。妳為什麼以為我的訂婚或結婚會影響到我們兩人的關係?」

  元清綺驚嚇地望著他。「你……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汪迎先冷笑道。「別忘了,有那個權利叫停的人是我,妳最好給我安分一點,少跟那些姓黑姓黃的男人勾勾搭搭的!」

  元清綺如入冰窖!

  她一直以為,一旦他結婚,他們之間就結束了。

  他會喜愛到願意娶她為妻的那個女子,必然是讓他極端的滿意!到那個時候,她自然就不再被他所需要!

  是啊,他說得對,他從來沒有承諾過一結婚就分手。她真是太天真了。她為什麼會以為以後他不會再來找她?她為什麼會以為自己可以那樣輕易地重獲自由?

  失身於沒有婚約關係的他是一回事,等他結了婚,她的身份就變成第三者!

  所有醜惡的名詞一瞬問衝進她的腦海——

  狐狸精,狐媚子,情婦,小星,外室,「外頭的那個女人」!

  強烈的壓力讓元清綺喘不過氣來。

  不行!她做不到!她的父母那樣盡心盡力地撫養著獨生女,不是為了將她教成一個介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即使她不是自願的也一樣。

  她不能忍受這種事!

  他太過分了……

  元清綺兩手蓋住自己的臉,驀然哭了。

  「……」汪迎先愣住。

  綺綺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哭過。即使最最當初,她百般不情願地同意,那也頂多就是眼淚在目眶裡轉而已。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含淚的樣子又可憐又可愛,還愛故意逗她氣惱。

  但是她哭了……不是假哭,更不是在博取同情。她只是掩著自己的臉,不讓他看她流淚的模樣,激動地,無聲地劇烈哭泣。

  「妳……妳哭什麼?」汪迎先粗魯地將她攬進懷裡,拚命吻著她的玉頰。

  「你如果結婚……我們兩個人之間……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細細的哭聲從緊掩的指縫間溢出。

  「為什麼?」

  「這樣太不道德了!」她終於露出一張哭得淚漣漣的臉蛋。

  「道德?那是什麼東西?」他冷笑一聲。

  「……」她哭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准哭!聽到沒有?」開始有點色厲內荏的味道。

  「……」臉埋回手裡繼續哭!

  「笨蛋。」汪迎先咕噥一聲,重重地拉開她的手吻住她。

  明明是她自己跑去跟別的男人約會,被他逮個正著,她竟然還敢哭!

  此刻這位大爺完全沒想到他自己也跟別人訂婚了的這種雞毛蒜皮小事。

  「我們之間要不要叫停是由我決定,不是由妳!」他凶狠地道:「妳絕對不准跟其他男人再有牽扯,聽清楚了嗎?」

  不管她哭得聲嘶力竭,他的話語如立誓一般,狠狠地飄蕩在夜風裡——

  「我不放手,絕對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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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4:24
第五章

  「……後來我跟我主管講,這已經是我這個月第四次加班了,我們主管終於覺得不好意思了!今天晚上才放我出來跟妳們吃飯。」美爾憤憤不平地塞一大口義大利面。

  「那是你們老闆有良心,要是換成我家老闆,誰管妳這個月加幾次班?該留下來做事就乖乖留下來,沒做完想走?門都沒有!」琴音說完,眼光瞄向旁邊默默用叉子翻動麵條的元清綺。

  「喂,妳幹嘛?」琴音忍不住頂她一下。

  「什麼?」她猛然回過神。

  「妳最近老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幹嘛?失戀了?」

  「我有清綺的八卦喔!」美爾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什麼八卦?」琴音立刻轉向,所有精神都來了。

  「聽說黃兆雲被拒絕了!」美爾深深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元清綺,拿起水杯啜了一口。

  「什麼?」琴音大叫。餐廳裡四面八方的眼光霎時聚集過來,元清綺困窘地拍她一下,琴音馬上降下音量,嘶聲問:「妳拒絕黃兆雲這種好貨?為什麼?」人家可是年紀輕輕就已經百萬年薪的高階工程師了耶!

  「我們現在才二十六歲而已,還那麼年輕……我想等過幾年再考慮感情的事。」元清綺微咬著下唇,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這種話是那種事業心很重、忙到沒時間交男朋友的女人講的話吧?」琴音怪叫起來。

  「我的工作也很忙啊。」她分辯道。

  「但是妳不是那種事業心很強的,或不婚族的女生啊!就算是不婚族,也會享受一下談戀愛的樂趣,又不是說交往之後就一定要結婚之類的。」

  元清綺被問得答不出話來。最後她煩悶地把叉子一放。「琴音,我有我的考量,妳不要問那麼多嘛!」

  「清綺,妳大概是我見過最謎樣的女人了,明明生活圈子很單純,交往也不複雜,偏偏做起事來讓人沒個準兒!」

  元清綺也不知道自己能怎麼辦。

  那夜汪迎先撞見她和黃兆雲道別,還可以說是湊巧,但是他竟然知道他們每個禮拜都碰面吃飯,只代表一件事——這男人真的派眼線盯著她。

  她不曉得他還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如果她再和黃兆雲見面下去,以汪迎先的善妒和強烈的佔有慾,他真的會對黃兆雲不利!

  過去這一個多星期以來,她覺得自己彷彿游在北極的冰海裡,心底和身體無時無刻都是冷的。

  她終於讓自己走出天真的假象,正視一個事實:她是永遠擺脫下了汪迎先了。他們兩個人之間,只有他能叫停……

  元清綺突然覺得非常、非常疲累。

  「既然如此,妳不介意我接收吧?」美爾忽然說。

  「什麼?」琴音傻了一下,元清綺也跟著側目。

  「黃兆雲啊!他那一型的男人正好是我的菜,如果清綺沒有意思,妳不介意我打電話給他吧?」

  元清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對黃兆雲無意嗎?其實……她對他是有些感覺的,只是還來不及發展起來,就被硬生生拔掉了。

  比起汪迎先,黃兆雲雖然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沒有顯著的財經地位,外表不若他搶眼有型,但是黃兆雲也是個優秀的男人。他斯文,開朗,具有專業能力,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憑自己的實力得到的,最最最重要的是,她跟他相處得開心愉快。

  如果可能的話,她寧可選擇黃兆雲而不是汪迎先。但,選擇權從來不在她手上。

  「美爾,妳不是跟你們客戶公司的一個業務在交往嗎?」琴音看得出來好友的掙扎,連忙轉開話題。

  「分啦!」美爾怏怏地道。「自了,反正也不好『用』。」

  「不好用?」琴音曖昧地問。

  「他每天在外面跑業務,一下了班就累得半死,十分鐘就不行了,根本無法賜給本姑娘『性福』,所以早分早好。」敢愛敢恨的美爾握拳道。

  話題開始轉向有尺度的方向,元清綺呆掉。

  美爾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看妳聽得都呆了,清綺一定還是處女對不對?」

  元清綺根本無法與任何人討論這種問題!連她和汪迎先……的時候,她都害羞得不敢直視他的身體,而她們竟然能在餐桌上若無其事的聊起來,老天!是她過度保守了嗎?

  「其實現在的男人,十分鐘應該算OK了吧?」琴音曖昧地道。

  「也是啦,台灣男人都不太懂得調情,一上了床就想速戰速決,做完一次就累得翻過去打呼了。」美爾心有慼慼焉。

  「我們、我們聊點別的吧!」元清綺侷促地道。

  「清綺,妳要多聽一點經驗之談,以後才不會被那些臭男人騙了。」美爾握緊她的手。

  她沒有什麼可以比較的對象,不過從那「唯一」的經驗談裡,汪迎先每次絕對不只十分鐘,每晚也絕對不只一次。每次他都把她整得死去活來,幾乎下不了床。

  她一直以為男人正常就是這個樣子,原來不是嗎?

  「那……那……什麼樣的男人可以……可以稱之為『厲害』?」元清綺以幾乎像蚊子鳴的音量打聽。

  「每次從前戲到結束撐得了半小時的男人就算合格了。」

  「一個晚上能兩次的人已經可遇不可求!」兩個同伴搶著發言。

  「什麼?」元清綺的臉色發青。搞了半天,原來汪迎先天賦異稟?難怪她每次都被他搞得這麼累!他還叫她去學瑜珈呢!原來根本不是她體力不濟,而是他體力太好!

  「這女人的臉色很值得玩味。」琴音指著她道。

  「我……沒、沒事!」她的臉再紅下去就要昏倒了。明明前一刻鐘還在哀怨那個霸道男人的事,為什麼突然轉到這個話題?

  「妳不會跟黃兆雲已經……」美爾瞇起眼打聽。

  「沒有啦!妳們不要亂說!」羞愧欲死的她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想妳也不可能!清綺一定是那種守身如玉,結了婚才肯讓男人碰她的保守女生。」琴音道。

  元清綺不敢再看她的朋友們。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她的心會為黃兆雲那樣斯文溫和的男人觸動,身體卻會因為想到汪迎先以及那些熾烈激情的夜晚而發熱,她……她是不是那種天生很……很淫亂的女人呢?

  元清綺呆呆地盯著水杯,覺得自己就快要錯亂了。

  *********

  男人坐在車裡,靜靜看著從餐館出來的那個女人。

  她向兩個同伴揮揮手,往另一個方向的公車站牌走去。

  公車來了,她走上去。男人開著車子,緩緩跟在後面。

  現在看不見她,但是知道她很安全地待在那台笨重大車上,他浮躁的心穩定一點。

  櫻井華受傷了。

  前天她從東京的百貨公司購物出來,突然被一輛疾駛而來的車子撞倒。車子當場加速逃逸。警方根據目擊證人的話查車牌號碼,證實是一輛被竊的贓車。

  櫻井華傷勢不重,但是那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手,足見對方的大膽。

  汪迎先手指敲著方向盤,等待號志變色。煩躁的感覺越來越盛。

  一開始「三橋」的人只是按捺不下那口氣,決定給他這個後生小輩一點教訓,嚇嚇他的成分居多。但是日本警視廳頻頻和他接觸的消息終於驚動了他們,所有的「小教訓」霎時變得嚴肅起來。

  於是,三橋的人派了一波人盯他的梢,警視廳便派另一波人盯這群人的梢;三橋的人發現有警視廳的人盯他們的梢,就派另一波人去盯日本警察的梢;日本警察發現自己被盯梢了,再派另一波人來盯盯他們梢的這群人的梢。

  媽的!他後頭跟監的人數已經足以參加國慶遊行了。

  「三橋」的人在意的不再是他沒有讓他們接到工程,而是他是否打算和警視廳合作——他背後代表既是汪氏,而汪氏老董是最瞭解三橋張董各種骯髒事的人。

  他們的「警告」越來越明目張膽,含意也越來越嚴厲。

  為了以防萬一,他在清綺身邊佈滿了眼線,防止有任何人發現他們的關係,對她不利。而他自己則在這段期間幾乎斷絕與她往來。

  這個小女人!竟然以為他打算換人了,還給他跑去跟那個什麼鬼小學同學約會。汪迎先真是氣歪了嘴。

  他承認櫻井華是個障眼法,他沒有任何愧疚感。本質上他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只保護他想保護的那個女人!

  公車到站,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小女人下了車。嬌嬌弱弱的纖秀身影裹在毛衣和長裙之下,如小動物般警覺地張望來車,看起來無比的嬌美可愛。

  燈號轉換,她拉緊肩包,跨步踏上柏油馬路。

  突然間,柏油路面變成流沙,她整只腳陷了下去!

  啊——

  汪迎先大驚,立刻下車要去救她出來。驀地,一陣炫目的強光追射而來。

  他掩著眼,努力想從強光的來處看過去。

  轟轟轟——汽車引擎如野獸般怒吼兩聲。他站在自己的車旁,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腿也陷入流沙裡。

  他不能動了!

  轟隆!一輛重型卡車猛然衝過他身邊,向那毫無防備、嬌弱無力的女人衝過去。在交會的那一刻,駕駛座上橫眉豎目的人對他獰笑。

  她是我的,你救不了她的!

  你救不了她!你救不了她……

  綺綺!

  「綺綺!」汪迎先大吼著坐起來。

  ……

  四週一片寧靜。冷溶的月光高掛在窗外,幽涼地盯視著他。

  他用力喘息,額際和掌心全都是汗。

  是夢。他做夢了。

  汪迎先躺回床上,閉了閉眼,急劇的心跳卻無論如何不肯回復到安定的頻率。

  不行!他必須看到她,確定她安好無恙!即使看著她亮燈的窗戶都行!

  他翻身下床,抓起車鑰匙匆匆出門。

  賓士車快速衝出地下停車場,剛轉上市民大道,車後兩道劇烈的強光射在他的後照鏡上。

  汪迎先一瞬間的眼盲。

  砰!一陣激烈的撞擊將賓士撞進另一條線道。

  他方向盤疾轉,試圖將車頭轉正。砰!另一記撞擊將他擠向中央的安全島。

  眼前不是黑暗便是眩亮,他無法清楚地辨識究竟是什麼撞到自己。他只能緊緊握住方向盤,到最後一刻為止都試圖掌控車子的方向。

  砰!另一下重撞,賓士車被擠向行道樹,劇烈地翻轉。

  滿天白芒星花中,他只看見那輛黑色的大車迅速隱匿在暗夜裡——

  *********

  元清綺提著一壺特地熬的雞湯,慢慢接近走廊底端的那一扇病房門。

  兩個保全人員在門口或坐或站,發現她靠近,目光一齊投過來。

  元清綺的腳步放慢下來。

  「您好,我姓元……」非親非故的,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放行。

  「啊,元小姐請進。」結果才開個頭,保全人員就客氣地請她進入。

  元清綺點個頭,輕聲道謝。

  半個月前,乍然從晚間新聞快報看見汪迎先出車禍的報導,她整個魂都嚇飛了。

  在她的心裡,汪迎先就像個永遠不會受傷的超人,她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有流血的一天!

  新聞不斷播送著那輛被撞翻的賓士車,那個時間,那個方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她就是感覺汪迎先是想開向她家的方向……

  當時她全身發抖,勉強陪父母吃完晚餐,立刻衝回房間掏出手機打給他。

  手機沒有人接。

  她很少主動打給他,但是每次打,無論他人在何地一定都會接。

  他真的受傷了!新聞說的是真的!

  這個事實一點一滴地沁進她的腦海。然後……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竟然哭了。

  她又回到客廳,整個晚上緊緊盯著新聞台。肇事車已經逃逸,警方正根據路口的監視器希望找到肇事車輛!但是這些都不是她想看的,她只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事?

  過路的駕駛人即時報警將他送醫。

  他被推入手術室。手術完成。他移入加護病房。他移出加護病房……接下來一個星期,新聞緊鑼密鼓的傳來。

  她的心跟著起起伏伏。

  她不懂!她對汪迎先是那樣的懼怕排斥,為什麼還會為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而牽疼?

  然後,她終於明白,她對他並不全然是無動於衷的。

  「汪先生對我們家很好,有機會一定要去探個病才行。」母親叨叨地念著。

  於是,等到他能會客,她自告奮勇,便就來了。

  叩叩。

  「打擾了。」

  病房裡的人全部看向門口,但元清綺的眼光不在任何人身上。

  病床上的男人,臉色稍顯蒼白,合著目,正靜靜地養神。

  他真的受傷了!身上連接的點滴和包纏的繃帶,在在提醒她這個事實。這一直高高在上,霸氣十足的男人,原來也是肉做,也會流血,也會受傷……

  她的眼眸驀地泛起淚意。

  汪迎先睜開眼,突然就望進她的眼底。兩人的視線緊緊相纏,久久沒有分開。

  汪氏集團的正牌總裁,及兩三個主管模樣的人物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啊妳是……」汪大伯率先問道。

  終於,元清綺移開目光,輕柔地打招呼,「汪伯伯好,我是元裕樸的女兒,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喔喔喔,妳是老元的女兒?長得這麼大了!而且還這麼漂亮!」

  「不好意思,我外公身體不太舒服,我父母回去照顧他幾天。他們叫我送一點雞湯過來給汪先生喝,過兩天他們會親自來探望。」

  「噯!老元就是這麼客氣!」汪大伯笑呵呵的。看他一臉和氣的樣子,真難以想像幾十年前也是道上的狠角色。

  病房裡堆滿了鮮花水果,她只好把雞湯擺在病床旁的櫃頭上。

  「雞湯是我自己熬的,你要不要喝一點?」她小聲地問。

  「嗯。」那道灼人的目光緊緊盯著她。

  一看到他,她的心就安定下來。好像他只要還會說話,一切都會沒事似的。

  「其他人都回去吧!」汪迎先低沉地囑咐那幾個來探病的主管。他們說了幾句客氣話,轉身便走了。

  元清綺微抖著手,幫他盛好了一碗湯。「汪伯伯,您也要來一碗嗎?」

  「不用啦,妳的愛心雞湯還是留給年輕人喝好了。」汪大伯笑呵呵地道。

  「那你喝一點。」她的睫毛顫動,將湯碗遞到他面前。

  「我手上都是繃帶,怎麼喝?」他的回答好像帶著逗弄之意。

  「……」要她喂嗎?可是汪大伯在看,她好緊張!她怕自己把湯灑在他身上了。「湯還太燙了,先放著讓它涼一涼,我去幫你倒個水。」

  她拿起冷水壺,紅著臉匆匆離開病房。

  兩個汪家男人饒有興味地望著這逃定的小女人。

  「你這個臭小子,這種小家花你也下得了手!」老江湖的汪大伯,焉會看不出兩人之間的□昧。

  汪迎先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室內沉默了一下。汪大伯清清喉嚨,開口——

  「這次老張是做得過分一點。我以為他只是給後生小輩一點小教訓,出出氣而已,沒有想到他玩到這麼大,回頭我會跟他講一講的啦!」他並不知道中間還扯到日本警方一事,整個情況已經變得複雜起來。

  汪迎先沒有笑意地牽動一下嘴角。

  「你爸媽人在歐洲玩,我是跟手下交代不用驚動他們,等他們玩回來再說。」看他還是不說話,汪大伯只好繼續說。

  其實他是怕對弟弟夫婦難交代吧?汪迎先還是不想說話。

  「那個……阿先,有些事我們從來沒有好好談過,趁這個機會談一下也好。那個……外面亂八七糟的東西傳了一堆,你不必去信那些話啦!你是你爸爸和媽媽生的小孩沒錯。」汪大伯頓了一頓,尷尬地開口。

  「我知道。」他冷冷地道。

  「至於我和……啊?你知道嗎?」

  「我大學的時候去驗過DNA了。」

  「你怎麼會突然想要去驗那個東西,都沒有跟我們講一聲?」汪大伯呆呆地看著他。

  「沒有什麼好講的。」他無動於衷地道。

  雖然很早就知道自己是父母親生的小孩,但是讓汪迎先真正感到難以接受的,是大伯顯然也是過了一陣時間才確定的。這只代表一件事——他母親真的曾經和大伯有染。

  他覺得噁心極了。

  雖然現在父母年紀大了,所有恩愛情仇都回歸如家人一般的親情,但是父母的感情越好,他就越無法接受那個生下他的女人曾經對自己的父親不忠。

  他爸爸雖然從小跟著兄長一起混江湖,其實沒什麼主見,人家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典型的老實漢子一個。而他的妻子卻和他的兄長聯手背叛過他!

  從此他對愛情完全無法信任!再好的夫妻,背後可能都充滿不堪的真相!

  這也是為什麼當他第一眼看中綺綺時,他沒有採取一般男人追求異性的手段來得到她。與其浪費時間玩那些示好示愛的可笑遊戲,他寧可採取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待哪天膩了煩了,一拍兩散,最是乾脆!

  等他發現自己對她的喜愛已經超出一般的程度時,一切已經太遲了。這個女人已經開始懼怕他,而且遲頓得不可思議。所有他對她的示好,她全部看成強迫,甚至還瞞著他偷偷摸摸想和別的男人交往!

  汪迎先一想到就氣得牙癢癢。

  追根究柢,眼前這男人實在要負很大責任……好吧,這是遷怒!但是他仍舊不爽之至。他有預感,有一天自己一定會為當初一時衝動的手段後悔。

  元清畸瑞著冷水壺進來,立刻感覺氣氛怪怪的!

  「咳!既然元小姐在這裡,不然妳幫我多陪一下阿先,我剛剛想到還有個飯局,我先走了。」他這個侄子脾氣真的很硬,他老了,還是不要跟年輕人槓氣好了。

  「好。您去忙沒關係。」元清綺乖巧地說。

  汪大伯決定溜為上策。

  對他以外的人,她就是這麼乖順聽話,汪迎先不禁慍惱地瞄她一眼。

  「過來!」他抬起手。

  「你要吃什麼,我替你拿就好。」她謹慎地站在床尾保持距離。

  「過、來!」他沒好氣地道。

  「……」她把冷水壺放下,有些委屈地捱到床畔。

  汪迎先無奈地歎口氣。

  「吻我。」

  「……」她不信任地看著他。

  「一下就好。」他半是誘哄,半是……唔,撒嬌。

  元清綺咬一下嘴唇,先飛快瞄病房門一眼,確定不會有人闖進來。再回頭看看他,他整只左臂都纏著繃帶,一隻腳打了石膏,目前只剩下一手一腳能活動,應該沒有什麼殺傷力。

  她傾身在他唇角輕觸了一下。

  「這叫吻?」男人不滿地道。

  下一秒,她的唇就被熱熱的罩住,實地示範一下合格的「吻」應該是什麼模樣。

  這男人即使傷到只剩下一根手指頭,也還是有辦法取得掌控權!

  她怕碰疼了他的傷口,只好乖乖地任他又吻又摟,上下輕薄。一吻既罷,她芳頰嬌紅,眼神迷濛,他差點就忍不住把她拖到病床上來。兩個人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那個」了……

  「唔!」報應到了。肋骨的傷被牽動,他皺著眉按住傷口。

  「你還好吧?」元清綺擔心地問。

  她還是會擔心他的。汪迎先突然覺得整個心情好起來。

  他緊緊將她按在懷裡,歎了口氣。

  「等我。」

  等他?等什麼呢?

  元清綺溫順地伏在他懷裡,頓了一頓,終究沒有問出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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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4:49
第六章

  滴滴滴滴。

  一隻雪白纖手快速輸入電子鎖的安全密碼,輸入完畢,按下Enter鍵,鐵門輕輕地彈開。

  外頭大馬路突然有幾騎年輕人呼嘯而過,纖巧的人影連忙停下來,又等了片刻,確定沒有其他動靜,才俏悄閃入門內。

  豪宅內一片漆黑。

  他還沒來吧?

  電燈開關按下,繽紛絢麗的水日明燈乍然綻放光明。

  已經有一陣子沒有人來過的豪宅,顯得有些冷清。

  其實,元清綺也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是不是真的沒有人來。無論何時來到此處,冰箱裡一定有新鮮的食物,傢俱也光可鑒人,她甚至很科幻地想:平時這間大宅子無人的時候,是不是會有機器人自動跑出來打掃?

  她把包包放在玄關旁的櫃子上。

  雖然在這裡出入一年多了,她一直不曾好好打量過這間房子。潛意識裡,她一直覺得這個見證她失去初夜的地方是詭譎晦暗的——「招待所」這種名詞,聽起來就像政商名流用來開邪惡派對的地方,她也不過就是那眾多娛樂中的一種而已。

  今夜,她第一次以不帶顏色的眼光來參觀這間豪宅。

  沒有什麼奇怪的旋轉燈,或是按個鈕就會出現的情趣用品,它就只是一間昂貴的房子而已。

  豪宅分兩層,一樓是華麗的客廳、餐廳、視聽室、廚房等公共空間,和一間客房;二樓有主臥室,書房,以及其他幾扇她從來沒有探險過的房門。

  為什麼以前她會一直把這間房子看成恐怖的「艷窟」呢?

  是心情吧!

  在心理上,她一直抗拒著這裡,就像抗拒著那個把她帶來這裡的男人……

  「抓到了。」

  猛不期然,一雙手臂環在她腰上,她微一側頭,右邊耳垂立刻被暖熱地含住。

  「不要這樣……」她縮起肩膀,臉頰又發燙了。

  這男人有著蜥蜴般的復原力。旁人要休息三、五個月的傷勢,他竟然三周後就開始復建,一個半月已幾近痊癒。

  這些日子以來,他依然極少和她聯繫,她感覺自己彷彿走在迷霧裡,隱隱約約霧的那一端有光芒,可是每當她以為篤定了,選個方向走下去,這陣叫「汪迎先」的迷霧又會飄過來,籠罩住她。

  如果他還要她,為什麼過去四、五個月以來幾乎毫不聯繫?

  如果他不要她,為什麼不放開她?

  她才剛在新聞上看到他匆匆趕赴日本去推動飯店合建案的細節,突然之間就在手機裡聽到他的留言:「老時間,老地方見。」

  她突然有些惱,用力掙出他的懷抱。身後的男人怔了一下,讓她掙脫開來。

  「我還沒吃飯。」她冷淡地說完,逕自走進廚房裡。

  汪迎先在原地站了一下,然後摸摸鼻子,慢慢地跟上去。站在廚房門口的他,衣袖挽到手肘,劉海有一小縷髮絲垂下來,看起來像回到家一樣的輕鬆寫意。

  她悶不吭聲,從冰箱裡找出白菜,鮮肉和一些湯料,做了一鍋麵條。

  「你要不要吃一點?」

  「也好。」他做個無可無不可的表情。

  元清綺開始覺得和他同桌吃飯不是個好主意。這個景象太……太家常了!不是她跟他在一起時應該發生的事。

  她吃了兩口面,突然把筷子放下來,一張俏顏又青又白,時而掙扎萬分,時而蹙眉難展,過了片刻,終於一副壯士斷腕的悲壯神情,抬起頭堅定地對他宣佈——

  「我要分手!」

  不對,「分手」這個詞似乎比較適合交往中的男女朋友,他們兩人不是這樣的關係,她連忙換個說法。

  「我、我是說,我不要再跟你這樣下去了,我以後不要再來這裡了。」可惡,氣勢差好多。

  「哦?」額角的一道小疤讓他挑眉時多了幾絲邪惡的帥氣。

  「所以如果你想委託討債公司來討債,就請便吧!但是,我不可能一輩子這樣跟你下去的。」她鼓起勇氣說。

  「也對。」他同意。

  「而且,我……嗯?你說什麼?」

  他聳了下肩。「我們的確不能一輩子這樣下去,總要有個結果。」

  「所以……你答應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她那副小白兔問獅子是不是不吃牠了的神情,讓汪迎先忍不住發噱。

  他先慢條斯理把她煮的面解決掉。除了去她家早餐鋪買的早餐以外,這是清綺第一次親手做東西給他吃,他當然要捧場。

  吃飽了喝足了,在他眼神強力的暗示下,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泡了杯熱茶來。

  終於做足了緊張氣氛,汪迎先放下茶杯,懶洋洋地伸展一下長腿。

  「妳不想來就不要來了,這種事用勉強的,也沒什麼味道。」

  他都已經勉強她一年半了,才來說這種事不該勉強?這男人真懂得如何把人活生生氣死!

  「貸款的事,我還是會想辦法把欠繳的期數湊滿的。」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汪迎先挑了下嘴角,「隨便妳。」

  「我真的會還你的!」她重重地強調。

  汪迎先定定看她半晌,突然輕笑起來。「你笑什麼?」

  「妳以為妳會在意自己還不還嗎?」

  元清綺的眉緊緊的蹙起。他不是說「妳以為『我』會在意妳還不還嗎?」,而是「妳以為『妳』會在意自己還不還」。

  「這是什麼意思?我當然在意!」她握緊拳頭。

  「妳若真的在意,就不敢坐在這裡跟我討價還價了。」汪迎先怡然地啜了口熱水。「妳不過是仗著我喜愛妳罷了!」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震得她如若石人,動彈不得!是嗎?她……真的是仗著他的勢?他平直冷靜的眼光,讓她心底一陣慌亂,所有勇氣和堅持在一瞬間化為雲霧。他不可能是對的!若自己敢仗著他的「喜愛」裝腔作勢,只代表一件事!她根本就不再感到受脅與拒怕,所以開始敢對他恃寵而驕地胡來。

  但,不是這樣的!她是痛恨他的!一切都是不得已!她在勉強之下才來到這裡,今晚更是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想和他抗衡……不是嗎?

  她每一次認命出現在這裡,都是因為她告訴自己「我不來,他會對我們家不利」。如果她心底已經明白汪迎先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那麼每一次的肌膚相親,繾綣糾纏,又是為了什麼?

  突然間,他就將她多時以來的保護紗直接揭去。

  當她聽說他出事時的抽疼感突然生動不已。她若恨他,又為什麼為他的傷而牽動?

  難道,她的潛意識裡早就知道他不會傷害她,所以才開始出現種種反叛的行為,甚至行為上都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示好?

  一抹難堪的情緒,衝破了她一直緊抓不放的迷障。她無法再想下去!

  「我……我要走了……」

  天旋地轉間,她被抱進客廳,困在皮沙發裡,汪迎先不容她再躲。

  「妳也要我!承認它,有這麼困難嗎?」他強悍地吻住她,大手不斷在她身上愛撫。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她激烈地咬他,捶他,打他,推撼他,所有以前想對他做的事情,再也不壓抑,不斷地向他施展。

  他低笑一聲,也不斷地吻她,吮她,啃咬她,揉弄她,愛撫過每一個可以觸發她情慾的敏感點。

  情慾和暴力融合,迅速引發滔天大火,他用力分開她的雙腿,不顧一切地撞進她體內。

  「你……可惡!可惡可惡……太可惡了!」積壓多時的鬱怒爆發出來,情慾亦然。

  這是一場激烈的暴戾的愛之舞。他們都褪下文明人的外衣,如兩隻初生的獸,赤裸裸地展現著最原始的激情。

  她咬著他又舔著他,每一個齒印上都覆著香舌軟軟的舔弄。

  「妳這隻小野貓!」

  他捧起她的臀,兇猛地佔有。在強烈律動中,她仍然不斷捶打他。

  「你過分!竟然這樣對我……過分過分!」

  到了最後,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罵他以前的霸道作為,還是現在的不知憐香惜玉。

  熱汗從他身上進流到她身上,他強烈地律動著,把自己不斷送進她深處,既佔有了她,也獻出了自己。

  高潮來得又猛又快,他沙啞地低吼一聲,背心猛然抽直。她緊閉著眼,咬著唇想阻住激烈的申吟,最終終究攔截不住。

  在男性的低吼和女性的嬌吟中,兩人同時衝上相識以來最激烈的一波高峰——

  餘韻裡,兩個人癱在沙發上沉重地喘息。

  前所未有的高潮讓她過了許久仍然暈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夠那麼野蠻,他仍然沉在她的體內,緊緊摟著她不放。

  「對不起。」他低聲道,在她發間印下更多的吻。

  「過分……」她鼻頭有點酸酸的。

  「有些男人是天生的感情智障。」他理屈地為自己辯解。

  「笨蛋!白癡!惡霸!土匪!」她又找到力氣捶了他一頓。「你根本就不該那樣做……你、你若好好的問……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她委屈地哭了出來。

  「寶貝,對不起……」他誠心誠意地道。

  其實,遠在那個初見早晨,隔著早餐的人潮,他們已經互相凝望。

  如果汪迎先是用正常手段追求她,他們兩人早就是相屬的一對,種種的尷尬委屈、不堪不願,根本都不會發生!

  但是他卻選擇了最傷人的方法,讓他們既做不成情侶,又做不成仇人。她哭了起來,越哭越傷心,到最後哭得聲嘶力竭。

  「綺綺,我愛妳。」他吻著她的眉。「真的愛妳。」吻著她的唇。「愛妳這裡。」吻著她的鼻。「還有這裡。」吻著她的下巴。「這裡。」一路吻下去。「和這裡……」

  「我不要你愛我!你走開!」她哭著捶他。

  「我走得開就好了……」汪迎先歎道。

  他們又做了一次愛。

  他用自己最溫柔、最美好的情感,向她所遭受的種種委屈而道歉。

  他們探索了彼此的每一寸,許多之前出於矜持和尷尬而不願做的事,這次都盡情地為對方而做,也讓對方盡情去做。

  他是愛她的。

  她,也早該愛上他的。

  他們的性情有許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他還是那個善妒、佔有慾過強的男人,她也還是那個希望他可以愛得再溫和一點的女人。

  但是,所有的迷障都褪去,沒有脅迫,沒有恐嚇,只有愛與溫柔。

  他們心裡早就有了彼此,也終於願意向對方坦承。

  在這奇特的夜晚,他們有了最激烈、也最甜蜜的一次熱愛……

  *********

  當所有迷障一起掀開之後,世界突然變得無限美好。

  那一夜,元清綺盡情地對他發了一次脾氣,最後,汪迎先得到一段觀察期。

  雖然這個結果不盡令人滿意,卻比他預期中的最糟情況好多了。

  她不可能不愛他,否則在他連底牌都亮出來之後,就乾脆把他一腳踢開算了。既然願意給他觀察期,就表示她也放不下他。

  汪迎先愉快地吹著口哨,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老大最近心情怎麼這麼好?」已經等在裡頭的鍾銳嚇了一大跳。

  他這沒什麼人性的主子最近老是動不動就停下來,對著某個東西發笑,然後,露出非、常、溫、存、的眼神!老實講,他已經開始覺得就算天塌下來都不可能更令人意外了。

  「你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嗎7」那串口哨立刻轉為一個冰寒的問號,多嘴的特助被凍得全身發僵。

  「有有有,我能做的事可多了。」鍾銳忙不迭捧著一堆簽好的公文,準備回自己的桌位去。

  想了想,他在門口停下來,探顆頭進來問:「主子?」

  「嗯?」他低下頭,翻看公文。

  鍾銳又走了進來,門在身後掩上。

  「三橋那票人囂張到直接派台灣的手下動手了,你真的打算就這樣挨打嗎?」嘻皮笑臉的特助難得地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我們再不做些什麼,他們只會以為我們怕了,接下來不知道還會再做什麼事,或許跟日本警方已經到了有合作的必要了!」

  「……」汪迎先深思一下,沒有立刻開口。

  「我知道你是顧念總裁的份上,不過那是因為總裁也不知道他們以為你要當日本警察的線人,所以對你痛下殺手。一旦他知道了,總裁的個性不是會讓人家欺負到門上的人。」

  「我比你更瞭解大伯。他是那種講究恩威並施的人,雖然三橋那邊是做得過分了,不過一開始他也認為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汪迎先牽了下嘴角。「依照大伯的個性,他一定會向他的老朋友張董討個公道,不過同時他也會希望我適度妥協。」

  「人都差點被他們殺了,還妥協?」鍾銳叫道。「或者你乾脆跟日本警方合作,把對方的巢穴給挖出來算了。」

  「那問題會更大,我連大伯這個支援都會失去。」

  所有走過江湖的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和警方合作的老鼠;大伯雖然已經不搞那一套,老習慣還是留著。他們可以跟「官兵」打好關係,互相利用,但是絕對不容許跟對方合作回頭來對付道上的人。

  汪迎先就事論事地道:「大伯最可能的做法,是向張董施壓,要他向我道歉,這點很容易做到,他們只要找個小角色出來扇幾巴掌,再替我擺桌和頭酒,兩廂就算揭過了。至於我這方,只怕他還是會舊事重提,要我把『三橋』加入合建案的包工廠商之一,畢竟,這一切的起源就是因為我不肯保住三橋的飯碗。」

  太離譜了吧?「那老大你自己有什麼打算?真的向他們妥協不成?」

  「你說呢?」

  那雙冷颼颼的黑眸,讓鍾銳打了個寒顫。「聽起來,主子你已經有計較了,那就輪不到我來操心,我還是回頭當醉生夢死的小咖好了!對了,您的未婚妻大人又要來台灣探望您的傷勢了……」

  啊!

  汪迎先按了按額角,這個拿來安撫各方情緒、順便當當擋箭牌的未婚妻,他還真想不到該如何處理才好。

  「你去替我接機,跟她講我人在南部忙,這幾天你就全權負責陪她!」

  「喂喂,我好歹也是個堂堂的汪氏特助……」

  「帳全算公司的,你要帶她去巴黎玩個十天十夜也行!」

  「……我當然是要時時為主子分憂解勞的,您說了算!」馬上改口。

  賺到的鍾銳喜孜孜地離開辦公室。

  汪迎先又好氣又好笑地靠回椅背上。

  一想到那個未婚妻,他的笑意淡了點。

  原本是打算再花個一兩年的時間跟綺綺耗,他是個實際的男人,生命中的每一分一秒都要發揮最大程度利用,所以在他的預想裡,這兩年時間沒有理由空白,一樁短暫但是對於他的事業有幫助的婚姻何樂而不為?

  他知道他太過現實!女人大概都會唾棄他這種男人,但是他從來也不以好人自居。

  他只愛他想愛的女人,只對那唯一的一個付出真情,其他女人是喜是怒、是幸福是傷心不關他的事。

  現在,既然知道綺綺對他也有情意,他突然無法忍受再去對另一個女人虛以委蛇的想法。

  一想到元清綺,那個讓他的特助看了「毛毛的」溫柔笑容又出現了。

  汪迎先知道自己完全不光明磊落,他簡直是連搶帶騙將她硬拐到手。

  可是,若讓她自己選,綺綺一定不會愛上他。

  他的外在條件在許多人眼中都是「上等好貨」,那個小女人想的偏偏和常人不太一樣。光看那個讓他妒火中燒的黃兆雲就知道了。

  黃兆雲完全就是綺綺「在正常情況下」會喜歡上的男人——斯文有禮,溫柔貼心,善體人意,簡而言之,娘娘腔一個!汪迎先不爽地想。

  於是,他的潛意識運作得比理智更快。在初見的那一刻,他的直覺就告訴他,如果現在不先卡位,她遲早會被其他男人搶走。

  再加上當時對愛情不信任的態度,他……就做了那個很愚笨的脅迫她的舉動。

  他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在她身與心的深處都烙下印痕。

  幸好,綺綺也愛上了他。如果她沒有愛上他,這會是一場悲劇。因為他絕對不會放手,而她絕對不會快樂,最終兩個人只能兩敗俱傷。

  只是現在的情況變得越來越複雜了,他必須把她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行。

  汪迎先細細尋思了一回,拿起話筒,撥出一個越洋號碼。

  「哈囉,我汪迎鎧。」對方接起來,簡潔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是我。」他平穩地道。

  「……嗯?你為什麼會打給我?」他堂弟沒花太久就認出他的聲音。

  「我有件事得找你幫忙,你在『某些階層』的人面比我廣,或許你有辦法處理。」汪迎先不等他接話,迅速把目前為止的種種情況說了一遍。

  他堂弟頓了一頓。

  「等一下,讓我搞清楚。你和老爸的拜把兄弟弄僵了,那個人以為你和日本警方聯手要抓他小辮子,所以先下手打算除掉你。你不想跟對方妥協,又不想讓自己被人宰了,所以現在來問我要怎麼辦?」汪迎鎧慢條斯理地道。

  「大致上來說是這個樣子。」

  「我為什麼要幫你?」從小他們堂兄弟倆的交情就不是特別好,那些奇奇怪怪的家族流言更讓兩人關係緊張。

  「因為你若不幫我,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投向日本警方的懷抱。」

  「哈哈哈——那就去啊!我祝你成功,以老爸那種烈性子,他才不管公司現在是誰在經營,包準消息一見報的隔天你就被踢出……啊,媽的!」

  「答對了。」他溫和地提醒。「我被踢出門之後,你猜這偌大的事業,大伯得去找誰回來接手才好?」

  「……幹!」這次罵得更響。

  「總之,這次就算利益交換,你幫我一次,我就幫你一次。」

  「我有什麼事會用得著你的幫忙?」聲音不太爽。

  「現在是沒有,以後你能擔保嗎?我在日本和東南亞都有深厚的人脈,有一天,或許你就會用得著。」

  「……唔,好像有點道理。」頓了一頓,對端那頭還是嘲笑,「既然你人脈廣博,怎麼這點小事就擺不平?」

  「我認識的都是正當的生意人,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們父子一樣,軟的不行來硬的,白的不行走黑的?」

  「少來,你現在不就需要這些旁門左道了?」汪迎鎧懶懶地道。「日本專門在『喬事情』的那個山杉組老大是我賭場的忠實顧客,我們交情挺不錯的,我找他出面踩踩盤子,看是什麼情況再說。」

  這傢伙,在拉斯維加斯混了這麼多年,還是滿口黑話。

  「如果大伯那裡追問起來……」

  「那是山杉組的人出來搶標,不干你我的事。山杉組在道上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憑三橋這種台灣過去混的半調子,料想他們不敢在山杉組的面前太囂張!不過你少不得要給人家一點好處。看在我的面子上,山杉組的人不至於獅子大開口,你們就包點中下游工程讓他們沾沾油水也就是了。至於你的合作夥伴,你怎麼說服他們答應,就靠自己的口才了。」

  這表示,他短期之內不能和櫻井小姐解除婚約了。汪迎先終於明白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這種事未來不會有什後遺症吧?」汪迎先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杉山組的少主最近看中我飯店的一個歌舞女郎,兩人打得火熱。為了博美人歡心,就算叫他們少主不收錢出面調停,他大概也不會說個『不』字。」汪迎鎧輕笑。

  「那就麻煩你了。」汪迎先道。

  「對了……」他堂弟的聲音突然拖得長長的。

  「怎麼?」

  「你的感情生活最近如何7」他堂弟突然很有閒聊的興致。

  「……拉斯維加斯的生活這麼無聊嗎?」管到他這裡來。

  「晤,」對端有人搓搓下巴。「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東西叫衛星天線吧?」

  「那又如何?」

  「不才公司和家裡恰好都裝了這種東西,恰好也都收得到台灣的新聞台。」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沉住氣問。

  一陣輕笑。「我建議你現在最好打開電視,自己看一看好了。」

  電話掛斷。

  他是什麼意思?

  汪迎先皺著眉把話筒放回去。為了以防萬一,他走向後方專用的休息室,看看那小子又在鬧什麼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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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5:11
第七章

  世界整個炸開來!

  「偷情」兩個字用曖昧的紅底黑框,大剌剌地刊在一本八卦週刊封面上。封面照片是他和元清綺在陽明山豪宅門外接吻的照片。

  「企業少東深夜偷情」、「山區豪宅夜夜淫艷幽會」等不堪入目的標題橫打在封面下方。

  這本八卦雜誌是台灣幾十年的老牌雜誌,近幾年不敵水果集團等等新興畫報的夾擊,早已沉寂多時,甚至一度傳出可能停刊的危機。

  汪迎先因金額龐大的跨國合建案、與日本豪門之女訂婚、車禍等等消息,不斷躍上媒體版面,成為近期狗仔隊眼中的紅人。雜誌高層顯然將這期的報導視為一次翻身的機會,所以他們並不像其他八卦雜誌,在出刊之前就去採訪當事人的說法,反而一路保密到直接出刊為止。

  原本那間豪宅的門口不在大馬路邊,四周有樹木遮蔽,並不容易偷拍。然而去年的一場颱風,將陽明山許多樹木的枝幹吹折了,在不知不覺間,門口上方的樹竟然空出了一大塊,只要在附近民宅找對角度,用號稱「大炮」的長鏡頭就能拍得到。

  汪迎先一直以來防的是那些不懷好意的黑道,隨扈也都極為注意跟監他的車輛,但是那些狗仔隊根本下求近身偷拍,他們只要有長鏡頭,就可以在一定距離外跟拍。而且根據雜誌內容,他們的跟監顯然有一段時間了,早摸出他和元清綺的會面時問。

  他們相見的那天,狗仔早就埋伏在附近民宅的陽台上,他們竟被拍得無知無覺。

  報導的圖文主要以他們最後那一次見面為主,極盡煽情之能事。

  那一夜他們互明瞭心意,毫不設防。他非但親自開車送她回家,從一出門開始就有許多親暱的鏡頭,到了她家樓下,夜視鏡頭更明確地捕捉到他抱著一個女人激情擁吻的畫面。

  那幫狗仔還不滿足,隔天天亮,繼續守在元家附近,於是毫無所覺的元清綺外出上班、元家父母在早餐店忙碌等等,都被拍了下來。

  狗仔隊甚至一路跟拍她至進入公司大樓為止,雖然一些門牌號碼都被馬賽克處理,元清綺最清楚的鏡頭也只有側面而已,但是熟人一看就知道地點是哪裡,女主角又是何人。

  內文的標題比封面更不堪——

  「訂婚少東偷情實錄」、「多情富少的小點心」、「平凡早餐店與知名大財團的邂逅」,更難聽的,還有「姘上這一票,不愁半輩子」。

  接著行文開始大書特書一間早餐店老闆的女兒如何博得企業少東的寵愛,兩人如何瞞著他的日本未婚妻暗通款曲,還暗示女主角為了未來甘願委屈做小等等。

  「清綺,雜誌上的人真的是妳嗎?」

  「現在樓下大廳擠了一堆記者,等著採訪妳,警衛都嚇到了!」

  元清綺臉容慘白,四周或好奇或同情的視線如箭般射來,讓她難堪得無地自容。

  她的父母也看到雜誌了嗎?

  記者一定也擠滿了家門外吧?

  還有多少親朋好友知道?

  某個神通廣大的記者弄到了她的手機號碼,此後便響個不停,她的手機只好關掉,湧進公司的採訪電話更是讓總機小妹忙得不可開交。

  元清綺失神地愣在自己的座位上,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就是她?

  對啊,平時看起來乖乖的,沒想到私下那麼敢玩。

  可是那個男人不是快結婚了嗎?

  這年頭誰管這個呀!

  不熟的同事竊竊私語著。一察覺自己聲音太大,心虛地住了口,瞄她的方向一眼,又轉回去聲音壓得更低談論。

  「清綺,妳要不要先回家躲一躲?不然記者一直擠在樓下,佔滿我們的線路,也不是辦法。」老闆走過來說。

  「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她站起來,對周圍的人深深鞠個躬,然後抓起包包低著頭奔向公司門口。

  「清綺!」

  電梯門突然叮一聲打開,琴音衝了出來。

  「琴音……」她哽咽地道。

  琴音不廢話,辟哩啪啦地說:「我一看到報導就趕快衝過來找妳。你們公司樓下都是記者,不能從正門出去!走吧,我叫的計程車停在地下停車場,我們直接從那裡離開。」

  她驚惶地揪住琴音的手臂,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叮,電梯門一開,辟辟啪啪的閃光燈亮成一片!一批記者早就料到她們可能走這一步,精明地守在地下停車場等了。

  「喂!借過借過!」驃悍的琴音先回過神,一路連拖帶拉兼揮開擠上來的記者,拖著她往計程車的方向殺去。

  「元小姐,請問照片中的女主角真的是妳嗎?J

  「妳什麼時候認識汪先生的?你們來往多久了?」

  「妳知道他快要結婚了嗎?」

  「他有沒有告訴妳他要娶妳?櫻井集團的人知道這件事了嗎?」此起彼落的問題蜂擁而來。

  她臉色慘白,只是埋頭跟著琴音往前猛走。

  「你的麥克風打到我了,不要擠啦!」琴音悍得很,潑辣地對一個記者大叫。

  「綺綺!」

  一團混亂之中,突然有人叫她們。

  「黃兆雲,你來得正好!」琴音如見救星,死拽著她穿過人群向高瘦的男人殺過去。

  黃兆雲今天正好在台北工作,一聽到最新的八卦新聞,立刻知道她有麻煩了。

  元清綺過度蒼白的神情讓他擔心極了,黃兆雲不禁輕觸她一下。「綺綺,妳還好吧?」

  她感覺到臉上溫暖的手掌,腦子裡什麼也無法想,驀地埋進他的懷裡啜泣起來。

  辟啪辟啪,閃光燈又是兜頭兜臉照來。

  「先生,先生,請問你是哪位?你是她的男朋友嗎?」

  「你知道你女朋友和汪迎先幽會的事嗎?」

  「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嗜血的問題連珠炮轟過來。

  黃兆雲硬護著她殺向自己的車子,琴音努力跟上去。

  元清綺被塞進後座,全身劇烈顫動,琴音擠在她的身旁盡量擋住鏡頭,黃兆雲不管無數支遞到他嘴邊的麥克風,繞過車頭開了就走!

  他的車離開停車場時,正好與一輛Lexus錯身而過。

  「老大,剛剛那輛車裡面好像就是元小姐和她的朋友。」鍾銳不動聲色地將車子轉向其他車道,深色的隔熱紙讓後座的人安全地隱在幕後。

  「從另外一側出去!我們到她家去。」

  「這不是個好主意,她家門口一定也有一堆記者,你一出現,正合了他們的心意,元家更不得安寧了。」鍾銳實際地道。

  「我說去就去!」

  「……好吧,您說了算。」

  Lexus認命地轉了一圈,繞出停車場。

  *********

  「綺綺,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不是妳吧?」

  「我一直跟外面那些記者講,他們搞錯人了,這些人就是不肯走!」同樣惶然迷惑的元父元母,躲在鐵門拉下來的書店裡,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店裡正好沒賣那本火紅的八卦雜誌。

  沿路上元清綺已經哭過好幾回,她擔心過無數次的場面終於發生了。她的父母終於被拖進這一團混亂裡,接下來她該怎麼辦呢?

  「不好意思……琴音,兆雲,謝謝你們送我回來,我必須私下和我的父母談一談……」

  黃兆雲遲疑了一下,琴音偷偷拽了拽了他衣袖,一臉客氣地道:「那,伯父伯母,我們先走了。清綺有什麼需要的話,再打電話給我就好了。」

  黃兆雲還不肯立刻走,琴音乾脆一腳往他腳背踩下去。他整個人彈了起來,終於乖乖地被她拖走。

  「綺綺,究竟是怎麼回事?」元父看著女兒紅通通的眼眶與鼻尖,開始覺得不對勁。

  「你爸爸跟我趕快去買了一本他們講得亂七八糟的雜誌回來看,那個房子雖然長得很像我們家,可是這附近房子都長一個樣啊!我就說他們一定搞錯了,我女兒不可能去當人家的第三者,可是他們就不肯走。」元母疑惑道。

  「我……我不是第三者……」元清綺鼻頭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

  「對嘛!我就說那些記者一定搞錯了。」

  做爸爸的卻感覺女兒的神情不太尋常。「妳如果受了什麼委屈,要跟我們說,不要讓做父母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聽見父親關切的言語,一直懸在眼眶內的淚終於滾了下來。

  「綺綺,妳不要淨是哭啊!妳不會真的跟人家的未婚夫亂來吧?」

  「我們……不是……」千言萬語,她不知道從何處啟齒。

  在那一夜之前,她還能理直氣壯地說;她是被迫的,她是不得已的。可是,過了那一夜,他們已經對彼此表明了心意,她就已經變成自願的了。

  「綺綺,妳真的跟人家訂了婚的汪先生暗中來往?」元母震驚地低喊。

  「那不是最近才發生的事……」

  「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我們……」她柔腸寸斷,不知該如何啟齒。

  「清綺,我們家雖然不是什麼書香門弟,好歹該教的道理妳媽和我都教了妳,如果妳真的做出這種失德的事,妳教我們將來出去如何做人?」元父的口吻嚴肅起來。

  「爸……我不是故意的!」她哭道。

  「妳怎麼會和那個汪先生走在一起?」元母搶著問。

  砰!砰!砰!一陣擂門聲。

  元母嚇了一跳,緊抓著丈夫的手臂。丈夫已經在心情不好,那些記者還要在那兒鬧?

  「太無法無天了,當台灣沒有法治了嗎?」元父大怒地衝出去應門。

  「伯父,是我!」汪迎先的臉孔出現在小門外。他不由分說,先閃進門內,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全被擋在門外。

  元父充滿敵意地瞪著他,清綺的俏顏上猶掛著淚痕。他心頭暗歎,這一關不好過了。

  「伯父,不好意思,我覺得自己應該親自過來解釋一下。」

  「所有人都到樓上來。」一家之主決定道。

  二樓客廳裡,元父獨踞一張沙發,元清綺母女倆坐在一起,汪迎先坐在她們對面,眼神自始至終緊盯著那張讓他牽掛不已的憔悴容顏。

  「清綺,妳到底是怎麼去跟人家訂了婚的男人牽扯,還被拍下這麼多不堪入目的照片?」元父當頭拿自己女兒開刀。

  汪迎先搶先一步開口,「伯父,您不要怪綺綺,是我先去招惹她的。」

  「你那時候已經訂婚了嗎?」元父嚴肅地問。

  「還沒。」

  「嗯。」元父臉色稍緩,頓了一頓,又道:「所以這些照片是之前就被偷拍了,雜誌社現在才登出來?」

  「……不,那是大概半個月前的事。」汪迎先謹慎地用字遣詞。

  元父怒火再度引燃。

  「綺綺,妳一開始和汪先生交往,雖然瞞著我們,爸爸也不怪妳,後來汪先生跟別人家的小姐訂了婚,妳再和他交往就是妳的不對!」

  「爸……」從頭到尾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因為事情揭穿來就是如此不堪。

  「伯父,你不要怪綺綺,一開始就是我逼她的。」元父字字不譴責他,而去對準自己的女兒,汪迎先還寧可他轉頭來大罵自己。

  元清綺微微驚慌地瞄他一眼。「你不要說……」

  「你能怎麼樣逼迫她?」

  「我用府上在我銀行的貸款強迫她和我交往。」汪迎先直直看向元父,決定坦承一切。

  「我們的貸款?」元父一愣。

  「爸,一切是我們年輕人自己弄出來的問題,請你……」元清綺懇求道。

  「妳不要插嘴!」元父蹙眉看著汪迎先,「我們的貸款有什麼問題?」

  汪迎先頓了一頓,清綺的眼光默默懇求他不要提起那些醜惡的事。

  他一直知道她的心結在哪裡……

  「我用府上積欠銀行的錢脅迫她,讓她不得不跟我在一起。」然後,他把事情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所以,綺綺是不得已的。她以為她若不順從我,我會讓兩位受到討債公司的騷擾,房子也可能會被查封。她只是盡自己的能力為這個家解圍而已,請您怪我就好,不要太苛責她。」

  他敘述完畢,室內一片沉靜。

  「我明白了。汪先生,請你先離開,我們一家人想好好談一談。」終於,臉色慘白的元父啞聲開口。

  「元伯伯,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對府上不利……」

  「我說了,我們家人想好好談一談,請你離開!」元父理也不理地道。

  汪迎先無奈,只得慢慢站起身。

  直到他離去許久,元家人坐在原地,誰也沒有移動,客廳裡一片沉靜。

  他為什麼要提這些呢?元清綺痛苦地想。既然他們都有心重試一次了,難道他不知道說出這些只會讓他們的未來更加困難重重?

  或者,這是他的訣別方式?到底,他在日本還有一個未婚妻……

  「我真是太沒用了。」元父突然掩著臉,老淚縱橫。

  「爸!」元清綺哭喊一聲,撲過去緊緊抱住老父。

  元父是典型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老派人,他竟然在妻女面前掉淚,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是我老爸爸留下來的債,我竟然讓我的女兒去受這種委屈……」元父哽咽道:「我不怪妳,我怪我自己,我是個什麼樣的父親啊!」

  「爸……」元清綺心碎。她就是不要她的父母到老來還為這些生活瑣事煩心,為什麼結果仍然無法如願?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無聲地痛哭了一場。

  「我們家總共還欠銀行多少錢?」他拭乾淚啞聲問。

  「公公前前後後拿去抵押了三次,我們十幾年來也還掉一些了,大概還欠個兩千出頭吧!」元母也擦乾淚道。

  「汪家的銀行我們是沒有臉再貸下去了,如果另找一間銀行轉貸呢?」元父問。

  「這間房子市價也差不多就兩千多萬,我們是當初已經超貸了。現在如果要再轉貸,其他銀行頂多貸中古屋的七成款,還是不夠還的。」元清綺憔悴地道。

  元父又沉默了許久。

  「如果是這樣,我們就把房子賣掉,把錢還一還吧!」他做出決定。

  「爸……」她憂慮地看向父親。

  「房子沒了就沒了,起碼債務可以先解決。我們另外去租一間小公寓,一切從頭開始。妳媽和我還能工作,我們去租個便宜的攤位,一樣可以賣賣早餐,妳也有正職,日子不會過不下去。」元父深深地望進女兒眼底。「一切的問題起源於妳那個好賭的爺爺,我既是他的兒子,又是這裡的一家之上,我難辭其咎,但是妳知道讓爸爸最傷心的是什麼嗎?」

  元清綺搖搖頭,低聲地啜泣。

  「爸爸寧可做牛做馬,都不願意妳用這種……這種方法來解決問題。我寧可妳當初就回家來,明明白白地跟我們說清楚遇到了什麼困難,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都不願意妳……妳……」為父的心一酸,老淚險險又掉下來。

  「對不起,爸……我只是不想要你們擔心……」她又哭了出來。

  「總之,一切都過了。門外那些人大概暫時不會走,妳先向公司請個假,我們回南部妳外婆家避避風頭。晚一點回台北之後,就找仲介來估價吧!」

  元父吐了口氣,步履蹣跚地走回自己房間去。

  元清綺在原地哭得無法自已。

  「汪先生那裡,妳不要再去和人家糾纏了!他到底是快要有家室的男人。我們做人可以沒有錢,不能沒有尊嚴,知道嗎?」元父頭也不回地說。

  「嗯……」她哭得完全無法說話。

  父母回到他們自己的房裡,那輕輕扣上的門把,如一記沉沉的枷鎖,壓在了她的心上。

  為什麼她千防萬防,一切還是走上最壞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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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 00:35:33
第八章

  一樁商界名人的緋聞有多長的壽命?

  答案是,十天。

  當然,它有可能更長,也有可能更短。幸運的是,十天後政壇爆發一樁重大醜聞,媒體有了新的焦點,終於從事件男女主角的門外撤守。

  元清綺與父母回彰化外婆家住了些時候,等到風頭過去,一家人才回台北處理賣房子的事宜。

  為了不讓公司為難,她向公司請了長假,等終於找好了仲介公司,也簽妥合約,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元清綺躺在自己的床上,望著陰暗的天花板。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要離開這間從小睡到大的房間了。

  咚。咚咚。

  窗戶突然響起輕微的細響,元清綺心中一動,披了衣服到窗邊探看。

  「你——」她隨即壓低聲音,「你怎麼跑來了?」

  「下來。」汪迎先站在防火巷裡,剛才就是他朝她的窗戶丟石頭。

  夜裡的天氣已經很涼了,防火巷裡濕濕冷冷的,他卻只穿著一件薄襯衫,也不怕感冒。

  「已經半夜一點了,我爸媽都在睡覺,我現在下樓會吵醒他們的!」她開著窗小聲道。

  「妳從這裡下來,我接住妳!」巷子裡的夜盜張開雙臂。

  元清綺抵擋不過想見他的念頭,回頭看看屋子裡,確定父母親依然沉睡之後,大著膽子從窗外爬出去。

  汪迎先張開雙臂,她輕輕一躍,便跳進他的懷裡。

  兩人聞到對方熟悉的氣息,都滿足地歎了口氣。

  「來吧!」他一路抱著偷來的公主回到車子上,直駛他在信義區的住處。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卻又有點陌生。

  濃情極致,熱烈如火。兩人不斷探索著對方的每一寸,直到激情的強度太高,再也無人承受得住,終於向極致的顛峰投降。

  激情過後。

  他的黑髮汗濕,緊緊擁抱著她,低沉的嗓音在胸腔裡共鳴。

  「你們家真的要把房子賣掉?」

  「嗯。」她枕在他胸懷,有些空茫地盯著天花板。

  「我去請人把房子買……」

  「不要!」她搖搖頭。「我爸若發現了,只會更不愉快而已。反正賣就賣了,少一點身外物,也少了許多煩惱。」

  她的口氣如此淺淡,汪迎先反而皺起眉來。

  「賣了房子之後,你們要到哪裡去?」

  「……」

  她的沉默讓他的眉心蹙得更深,汪迎先撐起手臂,直接看著她眼底。「嗯?」

  他每次板起臉,眉心就會有一小道垂直的凹陷,她伸指輕撫那個小小的溝,被他大掌攔截,反握在掌心。

  「我上個星期去一家新公司面試。」

  「妳原來的工作呢?」

  她無奈地一笑。「發生那麼多事,我也不太好意思回去了。」

  「如果妳需要工作,我可以替妳安排,伯父伯母不會發現的。」

  她搖搖頭。「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下個月一日就要去上工。」

  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公司在哪裡?」

  「……新竹科學園區。」

  他頓了一頓,突然翻身下床,撈起地上的黑色長褲套上。

  元清綺拉高床單掩著自己,咬了咬下唇。

  「你們一家要搬到新竹去?」

  「……我的新工作比原來的薪水多了一萬多塊,在台北付了房租才剛剛好而已,在新竹卻有餘力多租個小攤位,我父母可以繼續賣早餐,我也可以暫時離開台北的紛紛擾擾。」長長的睫毛掩去她的心思,垂下的長髮勾勒出她優美的頸項,讓她看起來分外荏弱。

  「妳打算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妳打算離開台北?」他沉住氣問。

  「我現在不是跟你說了嗎?」元清綺緊抓著圍住裸軀的床單。

  「妳搬到新竹去,那我們呢?」汪迎先走到床畔,兩手搭著她兩側的床頭,將她困在懷抱中。

  「……其實這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以前你也不是天天都在台北啊!」元清綺楚楚可憐地揚起眸。

  「可是我們起碼住在同一個城市,要見面隨時都看得到。我現在有一大半的重心放在日本,在台北的時間也都被公事佔滿了,我一個月能抽出多少時間去新竹找妳?別忘了,我們還不能讓令尊令堂看見呢!或許我們應該約個中間地帶繼續偷偷摸摸來往?」

  元清綺偏眸望向窗外。

  「或許……」她的聲音幽幽響起。「或許我們先分開一陣子,冷卻一下也好。」

  「什麼!」汪迎先突然覺得她彷彿飄在一個自己抓摸不到的地方。

  元清綺的眼轉回他身上,輕輕地提醒,「你還有個未婚妻呢。」

  不管誰先來誰後到,在世俗的眼中,那個未婚妻終究比她更名正言順。

  汪迎先一僵,「當初是出於對生意有利的決定,我才會答應這樁婚事。遲早我會把它解決掉,妳必須給我一點時間。」

  「所以在你完全解決之前,我們……就先這樣吧。」

  「怎麼樣?」他灼灼地盯住她。

  元清綺深呼吸一下,氣在胸口噎住,痛得她眼淚都掉下來。

  「你愛我嗎?」

  「他媽的我不愛妳愛誰?」他粗魯地回答。

  「如果你愛我……」她沾淚的長睫有如鑲了細鑽,美麗得不可思議。「你不會要求我如此委屈自己。」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攤牌的那一日她沒有主動開口告訴父親,他們之間是兩情相悅,不是他的一意孤行。

  因為她做不到。

  她是如此地在意!

  她在意他一開始用那樣的手段強奪了她的身體。她在意自己竟然曾那樣屈辱地屈服了。

  如果她沒愛上他,一切只限於利益交換,她或許還不會那麼介意;就是因為他們相愛了,那讓一切開始的理由突然之間顯得如此不堪。

  若汪迎先沒愛上她的話,在他眼中,她是不是就和那些用錢即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沒有任何不同?

  若他們沒有相愛的話,他還會在每一次做愛時體貼她的感受嗎?抑或只是粗魯地發洩完便轉身而去?

  那讓她變成什麼?一個妓女而已。

  相愛不是問題的解決,而是問題的開始。

  強烈的屈辱感讓她無法站在父母親眼前,大聲地說:「媽,爸,我愛他,他也愛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因為,她並不心甘情願!她被剝奪了心甘情願的權利!

  她淒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她的心情。

  汪迎先的心,不斷往下沉,往下沉。從她的眼神裡,他知道他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他終於要失去她了!

  不是因為她父母,不是因為記者或任何原因,是因為他!他的所作所為,讓他終於失去了她。

  他閉了閉眼,慢慢坐在一張長椅上。

  兩個人各據著房間的一端,體內都還留著對方的溫度,卻又無法克制地發冷。

  「我不曉得該怎麼辦……」元清綺空茫地說。這個心結不解,她永遠無法自在坦然地面對他。「我們兩個人都需要時間。你專心去忙你的事業,還有你的……你的婚約。而我到新的環境,也需要一點時間適應,等我們兩個人都穩定下來之後。再來談我們之間的事,好嗎?」

  汪迎先慢慢往後靠進椅背,夜色完全掩去了他的五官。

  長長的靜默,讓兩人的呼吸心跳幾乎清晰可聞。

  「我不分手。」

  半晌,汪迎先冷漠的嗓音,在室內一圈圈的迴盪開來。

  「妳要搬去新竹或搬去哪裡都好,我讓妳去:妳暫時下想見面,我也可以不見,不過,我不分手。有一天,我會去找妳。」

  即使淒楚之中,她仍然含著淚溫柔地看著他。

  他驀然狠厲起來,「妳最好不要讓我發現妳另外交男朋友了,尤其是那個叫什麼黃兆雲的傢伙,不然就別怪我拆了他的骨頭。」

  唉,這人啊!一有不順就愛脅迫人的性子大概一百年也改不掉了吧!

  「嗯。我答應你。」她溫柔的應允。

  他猛然走過來,緊緊摟住她,火熱地再愛她一次。

  於是,沒有爭吵,沒有賭氣,沒有咬牙切齒的怒吼。在心意互許的下一次相聚裡,他們決定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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