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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密碼(星心相印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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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2:50 |倒序瀏覽
密碼(星心相印之四) 作者:黑潔明

搞不懂她是哪根筋不對
人家父親教訓女兒天經地義干她啥事?
她竟衝動的跳出來多管閒事、打抱不平
結果被滿腦子黃色思想的大猩猩纏上
他不只外表像,個性也粗魯得像野人
才說對她這塊瘦排骨沒絲毫「性」趣
接著就伸出毛毛手大吃她的嫩豆腐
還不知羞恥的說她是他性幻想的女主角
面對她的冷言冷語他像蟑螂般打死不退
一顆心在他的死纏爛打下逐漸失控
明知來自過去惡夢的危機仍緊追她不放
但這次她決定不再逃,要為愛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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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3:05
楔子

  01:55AM

  白色牆上的電子時鐘標示著時間,還有五分鐘。

  再過五分鐘,她用電腦在系統裏做的bug就會失效,她必須快一點,快一點離開這裏。

  金屬把手摸起來冰冷無比,她的手心因為緊張而汗濕,她緊緊握著那冰冷的把手,用力往下扳,但它卻動也不動,她沮喪得幾乎要尖叫出聲,以為她的計畫被識破了,以為他們早已知道她意外所發現的,或者那並不是意外?或者這一切只是另一個實驗?

  不、不要、不要這樣對我!

  她幾乎就要瘋狂,差點想用力抓著門把搖晃尖叫,腦海裏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叫她冷靜下來,別胡思亂想,再試一次。

  如果她現在叫出來,就算原本他們不曉得,也會立刻被驚動的。

  她不能發出聲音,她得再試一次!

  她抬起顫抖的左手,和右手一起握住門把,用盡所有力氣再扳一次。

  有一瞬間,她以為她真的失敗了,以為那電子鎖始終是鎖死的,但下一秒,只聽喀的一聲,門開了。

  她瞪著那打開不到十公分的門縫,幾乎要笑著哭了出來,卻又好害怕警報聲會響起,或是剛好有人在外面的走廊上,他們會發現門開了,會沖上前將她壓回床上打針,這次他們會將她綁住,她會在這恐怖的地方生不如死的被關上一輩子。

  但是好半晌過去,什麼都沒有發生,世界一片寂靜。

  快動呀,要沒時間了,她不能繼續呆站在這裏,等著人來抓她。

  她鼓起勇氣,將門推得更開。

  白色的長廊上空無一人,她舉步維艱的走出房間,扶著牆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一邊告訴自己別在這時亂想,她得儘快離開這裏,等到出去之後、安全之後,再來哭、再來感動。

  這裏很大,非常大,但她看過建築設計圖,她知道大門在哪里,知道該怎麼直接走出去,卻也曉得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她走不到大門就會遇見人,然後被人抓住逮回來。

  她得在前面右轉,然後左轉,到那個地方去,而且要快,因為她現在肯定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好累、好想睡,他們先前注射的藥開始發揮效果,但她還是喘著氣一步一步的扶著牆堅定地往目標走,可是前方的長廊卻開始變形歪斜,她只覺得一陣的暈眩想吐。

  她用力的搖了搖頭,想甩去那噁心的感覺,但一點用都沒有,白色長廊依舊像恐怖的油畫一般旋轉扭曲著,然後她發現自己停了下來,虛弱地靠牆跪坐在地上。

  不,不可以,現在還不可以休息。

  她不可以坐在這裏,會有人經過的!

  站起來!快一點,她必須快一點站起來!

  只剩一小段距離了,再走一小段她就可以脫離這裏了,再走一小段她就可以自由了!她不要在這裏放棄、不要讓他們贏、絕對不要!

  對那些人的憤怒提供了她力量,她咬牙站了起來,全身冒著冷汗繼續顫抖地往前走。

  左後方的房間在這時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她的心跳大如擂鼓,一聲大過一聲,人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她聽見門鎖開啟的聲音,她雖想加快腳步,卻仍是蹣跚,然後她看到了那扇門。

  她在千鈞一髮之際推開門走進去,看見了那通向自由的出口。

  身後的門喀地一聲合上了,她走到那面牆邊,攀著那方正的出口,費盡了所有的力氣爬上去。

  下一秒,她開始滑行下墜,她護住自己的頭,落地時的力道幾乎擠出了她胸中所有的空氣,但她動也不敢動一下,然後一袋黑色的大塑膠袋從方才她掉落的地方落下,壓住了她的腿,跟著是另一袋、再一袋,她身下也是一袋又一袋的黑色塑膠袋,雖然這裏又臭又髒,還有污水流進她的衣服裏,她卻小心翼翼的往下鑽,只留下足供口鼻呼吸的通道。

  她不知道她在那裏等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十秒,也許是幾十分鐘,她用電腦在監視系統裏做的bug只有五分鐘的時效,她一直心驚膽戰地等著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但也許是她在床上用枕頭做的假人奏效了,她始終沒聽見那驚心的鳴笛聲。

  最後,終於有人來將這一箱垃圾清走,一整箱的垃圾被機械手臂倒進垃圾車裏,她和垃圾一起被倒進了車裏,雖然她聯絡到的那名影子告訴她,會來接應,但她仍驚恐地等著垃圾車壓縮這一批垃圾,她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收垃圾的人沒有做壓縮的動作,跟著車子開動了,經過了大門,經過了守衛,帶著她遠離了五年來的惡夢。

  三十分鐘過去,車子停了下來,她直到那人說了聯絡的暗號才敢從那堆垃圾裏爬了出來,對方帶了替換的衣服給她,看了她一眼之後,又脫下自己的棒球帽要她戴著,之後兩人換了車,再換車、又換車,過了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再一個城市,她不知道究竟過了多少天,只曉得車外的白天黑夜不斷交替著,最後,那人終於在一家汽車旅館裏停了下來。

  在登記了房間,等她洗完澡之後,對方買了外食回來,還有一頂假髮,然後給了她新的身分、新的證件和一筆現金。那人在那家汽車旅館和她停留了三天,告訴她應該注意什麼、小心什麼,之後留下聯絡的方式就走了。

  那一天,晴空萬里,她原以為自己會喜極而泣的哭出來,但她沒有,始終沒有。她無法確定自己已經自由了,她依然覺得緊張驚恐,所以她照著那人告訴她的方式躲藏、隱匿自己的行跡,讓自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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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3:27
第一章

  初夏。

  金陽先是在湛藍海面上繽紛閃爍著,然後在眨眼間一路迤邐至岸上、馬路上、路旁的椰子樹,跟著是那些高高低低的房子,最後爬進了窗格裏,來到了罩著蘋果綠的大床,和那名包裹著薄被的纖瘦人形上。

  日光漸暖,驅走了一夜陰寒,透明的風暖暖吹進敞開的白色格窗裏,風中夾雜著些許淡淡的薄荷、熏衣草、迷迭香,以及玫瑰和海的味道。

  蜷在床上的瘦長人兒在光線的照耀下,不甘不願的睜開了眼。

  又是新的一天,落地的白色格窗外,所有的事物都又藍又亮,藍的天、藍的海,還有那將一切都照得金光閃閃的一輪金白朝陽。

  鄔曉夜瞇著眼,瞄著窗外延伸至海平面的那一切,不覺厭惡地微蹙起眉,原想翻身背對那片金燦燦的世界,繼續沉入那黑暗舒適又安全的沉睡中,床頭上的貝殼鬧鐘卻在這時發出准點的滴滴聲響,清脆的聲音由小而大,節奏規律的響著,提醒她一天的開始。

  六點整,起床吃飯時間。

  她寧願繼續睡覺,但她更痛恨面對不吃造成的胃痛,所以她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按掉了鬧鐘,下床進浴室沖了個晨澡,然後晃到廚房去做那簡單又乏味的早餐。

  二十分鐘後,當她終於吃完了旱餐,外頭的陽光又更盛了,她走到落地窗外的陽臺上澆花時,兩隻在花臺上吱喳不停的麻雀驚飛了起來,不一會兒就飛遠了,除了海邊馬路上偶爾駛過的汽車外,沒有其他聲音。

  這是一座很安靜的小城,至少在非假日的時節,當觀光客沒有成千上萬的湧入的時候,它是相當安靜平和的。

  這座城市,前有深不見底的大海,後有聳入雲霄的高山,這樣的好山好水,加上一座聞名世界的峽谷,吸引了大批人潮,多年下來,這裏早成了知名的觀光城市,這地方也早已和她兒時的記憶不盡相同。

  她兒時遊玩的小漁港被擴建成大港口,附近上百座荒廢的日式庭院房屋也被夷平改建成別墅和公寓,舊鐵道成了單車專用道,她曾就讀的小學也已改建,她僅有的親人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相繼過世,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改變當中,只有山和海是相同的。

  雖然,所有的一切幾乎都不一樣了,但當她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之後,卻還是選擇回到了這裏。

  遠處海面上一艘漁船緩緩駛過,陽臺上一朵黃色的玫瑰花凋謝了,她撿拾著那片片花瓣,將它們放回花盆之中。

  牆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她看著遠處閃閃發亮的大海,聽著時間緩緩流逝,有些茫然的發起呆來。

  砰!

  一聲巨大的關門聲突地從樓下傳來,她一驚,猛地拉回了思緒。

  「喂!妳去哪里!喂──」

  聽聞那聲低吼,她小心站到牆邊低頭往下瞧,只見樓下街上停著一輛小卡車,一名男子火大的從窗戶裏探出頭來,對著剛從車上跳下車跑遠的女孩大叫。

  「可惡!」留著長辮子的女孩絲毫不理會男人的叫喊,他咒駡一聲,開門跳下車,氣衝衝的邁開大步追了上去,他手長腳長,沒兩三下就逮住了那女孩,抓著她的手臂就往回拖。

  「放開我!放手!我要回家!」女孩大力掙扎著,手腳並用地對著那男人又踢又踹又槌的,一邊大聲尖叫:「死豬頭!大笨牛!臭猩猩!放開我!我要回家!」

  男人理都不理,只是大力的將女孩拖回小卡車。

  女孩見他不放手,一氣之下張嘴就朝那只揪著她的大手用力咬下去。

  「媽的!」男人痛得咒駡出聲,卻仍沒鬆手,只是猛地停下腳步,回身瞪著那女孩。

  女孩一驚,以為他要打人,嚇得白了臉,不禁抬手就擋,「不要!」

  他聞言整個人僵住了,見她畏縮的模樣,他又低聲咒駡了一句,才突然伸手將她整個人抱到堆滿了傢俱的小卡車後方,讓她坐在車板上和他的視線同高,惱怒的瞪著她低咆:「妳這小食人獸給我聽好了,這句話我只說一遍,或許妳有咬人的習慣,但是我可沒有扁小孩的惡習,聽懂了沒有?」

  女孩噤若寒蟬,一動也不動的,只是張著大眼瞪著他。

  「懂了嗎?」他瞇眼警告她。

  她緊抿著唇,好半晌才點點頭。

  「妳舌頭被貓吃掉了嗎?」他雙手抱胸,瞪著她說:「有人問話,開口回答是禮貌,妳媽沒教妳嗎?」

  她用那浮現可疑水光的烏黑大眼死瞪著他,兩隻小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過了兩秒再開口卻又是一句:「我要回家。」

  他聽到這句,太陽穴附近不禁抽痛起來,看著那張不馴的小臉,他疲憊地重複那句早就說上幾百句的回答,「妳家已經被賣掉了。」

  「我要回家。」她一臉倔強,還是這句。

  眼見她語音哽咽,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他忍不住在心裏把所有知道的髒話都給罵了一遍,然後努力找出他幾乎已快消失殆盡的最後一滴耐心,看著眼前的小食人獸,盡力心平氣和的開口道:「如果可以,我也很想讓妳回去妳原本那個家,但是那地方已經被賣掉了,新屋主都已經舉家搬進去住了。我不是沒試過把妳家買回來,但對方不肯,這妳也曉得的,不是嗎?」

  她一語不發,只是抿唇繼續怨恨的瞪著他,可眼中的淚水卻早已氾濫成災。

  見她無聲掉淚,他頭痛得要命,不知道該怎麼讓她面對現實,只能無奈地伸手爬了爬黑髮,火大的道:「OK,就算我把那房子給弄回來了,又能怎樣呢?妳媽已經死了,妳就算能夠繼續住在那裏,她也不會回來了。懂嗎?妳媽已經死了!不會回來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她乾脆放聲大哭起來。

  他兩手一攤,仰天翻了個白眼,開口道:「該死,我盡力了,妳想哭就哭,想走就走吧!」

  說完,他逕自將綁在小卡車上的行李傢俱一一拆卸下車搬上樓去,沒再多看她一眼,可這時女孩卻不再跑走了,只是坐在小卡車上繼續哭泣。

  男人身強體壯,不到半個小時就將大部分的東西給搬了進去,他最後一趟出來時又和女孩說了什麼,但女孩卻只是自顧自的哭著,男人拿她沒轍,就轉回屋子裏了。

  起初,樓上的她還以為那男人是不知哪來的綁架犯,但看到後來情況顯然不是這樣,發現用不著打電話報警之後,她也就轉身回到屋裏收拾了些東酉準備出門去買菜。

  這棟公寓當初是地主自地自建的,因地主本身喜好,所以整棟全是樓中樓形式,六層的公寓只分成三戶,所以也就沒費事去裝設電梯了。

  剛回到這裏時,她急於找個地方住,透天的房子太大,公寓大廈人又太多,她不想和太多鄰居打交道,才租下這裏的頂樓,剛開始頗不習慣要爬樓梯,久了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公寓的一、二樓是地主自己留下來住的,只是成天大門深鎖,沒見人出沒,聽附近人家說地主在房子蓋好沒兩年後就過世了,將屋子留給孫子,孫子透過房屋仲介公司出租另外兩戶,她租了五、六樓這一戶,但是樓下那兩戶一直大門深鎖,她從沒見到有誰搬進來,她的房租是直接轉到房東帳戶裏的,除了在一開始曾和仲介公司的小姐接觸,她甚至連那位房東都沒見過。

  經過三樓時,她發現那一戶的門是開著的,屋裏不時傳來移動傢俱的聲音,她沒有多做停留,只是繼續來到了一樓。

  公寓門外,小卡車仍停在那裏,女孩維持著一樣的姿勢啜泣著,沒多看從樓梯口走出來的她一眼。

  不想多管閒事,她安靜的繞過小卡車,逕自往市場方向而去,誰知道等她買完菜回來時,那女孩還是滿臉淚痕的坐在那裏。

  她看了手上的表一眼。

  九點整。

  天上那顆毒辣的太陽早將殘餘的白雲逼到了山腳和天邊,開始放肆地散發著恐怖的光和熱,她知道用不著半個小時,這女孩就算沒哭到脫水,也鐵定會被曬傷。

  她不是很想多生是非,但那女孩臉上的神情觸動她心底久遠以前的記億,那一瞬間,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放這女孩繼續在原地哭泣,她深吸口氣,朝小卡車走去。

  「嗨。」她在卡車後站定,瞧著那女孩,才發現她看起來要比她原先估計的十歲再大些,她從袋子裏掏出了一小包面紙遞了過去,「妳好。」

  女孩兩眼紅腫、滿懷戒意的看著她,好半晌後,才伸手接過了那包面紙,然後毫不客氣的擦著眼淚,擤起鼻涕來。

  「妳剛搬來?」

  女孩兩手揪著那一小包面紙,悶不吭聲。

  「我住樓上。」她也不介意,只是指著公寓道:「最上面那兩層。」

  女孩順著她的手指往上看,瞧見五、六樓那兒攀出陽臺及天臺牆外的花花草草,不禁張大了眼。

  「想上來看看嗎?」

  女孩迅速的拉回視線看著她,神色有些遲疑。

  「事實上我剛在市場時忘了我們這棟公寓沒電梯,不小心買了太多東西。」她面無表情的問:「想不想打工?」

  女孩看著她眨了眨眼。

  她神色自若的掏出五十元銅板提議,「提上去一趟,工資五十。」

  女孩想了一下,然後又抬頭看了樓上一眼,這才跳下小卡車,伸手接過袋子和銅板。

  「謝了。」她一扯嘴角,轉身帶頭走在前面進了公寓,朝樓上走。「對了,我叫鄔曉夜──」

  不經意中脫口說出這名字,她僵了一下,想收回已是不及,只能要自己別多想,繼續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女孩沉默著,若不是之前曾聽過她尖聲怪叫,她真要以為這女孩啞了呢。

  正當她以為這女孩不會回答時,卻聽到她輕聲開口道:「封青嵐,我叫封青嵐。封神演義的封,青色山嵐的青嵐。」

  「好漂亮的名字。」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女孩,「誰幫妳取的名字?」

  「我爸。」封青嵐面無表情的丟下這句,繞過她,繼續往樓上走。

  「妳爸?」這麼漂亮的名字竟然是那活像山裏來的野人取的?!

  她驚訝的一挑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後就傳來一句咆哮。

  「妳這小食人獸!沒事跟著陌生人亂跑是想去哪里?妳就不怕被人拐去賣嗎?」

  她嚇了一跳,猛地回過身,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三樓門口,那野人杵在大門那兒,頂著一頭亂髮、光著腳丫,上半身打著赤膊,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褪色的牛仔褲,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壯碩身材幾乎將整扇門都塞滿了,赤裸的胸膛和胳臂泛著一層薄薄發亮的汗水。

  看來他不只個性像野人,連外表都像。

  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能瞪著他看,那野人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有如野牛一般大踏步的朝她碾壓過來,她直覺想往旁閃,卻聽見那女孩倉皇失措地奔跑上樓的腳步聲,才猛地又停住,反射性地伸出雙手擋住他。

  「嘿!站住!」雖然她是伸手擋了,但這野人卻還是將她逼退了兩三步,直到她退到階梯旁,差點被絆倒時,他才停下。

  被這女人突然擋住,他一臉老大不爽的瞪著她,誰知她只是回瞪著他,半點也沒畏懼的模樣,他不禁垂下視線,從她的臉一路順著她的手臂看到了她抵在自己赤裸胸膛上的兩隻小手,然後又將視線拉回她臉上。

  「讓開。」他瞇眼開口。

  誰知她也瞇起了眼,冷聲指責,「你把她嚇壞了。」

  他一僵,惱火地緊抿著唇,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豈料這身高不到他肩頭的矮冬瓜是被他逼退了沒錯,可她臉上表情卻半點驚駭也無,只是往後站上了兩個階梯,讓自己和他同高地互相對峙著,兩隻手更加張開的抵著他,一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

  發現她不打算讓路,那小食人獸又已跑得不見蹤影,他瞪著她,眼角抽描著,好半晌才壓下怒氣,沉聲問:「妳是誰?」

  「鄰居。」她說。

  方才有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差點讓她以為他會將她給扛起來丟下樓去,但顯然這野人最後還是從他那顆小腦袋中找到了理智。

  他瞪著她,上上下下的又看了她一遍,從頭到腳無一遺漏,途中在她的手上停了兩秒,才又重新回到她那張蒼白的瓜子臉上,一臉古怪的挑眉問:「鄰居?」

  「我住樓上。」察覺到自己兩隻手仍抵著人家胸膛,她猛地縮回手,交抱在胸前,面無表情的說:「目前雖然失業在家,但也不是什麼人口販子,我只是請她幫我提東西上去而已。」

  「幫妳?」他看了樓上的天花板一眼,惱火的在心裏暗暗咒駡。

  可惡,那死小孩平常不管他好說歹說她怎樣叫都叫不動,現在竟然幫起一個陌生人來了。

  「對,幫我。」她看著他強調,「她只是幫我提東西上去,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孩子剛喪母沒多久就對著她咆哮。」

  「我才沒對著她咆──」他吼到一半,猛地一頓,複又兇惡地逼近,「妳怎麼知道她媽死了?」

  「你剛在樓下對著她咆哮得那麼大聲,我想不知道都難。讓我想想你是怎麼說的。喔,對了,大概是這樣……」她冷冷的看著他說:「妳媽已經死了,不會回來了!懂嗎?已經死了,不會回來了!」

  野人的臉在瞬間漲成豬肝色,她知道自己應該適可而止,卻還是忍不住開口,「我知道你老婆過世,你一定很不好過,但那不表示你可以把脾氣發在孩子身上,不管怎麼樣,她都是無辜的。」

  「我──」他開口。

  她抬手打斷他,「動不動就對著你女兒咆哮發脾氣,不會讓你老婆復活,也不會對事情有所幫助。」

  「她──」他臉色難看的再張嘴。

  她又抬手打斷他,半點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只是繼續斬釘截鐵道:「如果你不能克制你的脾氣,我不認為她應該和你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你認為這不幹我的事,不過如果你再讓我看到你脾氣失控對她動粗或吼叫,你可以肯定我一定會打電話通知社會局!」

  他一動不動、啞口無言的瞪著她,像看到外星怪物一樣。

  她不甘示弱的和他大眼瞪小眼,雙手抱胸的用身體語言警告他,她剛剛那一長串可是說真的。

  樓梯間裏一片沉寂,落地的玻璃窗外,海鳥在遠處的藍天碧海間飛翔滑行。

  好半晌,他終於打破寂靜開了口,「妳說完了嗎?」

  「說完了。」

  「既然妳說完了,那就表示我有發言權了嗎?」他學她一樣雙手抱胸,只是姿態卻顯得十分輕鬆,還用臀部半靠在樓梯扶手上。

  他當她的沉默是同意,微一頷首,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道:「第一,死掉的那個是她媽沒錯,但不是我老婆。所以第二,她當然也就不是我的女兒。」他伸出手臂,展示上頭的牙痕給她看,咬牙道:「第三,如果妳有眼睛,那妳應該能發現,動粗的向來是那個小食人獸,而不是我。第四,我承認我有時候說話會比較大聲,但我從來不曾失控過。」

  發現自己搞錯了狀況,她只覺得一陣尷尬,卻仍強自鎮定,豈料他卻威嚇似地傾身貼近,直到他和她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近到她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熱氣,害她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他滿意地欣賞她的窘迫,瞇眼警告她,「至於社會局,如果妳有點腦袋,就該曉得應該要偷偷打電話,而不是跳出來面對一個可以輕易把妳痛扁一頓,然後再毀屍滅跡的壞蛋面前耀武揚威。不過妳放心,幸好我雖然不是那只小食人獸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壞蛋。」

  該死,他說得對,她是不應該衝動的跳出來指責一個人高馬大的肌肉男。何況她現在的情況根本自顧不暇,她到底哪根筋不對,竟然衝動的管起別人的閒事?不過她更痛恨在這野人面前承認自己神智不清,還有──

  可惡,他可不可以別靠得那麼近啊?

  這男人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她紅著臉又後退登上了一階,為自己爭取了一點空間,才有辦法瞪著他開口,「如果你不是她父親,那你是她什麼人?」

  他真的很想回她一句關妳屁事,但是這女人護衛小食人獸的行為雖然愚蠢卻也讓他不自覺地佩服。

  他直起身子,開口道:「我是她的監護人。」

  「監護人?」她眨了眨眼,「你是說你是她的親戚?」

  「不是,我不是她的親戚。」他看得出來她臉上的疑惑和戒慎,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答她,但這一陣子的混亂和疲倦突然在這時襲來,他不想再多生是非,所以他還是開了口,爬著一頭亂髮,歎氣解釋,「她父母都是孤兒,沒有其他親戚了。她母親和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我答應過她會照顧她的孩子,所以她死了之後,我才會成為那孩子的監護人。」

  他看了樓上一眼,一扯嘴角,苦笑補充,「至少在她成年以前是。」

  她愣了一愣,是真的沒想到情況竟是如此,一時間有些啞口,她瞧著他好半晌,才道:「你還是不該對她咆哮。」

  他皺起眉頭開口想說什麼,臨到嘴卻又咽了回去,最後只是深吸了口氣,捺著性子道:「抱歉,下次改進。現在,我可以上去帶她回來了嗎?」

  她似乎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或應該阻止他,事實上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幹嘛要管這檔子閒事,她根本不該插手的……也許她的日子真的過得太無聊了。

  鄔曉夜瞧著眼前這野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側身讓開。

  他一挑眉,抬起長腿一步兩階的從她身邊擠上了樓,沒兩三下就消失在轉角。

  她匆匆跟上樓,到了自家門口,只見那女孩手裏提著那袋蔬果,神色抑鬱的背靠在牆邊,不滿的瞪著那野人。

  「還站著幹嘛,走了。」他粗聲粗氣的瞪著那女孩說。

  曉夜蹙眉,懷疑這傢伙根本沒有腦袋,她和小孩子的相處情形已經很差了,沒想到這男人竟然比她還糟。

  那女孩緊抿著嘴,一聲不吭地只是瞪他。

  曉夜翻了個白眼,懷疑再這樣下去,這兩個恐怕會繼續在她家門口大眼瞪小眼,雖然不想再多管閒事,她還是走上前去,開口道:「謝謝妳幫我把東西提上來。」

  女孩看了她一眼,還是沒說話,只將那袋蔬果遞給了她,跟著掉頭就走,看都沒再看那野人一眼。

  那野人怒瞪著那孩子,低聲咕噥了幾句頑固的小食人獸之類的,然後才跟著下樓去。

  見那兩個消失在樓梯轉角處,她才轉身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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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3:56
第二章

  廣大的白色房間裏,無數的數位在螢幕上閃動。

  她被綁在一張躺椅上,剃光的頭被接了六、七條電線,她想尖叫,想轉頭閉上眼,卻七怎樣也無法如願,她的身體被固定,頭被固定,只能死瞪著那些快速跳動的數字。

  她頭好痛,痛得頭快裂開了。

  「她不行了,要停止嗎?」

  是的,停止,快停下來!

  「不,繼續,她受得了的。」

  不對,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放開我!放我走──

  她想大聲哀號著,聲音卻叫不出口,廣大的室內回蕩著旁人冷漠的指示和聲音,跟著一股劇痛襲來,她痛得流出淚來,下一瞬間,眼前的螢幕炸了開來,白光充滿了她的眼,尖銳的警報器猛地響起,灑水器也跟著嘖灑出水來,淋了她一身,四周一片嘈雜混亂,她卻松了口氣,因為那一直侵襲她腦部的劇痛終於停了……

  砰砰砰!

  她倏地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沒有白光,沒有水花,她的T恤是濕的,但那是汗,不是水。

  有水聲,但那也是在外頭,在屋頂上,不是在屋裏。

  她如同以往般蜷成一團,躺在溫暖的大床上,及肩的黑發散在枕上。

  雖然明知那是夢,她仍是忍不住抬手觸碰自己留長的黑髮,確定它們是真的,而且還在。

  柔軟的發絲讓她松了口氣,她重新閉上眼,環抱住自己,再一次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砰砰砰砰!

  巨大的撞擊聲又傳來,她一驚,忽地清醒過來,這才發現那是敲門的聲音,她整個人一下子坐起身來,僵硬的瞪著臥房的門。

  不,不是臥房的門傳來的,是外面客廳的門。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被找到了,驚慌地想抓起準備好的背包往天臺逃跑,但下一秒,她就冷靜了下來。

  門外的人,不會是他們,若是那些人,不可能到現在還在門口敲門,一定早就沖了進來。

  心臟仍急遽的跳動,她告訴自己別緊張,放鬆下來,直到她的呼吸不再急促,她才下床,但她仍不忘拿出藏在枕頭下的槍,塞在褲腰裏,才往客廳走去。

  砰砰砰砰砰!

  走到一半,另一陣不耐的敲門聲又響起,她皺起眉,忽然間,知道外面的人是誰了。

  果然,她來到門邊,從窺視孔一看,外頭杵著的就是樓下剛搬來不到兩個星期的野人。

  她一向深居簡出,自從那天之後,她就沒再見過他了,但即使沒見到人,他天天製造出來的噪音卻很難讓人忽略,她很努力去漠視那些噪音,不想再涉入那一大一小的麻煩之中,但在半夜──她看了下客廳牆上的鐘──半夜兩點找上門來?這傢伙實在是太過分了!

  眼看他又要槌門,她在他動手時拉開了內門,他的手半舉著,一臉老大不爽地隔著鍛鐵大門的縫隙瞪著她,不過這次他倒記得穿上了白色的圓領T恤,沒再打著赤膊,一雙大腳也套上了便宜的藍色夾腳拖鞋。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她面無表情的抬首瞪著他。

  「兩點零五分。」他神色自若的看著表回答她。

  眼見他沒有半點抱歉的樣子,她突然為自己竟想要這種野人懂得禮貌感到可笑。算了,她放棄。

  「有什麼事?」

  他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彷佛她問的問題很奇怪似的。

  她秀眉微蹙,不懂他那是什麼反應,也不想知道。現在已經半夜兩點了,她很累,一整晚都沒睡好,如果能擺脫那場惡夢,她希望能再回去睡覺,幸運的是,通常過了三點之後,她都能睡得比較好。

  「這位先生,也許你沒注意到,但現在已經三更半夜了,如果有事的話,麻煩你明天再來。」懶得在午夜時分和人交際應酬,她冷冷說完就要將門關上。

  「水塔在漏水。」見她真要關門,他連忙開口,且直到這時才確定她是真的什麼也不曉得,雖然他不是很瞭解明明頂樓漏水的聲音像瀑布一樣大聲,她為什麼會沒注意到,但顯然她是真的不知道。

  他皺著濃眉,一手提著工具箱,一手指著上頭,「注意聽。」

  曉夜一愣,這才察覺樓上真的發出巨大的水聲,雖然剛起床她有些恍神,但她並非沒注意到那聲音,只是她一直以為是外面在下大雨,但現在仔細一聽,才發現那嘩啦作響的水聲不是普通的大,說是傾盆大雨,更像是有人把瀑布搬到了她家樓上。

  「我以為在下雨。」她頭痛的喃喃開口,實在沒力氣在半夜處理這種事情。

  「不是,是水塔在漏水。樓下抽水馬達一直在抽水上來,我下去看過了,它沒壞掉,應該是樓上水塔的問題,再這樣漏水下去,這個月的水費帳單會很可觀的,我需要到頂樓水塔看看。」

  她這時才曉得為什麼三更半夜這傢伙會跑上來敲她的門。

  這棟公寓因為是地主蓋來自住的,所以一般公用的樓梯最高只到她家,並未通往頂樓,要到頂樓天臺,勢必得通過她家才能上去。

  「你會修?」雖然開口這樣問,但她已伸手開了外門讓他進來。

  「試試看,反正那麼晚了不會有水電過來,就算修不好,也可以讓它暫時別繼續漏水。」他手裏提著工具箱大踏步走進屋裏,走了兩步突地又停下,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在玄關脫下了他的夾腳拖鞋,小心的排放在玄關門邊,才繼續往前走。

  她根本沒奢望這沒禮貌的野人會懂得要脫鞋進屋,也懶惰提醒他,反正她也沒多餘的室內鞋可以給他穿,原本已打算在他走了之後,再拿拖把整理的。

  她不自覺地停在玄關,看著他那雙特大號的夾腳拖鞋,直到聽見他上樓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匆匆跟上去替他把燈打開。

  等到了頂樓,她還真被門外那有如瀑布般的水勢給嚇了一跳,但外頭沒燈,雖然明月高懸,可她懷疑他能在月光下看得清什麼,她正想算了,要他等明天再找水電,誰知天臺上卻不見他的人影,她環顧四周,才看見他手腳俐落地沿著不銹鋼梯,一下子爬到了不斷冒水出來的水塔上頭。

  這地方靠海,屋頂上風特別大,見他爬得那麼高,在水塔上那既濕又滑,且不大的地方把蓋子掀開,她仰頭看得有些心驚膽戰。

  「喂,算了,那麼黑,你也看不到什麼,等天亮再弄吧。」

  她話才說完,就看見他從盒子裏掏出了一支手電筒咬在嘴裏,然後蹲在水塔蓋邊彎腰伸手進去。

  海風吹得他黑髮亂飛,白色T恤在他背上被風吹得鼓了起來,在黑夜中看起來特別顯眼。

  怕他分神,她不敢再開口,只能雙手抱胸地站在天臺上抬頭盯著他看,一邊考慮要是他掉進水塔里,她是要先爬上去救他,還是得先沖回屋子裏打電話報警。

  風一直在吹,一艘艘停泊在港口內的輪船上燈光如繁星點點,另一面遠處工業區的燈火明亮如晝,高大的水泥塔和鋼鐵支架有如科幻小說裏的巨大怪獸,平常無事時她會坐在天臺的涼椅上觀看那些燈火,但現在她卻只能全神貫注的盯著水塔上的笨蛋,希望他不會掉進水塔里。

  他咬著手電筒,伸手在水塔里弄了半天,好半晌,才終於直起身子,拿下了手電筒。

  「怎麼樣?」她揚聲開口。

  「有個零件壞了。」他收拾著工具,蓋起水塔蓋,才往下爬。

  見他一下子就爬了下來,靈活的像從小住在樹上的猴子一樣,曉夜眨了眨眼,「那現在要怎麼辦?」

  「我暫時處理好了,它應該可以撐到早上,那零件還是要換,等天亮我會去水電行買零件。」

  她聞言才發現漏出來的水量的確有開始減少的趨勢,然後沒多久就停了。

  這傢伙的確有一套。

  「妳白天會在家嗎?」

  他的聲音近到就在她身邊,她錯愕地拉回視線看著他,警覺地退了一步,這男人巨大的身形還是令她有些忌憚。

  「我得來換零件。」對這女人老是戒慎地瞪著他的模樣感到不耐煩,他皺起濃眉,「妳要在家我才能上來。」

  「我在。」她說。

  「那好,我明天買了零件再上來,妳什麼時候比較方便?」他提著工具箱進到屋裏往下走。

  她跟在他身後,「下午吧。」

  「那我明天下午再來。」說完他重新穿了拖鞋,拎著工具箱就走了。

  她關上兩扇門,什麼都不想再想,只是回到床上掏出手槍塞回枕頭下,然後閉上眼試圖睡覺,這回她一覺睡到早上,無夢打擾。

  當天下午,他又用同樣粗魯的方式槌打著她的大門。

  她翻了個白眼,一把拉開了門,冷冷的瞪著他說:「看見外面牆上那個按鈕了嗎?」

  他轉頭去看。

  「那按鈕有個功用。」她故意像對待三歲小孩一樣,一字一句的解釋,「叫做門鈴,你只要按它,它就會發出悅耳的音樂聲,提醒屋內的人外面有客人。」

  「我知道。」他泰然自若的看著她回答,然後自顧自的繞過她,脫下拖鞋往樓上走,好象這是他家一樣。

  「那你為什麼不按它?」她惱火的匆匆跟上。

  「我怎麼知道它沒壞掉?直接敲門比較快。」他說。

  她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他這種人。

  拿他沒轍,她只能沒好氣的跟在他後面上樓。

  到了天臺,他像上次一樣一下子就爬上了水塔,沒兩三下就將壞掉的零件給換好了。

  「零件多少錢?」她跟著他下樓時問。

  「五百。」

  她從皮包裏掏出兩百五給他。「喏,拿去。」

  「不用了,只是幾百塊而已。」他擺擺手在玄關停下穿上他的夾腳拖鞋,走到門邊一回頭,卻看見她仍是站得離他遠遠的,少說也有兩公尺的距離,上次和這次都是這樣。

  他瞪著她,一股不悅突地上湧,他知道這女人並不膽小,如果她是那種膽小的女人,之前就不會幫著那小食人獸了,但除了在幫小食人獸那時之外,她面對他時始終十分疏離且警戒,他一向不在乎旁人對他的看法,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喜歡她老是用那種戒備的方式對待他。

  「妳用不著怕我。」沒有多想,這句話不知怎地就這樣脫口而出。

  她微微一僵,反射性開口,「我不怕你。」

  不怕才怪,他幾乎能看到她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

  「放心,我對太瘦的女人沒興趣。」他一挑眉,故意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遍,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說:「我比較喜歡摸起來有點肉的。」

  「看得出來。」她微笑上前,然後突然伸手用力一推,將他整個人給推出門外,跟著砰的一聲關上外門。

  他被推得措手不及,差點跌倒,才站穩,就見她皮笑肉不笑的隔著門道:「我怎麼想也覺得只有母豬願意委屈自己容忍你。」

  母豬?委屈?容忍?

  他一瞪眼,才要張嘴,那女人就當著他的面,砰地一聲又關上了裏面那扇門。

  瞪著那扇門,他為之氣結,差點又舉手槌門,卻在最後靈光一閃,只是靠在門上露出皮皮的笑容喊道:「抱歉,美女,我不知道妳對我有意思,話說回來,如果妳再多吃一點,把自己增加個幾公斤,我會願意考慮的。」

  什麼跟什麼?她什麼時候對他有意思了?這傢伙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鄔曉夜氣得拉開門想拿東西丟他,誰知道外頭空無一人,那無賴早就大笑著跑下樓去了。

  「可惡!」她氣惱的咒駡一聲,才忿忿地摔上大門。

  那個該死的蠻子、野人、王八蛋!

  她對他有意思?哈!除非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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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砰!

  她翻身拿枕頭捂住耳朵。

  砰砰砰砰砰!

  她氣得再用棉被蒙住頭。

  砰砰砰砰砰砰砰!

  她火大的坐起身來,瞪著門口。

  該死,那傢伙不懂得什麼叫放棄嗎?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OK!顯然他果真不懂得「放棄」這兩個字!

  她火冒三丈的跳下床,氣得忘了防身的槍,甚至連鞋子都忘了穿,光著腳就直接沖到大門口,猛地拉開門就破口大駡,「你他媽的到底有什麼事?」

  野人站在門外瞪著她,手中用毯子抱著那縮在他懷中的女孩,一臉蒼白的開口,「她昏倒了,妳知不知道最近的醫院在哪里?」

  「昏倒?!」她一驚,整個人清醒過來,連忙打開外面那扇防盜門,「怎麼回事?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沒有對她做什麼!」他惱怒的低吼,要不是手中抱著小食人獸,他一定會伸手掐死這女人。

  「閉嘴,不要對著她吼叫。」她瞪他一眼,然後上前查看那臉上血色盡失的女孩。「她還好嗎?」

  「我沒有對著她吼叫,是對妳!她怎麼可能還好,她昏倒在房間裏,」他額冒青筋,火大的道:「妳到底知不知道最近的醫院他媽的在哪里?」

  她抬起頭,瞇眼開口,「當然知道。」

  「在哪里?」

  「很近。」她回身拿了件外套,隨便套上一雙布鞋,就往外走,「我開車帶你們過去。」

  那野人終於聰明的沒再咆哮,誰知她在經過他身邊時,一隻小手卻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嚇了一跳,連忙停了下來,才發現那女孩醒了。

  「不要……」那女孩輕聲開口。

  野人也被嚇了一跳,卻很快鎮定下來,用令人意外的溫柔安撫她道:「嘿,沒事了,別怕,我馬上帶妳去醫院。」

  「我不要……」她眼底閃過驚慌,虛弱地抗議,抓著曉夜的小手更加用力。

  曉夜趕緊伸手安撫她,柔聲開口,「妳不想去醫院?」

  「嗯。」女孩點頭。

  「為什麼?」野人瞪著銅鈴大眼,粗聲粗氣的問。

  她只是搖頭,然後看著曉夜,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曉夜見狀,忽然意會,連忙湊上前去,小聲問道:「怎麼了?」

  女孩拉住她的衣領上不意她低頭,然後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曉夜乍聽微微一愣,輕聲再問:「妳是第一次嗎?」

  她尷尬的搖搖頭。

  確定是怎麼回事之後,曉夜抬起頭來,卻撞到那野人的下巴,他痛叫一聲,連連咒駡。

  「活該。」她瞪著他說,「誰教你要偷聽別人說話。」

  「我偷聽?有沒有搞錯──喂,妳去哪里?」見她突然往回走,不下樓反而走進屋裏,他忍不住吼叫起來:「妳進屋裏幹什麼?妳他媽的不想去醫院也得告訴我怎麼走啊?喂!女人!」

  「我有名有姓,不叫女人。」她冷眼看他,一邊脫下外套掛回玄關的衣帽架上,「你用不著那麼慌亂,她的問題用不著去醫院,把她抱到我房裏。」

  「我才沒有慌亂!」他憤怒的瞪著她,「不用去醫院?為什麼?妳又不是醫生!」

  「因為我也有同樣的毛病。」她丟下這一句,不再理他,轉身走進屋裏。

  眼見那女人就這樣晾他在這裏,他一陣惱火,卻又不知該如何,可仔細一想,方才這小食人獸的確和這女人說了些什麼,也許她確實是知道小食人獸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懷中那小食人獸死白著臉,一副疼痛難耐的模樣,他把心一橫,抱著她就走進屋裏。

  那女人不在客廳,但他聽見廚房傳來杯盤的聲音。

  「妳臥房是哪一間?」他揚聲問。

  「上樓看到的第一扇門。」

  她甚至連探頭出來看一下都沒有,忍住心裏的嘀咕,他抱著懷中瘦小的人兒,大踏步上了樓,她臥房的門開著,一張特大號的床擺在房中央,蘋果綠的床罩帶著春天的味道,有些淩亂的被褥和凹陷的枕頭顯示她剛剛正在睡覺。

  他把小食人獸抱到床上,替她蓋上被子,她側身縮成一團,小臉皺得和梅乾菜有得比。

  他坐在床邊抬手想看看她有沒有發燒,卻又在半途縮了回來。

  該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孩子相處,海棠那女人究竟在想什麼?她明明知道他拿小孩最沒辦法了,怎麼會把女兒留給他呢?

  因為這世界上,我只剩下你可以信任了。

  青梅竹馬好友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他幾乎能看到她那張甜美的笑臉在眼前浮現。

  疲憊的伸手捏著自己的頸背,他暗暗歎了口氣,當初她和他提起「假如我有什麼萬一」這件事時,他還以為她在開玩笑,畢竟她年輕又健康,做的又是一般正常平凡的工作,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萬一?

  所以當她要求他時,他隨口就答應了,誰知道偏偏那個萬一就是出現了。

  到現在,他還是無法相信海棠真的出車禍死了,當他得到消息時,事情已發生了三個月,她的後事早已讓人處理好,只除了她的寶貝女兒。

  老天,這孩子到他手上還不到一個月,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恐怕海棠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起身轉頭,看見那女人拿著一杯水和藥丸走了進來。

  「那是什麼?」

  「止痛藥。」她坐到床邊,柔聲要那孩子坐起來,要她把藥給吞下。

  「止痛藥?」他不安的皺著眉。

  「對。」她回頭看著他說:「止痛藥。」

  他想開口質疑,卻見她對他使了個眼色,他會意地忍住到嘴邊的話,卻仍是焦躁,只得將雙手插在褲口袋裏等她弄完。

  她等到那孩子喝完了水,才讓她重新躺下,蓋好被子,然後帶頭走出房間。

  他皺著眉頭匆匆跟上,一直到了廚房才將忍了一肚子的問題給倒了出來。「她可以吃止痛藥嗎?妳為什麼給她吃止痛藥?她是怎麼回事?妳為什麼說妳也有同樣的毛病?」

  她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只是將水杯洗乾淨,倒扣在流理臺上,才轉身靠著流理台,仰頭看他,「你知不知道她幾歲?」

  「我──」他才開口又頓住,雙手抱胸的瞪著她,「妳先回答我的問題。」

  她一挑眉,「我正在回答你的問題。她幾歲?」

  他緊抿著唇,有些著惱,但見她一臉堅持,知道自己想得到答案只能照著她的規則來玩,所以他最後還是不悅地開口,「十一,大概十二,我不是很確定,她剛從小學畢業,今年要升國中。」

  「升國中?所以她已經不能說是個小女孩了?」

  「她頂多才十二歲,就算升上國中一樣是個小孩。」他一臉不耐地道:「妳說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兩手抵著流理台,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道:「我的意思是,她即將要進入青春期了。」

  他一瞪眼,「那又怎樣?」

  她歎了口氣,提示他道:「有沒有上過健康教育?記不記得以前其中有兩章有些老師常常會跳過?」

  他咬牙開口,「小姐,那種早八百年前的事,誰還會記得?更何況既然老師都跳過了,我他媽的怎麼可能還記得!」

  這個呆子。

  她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喃喃道:「抱歉,是我的錯,你不記得是應該,會記得才有鬼,我不應該對你這種野人的智商期望太多。」

  「喂!女人!」

  「怎樣?」她雙手抱胸,冷冷的嘲諷道:「你要抓著我的頭髮將我拖進你的洞穴裏毒打一頓嗎?」

  最後一絲耐心燃燒殆盡,他雙眼冒火地逼近她,一雙大手壓在流理臺上,將她困在身前,俯身威脅低咆:「妳他媽的不知道中文怎麼說嗎?我只是問妳她到底有什麼毛病?妳就不能用最簡單的幾個字、最直接的一句話把答案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她看著他,眼也不眨的說:「她月事來了。」

  「哈?」他呆了一呆,粗獷的臉上浮現一抹困惑。

  她就知道就算她用最簡單的一句話,這野人還是會聽不懂。

  「月事,月經,俗稱大姨媽,通常二十八天左右會來一次,每個女人都會有,直到更年期停經為止。」她沒好氣的看著他開口,「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瞪著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黝黑的臉龐上竟漸漸浮現一抹紅暈,然後那紅暈越來越大,跟著完全不受控制的蔓延至他的耳朵和脖子。

  她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他尷尬窘迫的樣子幾乎讓她笑了出來,事實上,她直到聽見他惱羞成怒的斥喝之後,才發現自己真的笑了出來。

  「別再笑了!喂,女人!我叫妳別再笑了,妳聽不懂嗎?」

  她從微笑到大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明知他尷尬得要死,卻怎樣也停不下來。

  「妳這個女人──」幾次勸阻不成,他一氣之下,咒駡一聲,乾脆伸手捧著她的臉低頭就吻,用最直接的方法堵住她那張討人厭的小嘴。

  她呆住了。

  怎麼樣也沒想到這男人竟然會吻她,曉夜一時間竟呆得忘了反抗,只是瞪大了眼。

  她不是沒被人吻過,但那些屈指可數的吻,感覺起來從來不是這樣的,出事前她還是個學生,忙著念書打工養活自己,出事後她忙著逃亡,根本沒機會也不可能想到或發展異性關係,她知道自己應該把這個沒禮貌又粗魯的野人推開,但她並不討厭他的味道,而且她該死的對激情欲望這種東西早就好奇斃了。

  只是個吻而已,又不是上床……

  「可惡,別瞪著我看,把妳的嘴張開。」他貼著她的唇,暴躁的開口命令。

  這傢伙真是糟糕,她蹙眉瞪他,可是想知道的好奇心卻害她一時衝動的張開了嘴。

  誰知道事情就此一發不可收拾,他所激起的情欲反應洶湧澎湃地攻得她措手不及,撞掉了她所有的理智,讓她無法抵擋。

  他結實的胸膛、堅硬的大腿、撩人的唇舌和帶有魔力的雙手,在在都讓她無法忽視,她全身細胞像是在瞬間活了起來,熱烈地燃燒歡唱著。

  天啊,發生了什麼事?

  她雙眼迷蒙,有些暈眩,她試著想弄清楚狀況,卻完全無法思考,只想著要貼到他身上。

  該死,這女人嘗起來的味道真好!

  她凹凸有致的嬌軀貼著他,兩隻小手不知何時攀上了他的頸項,黑眸氤氳、紅唇水嫩,她熱烈的反應教他欲火中燒,忍不住捧著她的臀,將她更加壓向自己,唇舌則一路往下舔吻著她雪白的頸項。

  她不自覺的往後仰起頭,在他身下扭動著,想要更多。

  「老天……」他抱起她,讓她坐到流理臺上,大手從T恤裏溜進去,罩住她渾圓小巧的乳房,她沒有穿胸罩,他呻吟出聲,揉弄著掌心下的柔軟。

  她嬌喘出聲,那小小的聲音被他吞進嘴裏,一股火焰燒進她雙腿間,教她全身發軟,然後她察覺到他分開了她的雙腿,將她拉近他。

  她能感覺他在牛仔褲下堅硬的亢奮,全身的細胞卻只顧著興奮地尖叫,甚至在他伸手解她短褲的鈕扣時,她的腦袋仍未恢復清醒,兩隻手還鑽進他的上衣裏撫摸他堅硬熱燙的胸膛和背肌,直到流理臺上的水杯被她扭動的屁股碰倒,滾落到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響,她一僵,整個人才清醒過來。

  天啊,她在做什麼?

  聽到玻璃碎裂聲,他也在瞬間僵住,腦袋卻仍埋在她頸窩,兩手停在她短褲的鈕扣上,下一秒,她聽到他咒駡了一句,

  「該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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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4:27
第三章

  「妳在躲我?」

  「沒有。」

  「妳在躲我。」

  「我說了沒有。」

  「妳就是在躲我。」他嘻皮笑臉的強調。

  她氣惱地在購物商場的走道中停住,回頭瞪他,「跟你說沒有就是沒有!要說幾次你才聽得懂啊?」

  「如果沒有,那妳昨天在超商為什麼一看到我就跑?」

  「我沒看到你。」她俏臉微紅,一甩頭,匆匆丟下這句否認後,繼續推著購物車往前走

  沒看到才怪!

  他一挑眉,好笑的跟上,一邊隨手拿了一些罐頭丟到她的購物車裏,一邊神色自若的說:「是嗎?那前天在市區、大前天在市場,妳都沒看到我囉?」

  「對。」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我沒看到。」

  「原來是這樣。」他裝模作樣的擺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伸手拿了一罐醬油研究,嘴裏卻道:「既然妳沒在躲我,那我們什麼時候繼續?」

  「繼續?」她突然停下腳步,回身瞪大了眼,一臉驚慌失措,「繼續什麼?!」

  「當然是那天晚上被打斷的事。」他露齒一笑,將醬油放到車裏,又伸手抓了幾包泡面往她購物車裏丟。

  「那天晚上沒有被打斷的事!」她紅著臉狼狽地斥喝,轉身再走,見他又要丟一大包海苔進來,她忍不住加快腳步,不想讓他放。「喂,你沒自己的購物車嗎?不要把東西都放我這裏!」

  「我怕妳又溜走,沒來得及去推車,別那麼小氣。」他手長腳長,還是輕而易舉的把東西放進她的購物車裏,老神在在的將話題拉了回來,「那天晚上當然有被打斷什麼。」

  瞪著車裏他堆放著越來越多的雜物,她一腔怒火也燒得越來越旺,偏偏她跑不過他,又不想和他繼續討論那個話題,只得閉上嘴,盡力試著對他視而不見,一邊加快購物的速度,恨不能立刻就把所有東西買齊離開這裏。

  誰知道那傢伙卻不肯放棄,她幾乎是用小跑步地推著車子,整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他卻是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而且一張嘴開口又是一句:「哇,妳買東西一向這麼快狠准嗎?」

  別理他!別理他!別理他!別理他!別理他──

  「嘿,我也很愛吃義大利面,妳會做焗烤的嗎?」

  她差點把那幾包義大利面給丟回架子上,然後在千分之一秒中決定不值得為這可惡的野人放棄她最愛的食物。

  還剩衛生紙、洗碗精、番茄醬、優酪乳和殺蟲劑!

  對,殺蟲劑!也許她可以現場對著身後那只超級大的跟屁蟲試用!

  想到這裏,她心情頓時改善許多,立刻推著購物車轉了九十度角,火速沖向家庭用品區。

  「妳要買洗髮精嗎?我喜歡妳用的那種香味,那是哪一個牌子的?」

  她不開口、不回頭,努力往前沖!

  「親愛的,妳至少告訴我,為什麼我們不能繼續吧?」

  「因為那是個錯誤!」她終於忍不住停下來對他咆哮。

  天啊,他就是不肯放棄嗎?

  她怒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事情都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這男人竟然還一直拿她一時失誤的事情對著她死纏爛打。

  「我不覺得那是個錯誤,我也不覺得妳真的認為那是個錯誤,感覺起來很對。」他露出潔白的牙齒,滿面笑容的逼近她,「我知道妳也想要,妳那天晚上熱烈的反應都可以拿來發電了。」

  老天,這裏是大賣場耶!這野人到底在想什麼?他乾脆站到桌子上拿麥克風廣播算了!

  「我知道我的反應,你用不著大聲嚷嚷。」她在瞬間紅了臉,羞窘地忙往兩旁查看有無其他人,卻一時不察的被他逼得連連後退,直退到了購物架邊,見再無處可退,她不由得慌急著惱的瞪著他,「老天,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耿野。」他兩手抵在架子上,將她困住,低頭對著她露出無賴的笑容,「我叫耿野。好了,妳現在知道了。」

  瞧他一副「OK,現在沒問題了,我們什麼時候上床?」的模樣,她又羞又氣,直想抬腳踹他。

  「老天,你的腦袋裏除了那些色情的念頭之外,沒有別的東酉了嗎?」

  他向上看了一眼,想了兩秒,然後低頭看著她,嘴角一扯,簡潔的道:「現在沒有。」

  說完,他低頭又吻了她。

  她簡直不敢相信!

  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她的腦袋竟然又在這時當機了,全身細胞又開始像快樂的小原始人一樣圍著營火激動的跳舞歡唱著。

  可惡,這太過分了……

  「看,感覺很對。」他離開她的唇,額頭抵著她的,啞聲笑著說。

  她眨了眨眼,只能兩眼迷蒙地看著他。

  見她一臉茫然,一向蒼白的臉蛋泛著紅暈,他忍不住又吻住她柔嫩的唇瓣,這一回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停了下來,不過他抬頭時,她卻跟著貼了上來。

  「嘿,親愛的,我很想繼續。」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將她攀上他頸項的手抓下來,輕聲提醒,「不過這裏不行,我怕妳清醒過來後會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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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力的踢了他脛骨一腳後,他親愛的鄰居氣衝衝的丟下一車雜貨就走了。

  Shit,她這一腳還真是用力!看著她遠去的身影,耿野雖然抱著腳痛得齜牙咧嘴的,一邊咒駡著不雅的髒話,另一方面卻也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該死了,他真的越來越喜歡這個女人了。

  剛認識她時,他只覺得她長得還算清秀,身子骨瘦得像被風一吹就會倒似的,但那冷冷的表情和嘲諷似的言語卻總搞得他一肚子的火。

  嘿,誰知道他誤打誤撞之下,竟發現這座冰山底下藏著一座超級火山。

  他從來沒遇過哪個女人像她一樣反應如此熱烈,嘗起來的感覺如此對味。

  雖然他也曾懷疑是自己太久沒碰女人,但方才那一吻,倒讓他百分之百確定那天晚上絕對不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

  想到這裏耿野咧嘴一笑,心情愉悅地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推著購物車到櫃檯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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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拿著菜刀,鄔曉夜死命剁著砧板上早已體無完膚的大蒜。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剁完了大蒜,她拿出老薑切絲,卯起來繼續狠狠的剁碎它們。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剁完老薑,她從冰箱底層翻出高麗菜,切絲後比照辦理,然後又處理了韭菜和胡蘿蔔、黑木耳,以及早就不需要剁的絞肉,才將它們各自放到兩個不銹鋼碗裏,加了麻油、鹽巴、蒜泥攪拌,分成高麗菜和韭菜口味的絞肉。

  等到準備完所有的絞肉材料後,她一肚子的火氣才終於消化完畢,可氣消了,她也跟著陷入沮喪的無底深淵中。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真不敢相信每次他一吻她,她就陷入神奇的花癡狀態。

  將麵粉灑在乾淨的餐盤上,再拿出水餃皮,她萬分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沒心情繼續把水餃包好,只能瞪著一桌子的材料發呆。

  OK,她承認那傢伙身材很好,長得雖然不是頂帥,也還滿性格的,但是、但是……再怎麼說,她也沒認識他幾天啊!她不相信自己竟然膚淺到會以貌取人,也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那種鬼話,更何況她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和人談情說愛──

  她沮喪的伸手蓋住眼睛呻吟出聲,下一瞬,一個念頭突然閃過。

  天殺的,該不會是當年那些實驗的副作用吧?

  這一閃而逝的念頭教她心頭一驚,她抬起頭瞪著牆面,臉色立刻刷白。

  不會吧?沒那麼慘吧?她這些日子又不是沒見過男人!

  是呀、是呀,只是那些男人又沒吻她!

  天啊,是只有那傢伙吻她會讓她變成花癡,還是任何男人都行?

  這種恐怖的可能性教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光是用想的都教她頭痛得要命。

  如果真是那樣怎麼辦?她要怎麼才能確定?難不成要她到大街上隨便抓個男人做實驗吻吻看嗎?

  門口的電鈴響起悅耳的音樂聲,她猛然回神,要不是確定那野人絕對不會懂得按電鈴,她根本就不考慮去開門,可既然響的是電鈴,外面那個人鐵定不是他。

  雖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誰,不過她樂得有機會將那些叫她頭痛的念頭全丟到一旁,她連忙起身去開門。

  「嗨。」穿著T恤短褲的封青嵐站在門口看著她,手裏提著一大袋雜貨,「大猩猩說這些是妳忘在賣場裏的東西,他要我拿上來給妳。」

  大猩猩?

  曉夜一聽,差點笑了出來,這稱呼還挺適合那傢伙的。

  看著女孩手上的雜貨,她一挑眉,算那傢伙還有點良心,之前她氣得掉頭就走,本來想明天再去重買一次的。

  「謝謝,多少錢?」她打開門,伸手接過那袋雜貨,她掏出皮包要付錢。

  「不用,他說他沒算,反正沒多少錢。」女孩撇撇嘴角。

  曉夜聞言不禁蹙眉,知道那傢伙是故意的,她才不要欠那傢伙錢。不想為難這女孩,她沒再堅持,決定改天把錢算一算裝到信封裏,塞到他家門下。

  「那個……妳說有問題可以來問妳。」女孩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見她神色有些僵硬彆扭,曉夜知道她怕自己拒絕她。

  「進來吧。」她提著東西轉身,「我正在包水餃。」

  她走回餐廳坐下,那女孩跟了過來。

  「坐。」曉夜瞄她一眼,「我可以叫妳小嵐嗎?」

  「嗯。」她在她對面坐下,好奇的看著桌上的材料。

  「怎麼了?妳還會痛嗎?」算算時間,這女孩的月事應該結束了吧?

  怕她尷尬,曉夜一邊包起水餃,一邊閒聊似的開口。

  她搖搖頭,沉默地看著她包著水餃,過了好半晌,才小小聲的說:「那個……我的衛生棉快用完了,我本來想自己去買,但是我剛搬來,不知道哪里才有,我怕下次不夠,妳可不可以……陪我去買?」

  曉夜眨了眨眼,沒想到是這回事,也難怪這女孩會來找她,而不是直接去和那野人說。

  「好啊,沒問題。」她微微一笑,「妳下午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們到市區去,妳可以把需要的東西一次買齊。」

  小嵐聞言松了口氣,原本在桌下緊握的雙手也松了開來,她看著眼前女人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回以一抹怯生生的笑容,「呃……謝謝。」

  「不客氣,那沒什麼。」曉夜將包好的第五顆水餃依序排好,瞧著她,沒有多想,她開口就問:「妳吃過飯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包水餃來吃?」

  話一出口,她就被自己嚇了一跳,她知道自己不該和人牽扯太多,但這女孩既倔強又脆弱得教人心疼,她實在沒辦法放著不管。

  「我……不會……」

  女孩雖然搖著頭,但眼中難掩的驚喜和渴望教她定下了心,不管事情之後會怎樣,就算她明天會離開,也不表示今天她就不能對這女孩好一點,更何況她在這裏住了好幾個月都沒事,也許……這一次她可以真的安定下來……

  雖然知道那或許是種奢望,她還是忍不住點燃內心深處小小的希望之火。

  看著那女孩,她露出微笑,「沒關係,我教妳,很簡單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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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裏離市區很近,順著這條大路走過橋之後就是市中心,以後妳就可以自己騎單車來回了。」開車載著封青嵐到市中心,曉夜一邊教她認路。

  「我沒有單車,我不會騎。」

  「妳不會騎單車?」曉夜驚訝的瞥了她一眼。

  「不會。」她搖搖頭,「我以前住臺北,沒地方學騎車,媽也不放心讓我騎單車出門。」

  「那妳怎麼上下學?」

  「媽會載我,如果她沒空,我就自己搭公車和捷運。」

  「我們這裏沒有捷運,公車的班次也很少,雖然妳以後念的學校很近,走路就可以到了,但是沒單車要去別的地方還是很不方便。」曉夜想了一下,「那這樣吧,反正妳現在還在放暑假,我們等一下繞去買單車,我來教妳。」

  「我身上沒那麼多錢。」

  「別擔心,我有。」

  雖然不想給人增加麻煩,但又實在很想要有自己的單車,封青嵐偷偷看了開車的女人一眼,咬唇掙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謝謝,我一定會還妳的。」

  曉夜原就沒想和這女孩拿錢,但她知道這孩子自尊心很強,所以也沒開口拒絕,只是笑了笑。

  帶她去買了衛生用品之後,曉夜又順便陪她去買了少女用的內衣褲,還有一些女孩子會用到的必需品。

  太久沒有逛街,她幾乎忘了這種挑選、購買東酉的樂趣。

  過去幾個月到市區來,她總是來去匆匆,買了就走,很少多做停留,這次陪著這女孩買衣服發飾,帶著她購物吃東西,彷佛回到了當年無憂無慮的歲月,雖然她還是無法完全的放鬆下來,但和人出來逛街這種平凡又正常的活動,還是讓她覺得莫名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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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小鬼,這麼早妳要去哪里?」

  連續幾天見她每天早上一溜煙就跑不見人影,耿野這天大清早就等在客廳,為了怕工作忙到忘記,他還特別用手錶定時響鈴提醒自己。

  嘿,果然就給他逮到了。

  封青嵐一僵,抬頭瞪了眼那大笨牛,跟著又低頭綁她腳上的鞋帶。

  習慣了她悶不吭聲,他也不介意,只是拎著杯牛奶到她面前,「要出去可以,先把牛奶喝了,早餐吃了再出去,免得妳媽怪我把妳養成皮包骨。」

  牛奶?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封青嵐嫌惡的看著那杯乳白色的液體。

  「沒叫妳喝一桶妳就要偷笑了,還吱吱歪歪的,快喝!」他惡聲惡氣的警告她。

  瞄了那只大笨牛一眼,見他那副惡人像,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她,怕他又囉囉唆唆一大堆,她抓過杯子,憋住氣,一次就把它給解決掉,然後用力的將杯子塞回去給他,跟著立刻轉身就跑。

  「喂,小鬼,別跑,妳還沒吃早餐!」他追出門去,在樓梯間裏咆哮。

  「你煮的東西每樣都燒焦,難吃死了!」她沖到二樓回頭對他做個鬼臉,「我才不要吃那種早餐,你敢逼我吃,我就去告你虐待!」

  「臭小鬼,有得吃妳還嫌!小心我把妳丟到難民營去!」他橫眉豎目地對著樓下那往一樓跑的小鬼大吼,眼角卻瞄到樓上轉角抽回一隻潔白小腿,他連忙倒退回來,兩個大步往四樓爬了六階,探頭一看就瞧見那背著包包顯然是要出門,此刻卻躡手躡腳想往上溜的女人。

  耿野一挑眉,沒給那女人溜走的機會,張嘴就喊:「親愛的,早啊,吃過早餐了嗎?」

  該死、可惡!

  曉夜一僵,在心裏暗暗咒駡兩聲,乾脆轉過身往下走,決定用最快的速度通過他。

  「你也早,我吃過了,謝謝你的問候。」她扶著把手低著頭,加快下樓的腳步,就是不看他。

  誰知他卻硬生生堵在樓梯中間,一點讓位的意思都沒有,她如果要下樓,就非得擠過他身上不可。

  她握緊拳頭,繼續低著頭,「對不起,請讓讓好嗎?」

  「抱歉,妳是在對我說話嗎?」

  「廢話,不是你是誰?」

  「嗯,不曉得,可能是螞蟻,或是我的腳,或是我的小弟弟──」

  他竟敢暗示她盯著他那裏看!

  她抽口氣,氣得紅著臉猛地抬起頭瞪他,「你你你──你這只下流的蟑螂!」

  「我或許下流,但是我絕對誠實。」他弓起濃眉,一點也不以為意的露齒一笑,自大的道:「如果妳也對自己誠實,就會承認妳也想要我。」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你!」她火冒三丈的推開他,硬是從他身邊擠了過去。

  耿野樂得咧嘴直笑,見她氣呼呼的跑下樓,忍不住又扯開嗓子,開口逗她,「親愛的,小心說謊鼻子會變長啊!」

  她沒有理會他,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可他那惱人的笑聲卻一直跟她跟到了圖書館外的空地。

  小嵐早牽了單車等在那兒,她從包包裏拿出做好的三明治和果菜汁,兩人吃完之後,她才繼續教她騎單車,但是整個早上,她卻一直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那該死的野人和他自大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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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燦爛,夏日微風吹拂而過,藍天綠葉下,只聞驚呼連連。

  「小心!穩住穩住!」

  「啊啊啊……」

  「對,別怕,就是這樣,加油,再一點點就五十公尺了──」

  「哇啊啊啊啊──」

  鄔曉夜停下跟著跑的腳步,喘著氣看著驚慌又興奮,一直哇哇大叫卻騎得相當穩的小嵐,不禁笑了出來,兩手圈著嘴大聲喊道:「妳已經會騎啦!」

  誰知道卻聽她驚慌喊著:「我我我……我不知道怎麼停啊!」

  「煞車啊,慢慢握住煞車把,兩腳一起放下,」她聞言笑不可遏,邊笑邊跑過去喊著,教她如何停車。

  小嵐手忙腳亂了好一會兒,歪歪斜斜的騎了好長一段,最後才終於停在路邊。

  曉夜跑到她身邊,見她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忍不住笑問:「嘿,妳還好吧?」

  她回過神來,兩眼睜得大大的,看著身後那條街,又看看曉夜道:「我騎了那麼遠嗎?」

  「是啊。」曉夜點點頭。

  「哇。」她眨眨眼。

  「對啊,哇。」瞧她讚歎的模樣,一張瓜子臉泛著生動的表情,曉夜忍不住又笑出聲來,「再多練習幾次,妳慢慢就會越來越厲害啦。」

  「真的嗎?」她杏眼圓睜。

  「當然是真的,妳看妳今天連一次都沒跌倒過,已經比昨天和前天好太多了,不是嗎?」曉夜輕笑,「來吧,妳現在從這裏騎回去,我在這裏等妳,妳騎到底停下來後再騎回來,等穩一點之後,我再慢慢教妳轉彎。」

  「嗯。」她回以微笑,點點頭,興奮的將單車掉頭,抓穩了車子把手,右腳一踩坐回單車上,可騎沒兩公尺又開始大呼小叫起來,逗得在一旁看的鄔曉夜笑聲連連,這一上午她們進展可是比前兩天好上太多。

  沒多久,小嵐連轉彎也學會了,雖然仍有些不穩,卻已經可以來回騎上好幾趟,她興奮的來來回回騎著,驚呼笑聲不斷,曉夜卻早已累得只能坐在一旁樹下的人行道休息吃東酉了。

  耿野開著小貨卡經過圖書館時,見著的就是這副景象,他一挑眉,終於知道原來這幾天那小食人獸都是和這女人混在一起。

  打搬來之後,他就沒見那女人笑過,她整個人似乎總是繃得緊緊的,難得見她如此輕鬆,他忍不住將車子停在路邊,下車走過去。

  他一下車,她就看見他了,之前她會挑這條路教小嵐騎單車,就是因為這裏道路寬廣,人車卻非常的少,只要有任何人車出現,大老遠都可以看到,要閃避也不會來不及。乍見他,她有些莫名驚慌,一瞬間還真的想跳起來逃跑,若不是那樣做實在太明顯,她可能真的就跑了。

  「嗨。」他說。

  「嗨。」很快的瞄他一眼,她維持鎮定的坐在原地,暗自祈禱他能就此打住,早早離開。

  誰知他反而在她身邊坐下來,而且在看見她手中的三明治時,還明知故問的說:「那是鮪魚三明治嗎?」

  她看著手裏的鮪魚三明治,選擇沉默,希望他能自動打退堂鼓。

  「好象很好吃的樣子。」

  她依然沉默不語,卻很難不注意到他語氣中的渴望。

  「妳自己做的嗎?」

  看來要他放棄是不可能的了,雖然他戴著墨鏡,她看不見他的眼睛,但這男人偏偏就是有辦法戴著墨鏡擺出一副「我很餓」的表情,她瞪著手裏的三明治,掙扎了三秒,才不是十分甘願的問:「你用過午餐了嗎?」

  「還沒。」

  「我這裏還有一些,你要不要嘗嘗?」她認命地禮貌開口。

  「好啊。」他毫不客氣的露齒一笑。

  暗自歎了口氣,她拿出剩下的三明治,又分了他一半的果菜汁。

  耿野雖樂,卻也曉得不能太過得寸進尺,他將食物接過手,很安分的吃了起來。

  發現他的小嵐原本有些擔心,頻頻回頭看那兩個大人,曉夜和她揮揮手,露出微笑,讓她放心,見兩人相處無恙,她也就繼續練習她的單車。

  耿野看著小食人獸,突然發現她的長髮讓人編了個複雜的髮辮還用黑色髮夾盤了起來。

  「她的頭髮是妳幫她弄的?」

  「嗯。」她瞥他一眼,「她頭髮太長,綁起來練車比較方便。」

  他眨眨眼,好半晌才應了一聲,「喔。」

  小嵐又騎了一圈,曉夜兩眼盯著她,全身卻只知覺到身旁男人的存在。

  他吃著三明治,兩眼也盯著那女孩,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又道:「我一直沒謝謝妳。」

  她一愣,「謝什麼?」

  「幫她適應。」

  「那沒什麼。」她一聳肩,不以為意的一扯嘴角,「她很乖巧。」

  很乖巧?那小食人獸要真是很乖巧才有鬼!

  他做了個鬼臉,才問:「那輛單車多少錢?」

  「和你之前修的零件及那袋雜貨加起來差不多。」

  嘿,這女人還真會算。

  耿野一扯嘴角,偷偷瞥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她及肩的黑髮綁成了馬尾,身上穿著藍色的牛仔七分褲、白色低胸的運動衫,看起來秀色可餐極了,害他一時忍不住又道:「那個……」

  「那個?」

  「妳難道不好奇我們兩個在一起會是什麼感覺嗎?」

  她翻了個白眼,奇怪自己剛剛怎麼會錯以為這野人會有感性的時候。

  「我就很好奇。」他不等她回答,也沒轉頭看她,兩眼盯著騎著單車的小鬼,喃喃道:「每天滿腦子都是和妳在一起的性幻想。」

  性幻想?什麼性幻想?

  喔,天啊!可惡,鄔曉夜,別問他是什麼性幻想!

  她咬著吸管,繼續保持沉默,試著不理會他,而且該死了,就算她很好奇,她也絕對不會和他承認的。

  他再咬了一口三明治,嚼幾口後,吞下去,然後自顧自的、慢條斯理的說:「妳知道,就是那種四肢交纏、汗濕被單、水乳交融、火辣刺激的性幻想,雖然我沒仔捆數過,但絕對超過上百種。我和妳在床上、桌上、廚房、樓梯間、浴缸裏,一絲不掛……」

  她眨眨眼,只是一動也不動的瞪著正前方,卻無法遏止手心冒汗、心頭狂跳。

  「話說回來,如果那天晚上沒有那個意外,我們現在一定還在床上翻滾,」

  她猛地嗆咳起來。

  他好心的伸大手拍撫她的背,卻仍不忘追問:「怎麼樣?妳要不要考慮看看?」

  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她著惱地瞪著他,「考慮什麼?」

  「和我上床啊。」他像只大肥貓般露出懶洋洋的微笑。

  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瞧他活像在提議來個午餐約會似的,她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過了好半晌,她才有辦法吐出一句:「你瘋了嗎?」

  「當然沒有。」他挑眉,那只魔手仍大剌剌的擱在她背上,「說真的,我們男未婚、女未嫁,妳明明就哈我哈得要死,我也哈妳哈得要命──」

  「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喜歡我這種型的。」她忙不迭地打斷他,試著保持鎮定。

  「我沒有說我不喜歡妳這種型的,我是說我喜歡有點肉的,不過妳也曉得目測並不是太準確的方式,經過第一手的經驗後,我發現──」

  「發現你腦袋有問題?」她嘲弄的介面。

  「當然不是。」他毫不介意的咧嘴一笑,「我只是發現妳感覺起來很對,所以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能──」

  「因為我不和人搞一夜情!」沒有辦法再和他瞎扯下去,她猛地站起身,決定走人。

  「別開玩笑了,一夜怎麼夠!」他不肯放棄的也跟著站起來,雙手插回褲口袋裏,而且還一臉「妳別鬧了」的模樣。

  她雙眼瞪得大大的,紅暈又浮上雙頰,跟著卻很快的用力搖起頭,想把腦海裏浮現的情色畫面給搖掉。

  「看吧,妳也覺得不夠吧。」他嘻皮笑臉的說。

  「你──無聊!」

  這傢伙到底是哪家瘋人院放出來的瘋子?這實在太過分了!

  她抓起包包想走,卻聽他又自大的道:「承認吧,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我的身材就讓妳看得目不轉睛、口水直流,對不對?」

  「才……才沒有!」

  「沒有嗎?」他朝她逼近一步。

  「對……」她有些驚慌的退了一步。

  「真的?」他濃眉微挑,往前再逼近兩步,臉上輕佻的笑容不知在何時早已消失無蹤,只是很輕很輕的說:「一點點也沒有?沒有幻想扒光我的衣服,把我推倒在床上,任妳淩辱?」

  她雙頰發燒,啞口無言的瞪著他,沒有辦法否認,卻也無法承認。

  「我有。」他說,然後緩緩低下頭,輕輕的觸碰她的唇。

  他雙手仍插在褲口袋裏,很慢很慢的低下頭,他讓她有拒絕的機會,她卻無法動彈,只能看著他粗獷的臉孔越來越近,直到他的唇碰到她的。

  他沒有加深這個吻,也沒有伸手碰她,只是相當自製、近乎禮貌的輕碰一下她的唇,然後才啞聲開口,「妳考慮看看。」

  不到兩秒的輕吻,卻比之前那兩次更讓她沮喪,她幾乎忍不住到嘴的呻吟。

  「只要說一聲,我就是妳的了。」他說完,對她微微一笑,就轉身走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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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4:48
第四章

  淩晨兩點零八分。

  秒針滴答滴答的在深夜裏爬動著。

  她滿身大汗、心頭狂跳的再次從夢中驚醒過來,只不過這一次她的夢,破天荒的沒有充斥著那些關於實驗和逃亡的片段,反而充滿了樓下那該死的男人,而且還是一絲不掛的。

  光溜溜、汗涔涔、一絲不掛的。

  她既沮喪又氣憤,著惱地裹著被子,決定趕走腦海裏那該死的裸男,翻身繼續睡覺。

  誰知一閉上眼,腦海裏又浮現那傢伙的身影,嚇得她立刻張開了眼,不敢再睡,可是瞪著暗黑的天花板,他低啞的嗓音卻又回蕩在耳邊。

  妳考慮看看……

  只要說一聲,我就是妳的了……

  她猛然坐起身,啪地拍開了電燈開關,一室通明、燈火大亮,驅走了天花板上一絲不掛的猛男。

  一絲不掛的在床上翻滾……

  四肢交纏、汗濕被單……

  可惡!她暗暗咒駡一聲,乾脆起床倒水喝。

  考慮看看……

  只要說一聲……只要說一聲,我就是妳的了……

  我就是妳的了……妳的了……

  只要說一聲……

  他的聲音流連不去,她只好打開音響,拿起刷子開始刷洗浴室,從浴缸刷到洗手台,再從洗手台刷到馬桶,然後又將地板刷洗一遍,她甚至連牆面和馬桶水箱都洗得閃閃發亮,但那男人該死的魔音傳腦依舊在她腦袋裏強力放送著。

  所以她開始整理臥房、客廳、廚房,直到所有的一切都一塵不染、閃閃發亮。

  然後,天亮了。

  她煮了一鍋稀飯、弄了幾道小菜,還做了各式各樣的三明治,榨了一大壺的果菜汁,才終於放棄和那男人在她腦海裏二十四小時毫不間斷的疲勞轟炸對抗。

  早上八點三十五分,她呆坐在餐桌上,看著一桌子的東西式早餐,卻半點食欲也沒有。

  自從三天前他說了那些話之後,它們就不斷干擾她的思緒,不管她吃飯、洗澡、睡覺,或是陪小嵐練單車,它們始終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承認吧,我的身材讓妳看得目不轉睛、口水直流,對不對?

  好吧,她承認,他的身材是讓她看得目不轉睛、口水直流!

  好吧,她承認,她是巴不得把他推倒在床,任她淩辱!

  好吧,她承認,她是想要他沒錯──

  就算是這樣,那又怎樣呢?真的找他上床嗎?

  有什麼不可以?

  她整個人一僵,不覺抿緊了唇,腦海裏的思緒卻停不下來。

  反正他也說,他們男未娶、女未嫁,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何況除非那些人不再追她,否則她這輩子根本就不可能和人結婚生子、安定下來,她長那麼大,根本沒機會談戀愛,更別提嘗試男女情事,她看以後也不太可能。

  成年之後,她的生命就在永無止境的實驗和不斷的逃亡中度過,這段安穩的日子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那些人的來到而中斷,所以既然她想要他,他又自己送上門來了,她何必再抗拒?

  只要說一聲:我就是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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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來啦。」

  「為什麼?」

  「她又不喜歡你。」

  耿野沉默了兩秒,「她這樣說嗎?」

  封青嵐停下穿外套的動作瞪著他,很想回答「對」,但最後還是老實的悶聲回道:「沒有。」

  「既然沒有,我和妳一起去又有什麼關係。」

  「學騎車的是我,又不是你。」小嵐抿著唇,一陣焦慮。

  「但我是妳的監護人,這就給了我權利。好了,別囉囉唆唆的,動作快一點,別讓人家等。」開什麼玩笑,他忍了這麼久,今天一定要見到她。

  三天過去,那女人沒消沒息的,雖然說他要她考慮看看,但三天已經是他忍耐的最大極限了,由於那些和她有關的春色綺想在這三天中不斷偷襲他,害他幾乎什麼事也做不成,再不想個辦法突破僵局,他說不定會因為精蟲沖腦而亡。

  「可是──」

  「怎樣?」他雙手抱胸,對她橫眉豎目的,一臉惡霸。

  「不然你要保證你不會再對她毛手毛腳。」她仰頭嚴正警告。

  「我什麼時候──」他一愣,想起上一次,便停住,挑眉反問道:「就算我真的對她毛手毛腳,又關妳什麼事?」

  「因為──」她不耐煩的雙手扠腰道:「要是你一直對她性騷擾,到時候她連我一起討厭,就沒人再教我騎車了!」

  這小鬼!

  「什麼性騷擾,如果她不喜歡,就不會讓我親她了。」他揚眉,用鼻孔哼了一聲,自大的道:「還有,誰說沒人會教妳,我也會騎啊。」

  「我才不要你教!」她生氣的直跺腳,「反正你不要騷擾她啦!」

  「妳這小食人獸怎麼管這麼多?」他皺眉抱怨。

  「算了,我不去了!」見他不肯給保證,她著惱的一回身,作勢就要回房間。

  「喂喂喂──」耿野見狀,連忙道:「好啦、好啦,我的小祖宗,我保證、我保證,這樣行了吧?」

  她停住腳步,狐疑的回頭看他,「你保證?」

  「對,我保證、我發誓,OK?」他舉起右手,一臉百般無奈的樣子。

  小嵐見狀,才甘願的走回門邊穿鞋。

  幾分鐘後,當他們出門下樓來到騎樓牽單車時,卻聽他開口問道:「喂?」

  「幹嘛?」她戒備的回頭看他一眼。

  「妳喜歡她,對吧?」

  「那又怎樣?」

  「我也是。」

  她瞪大了眼,停下腳步,駭然的看著他笑著帶頭朝圖書館走去,連忙牽著單車追上,大聲道:「你保證過不騷擾她的!」

  「妳放心,她不會因為我而討厭妳的。」他揮揮大手,指使她,「好了,車子是拿來騎,不是拿來牽的,快上車,別用牽的。」

  「你說話不算話!」她既擔心又氣憤的說。

  「我沒說不騷擾她,只說我保證,我保證會不讓她討厭妳,這總行了吧?」

  她氣呼呼的對他怒目以對,「你又不是她,怎麼保證?」

  耿野看著她小臉,這幾天浮現的雀斑,不禁抓抓下巴,然後將自己頭上的棒球帽摘下戴到她頭上,露齒一笑,「只要她喜歡上我,就不會討厭妳啦!」

  「喜歡你?」她小臉上浮現驚恐,「那怎麼可能!」

  「喂,小鬼,妳很瞧不起我喔?」他咂舌搖頭,「嘖嘖嘖,這樣不行喔。」

  「可是、可是……」她結巴起來。

  「我知道我不是白馬王子,所以妳要幫我,懂不懂?」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然後拍拍她戴著棒球帽的頭,「好了,廢話少說,走吧,目標正前方,騎吧!」

  說完,他自顧自的轉身就朝圖書館去了。

  封青嵐張口結舌的看著一副輕鬆優閑、好似出門踏青去郊遊的那只大猩猩,只覺得忽然一片鳥雲罩頂。

  幫他?

  讓曉夜姊喜歡,這只大猩猩?

  別開玩笑了,她看她去幫他簽中樂透還比較有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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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看見小嵐已經在圖書館旁練騎著單車,才從市區買完雜貨,開車回來的曉夜將車子停在路邊,剛要下車就看見那男人竟然也在場,害她放在車門把上的手一縮,膽小的坐在車內瞪著那傢伙。

  他站在幾十公尺外,兇惡的朝著小嵐大呼小叫,活像個殘暴的足球教練。

  「身體別那麼僵硬!」

  「手要放鬆!放鬆!」

  「不要一直按煞車,要勇往直前,」

  在他的呼喝下,小嵐非但無法放輕鬆,反而更僵硬了,然後她似乎是被他惹毛了,下一瞬,只見單車的方向一歪,開始朝著那位大猩猩暴君而去。

  「喂喂喂,妳朝哪里騎啊?喂!小鬼!別鬧了,」

  「啊啊啊!你快走開!別擋路啦,」她大聲尖叫著。

  見情況不對,他連忙往一旁閃,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她行進的方向依然歪歪斜斜的對著他,害他只好被她追著跑,就見那一大一小,一個騎著單車、一個拚命的跑,一起在路上哇哇大叫。

  「小鬼,快停下來啊!」

  「怎麼停啊?」

  「煞車、按煞車啊,」

  「哇啊啊啊──煞車在哪里啊,」

  曉夜在車上看得忍不住笑了出來,也不知小嵐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的,總之最後她是騎著單車歪歪倒倒的追了他幾十公尺才因為重心不穩而跌倒。

  讓曉夜驚訝的是,耿野竟然在那千鈞一髮之際,身手俐落的回身閃過單車拉了小嵐一把,雖然兩人還是跌倒在地,他卻替她當了肉墊子。

  「都是你啦!」小嵐從他身上跳起來,扠著腰指著他臭駡:「沒事長那麼大只來擋路!」

  「什麼都是我?妳這臭小鬼!明明是妳自己不會騎──」

  「我就是不會騎才要練習啊!還有,我才不是臭小鬼啦!你這只胸大無腦的大猩猩!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旁邊鬼吼鬼叫的,我才不會跌倒!」

  「我胸大無腦?妳會不會用成語啊?妳六年的國民教育都讀到屁股去啦?胸大無腦是形容女人的好不好?」他一聽,雙眼一瞪,也跳起來和她對罵。

  「你本來就胸大無腦,我哪里有用錯?有誰規定胸大無腦一定要用在女人身上?教育局嗎?國語辭典嗎?哪里有說?哪里?哪里?你翻給我看啊?哼!」小嵐雙手往腰上一扠,仰起小下巴,用鼻孔瞪他。

  曉夜聽了又噴笑出聲,笑得淚都流出來了,卻忘了那一大一小跌倒的地方離她只有幾公尺遠,她車窗又沒關,這一笑,反倒把他們倆的注意力給引了過來,可一直到耿野和小嵐來到她車旁時,她還是笑得停不下來。

  「曉夜姊!」小嵐一見到她便丟下耿野,開心的飛奔到車旁。

  「抱歉……我遲到了……噗哈哈哈……」她好不容易憋住笑,卻在看到跟在小嵐身後的耿野時,想到那句「胸大無腦的大猩猩」,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小姐,妳笑夠了沒?」他一手擱在車頂上,瞇眼看她。

  「咳嗯……夠了……」感覺出他的不爽,她緊抿著唇,死命止住笑,卻藏不住眼底的笑意,怕他又惱羞成怒,她趕緊開門下車,將乘客座旁的大袋子拎給小嵐,「我去買了這個,給妳的。」

  「這是什麼?」小嵐好奇的接過來,發現袋子有些重量。

  「一些工具。」曉夜微微一笑,前兩天妳到我家,我看妳好象對那些花花草草很有興趣,所以我剛才去買東西時,順便買了這些。」

  小嵐打開一看,只見袋子裏放了一支小鏟子、兩個小花盆,還有一袋培養土,以及兩包種子。

  「這些都是要給我的?」她驚訝的抬頭看著曉夜。

  「嗯,獎勵妳學會騎車的獎品。」曉夜摸摸她的頭,指著那兩包種子說:「那兩包一包是迷迭香、一包是熏衣草,後面有栽種說明,妳要是有什麼不懂,可以再來問我。」

  小嵐緊緊抓著袋子,好半晌才有辦法抬起頭,一臉感動的看著她,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下一瞬,她突然上前伸手抱住了她。

  曉夜嚇了一跳,有些手足無措,卻聽見這女孩小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一股溫熱的情緒湧上心口,教她雙眼微濕,懸在半空的手落到了女孩的身上,輕輕擁了她一下,柔聲道:「不客氣。」

  小嵐抬頭看了她一眼,露出羞怯的笑容,跟著便有些尷尬的轉身跑去牽她的單車了。

  她也覺得尷尬,卻更加感動。

  「謝謝妳。」站在一旁的耿野看著她,真誠的開口道謝,他清了清喉嚨,不自在的說:「自從海棠過世後,我就再也沒看過她露出笑容。」

  「海棠?」曉夜一怔,轉頭看他。

  「她媽。」他歎了口氣,雙手抱胸地背靠在她車門上,神情抑鬱地看著遠處的封青嵐,「她長得很像海棠,幾乎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連那又臭又硬的脾氣也一模一樣。」

  「她媽……是怎麼過世的?」

  「車禍。」他抿著唇,一瞬間,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冷硬。

  不知為何他冷硬的表情教她心頭一扯,想起他提過他和那位海棠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忍不住伸手輕觸他的手臂,「我很抱歉。」

  「我也是。」他扯著嘴角,自嘲道:「我一直以為我會比她早掛掉,然後她會每天帶著那小鬼替我上香,順便對著我的牌位抱怨說教。」

  「你想念她?」

  「非常。」他的表情軟化下來,跟著突然發出低啞的笑聲,「如果有人在一年前問我這個問題,我打死都不會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會想念羅海棠的碎碎念,但是該死的,我真他媽的想念她的長篇大論。」

  「你們交情很好。」

  「是很好。」他嘴角微揚,「她老是對我頤指氣使,明明年紀和我差不多,卻活像個老媽子,每次一見到她,她就對著我碎碎念,好象不念上幾句,她晚上就會睡不著覺似的。」

  曉夜瞧著他,不知為何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教她脫口就問:「為什麼你不是小嵐的父親?」

  他轉過頭來,訝然失笑,「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和她結婚上床的人不是我啊。」

  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可聽他這麼回答,她又忍不住說:「我以為青梅竹馬到最後都會在一起。」

  「這種事情因人而異吧。」他仰頭看著藍天白雲,皺眉想了一下,咕噥著,「可能因為我一直覺得海棠比較像姊妹或哥兒們。和她上床?哇靠,光想就教人一身冷汗。」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他的心直口快還真教她呆了一呆,誰知他卻在這時伸手搭到她肩上,露出淫賊般的笑容說:「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和妳,那就另當別論啦!」

  有那麼千分之一秒,她真的以為天上會劈下一道閃電,將他給當場擊斃!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會破壞畫面。」她沒好氣的看著他,「你就不能幾分鐘不想到和上床有關的任何事嗎?」

  「上床這話題可不是我先提的。」他一臉冤枉,「至少今天不是。」

  她俏臉微紅地白他一眼,「我只是問你小嵐為什麼不是你生的。」

  「親愛的,妳以為孩子是怎麼生出來的?」他一臉曖昧,賊笑反問。

  她一愣,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臉更紅了。

  他見狀笑得更樂,直到她終於忍不住伸手槌了他肩膀一下,他卻還是藏不住笑,惹得她惱羞成怒,一甩頭就要走,他連忙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撈了回來。

  「OK、OK,我不笑了,妳別走,我有事要拜託妳。」

  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抿唇瞪他,好半晌才開口,「什麼事?」

  「今天晚上陪我去做市調。」他拿出昨晚想了一整夜的藉口。

  「市調?」她愣住了。

  「我和朋友打算在這裏開餐廳,所以得先到市區那些餐廳打探一下敵情,我一個人去餐廳吃飯會很怪。」

  「你可以和小嵐一起去。」她冷冷的說。

  「去啤酒屋嗎?」他挑眉,「我記得她才十一一歲。」

  「你打算開啤酒屋?」

  「不是我,是那死光頭。」他一扯嘴角,有些緊張的道:「怎麼樣,陪我去吃個飯吧?我請客,算是報答妳這幾天對那小鬼的照顧。」

  她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他手心都汗濕了,才看見她輕啟芳唇。

  「幾點?」

  他釋然地松了口氣,露齒一笑,「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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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個約會。

  不管他用的是什麼名義,那還是個約會。

  她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他想在之後和她上床。

  她知道,但她還是答應了,因為那是個約會,因為她已經很久沒和人約會了,更因為她也想和他上床。

  對,上床、做愛,火辣刺激、汗流浹背的和男人在床上肌膚相親、廝磨翻滾。

  她停下梳頭盤發的動作,瞪著鏡中的自己。

  OK,或許不該稱那是做愛。不管怎樣,她已經快三十了,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和男人在一起,也許是最後一次,她想知道和男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不想到死都在猜想那會是什麼滋味。

  門鈴響了,她回過神來,很快的拿起簪子將及肩長髮盤成髻,抓了皮包就去開門。

  耿野穿著黑色圓領T恤和牛仔褲站在門外,粗獷黝黑的臉上掛著微笑,一雙眼直盯著她。

  「嗨。」

  「嗨。」他灼人的視線讓她有些緊張,跟著慢半拍的發現他剛剛按了電鈴,沒有像以往那般猛敲她的大門。

  「妳很漂亮。」

  「謝謝。」她微微一愣,沒料到他會稱讚她,耳根不禁有些發熱,她低頭掏出鑰匙鎖上門,深吸口氣鎮定下來,才轉身面對他,「我們去哪?」

  「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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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5:15
第五章

  夏夜晚風徐徐吹過,燒烤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引人垂涎。

  坐在掛著閃爍五彩燈光的榕樹下,鄔曉夜看著對面那位酒足飯飽,一臉心滿意足地喝著生啤酒的男人,不禁微微一笑。

  剛開始看他叫了一整桌的火烤海鮮和啤酒時,她曾懷疑這麼多菜要如何吃得完,誰知道他還真的毫不客氣地把整桌的飯菜給掃得乾乾淨淨。

  他吃得津津有味,卻並非像餓死鬼一樣吃得又急又快,只是很有效率的對付那些海鮮和飯菜,精准且有效率,等他吃完時,桌上沒掉一粒飯,盤子裏除了殘餘的醬料也沒剩一塊肉或蔥在上頭。

  他真的很會吃,也很愛吃。

  看他表現的是如此輕鬆自然,沒有多久,她也不自覺的放鬆下來。

  服務生收掉餐盤,送來一盤西瓜,她對西瓜沒興趣,所以將整盤都推到他面前。

  「你朋友為什麼想開啤酒屋?」

  耿野瞧著她,笑了笑,「他說他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在海邊開家餐廳,每天吃著美食、喝著好酒,看著火紅的夕陽沉入海中,晚上還能聽著藍調和海潮,觀星賞月啦啦啦的。」

  「夕陽?沉入海中?」她眨眨眼,訝然道:「可是這裏是東海岸啊。」

  「我知道。」他翻了個白眼。

  「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她提醒他,「意思是,在這裏,太陽會從海裏升起,而不是落下。」

  「我也知道。」他一臉無奈。

  「那……」

  「他在網路上看到這地方的照片,說是第一眼就覺得這裏的海岸線就是他夢想中的地方。」耿野對著她苦笑,「等我發現的時候,那光頭笨蛋已經透過網路把海邊那棟房子買下來了。」

  「透過網路?他沒來看過屋嗎?」她一臉愕然。

  「沒有。」他聳聳肩,「我們之前有點忙,不過雖然那房子需要好好整修一番,但地點真的還不錯。死光頭告訴我說這裏風景優美、治安良好,是個退休養老的好地方,他說服我和他一起合夥,所以我就帶著小鬼搬來了。」

  「退休?」她眨眨眼,脫口道:「你看起來不像到了退休的年齡。」

  他停頓了一下,才自嘲的開口,「是沒到,不過我想換換工作環境也不錯。」

  他那不自然的停頓讓她忽然對他之前的職業好奇起來,卻又怕他反問她的過往,只好強迫自己壓住那滿心的好奇。

  豈料,他卻未讓她稱心如意。

  「妳呢?」他喝了一大口啤酒,挑眉問。

  「我什麼?」她一僵,習慣性的戒備起來。

  「妳看起來也不像到了退休的年齡。」

  「喔,那個。」她聳了下肩頭,裝出不在乎的表情說:「我幾年前去拉斯維加斯玩吃角子老虎時中了足夠讓我吃喝一輩子的大獎,從此之後我就決定要當一隻無所事事的快樂米蟲。」

  他大笑出聲,引來旁人側目。

  她沒兩下也跟著笑了出來。

  好不容易他止住笑,傾身湊向她,故意壓低聲音道:「所以妳是個小富婆囉?」

  她也湊向前,跟著他壓低聲音,輕聲說:「是啊。」

  「那妳介不介意包養我?」他對她眨眨眼。

  「我要先試用。」她甜甜一笑。

  天啊,這女人不只聰明、火辣,還有幽默感。

  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他有些錯愕,愣了一秒,嘴角的笑容才擴大。

  「試用?沒問題。」

  他輕捏她的下巴,笑著當眾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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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他們中間還隔了一張厚實的木桌。

  他是個很好相處的同伴,他的吻比她記得的感覺還要好。剛剛在啤酒屋裏,若不是因為她是坐著的,她一定會腿軟的滑坐到地上。

  瞥了一眼坐在駕駛座上開車的男人,她心跳如擂鼓,他臉上仍掛著微笑,顯然心情非常的好。

  車窗外,椰子樹在月下迎風搖曳,港口海面上停著幾艘巨大的輪船。

  除了自己的心跳,她聽不見任何聲音。

  紅燈了,他將車停在路口。

  「記得你要我考慮的事情嗎?」毫無預警的,她脫口說出這句話,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什麼?」他回過頭。

  好了,鄔曉夜,這下沒有退路了,快點速戰速決吧。

  她握緊拳頭,看著他深吸口氣,在勇氣開溜前迅速開口,「我的答案是好。」

  耿野呆若木雞地瞪著她,大概呆了三秒。

  說真的,她會答應和他出來吃飯,他已經覺得千幸萬幸了,根本沒想到她真的開口說了那句話,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聽錯了,直到他發現她雖然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臉上的紅暈卻一路擴散至耳根和粉頸。

  叭叭──

  「綠燈了。」她說。

  他猛然回神,一腳踩下油門,腦海裏卻還是亂烘烘的。

  破舊的小貨卡往前沖出,沿著海岸前進,完全是憑著他長久以來讓他賴以活命的本能反應,才沒讓他一路開到路邊懸崖,掉到下麵的港口去。

  事實上,他的反應好到讓他根本不用思考就能一路平安的開回家,不然他還真懷疑要如何清空此刻在他腦子裏爆發的那些綺麗春光。

  「你沒有任何話好說嗎?」他的毫無反應讓她忍不住開口。

  他沒有看她,一眼也沒有,只是直瞪著前方,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踩煞車,把車停在路邊後,直接對她來個惡虎撲羊。

  「我老了……」他將油門踩到極限,一路狂飆。

  「在車上會很不舒服……」他在下個路口轉了九十度的彎,邊說:「如果妳能安靜兩……一分鐘,我想我應該可以平安的把我們送回家。」

  他的直截了當教她紅了臉,卻也松了口氣,至少這傢伙不是改變主意了。

  下一秒,車停了,輪胎因為緊急煞車而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兩手仍擱在方向盤上,然後轉過頭,雙瞳炯炯有神的看著她,「現在告訴我,我剛剛聽錯了嗎?」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看著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他給她的下臺階。

  很奇怪,這男人竟然能克制自己,還給她反悔的機會,在剛剛那陣狂飆後,她還以為他會扛著她直奔上樓呢。

  忽然間,她領悟到,向來粗魯無禮的他其實也懂得溫柔,一種獨特的溫柔。

  不自覺的,她伸出手,輕觸他粗糙的臉龐,輕聲開口。

  「你沒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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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月色瑩然。

  他在聽到她說的那句話後,就一路跟著她上樓、進房。

  看著那張大床和落地窗外的黑夜,她只覺得緊張,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的身影反映在玻璃窗上,深邃的黑瞳從窗玻璃裏看著她,其中燃燒著熾熱狂野的欲望。

  她的心在胸口狂跳,然後他伸出手,輕觸她的腰,她微微一顫。

  「別怕,我不會撲到妳身上……」他靠近她,從後伸手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莞爾低語,「還不會。」

  「我不怕……」他的體熱像暖爐一般包圍著她,教她渾身發軟,她盯著玻璃窗裏的男女,他是如此黝黑高大,她則白蜇纖弱,兩人在窗上形成強烈的對比,像日與夜般鮮明不同。

  「是嗎?」他挑眉,一隻大手向上罩住她渾圓的乳房。

  她倒抽口氣,反射性的向後縮,卻直抵住他的胸膛。

  他低笑,笑聲的震動由胸腔傳到她背上。

  她紅著臉,嗔他一眼,「我只是緊張。」

  「我知道,妳的心跳得很快。」他磨蹭著她的頸窩,聲音裏帶著笑意。

  「喂!」她有些著惱,在他懷裏轉身,卻在看見他臉上緊繃火熱且專注的神情時,忘了到嘴的抗議。

  「我也是。」他用拇指撫過她的臉、她的唇,停在她的嘴角。

  「什麼?」她茫然的回問。

  「緊張。」他語音沙啞,低頭給了她一個火熱的吻。

  就像太幹的柴遇到了火,他的唇舌點燃了這幾天來被壓抑的洶湧情欲,她呻吟一聲,無法自己的攀住他,他鋼鐵般的肌肉在她的手指下鼓脹,堅硬的胸膛摩擦擠壓著她的。

  這女人迅速火熱的反應,讓他發出一聲粗啞的呻吟,他伸手捧住她的臀,將她壓向自己。

  「我的小火山……」

  她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全身上下都因為他而悸動著,他不知何時解開了她襯衫上的鈕扣,火燒般的手掌鑽進胸罩下,愛撫著她的乳房,用拇指逗弄揉撫著她的乳尖,那感覺該死的好,可當他低頭熱切的吻住吸吮同一個地方時,引發的感覺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嬌喘一聲,不禁抓著他的黑髮叫了出來。

  「耿野……」

  老天,她是如此敏感又甜美,他每一次的碰觸和親吻都引發她劇烈的反應,像是從來未曾有過其他男人親吻膜拜過這甜美雪白的嬌軀。

  影像模糊的男人吻她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激起一股兇猛的佔有欲和躁怒。

  該死,雖然知道這很荒謬,他仍然不喜歡有人曾和他一樣這般親吻碰觸她。

  他會讓她忘記其他人的!

  耿野壓抑住自己的欲望,決心讓她嘗到歡愉,他帶著她躺上床,親吻她、膜拜她,大手在她意亂情迷時,神速褪去她的衣裙,解開她的胸罩。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他抬頭看著她,她眼裏有著驚慌和緊張。

  「小火山……」他停下動作,只是溫柔的吻著她的唇,「別怕……」

  他輕聲誘哄著她,在她身上印下無數個蝴蝶般的吻,讓她重新忘了一切。

  那種感覺好陌生又太過親昵,曉夜一時間有些迷亂,卻無法抵擋身體裏那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她嬌喘不已、雙眼迷蒙。

  他看著她弓起身、喘息著,星眸半閉、粉唇微散、雙頰紅豔,雪白的嬌軀因需要而顫抖。

  她的神情是如此性感絕美,他看得萬分著迷,差點忍不下去。

  「別……別看……」他熾熱的視線教她羞窘,他看著她身體被挑起的反應,比她裸裎在他身下更讓她覺得赤裸裸的,但是卻怎樣也無法克制自己不要反應,她不禁伸手想遮住他的視線,他卻將她兩隻手都鎖在床上。

  「我喜歡看妳。」他吻著她的唇,雙眼晶亮的說:「妳很美。」

  她想反駁,他的手指激起的歡愉卻逐漸堆積增強弄得她無法思考,下一瞬,一股不可思議的熱流從小腹竄到四肢百骸,她抵著他叫出聲,狂喜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

  他一直等到她稍微平息下來,等到她有辦法睜開眼看著他,才脫去黑色圓領衫,褪去長褲和內褲,從褲口袋裏拿出保險套套上。

  她不知道會是這個樣子的,如此全然的被他掌握,她不喜歡這樣,卻只能軟弱無力的躺在床上。

  耿野看著床上的女人,不禁屏住了呼吸,月光透窗而過上灑落在她身上,她汗濕的肌膚閃亮動人,雪白的渾圓因喘息而誘人地上下起伏著,雙頰嫣紅,神情既性感又脆弱,他俯身回到她身上,粗獷的臉因欲望而緊繃。

  她很小很緊,他不想傷到她,但看著她達到高潮讓他的自製到了極限,他分開她修長的雙腿,引導自己火燙的堅挺進入她的溫暖,猛力向前推進,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了障礙。

  「老天──妳!」他僵住,卻因為衝力過猛,早已來不及退縮了。

  她痛得畏縮了一下,卻仍緊抓住他的肩頭,看著他道:「別停下來。」

  「為什麼?」汗水滑下他的額際,他全身繃得像一根拉得過緊的鋼絲,動也不敢動一下,只是無法置信的看著她。

  該死,她從一開始的反應就萬分火熱,他根本沒想過她沒有經驗!

  「因為我想要。」她輕蹙眉頭,有些著惱,「你到底要不要繼續?」

  他一呆,傻愣愣反射性的道:「妳會痛。」

  「據我所知,只有第一次會。」她瞪著他說:「而且既然已經來不及了,你不妨試著讓我忘掉疼痛。」

  天,這女人連在床上都要指使他。

  耿野為之傻眼,然後笑了出來,直到她突然扭動了一下她的臀,害他差點岔了氣,「老天,妳別亂動。」

  「只是試試看。」她輕喘,瞧著他,「我覺得好象沒那麼痛了。」

  她說完又試著挺了一下身子。

  他抽口氣,粗嘎的呻吟一聲,再也忍不住地深深埋入她甜美的身體裏。

  疼痛果然減輕了,代之而起的是比方才更尖銳的需要,她喘著氣,配合地弓身迎向他。

  「小火山,妳會把我給整死……」他試著想對她溫柔一點,想放慢速度,但她卻一點也不配合。

  她修長的雙腿纏著他,在他身下狂野的扭動搖擺著,直到他失去控制,一次又一次的激烈律動著、進入她的深處,直到她再次尖叫出聲,直到世界在她眼前爆發成晶亮的碎片。

  星光在黑絲綢般的夜空中閃爍,像在對她眨眼一般。

  她還以為她會死掉……

  鄔曉夜躺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瞧著遠處在月光下朦朧不清的海天一線,胸中方才那激狂的心跳終於慢慢減緩下來。

  「妳真是不可思議。」

  他親吻她的裸肩,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迥蕩著,教她胸口又是一陣輕顫。

  他仍壓在她身上,她還以為他睡著了,顯然是沒有。

  她看向玻璃窗上兩人躺在床上的倒影,她全身赤裸著,他也是。

  他是如此黝黑、強壯、結實,覆蓋著她、充滿著她,成為她的一部分,之前那種被他掌握的感覺已經很可怕了,可等他真的進入她身體裏,那種全然失控的感覺更是把她給嚇到了。

  好象這個身體不是她的……

  「我不喜歡妳的表情。」他啃咬著她的耳垂,從黑夜中的玻璃窗裏皺眉看她,「妳在想什麼?」

  「很晚了。」一陣酥麻從耳垂開始擴散,她閉上眼,忍住想觸碰他的衝動。

  他僵住,「然後呢?」

  「你該回去了。」

  「狗屎!」這女人竟然判他出局了?

  耿野不敢相信的爆出一句髒話,用手肘撐起自己,火大的破口大駡:「女人第一次都是會痛的,妳如果先告訴我,我就不會那麼粗魯了!」

  他突如其來的火氣教她嚇了一跳,不覺訝然睜眼瞪著他。

  「媽的,妳少一副都是我的錯的模樣,我就知道不該和處女上床,我說過妳會痛的,我可沒有強迫妳!如果妳願意配合一下,別夾著我扭來扭去的,我也不會那麼粗暴,妳他媽的也不會那麼痛了!而且容我提醒妳,剛剛妳自己也搖得快翻天了,別告訴我說妳從頭到尾一點也不覺得──喂,他媽的,女人,妳笑什麼笑?」

  他怒瞪著身下的女人,因為方才還面無表情的她,竟然在他罵到一半時,突然笑出聲來,而且還越笑越大聲。

  「我……」她試著想說話,卻還是止不住笑,只能邊笑邊搖頭,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媽的,妳中邪了啊?」他惱火的瞪著她。

  曉夜仍是邊笑邊搖頭,被她這樣一笑,他的火氣也沒了,他拿她沒辦法,只能死瞪著那快笑翻的女人。

  她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有辦法笑著拭去眼角的淚,開口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抿唇瞇眼,一臉老大不爽,「那是怎樣?」

  「你技術很好。」她笑著說。

  他整個人一呆。

  「是會痛沒錯,但那還好。」她伸手摸摸他的臉,「你說得沒錯,和你在一起的感覺很對。抱歉我剛剛說錯話了,恐怕我之前沒什麼和男人在一起的經驗,所以不知道該先稱讚你一下。」

  他氣得漲紅了臉,「我不需要──」

  「噓,我還沒說完。」她伸手壓住他的唇,然後捧著他的臉,吻了他一下,微笑安撫他受傷的自尊道:「我沒有怪你弄痛我,我知道第一次本來就會痛,老實說,雖然那種失控的感覺有點駭人,除此之外,我還滿喜歡的。」

  她喜歡?

  他眨了眨眼,又呆住了。

  曉夜輕笑,發現自己很喜歡他這種茫然的傻樣。

  「那妳趕我回去?」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狐疑開口。

  「我會說你該回去了,是因為小嵐。」她微微一笑,「那麼晚了,你不該留她一個人在家。」

  他瞪著她,好半天才咕噥道:「小姐,我們住同一棟公寓,妳覺得我睡五樓和睡四樓對她有什麼差別嗎?」

  「有。」她推推他的胸膛,「如果你是她的監護人就有。」

  他又閉上嘴瞪著她,和她大眼瞪小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翻身起床。

  她才鬆口氣,卻在下一秒被他整個人攔腰抱起來。

  「你做什麼?」她輕呼出聲,攀著他的肩頭。

  「我會回去。」他霸道的將她抱進浴室,「但是妳得先陪我洗個澡。」

  「我不認為我現在的狀況適合和你一起洗澡。」她滿臉通紅的說。

  「為什麼?」他挑眉直問。

  她尷尬的瞪著他,好半晌才有辦法開口說:「會痛。」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來,他沙啞的笑聲回蕩在浴室裏,她窘迫的瞪著他,突然知道他先前的感覺了,但還是忍不住槌了他肩頭一下。

  「小姐,放心,我知道妳還會痛,我只是要洗澡。」他曖昧的笑著強調,「幫、妳、洗、澡。」

  「我不需要!」她既羞又窘又驚慌,卻因為全身赤裸的被他抱著,不敢隨便亂掙扎。

  「放心,不會痛的。」他樂得直笑,「我會很溫柔的。」

  「你別鬧了──」

  他放下她,伸手去開水龍頭調節溫度,她一著地就想開溜,卻被他拉回蓮蓬頭下,他用右手箝著她的兩隻手,將她困在他健美赤裸的身軀和冰涼的磁磚之間。

  冰冷的水流當頭淋下,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放開我。」她著惱的瞪著他。

  「妳乖一點,不要扭來扭去的。」他皺眉。

  「水很冷。」她冷得發抖,不覺放棄掙扎。

  「我知道。」他滿意的盯著她粉嫩挺起的酥胸,不禁露齒一笑,「馬上就會變熱了。」

  說完他抓起肥皂就往她身上抹,她倒抽口氣,想縮卻沒地方縮,紅暈直下胸口。

  好了,這下不要說冷了,她只差一點點就要冒煙了。

  不管她怎麼抗議,他仍堅持替她上肥皂,動作雖然如他所保證般輕柔,可等水轉成溫熱時,要不是他仍抓著她,她早融化在他腳邊了。

  他不只溫柔地幫她洗了澡還洗了頭,之後他放了缸熱水,讓根本無力反抗的她泡了個熱水澡,從頭到尾,他也真的沒弄痛她,甚至沒試著挑逗她。

  這男人把她當公主般伺候著,替她擦幹了身子、吹幹了長髮,把暈頭轉向的她再度抱回床上,還泡了杯熱牛奶給她喝。

  他親眼看著她喝完,才俯身低頭給了她一個吻。

  「晚安。」他微微一笑,用舌尖舔去她嘴角殘餘的牛奶,才滿意的轉身離開。

  她傻愣愣的瞪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房門口,直到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直到聽見樓下隱約傳來他活動的聲響,她依然只能發愣。

  窗外,月兒高懸。

  椰子樹的暗影在夜色中隨風搖曳著。

  遠方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輕柔的拍打著海岸。

  半晌後,她飛快地紅著臉用被子蓋住了頭,將臉埋在被窩裏,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滿腦子都是樓下那個傢伙、那個色狼、那個男人……

  第二天,她才發現,這是出事後第一次,她睡得如此深沉、如此放鬆,而且一夜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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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5:41
第六章

  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

  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一切都失控了,她的生活就像是一輛隨時會失控脫軌沖到半空中再摔落地上的雲霄飛車。

  糟糕的是,她一點也不想去修正控制它。

  他像是一顆會讓人上癮的巧克力,吃過一次之後,就想再吃一次,一口接一口,讓她想停都停不下來,他熱切的態度更是火上加油,他們兩個就像乾柴遇上了烈火,每回一遇上就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手似乎無法從她身上離開,她自己也差不多。

  他告訴她所有他想到的性幻想,而且一找到機會就實現它,害她每次一見到他就臉紅心跳,忍不住胡思亂想。

  一切似乎完美不已,她有錢、有車、有房子,還有一個乖巧的孩子,一個和她同樣熱情的男人,那個男人喜歡她,他和她還擁有美好的性生活。

  這兩個星期的日子近乎完美,完美卻失控。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繼續這樣下去,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對他的身體如此著迷,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貪戀這種夢幻般的美好生活,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在下一秒就必須拋棄,她卻無法停止。

  或許……只是或許……那些人已經忘記她了,搞不好早就放棄找她了……

  「到了,就是這裏。」

  她猛地回神,才發現車子在一家面海的餐廳前停下來,耿野下了車,誇張的伸出手,沖著她咧嘴一笑,展示般的揮著手,「噹啷,歡迎光臨。」

  「白癡。」小嵐見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跳下車。

  曉夜忍不住笑了出來,可一等她下了車,看清那間破舊的木造餐廳,不禁呆了一呆。

  這整間餐廳是用原木建造的,但因年代久遠,經過長久的風吹日曬雨淋,加上海風吹蝕,整間餐廳外觀早已多處斑駁,唯一看起來比較新的地方,是掛在門口上頭巨大的木刻招牌看板,那上頭刻著「藍色啤酒海」五個字,顯然那是他們的店名。

  天啊,她知道這裏,這地方從她小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被詛咒的三姊妹。」她呆愣的脫口而出。

  「什麼?」他沒聽清楚她說的,回頭揚眉詢問。

  看著眼前臉上掛著大大笑容的耿野,曉夜懷疑他會知道這地方的歷史,不想澆他冷水,她扯出一抹笑,「沒有。」

  耿野不疑有他,心情愉快地帶頭領著往餐廳走去,小嵐咕咕噥噥的跟上,不斷嫌這餐廳又破又舊。

  一大一小吵吵鬧鬧的走在前頭,曉夜跟著,進門前,卻仍忍不住打量了餐廳四周。

  這一處街區,只坐落著三間餐廳,他的餐廳就位在正中。這裏地點相當好,因位在海邊,所以視野景觀良好,加上又緊臨市區,所以交通也十分便利,前方二十米路的港邊大路旁還有延著海岸數裏長的海濱公園,海濱公園再過去除了港口就是那汪洋大海了。

  不管怎麼看,這裏無論白天晚上,都是景觀美、氣氛佳,的確是開餐廳的好地方。

  雖然她在國中就舉家搬遷到北部,且回到這兒來也不過數月,但除非是市場那些三姑六婆記錯,這三間餐廳連續二十幾年易主數十次,平均三個月到半年就會換一次老闆,光是她所記得的,這裏就曾是咖啡廳、西餐廳、牛排館、西式自助餐飲、客家小炒、薑母鴨、羊肉爐、火鍋店,事實上,也曾有人在這兒開過啤酒屋。

  可似乎不知為何,就是沒人能在這地點絕佳的地方把餐廳開成功過。

  謠傳當年曾有五星級飯店業者來和這塊地的地主洽談買地事宜,但地主覺得這是祖產而不願賣地,所以便拒絕了飯店業者開的天價。

  幾年後,地主意外身亡,屍骨未寒,地主的三名女兒就在靈堂上互爭家產,為了要不要賣地而大打出手,甚至鬧上了法院,最後法院裁定將地皮均等一分為三,才解決了此事。

  不久,這塊地就分別蓋了三間餐廳,沒有人知道地是被三姊妹賣了,還是她們各自開了餐廳,只曉得這三間餐廳生意始終不好,屢屢易主。

  這兒的在地人都知道這件事,認為三女大不孝,在靈堂上就爭起家產,傷了地主的心,所以這裏的餐廳才始終開不起來,便稱這三間餐廳為「被詛咒的三姊妹」。

  天知道這三間餐廳根本就是怎麼開怎麼倒,誰曉得這男人哪里不好開餐廳,卻偏偏選中了這──

  「哇靠!死光頭,你搞什麼鬼?」

  門一開,一陣白煙迎面而來,嗆得她思緒一斷,淚眼汪汪,卻見耿野破口大駡的沖了進去。

  「喂!」怕他出事,她忙回身和有些嚇到的小嵐說:「妳留在這裏,別進來!」

  說完,她立刻捂嘴屏息跟了上去,餐廳裏滿是白煙,所幸用餐區看來尚無大恙。

  「死光頭!」耿野氣急敗壞的吼著。

  曉夜聞聲避過了桌椅往冒煙的廚房而去,廚房裏煙雲密佈,才一進門,她就看見瓦斯爐上竄著沖天般的熊熊大火,大火引發濃煙,教她幾乎什麼也看不見,就在這時,一雙粗大的手拎著一瓶像玩具般的滅火器從濃煙裏冒了出來,下一秒,大手拉開了安全插梢,拿著滅火器就將熊熊大火給熄滅了。

  砰的一聲,廚房的後門讓人給踹開來,煙霧逐漸散去,就見耿野站在那仍拎著滅火器,身材比他還要高大魁梧的光頭男人面前,哇啦哇啦的怪吼怪叫!

  「你這死光頭想放火燒房子啊!你他媽的在煮什麼鬼東西?弄得滿屋子都是煙!你要煮東西不會開抽油煙機嗎?」

  拜託,這些煙不是有沒有用抽油煙機的問題吧?

  曉夜忍住到嘴邊的話,上前幫忙開窗通風,這兒靠海風大,門窗一開,不一會兒,廚房裏的煙就散了。

  煙一散,她才看清那位被耿野叫做「死光頭」的男人。

  這一看可把她嚇了一跳,那人身形巨大,一顆光亮的腦袋都快頂到天花板了,整個人有如一座山一般,耿野有一百八十幾,那男人卻比他還要高大,顯然身高就算沒破兩百也差不到哪去了。

  雖然她在國外住了幾年,見慣了高大的西方人,卻仍是在看清這人時,忍不住退了一步。

  因為那人不只高還非常壯,一塊塊的肌肉像石頭般在他肩背及手臂上隆起,那身形只怕比打NBA的俠客歐尼爾還要魁梧。她這時才發現,他手上的滅火器根本不是玩具,也不是特製的,而是他太巨大,才會顯得那滅火器在他手裏像玩具一般。

  雖然耿野從一進來就沖著他直罵,他如石鑿刻的臉上卻始終面無表情,而且一聲不吭的。

  一瞬間,她有些擔心耿野會把這巨人給惹惱,但那巨人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耿野的叫囂,只是像一隻熊發現奇怪生物跑進自家地盤一般的看著她。

  「死光頭,你盯著她看再久也沒用,我告訴你,她已經死會了!」突然發現光頭佬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耿野手一伸就將曉夜給拉到自己懷中,揚眉怒瞪死黨好友,大聲宣告自己的主權。

  曉夜聽得臉一紅,回頭瞪他,他卻嘻皮賴臉的回她一笑。

  光頭巨人一聽,對耿野挑起了眉。

  「對,沒錯。」他揚眉,一臉得意。

  她這次忍不住給了他的肚子一記肘拐。

  「我的。」他悶哼一聲,卻還是不理曉夜的抗議,自大的笑著點頭,回答死黨無聲的問號。

  像是確定了她的身分,光頭巨人不再理會她,只是放下滅火器,從門後拿出一支掃把,沉默的掃起地上的垃圾。

  因為他的動作,曉夜這才乍然發現,廚房裏的情況簡直有如人間地獄。

  她眨了眨眼,環顧四下,只見料理台及地上到處散落著菜葉蔬果的殘屑,鍋碗飄盆被丟得亂七八糟,瓦斯爐上除了有滅火器的白色粉末,還沾黏著不知名的醬料,上頭則放著一鍋被燒得焦爛幹黑,而且冒出奇怪味道和殘煙的「料理」,她甚至看不出來裏頭原先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至於那被熊熊大火焚燒的抽油煙機,集油的塑膠盒早已因高熱化掉了大半,其他鋼鐵部分也被燒得焦黑。

  整間廚房唯一能看的,是放在牆上那排整齊清潔、乾淨閃亮的刀具組,它們每一把都被磨得銳利發亮,排得整整齊齊,也因此在這混亂髒汙的廚房中,顯得特別突兀。

  「要叫消防車嗎?」小嵐從門外探頭進來大喊。

  她聞言笑了出來,掙脫耿野的大手,要他去幫忙打掃,才回身喊道:「不用,進來吧。」

  小嵐一進門就好奇的往廚房奔來,耿野一邊幫忙收拾,卻仍一邊對著那光頭巨人碎碎念,她卻不理他,只是大叫一聲撲到光頭巨人身上,「海洋叔叔!」

  讓曉夜驚訝的是,那像座高山,面容冷峻的光頭巨人非但不介意,居然還一把將小嵐抱了起來,讓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拉拉她長長的辮子,冷硬的臉上還微微揚起嘴角,綻出了一抹笑。

  「你又把海鮮濃湯燒焦啦?」小嵐笑著問。

  光頭巨人嘴邊無聲的笑揚得更開,甚至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海鮮濃湯?那鍋是海鮮濃湯啊──

  鄔曉夜張大了眼,這時,她才猛然醒悟到一件事,原來這兩個男人壓根、根本、完全、絕對──不會煮飯!

  鄔曉夜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好半晌才有辦法開口。

  「你們想開餐廳?」

  「嗯。」

  「但是你們不會煮飯?」

  「會啊。」耿野臉不紅、氣不喘,回得大言不慚。

  「才怪,他們煮的每樣菜都燒焦。」小嵐忍不住在一旁吐槽。

  「OK,你們會煮,但煮得很爛。」曉夜瞪著他,忍不住脫口而出:「然後你們還買下了這『被詛咒的三姊妹』?」

  「被詛咒的三姊妹?」耿野揚眉。

  「就是這裏,這三間餐廳!」

  「喔,這裏,死光頭是買下來了沒錯。」他一手扠著腰,一手搔搔下巴。

  鄔曉夜看著這兩個男人,頭突然痛了起來。

  如果他們是用租的也就罷了,但聽他先前所說,那光頭巨人根本就是把這裏買下來了,而且這兩個男人的廚藝根本就是只能比爛,她還真懷疑這間「啤酒屋」能在這裏撐上多久。

  「為什麼這裏被稱為被詛咒的三姊妹?」小嵐好奇的問。

  反正說都已經說了,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交代了這地方的歷史。

  「妳是說這裏開的每家店都會倒掉?」耿野挑眉。

  「傳說是這個樣子。」

  「那為什麼還不斷有人來這裏開店?」小嵐問。

  「因為這裏地段還不錯,那些到這裏開店的都是不知情的外地人。」曉夜雙手抱胸歎了口氣道:「而且據我所知,一開始還有些人不信邪,但二十幾年下來,這三家店惡名遠播,現在連外地人都不敢來這開店了。不然你們以為這裏地段這麼好,為什麼這三間餐廳卻像廢墟一樣?這裏已經很久沒人來開店了。」

  她不說,耿野倒還沒發覺,但仔細想想似乎是如此,當初死光頭買下這裏的價錢的確有些低得離譜,只是他原以為是因為這裏不是大都市,地價原就較低的關係,沒想到是因為這樣。

  他露齒一笑,「嘿,光頭佬,這樣說來,我們買下這裏還真是賺到了。」

  曉夜一愣,「怎麼說?」

  「很便宜啊。」耿野得意洋洋的沖著好友問:「光頭佬,對不對?」

  曉夜為之傻眼,卻見那位名叫「海洋」的光頭,也跟著咧咧嘴,露出同樣得意,大大的笑容。他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個特大號的黑色垃圾袋,從剛剛就在用極高的效率清理廚房,不一會兒就將所有燒焦毀壞的東西清理一空。

  她眨眨眼,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所以你們還是打算要在這裏開張營業?」

  「當然。」耿野眼也不眨的說。

  「靠燒焦的海鮮濃湯嗎?」她實在不想潑他冷水,卻還是忍不住。

  「當然──」他邊說邊靠近她,伸出兩手將她困到了料理台邊,笑得不懷好意,「不是!」

  這男人一臉賊笑,她突起警戒,卻無路可退,只能揚眉詢問:「不是?」

  「不是。」他肯定的點點頭,一張笑臉湊得更近,「我知道我們廚藝很爛,所以……」

  「所以?」她眨眨眼。

  小嵐跳下椅子,笑著湊過來說:「所以我們大家決定要幫忙減少失業率。」

  曉夜看看小嵐,再看看他,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兩秒後才醒悟過來,「你們要請人嗎?」

  「對。」那光頭巨人走過來,如山一般擋在她的左方,低沉的聲音教她嚇了一跳,不由得直瞪著他看;原來這傢伙會說話,從一進門到現在,他沒說過一個字,她還以為他是啞巴呢。

  她看看眼前這兩大一小,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在不覺中被他們給包圍了。

  「這主意不錯,你們登報征人了嗎?」

  「不用,我們已經有人選了。」耿野臉上的笑漾得更大。

  「誰?」

  「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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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星光滿天。

  幾艘輪船停在港口,船上燈火通明,和滿天星光相輝映。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受不了那三人從早到晚的夾攻,鄔曉夜走出餐聽,穿過馬路,踏上公園草皮,一路走到海濱公園的涼亭裏,嘴上從白天到晚上始終是那兩個字──不行!

  「為什麼?妳又沒工作,為什麼不行?」耿野大踏步跟上,從她身後抱住她,將一顆腦袋死皮賴臉的擱在她肩頭上磨蹭。

  「就是不行!」她看著前方燈火輝煌的港口,還是那一句。

  「不要這樣嘛。」他在她耳邊咕噥著,「難道妳忍心讓客人受死光頭那地獄般廚藝的荼毒嗎?」

  她抿唇不語。

  「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妳煮給自己吃,不如煮給我和小嵐吃,那既然煮給我和小嵐吃了,當然不能少了死光頭,既然已經多了死光頭,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妳來當我們的大廚,又可以賺錢,有什麼不好,對吧?」他抓著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嘻皮笑臉、死纏爛打的繼續說服,「何況妳廚藝那麼好,這種好手藝,不當廚師多浪費。」

  她的廚藝只是還可以,哪有他說的那樣天花亂墜。

  「胡說八道。」她輕啐了一聲,卻沒將手抽回,只悻悻道:「是你們自己廚藝太爛。」

  察覺到她的軟化,耿野再接再厲,將她轉過身面對自己,摟著她的腰,裝出可憐的小狗表情說:「是啊,我們廚藝那麼爛,妳忍心讓我們就這樣出師未捷身先死嗎?」

  瞧他耍無賴的模樣,她一時忍俊不住,嘴角不禁微揚。

  「看,妳笑起來多好看,板了一下午的晚娘臉,肌肉都僵了吧。」他抵著她的額,笑著摸摸她的臉。

  「無聊。」她拍掉他的手,卻再也無法對著他板起臉。

  他笑出聲來,將她攬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來吧,我們一起來開店,一定會很好玩的。」

  她在他懷裏閉上了眼,心頭有些微顫,她深吸口氣,啞聲開口,「行不通的。」

  「妳擔心那個詛咒?我不知道妳是那麼迷信的人。」

  「不是。」她心一緊,回抱著他的手,不自覺地揪緊了他背上的襯衫。

  「那是為什麼?」他柔聲輕問。

  因為她不可能在這裏停留太久,因為她隨時會走,因為她恐怕下一秒就必須拋棄一切、轉身逃走!

  天啊,但她要怎麼和他說?又怎麼可能和他說?

  她也很想留下來啊,留下來有份正常的工作,但要是她被找到了呢?要是因為她在這裏而牽連了他們呢?

  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如此讓人心安,她真想放棄抵抗,就這樣待下來。

  但是,可以嗎?她能嗎?

  感覺到她的顫抖,他眼神一暗,收緊了手臂,親吻著她的頭頂。

  他穩定的心跳,規律的在她耳畔迴響著,像在催眠她一般。

  怦怦、怦怦、怦怦──

  別怕、別怕、別怕──

  這些日子,她逃得好累啊,她厭倦了時時刻刻都要注意身後,她厭倦了隨時隨地都要準備逃走,她真的真的好想像普通人一樣過著平凡安定的生活,不用再逃,也不用再躲。

  怦怦、怦怦、怦怦──

  別怕、別怕、別怕──

  她知道這只是她的幻想,所以才會把他的心跳聽成安撫,但就算是假的也好,幻想的也好,就這麼一次,只要就這麼一次,讓她假裝自己是個普通人吧……

  再說,只是個工作而已,她又不是給了什麼承諾,如果哪一天她必須離開,他們頂多再登報征人……

  何況,也許這一次她真的成功躲開了,已經好幾個月沒人發現她了,不是嗎?

  或許他們真的已經放棄了,那她為什麼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

  「嗯?」

  「我不保證一定好吃。」

  耿野牽動嘴角,咧嘴一笑,「沒關係,再爛也比我和死光頭煮得好。」

  也是啦。

  她想笑,卻難掩心中的憂。

  「嘿,看。」他忽然輕聲叫她。

  她睜眼,只見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棵榕樹。

  「草皮上。」他壓低了聲音,小小聲的說。

  「啊。」她看到了,不禁輕呼出聲。

  榕樹下草皮上,一點星光般的黃綠色螢光飛舞著,然後不一會兒,另一點螢光加入,然後又一點螢光,牠們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穿梭在草叢間。

  「螢火蟲?」她輕問。

  「嗯。」他點頭。

  「好漂亮。」她著迷的看著那幾點閃爍的黃綠螢光,「我好久沒見過了。」

  「我以為妳是在地人。」

  「我離開很多年了。」她聽著他穩定的心跳,看著那些飄忽不定的螢火蟲,語音有些沙啞,「很多很多年了……」

  他沒再多問,只是摟著她的腰,陪她看著那點點螢火,直到那黃綠色的螢光飛遺,消失草叢間,才牽握著她的手,回到啤酒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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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6:07
第七章

  從那天開始,她幾乎天天和他們一起生活,那一大一小只差沒二十四小時和她黏在一起。

  早上,她陪著一塊到餐廳;晚上,她也同耿野及小嵐一起回來。雖然小嵐知道她和耿野在一起,卻半點反對的意見都沒有,反而更愛和她膩在一起。

  耿野曾要她一起到樓下去住,她拒絕了,他也沒再多提,只是夜夜跑上來和她擠一張床,因為她有另一間房,所以有時甚至連小嵐都睡在她這裏。

  她抗議過,那一大一小卻充耳不聞,依然故我,到了最近這幾天,他們更是吃在她家吃,睡在她家睡,在她家裏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拿這兩個沒辦法,她也只有隨便他們了。

  至於海洋,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她發現他個頭雖大,心卻比常人要細,只是話少到某種很詭異的地步而已,但人都有怪癖,所以她也不怎麼介意,初見到他時的那種壓迫感,似也消失於無形。

  海洋姓屠,他住在啤酒屋的閣樓,一開始她知道時,還愣了一下,畢竟這人不是普通的高大,怎會哪里不住,住閣樓裏?

  後來她才曉得,這整棟屋子因為是用原木建造,所以相當扎實,而挑高的閣樓將近三公尺高,裏頭除了幾根架得相當高的梁木之外並沒有隔間,也沒另做裝濱,所以整個空間十分寬廣,海洋在裏面活動自如,沒有一點障礙。

  這棟屋子活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話說回來,從認識海洋到現在,她還真的沒見他說過幾句話,若非他頂著一顆大光頭,耿野又老是沖著他叫「死光頭」,她還真懷疑他不是耿野嘴裏的那位夢想在海邊開餐廳的死黨好友。

  瞧著那高大的巨人輕鬆自如的扛著巨大的長木桌出去給耿野整修,她不由得又瞥了眼廚房流理臺上插在保特瓶裏的花,不禁微微揚起嘴角。

  這瓶子裏的花每隔幾天就會換一次,耿野沒這種心思,那是海洋放的。看著那高大的巨人,實在很難想像他會有那麼細膩的心思。

  看來,這世上果然是什麼人都有呢。

  隨著一天天過去,「藍色啤酒海」的準備工作也一一完成,屋子裏的裝漢全是兩僩男人一手包辦,海洋從海邊搬來漂流木擺設在店裏,並且整理了屋前屋後的庭院,耿野把殘破的木頭重新拋光上漆,廚房的器具由她負責購買打理,餐廳裏的地板和桌椅則由小嵐全面刷洗。

  「曉夜姊,妳喜歡那只大猩猩哪里啊?」

  正在削馬鈴薯,準備煮咖哩飯的曉夜愣了一愣,一不小心差點削到自己的手指,她忙停下手中的工作,抬頭看著不知何時湊到桌邊的封青嵐,好半天答不出來。

  耿野和海洋都在屋外忙,屋裏就她們兩個隔著木桌大眼瞪小眼的。

  「怎樣?妳喜歡他哪呀?」

  「咳嗯。」曉夜清了清喉嚨,有些不自在的問:「妳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他又凶又粗魯,說話又大聲啊。」小嵐一點都不懂,百思不得其解的問:「妳怎會喜歡上他呀?」

  喜歡?

  她還真沒想過這問題,可總不能要她對這女孩說她只是哈那傢伙的身體吧?

  曉夜不自覺地看向窗外做著木工的耿野,他打著赤膊,一邊和海洋說話,一邊拿鐵錘敲打修理著木桌,窗外是萬里無雲的藍天,陽光熾烈毒辣,他在驕陽下工作,不一會兒就熱得滿身大汗,他卻像是對這地獄般的酷熱習以為常。

  他身上的汗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背上的肌理隨著他每一次的使力而流暢的運動著,像是正在奔跑的花豹一般。

  海洋拿了一瓶冰啤酒給他,他接過手,灌了一口,海洋開口不知說了些什麼,耿野一聽,仰頭暢快的笑了出來。

  他開朗的笑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教她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喜歡嗎?或許吧。

  「曉夜姊?」

  「嗯?」她聞聲拉回視線,見到一張湊得更近的臉蛋,才發現自己竟看他看得出了神,臉上不禁紅了一紅。

  「怎樣?」小嵐雙手撐著下巴,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鍥而不捨的繼續追問。

  「我……」她強忍尷尬,清了清喉嚨說:「他還是有他的優點。」

  「什麼優點啊?」小嵐翻了個白眼,吐槽的說:「大猩猩年輕時是真的還滿帥的,但他現在都已經三十好幾了,又老又自大,哪里有優點啊?」

  「譬如說他人很好啊。」曉夜忍著笑,幫耿野說話,「還有很守信用啊。」

  「妳怎麼知道他人好又守信用啊?」小嵐咕噥著。

  「他要是人不好,憑妳這又臭又硬的脾氣,沒事就對他又咬又踢的,一般人早不知把妳痛扁幾次去了,他卻頂多把妳臭駡幾句而已。」她點了小嵐鼻尖一下,笑著說:「至於信用,他雖然口頭上答應妳媽會照顧妳,但這事本來是死無對證的,他大可以放著妳流落到孤兒院或寄養家庭裏,他一個大男人,沒結婚沒孩子的,怎會懂得如何帶小孩?他若真撒手不管,也不會有人怪他的,但他卻還是把妳帶在身邊,不是嗎?」

  這麼一說,好象是有點道理。

  封青嵐蹙著眉頭,想了一想,然後看看外頭的大猩猩,又看看眼前的鄔曉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妳真的喜歡他啊,我還以為只是耿叔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呢。」

  她臉一紅,揚眉反問:「他是癩蝦蟆,那跟在他身邊的妳是什麼?小青蛙嗎?還是小蝌蚪?」

  「才不是呢,我又不是他生的。」封青嵐跳了起來,雙手扠腰,揚起小鼻子,趾高氣揚的說:「他是癩蝦蟆,我媽可是天鵝,所以我怎麼也算得上是一隻小天鵝,瞭解?」

  曉夜見她那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喂,我可是說真的,我媽以前可是個大美人,雖然有我這個拖油瓶,還是有很多人追呢。只是她不想再嫁,所以才每次都拿耿叔當擋箭牌。」她說到這兒,有些悻悻的坐了下來,重新撐著下巴,瞧著天花板說:「有一回,追她的那個男人實在太過死纏爛打,剛好耿叔休假回來,媽忙叫耿叔過來,為了取信那男人,還賄賂我叫耿叔爸爸呢。」

  小嵐說著說著笑了出來,邊笑邊說:「誰知道耿叔不只自己回來,還帶了海洋叔叔,他們兩個一進門,說不到幾句話,那傢伙就嚇得落荒而逃了。」

  曉夜可以想像那位想追美女的男人,乍見野人般的耿野和高大的海洋時萬分驚恐的模樣,不覺也笑了出來。

  小嵐咯咯笑了一陣子,沒多久笑聲漸息,表情變得有些落寞。

  知道她想起了過世的母親,曉夜伸手覆住她的小手,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以前耿野和海洋常去看妳們嗎?」

  小嵐搖搖頭,「還好,他們很忙,一年只會回來一兩次,有時候只待幾天,有時候就久一些。」

  回來?一年一兩次?

  曉夜微微一愣,「他們是做什麼的?」

  「我不清楚耶,好象是在國外幫人做事的樣子。有一陣子我好希望媽媽嫁給海洋叔叔喔,但是他們兩個都沒那個意思,虧我還幫忙牽了好幾次紅線,替他們製造機會耶,結果每一次都不了了之。」她嘟著嘴咕噥。

  這鬼靈精。

  曉夜聽了不禁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腦袋,「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

  「我現在知道了。」小嵐皺皺鼻子,然後轉頭瞧著她,忽然咧嘴一笑,「不過這次不一樣啦,妳喜歡耿叔嘛,對不對?」

  「妳呀,古靈精怪的。」曉夜紅著臉,想瞪她一眼以示警告,但看了她那無辜的表情卻笑了出來,只能又好笑又無奈的說:「小嵐,妳別瞎胡鬧,我是說真的,感情這種事很難說,喜歡不一定就會愛上,談戀愛也不表示一定就會結婚,誰也不曉得明天究竟會怎樣,只能讓它順其自然,妳懂嗎?」

  「不懂。」她嘟著嘴說。

  曉夜笑了笑,扔了個馬鈴薯給她,「不懂沒關係,等妳以後談了戀愛就會懂了。快中午了,幫我個忙,把皮削一削,我進去看看水滾了沒有。」

  「中午吃什麼?」小嵐一伸手,俐落的接住。

  「咖哩雞燴飯。」

  小嵐歡呼一聲,站起來傾身探頭揚聲道:「曉夜姊,我的要辣一點喔!」

  「知道了。」

  曉夜頭也不回的笑著回答,對她擺了擺手,就轉進廚房裏去了,但一進了廚房,臉上的笑容卻緩緩消失。

  她原想多問一些關於耿野的事,卻又怕引起小嵐太多的關注。

  那男人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疤,新舊傷痕都有,有次她曾脫口問起,他只是隨口說是以前的職業傷害,但什麼樣的職業傷害會造成如此多的傷疤?她為他曾受的傷而心疼,也越來越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情,但卻不敢多問,怕他會反問她的過往。

  她告訴自己不要太關心他,卻總是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喜歡嗎?

  她的心口一顫,希望只是喜歡就好。

  現在的她,實在負擔不起更深刻的情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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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覺間,夏日,已過了一半。

  忙碌又愉快的日子眨眼而逝,七月三十,萬里無雲,這天「藍色啤酒海」正式開張大吉。

  前幾天開始,耿野和海洋就到地方報社登了廣告,還親自到附近住家分發傳單,雖然她對這家啤酒屋的成功難有信心,仍盡全力弄了許多好菜。

  早上十點,廠商送來了生啤酒;十一點,她將廚房裏的準備工作搞定。

  這一天的十二點是良辰吉時,海洋不知從哪買來了好長一串鞭炮,耿野在正午時分點燃,鞭炮在藍天豔陽下囀咱作響,小嵐興奮得在旁觀看,又叫又笑的。

  可惜,多數的人一進門才看到海洋就嚇得又縮了腳,只有幾位膽子夠的,鼓起勇氣走了進來,但在身形高大、面孔冷峻的海洋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壓力之下,也多是速戰速決,有的甚至連桌上那杯啤酒都沒喝完就結帳走了。

  整天下來,客人只有小貓兩三隻。

  人少,早在她預料之中,所以不怎麼失望,可那兩大一小,似乎也不覺得人這麼少有什麼問題,照樣在店裏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的。

  除了客人少之外,她這些日子來的生活幾乎是正常的,好平凡、好正常,他們像一家人一樣,每天一起去打開店門做生意,一起做事、聊天、吃飯、看電視,甚至偷空一起出遊到海邊玩水撿石頭。

  生活是如此簡單、如此平凡,她珍惜這樣的平凡,非常非常的珍惜。

  她知道無論以後會如何,她絕不會忘了這一段日子。

  一個大浪打來,她驚呼忙退,卻撞上耿野的背,他笑著抱住她的腰,將她扛上肩就往後跑。

  她在他肩上又笑又叫,直到他將她放倒在海灘石上,她仍笑個不停。

  他俯身在她身上,古銅色的臉上漾著笑,「嘿,美女,我救妳一命,妳要怎麼報答我啊?」

  「救我?我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山頂洞人要把我扛回洞裏去呢。」她揚眉,哼聲用力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山頂洞人?哈,那現在山頂洞人肚子餓了──」他抓住她的手,張大了嘴,作勢要咬。

  「救命啊,放──」她佯裝害怕,發出尖叫,叫聲喊到一半卻戛然而止,因為這男人竟然一根一根的舔起她的手指,害她倒抽口氣,差點噎到。

  他看著她,笑得又賊又壞,一雙黑瞳深幽如潭,害她心口小鹿亂撞,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他舔完了手指,如她所願的吻上了她的唇,她呻吟一聲,弓身迎向他。

  耿野輕笑,他真是喜歡這女人如此熱烈的響應,她天生就相當性感,他再輕微的碰觸都能引發她一聲嬌喘、一陣輕顫,她是如此讓他愛不釋手、意亂情迷。

  「咳咳,先生。」

  可惡,再讓他吻個五秒。

  「咳咳咳,小姐。」

  兩秒,再兩秒就好。

  「對不起,兩位,打擾一下!」

  瞧地上那兩位吻得如火如荼,眼看就要上演限制級鏡頭,一旁的員警伯伯趕緊大喝一句,試圖阻止這兩人繼續下去。

  這一喊,可教鄔曉夜回過神來,她一見那員警,立刻羞得滿臉通紅,忙推了推耿野,要他住手。

  該死,到底是哪里跑來的程咬金?

  耿野不甘願的住手,老大不爽的站起身,一張臉因欲求不滿顯得有些兇惡火爆,「什麼事?」

  「有人聽到這小姐喊救命。」員警伯伯忍著笑看著他們,雖然他一過來就發現是兩情相悅,還是公事公辦的問道:「小姐,這人妳認識嗎?」

  曉夜又羞又窘,有些慌亂的站起來,滿臉通紅的點了點頭。

  「他是妳老公?」

  她搖搖頭,尷尬的拉好衣裙,直想挖個洞鑽進去。

  「男朋友?」

  她點頭,卻還是羞得無法開口。

  「他強迫妳嗎?」

  她一張小臉紅得直發燙。

  「小姐?」

  她飛快的瞥了那位員警伯伯一眼,好半天才有辦法紅著臉張嘴道:「沒有。」

  原本乖乖站在一旁的耿野忍不住笑出聲來,曉夜氣得送了他一拐子,卻仍止不住他的笑。

  「咳嗯。」員警伯伯清了清喉嚨,死命的忍住笑,正色告誡道:「先生,這裏是公共場所,不是旅館,在外頭打野戰,是會觸犯刑法第十六章妨害風化第二百三十四條公然猥褻罪的,這次就算了,別再犯了,做愛做的事,還是回家裏做才不會觸法,懂嗎?」

  「是,我知道錯了。」耿野露齒一笑,「下次改進。」

  還下次?鄔曉夜瞪他一眼,又羞又惱的踩了他一腳。

  「喂,女人,很痛耶。」

  耿野大聲抗議,曉夜聞言舉腳又要踩,「就是要你痛!」

  「有沒搞錯啊?妳自己也說了,我沒強迫妳啊!」他忙閃,大聲喊冤。

  「你還說!」她面紅耳赤的,這次聯手都用上,兩人頓時又追打起來。

  見這兩人又鬧了起來,員警伯伯搖搖頭,笑著轉身走開。

  遠處蹲著撿石頭的小嵐見沒什麼大事的樣子,立刻重新和海洋研究起地上的石頭花紋。

  不久,夕陽西下,滿天星斗湧現夜空,笑鬧聲依舊不絕,久久……

  fmxfmxfmxfmxfmxfmx

  耿野睜開了眼,在黑夜中。

  暗黑的夜裏,寂靜依然,他不知是什麼驚醒了自己,但全身肌肉卻不自覺的緊繃了起來。

  下一秒,毫無預警地,劇烈的震盪乍起,耿野反射性地在第一時間跳了起來,那搖晃是如此劇烈又突然,他差點以為他還在夢裏,但附近沒有震耳的槍炮聲,沒有熊熊的火光,然後他聽見了那低沉的鳴吼咆哮。

  頻率極低的地鳴聲打破了寂靜,一時間,彷佛連空氣都在震盪,天搖地動中,柔軟的床墊晃得如布丁一般。

  地震。

  不再以為是作夢,他立刻下床開門,不讓門因震動而卡死。屋子先是上下震動,接著左右搖晃,好似這房子只是個巨人手中的玩具一般。

  小夜燈昏黃的光線下,他瞥見頭上的燈具在晃動,兩個大步就跨上床將那女人給移到一旁,以免燈掉下來打到她。

  整棟屋子依然還在搖晃,她放在桌上的小盆栽摔落地上,浴室裏傳來玻璃碎裂聲,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在跳動。

  就在他考慮要帶人逃命時,地鳴聲卻開始消失,搖晃隨之減緩,然後漸漸的,一切歸於平靜。

  地震的發生,從開始到結束,不過數十秒而已。

  方才那驚天的震動,好似假的一般。

  夜仍深,很深,很靜。

  床上的人仍在睡夢中,呼吸平穩。

  他微揚嘴角,無聲的走了出去,到另一間房查看小食人獸。

  小嵐熟睡依然,絲毫不受將近五級的地震影響,倒是身上薄被都快被她給踢下床去了。

  替小嵐拉好了被子,確定一切無誤,他才回到臥房,誰知一進門,就看見那女人直挺挺的坐在床上。

  她的眼睛是睜開的,卻沒有焦距,臉上的表情壓抑,像是在害怕什麼,然後她無聲無息的下了床,走向他。

  她的動作十分詭異,腳步蹣跚,甚至有些搖晃,像是十分費力,她拖著腳步走到他面前,他甚至能聽見她急促的喘息。

  有一瞬間,他想叫她,卻看見她無神的眼蓄著淚,她臉上毫無血色,白得幾乎能看到她皮膚下的血管,他站在門邊無法動彈,看著她無聲無息的越過他,然後握住了他方才關上的門把。

  這女人在夢游。

  他一怔,醒悟過來。

  她伸出一隻手,握住它,卻沒旋轉喇叭鎖,只是用力往下扳壓,門當然動也不動,剎那間,她像是要崩潰一般,但她沒有,她只是僵在原地,嘴裏輕聲低喃著。

  「冷靜下來,別胡思亂想,再試一次……再試一次……再試一次……」

  她的聲音好輕好輕,輕得他幾乎聽不清。

  然後她抬起顫抖的左手,和右手一起握住門把,用盡所有力氣再扳一次。

  門把依然動也不動。

  「不、不要這樣對我……」

  她喃喃自語,不信的再扳,它還是不動。

  下一秒,她突然就崩潰了,她用力的一試再試,兩隻手抓著門把,發了瘋似的搖晃它,淚水從她臉上滑落,她喃喃嗚咽著,憤怒的敲打著門板。

  「不、不要、不要這樣……開啊、打開啊……」

  耿野看得觸目驚心,忙上前想叫醒她,誰知手才碰到她肩頭,卻見她驚叫一聲,突然回過身,驚恐萬分的直退,卻因撞到門板而滑落在地,她抬手亂揮,像是要阻擋惡魔靠近。

  「不,別抓我回去!我不要、我不要再待在這裏──」

  「曉夜,醒醒。」他硬挨她一記拳頭,乘機拉住她的手。

  「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滿臉是淚,手腳並用的掙扎著。

  怕她傷到自己,他箝住她的手腳,將她整個人壓在地上,大聲喊道:「是我,妳在作夢,醒一醒!」

  「走開、走開──」

  「曉夜!」他抓緊她的手,大喝一聲。

  「求求你們,放我走……放我……走……」她卻聽若未聞,只是弓起身子哭喊著,全身因激動和害怕而顫抖。

  「該死!」她的淚成串的掉,哭得泣不成聲,他只覺得憤怒,低低咒駡一聲,俯身吻住她,試著將她從惡夢中喚醒。

  一開始,她仍在掙扎,仍在哭泣,他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後漸漸的、緩緩的,她平靜了下來,好一會兒之後,她開始回應。

  他松了口氣,抬起頭來,看著她。

  她睜開眼,但這回不再空洞無神,淚光閃閃的黑瞳中,清楚映出他的身影。

  「醒了嗎?」他伸手用拇指抹去她頰上的淚痕。

  「你在做什麼?」她有些困惑,不懂他和自己為何躺在地上。

  「妳作惡夢,在夢遊。」他起身,抱著她回床上。

  她好累,只覺得疲倦,全身乏力,曉夜任他把她抱回床上,好半晌才聽懂他說了什麼。

  「夢遊?」她還是茫然。

  「對。」他將她安置在床上,她一臉無助的表情,教他心頭一緊,伸手將她額上汗濕的發給拂到耳後,沙啞的道:「夢遊。」

  該死,這女人剛剛把他嚇死了!

  她的臉死白一片,唇瓣依然微微輕顫,就算是清醒的此刻,她看起來仍像只劫後餘生的溺水小貓。

  「妳夢到什麼?」

  她瑟縮了一下,不自覺地閃避他的視線,閉上眼,啞聲道:「我……忘了。」

  耿野黑眸一暗,肌肉緊繃。

  可惡,她在說謊,不管她夢到什麼,她一定記得,清清楚楚的記得。

  不知為何,他有股衝動想知道她到底在怕什麼,但方才她在夢裏是如此的害怕驚恐……

  他知道他可以逼問她、強迫她說,他熟悉惡夢,曉得現在的她一定比平常要更加脆弱,只要他施加點壓力,她就會說。

  但他不想她再次崩潰,一個晚上,一次就夠了;何況,他該死的寧願她主動開口,寧願她主動告訴他。

  告訴他,她在怕什麼?在逃避什麼?

  告訴他,為什麼她的肩背上有一道難看的刀傷?

  告訴他,為什麼她出門在外時總是不時查看四周?

  告訴他,為什麼她一個平凡女子,枕頭下竟然有槍?甚至隨身攜帶?

  耿野看著她蒼白的臉,沒開口再問,只是鬱悶的在她身邊躺下,伸手將她攬進懷中。

  她順勢偎近,環抱住他的腰,像是抱著救生圈一般。

  方才那一瞬間,她還以為他會問,她不希望他問,因為她不想說謊,也沒力氣再編織謊言,但她更不想失去他。

  不要是現在,至少再多些日子,再多幾天,再讓她收藏多一點、記得多一點這種平凡幸福的日子。

  幸好,他什麼都沒問。

  幸好……

  她更加偎近他,直到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體溫。

  聽著他安穩的心跳,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沒來由的安了心,一聲一聲規律的心跳,安撫了她的焦慮,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完全放鬆下來,再次緩緩滑入深沉的睡夢中。

  她的氣息變得又緩又長,耿野曉得她睡著了,他摟著她,眉頭卻不自覺緊蹙,久久無法成眠,直到晨曦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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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4 00:26:37
第八章

  每個人都有權利保有自己的隱私。

  原本,他是這麼想的,所以即使在一開始就察覺到這女人帶著槍,他仍不以為意,因為他自己也帶槍,海洋也是。

  曾經有段日子,他們都槍不離手,對他們這種人來說,沒有槍在身上,就好象沒穿衣服一樣。

  所以基本上,只要她不是對他所關心的人意圖不軌,他不覺得那有什麼,何況經過幾次觀察下來,他知道她的槍只是用來防身,他甚至懷疑她懂得用它,至少她還知道要替槍做保養。

  他一有機會就摸出她的槍來檢查過了,她用的是點二二的手槍,輕巧方便,易於攜帶;她有兩把,一把在枕頭下,一把在她隨身帶著的包包裏。

  這女人到哪里都帶著她的包包,就算放下來,也都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看著她在廚房及餐廳遊走,忙著煮飯炒菜,不時和像她跟屁蟲的小嵐說說笑笑,他的眉頭更加緊蹙起來。

  她今天穿著寬鬆的米白色麻衫及長褲,一頭烏黑的長髮用一根簪子盤起,幾縷發絲溜了下來,當她移動時,它們就在她頸邊晃蕩,整個人看起來既清爽可人又溫柔婉約。

  像她這樣如此平凡又家居的女子,為什麼需要武器防身?

  不,別抓我回去!我不要、我不要再待在這裏──

  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求求你們,放我走……放我……走……

  她昨晚恐懼哀切的哭喊又在耳邊響起,他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棋子。

  難道她曾被人囚禁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該死!

  啪地一聲,海洋從網路上好不容易競標下來的水晶人物象棋,被他不自覺地用力一握,古中國衛「士」的頭就應聲而斷。

  那個透明衛士的頭在棋盤上滾了兩滾,撞到海洋那一方的戰「車」,才終於停了下來。

  耿野瞪著那顆小小的腦袋,然後慢慢、慢慢的抬起頭,只見坐他對面的海洋面無表情,但一雙眼卻直盯著那顆精緻小巧的水晶腦袋。

  「呃……哈……哈哈……」他張了張嘴,乾笑幾聲。

  海洋瞇起眼,仍瞪著那顆頭。

  「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耿野繼續陪笑,卻提高了警覺,準備他一有任何動靜就跑。

  海洋終於抬起頭,視線卻停在仍在他手中的斷頭衛士的身體。

  「呃,這個,還給你……」耿野拎著那身體,小心的將它放到棋盤上,涎著笑臉說:「我想,用三秒膠黏一黏,應該還可以用。」

  海洋臉一沉,整個人豁地站了起來。

  他一動,耿野立刻跳起身往後移了三尺,舉手喊道:「嘿,我說了抱歉了。」

  海洋大踏步朝他走來,耿野溜得比猴子還快,沒幾步就跑出大門,嘴裏還直叫:「死光頭,都和你說我不是故意,靠,我的頭髮!他媽的,光頭佬,你玩真的!」

  他才回頭罵沒兩句,就見五、六把飛刀迎面而來,嚇得他連忙低頭就閃。

  「有沒有搞錯?!」他左閃右閃,躲過了幾把刀,後頭卻還有幾把刀,亮晃晃的刀影在空中閃爍,搞得他眼花撩亂。

  「哇咧,你這死光頭佬,有象棋沒兄弟──」他火大的抓起一旁的廢木板再擋住三把,嘴裏不甘示弱的喊道:「他媽的,你以為你有飛刀了不起啊,有膽就出來和我空手較量!」

  漫天的刀雨停了,耿野丟下木板,喘了兩口氣,卻見海洋站在門口,甩了甩兩隻蒲扇般的大手,鬆動指節,剛硬的臉上露出野蠻的微笑。

  Shit!說錯話了!

  這傢伙那麼大只,和他摔角自己哪討得了便宜?

  可這時再要改口已是不及,耿野只能在心裏暗暗叫苦,卻只能逞強的露出笑容,對他擺了擺手。

  下一瞬,他只覺得自己被一列火車給攔腰撞上,雖然早有準備,他仍被撞得七葷八素,幾個回合較勁下來,差點被這死光頭整得半死。

  不管了,面子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就在他被壓制在地,痛得快受不了,準備舉手拍地投降時,突然聽得天使般的救命話語。

  「耿野、海洋,吃飯了。」

  曉夜從餐廳裏走出來,誰知卻看見那兩個男人像疊羅漢似的在草地上纏成一團,耿野被海洋勒著脖子,整張臉漲得通紅。

  她看著他們,然後眨了眨眼,狐疑的問:「你們在幹嘛?」

  一聽到可以吃飯了,海洋馬上松了手,他站起身對曉夜露出微笑,難得的開口道:「太久沒運動了,他找我練身體。」

  練身體?

  她讓路給這位心情愉快的巨人通過,卻見耿野痛得齜牙咧嘴、面孔扭曲,一副全身筋骨酸痛的模樣。

  「你還好吧?」她笑看著他。

  「妳說呢?」他哭笑不得的一邊旋轉著右臂,鬆動筋骨,一邊朝她走去。

  「你閑著無聊找打挨嗎?」瞧他臉上沾了些塵土,發上也黏著幾根青草,她忍不住伸手替他拍去草泥,但額角的小擦傷卻微微滲出了血,可不是拍拍就能了事,她秀眉輕蹙,試探的以指腹輕碰了一下,「疼嗎?」

  她的動作是如此自然,他不由得愣愣地看著她,任她擺弄,半天沒說一句話。

  「喂,耿野?」這男人傻啦?她在他眼前揮揮手。

  「什麼?」他眨眨眼,兩眼卻仍直盯著她。

  瞧他那傻樣,曉夜嘴角噙著笑,「問你疼不疼呀?傻瓜。」

  「哪里?」他呆呆開口,一臉茫然。

  她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搖搖頭,牽著他的手就往餐廳裏走,讓他在椅子上坐好,翻出之前以防萬一買來的急救箱,替他額角的小擦傷清潔消毒再貼上OK繃;之後她發現他手肘上也有擦傷,便一併處理起來。

  看著眼前動作輕柔的小女人,耿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脾氣暴躁又憤世嫉俗,難免容易和人起衝突,長那麼大,他幹過的架連他自己都數不出來,大大小小的戰役更是不計其數,但從來就沒那個人會在事後如此溫柔的照料他,更何況是這種小到連他本人都沒啥感覺、無關痛癢的小傷。

  連少數幾個關心他的人,也因為早就習慣他和人打架,頂多是丟些紗布、酒精、OK繃給他就很偷笑了,就算是海棠,也很少會替他擦藥。

  但是她照顧他的動作卻如此自然,彷佛這一切是很正常的事。

  她半跪在原木地板上,垂眉斂目地處理他手肘上的擦傷,嫩白的小手在觸及他傷口時,輕得如蝴蝶一般,像是怕弄痛了他。

  她貼上了OK繃,然後抬起眼,黑眸對上了他的視線。

  「很痛嗎?」

  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胸口,他無法說話,只微微搖了搖頭。

  他的視線如此直接,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粉臉微紅的挑眉輕問:「怎麼這樣看我?」

  「妳……」他伸手輕觸她白雷的臉龐,聲音有些沙啞,「好漂亮。」

  她呆了一呆,滿臉酡紅,羞赧的站起身,淬道:「油腔滑調。」

  見她轉身要走,他忙拉住她的手,脫口就道:「我是說真的,我喜歡妳。」

  他說的是如此認真,不像以往那般嘻皮笑臉,她既錯愕又慌亂,一顆心跳得飛快。

  我喜歡妳。

  他的聲音在腦海裏回蕩,一股無以名狀的感覺流竄至四肢百骸,讓她一陣暈然,她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卻只能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妳沒話好說?」他挑眉。

  「呃……我……」她紅著臉,張了張嘴,瞧著他那張幾乎已刻劃在心頭的臉,腦海裏一片空白,下一秒,她終於吐出兩個字:「謝謝。」

  謝謝?

  耿野張大了眼,瞪著她看,他有沒有聽錯,她說「謝謝」?

  曉夜回瞪著他,一張臉紅得發燙。

  天啊,她說什麼?謝謝?

  老天,她什麼不好說,幹嘛說「謝謝」啊?

  她尷尬得無以復加,慌張的抽回手,連忙道:「呃,吃飯了,再不吃就冷了,我去添飯。」

  語畢,她立刻轉身落荒而逃。

  瞪著她倉皇跑進廚房的身影,耿野皺眉,不解的搔搔下巴。

  謝謝?

  什麼意思啊?

  他和她說他喜歡她耶,結果她回答「謝謝」?這是怎樣?謝謝,她很高興他喜歡她嗎?如果是這樣,那她應該回答「我也是」啊!還是說她事實上並不高興聽到這個,因為她不喜歡他?又不好意思潑他冷水,所以只好回了一句「謝謝」?那現在到底是怎樣?她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還是他喜歡她把她給嚇到了?他喜歡但她不喜歡,不喜歡還是喜歡不喜歡歡喜──

  靠!他媽的,怎麼那麼麻煩,搞得他頭都昏了!

  管他的!不想了!

  他咕噥著甩甩頭,爬了爬一頭亂髮,邁開大步吃飯去。

  「謝謝?」海洋把視線從電腦螢光幕上拉到一旁的好友臉上,一臉詫異的問:「你和她告白,結果她說『謝謝』?」

  他上上下下把耿野瞧了一遍,下一秒,他噗地一聲,跟著就忍不住拍著膝蓋哈哈大笑起來。

  「謝謝?哈哈哈哈──謝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殺的,早知道就不要和這死光頭說了!

  「我不是和她告白,我只是說我喜歡她。」瞧這死禿子越笑越誇張,耿野臭著一張臉,指著螢幕催促道:「媽的,你笑夠了沒?資料、資料!」

  「你和她說你喜歡她,就是告白。」海洋露齒訕笑。

  「喜歡是喜歡,我他媽的又不是說──」他一愣,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臉色有些難看。

  「不是說什麼?」海洋嘿笑起來。

  「是不是什麼都不關你的事。」他一瞪眼,厚著臉皮硬是將話題轉開,「你他媽的到底查出個鳥來沒?」

  「你急什麼急,你在人家家裏翻了半天,除了她皮包裏這些假證件,還不是什麼屎都沒翻出來。」海洋哼聲,說歸說,卻還是將視線調回到螢幕上,兩隻大手飛快的敲打著鍵盤。

  說到這個,耿野臉色就更加難看。

  要不是那女人什麼也不和他說,他用得著這樣偷偷摸摸嗎?他不想她再這樣煩惱下去,卻又不願意逼問她,只好暗著來。

  誰知道,她偌大的屋子裏,竟然連一張證明她身分的檔或資料都沒有,沒有相簿照片、沒有往來書信、沒有稅務通知、沒有通訊紀錄、沒有畢業證書、畢業紀念冊,她甚至連戶口名簿也沒有。

  搜了半天,他最後只在她包包裏找到幾張寫著「張淑芬」的證件。

  一開始他還以為她連名字都騙他,但很快就發現這些身分證、健保卡、駕照、行照,統統都是假的,它們全是製作精良、足以亂真的假證件,今天若非是遇到他和海洋,只怕沒有多少人看得出來。

  全部的東西,只有信用卡是真的,不過卻也是以張淑芬的名字去申請的,但也因為如此,讓海洋能經由她提供給銀行的假信用資料一路追查下去。

  嗶嗶,

  電腦發出聲響,一個大紅色的禁止符號突然跳了出來。

  「怎麼回事?」耿野皺眉。

  「駭客。」海洋簡短回答,敲打鍵盤的手指運作得更快。

  「我以為你才是駭客。」他咕噥,不爽的瞪著螢幕上開始跑出奇怪的符號。

  「她的資料受到隱形程式的保護,只要一有人調閱,程式就會自動破壞入侵的主機系統,並回復通知原始程式人。」

  「你現在幹什麼?」他聽得一知半解,只得再問。

  「解決那個想破壞我系統的程式,追蹤對方的位置。」

  他話才說完,整個螢幕畫面突然一白,然後出現英文警告。

  警告,禁止入侵,否則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海洋冷哼一聲,連續敲下幾個鍵盤,畫面一閃,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資料,它們接二連三的不斷跑出,他滿意得正要將其下載,忽然所有資料一條一條開始消失,對方放出的程式病毒不只吞了那些資料,還試圖破壞他的硬碟,若不是他防火牆做得好,只怕整台電腦硬碟都會被全部清空。

  好樣的。

  他冷笑,不甘示弱的再敲鍵盤,開始一一清除這人在網路上設下的障礙,對方還沒上線,他把握時間,靠著那些障礙程式的IP位址,勢如破竹的一路從新加坡、雅加達、東京、洛杉磯、溫哥華追蹤下去,當他追到酉雅圖時,情況又再生變。

  所有的病毒都消失殆盡,螢幕又恢復成一片空白。

  「現在又怎麼了?」耿野瞪著那片空白,開口問:「找到了嗎?還是你電腦壞掉了?」

  「沒,這些位址都只是障眼法。」海洋敲敲螢幕,「看。」

  你是譙?

  螢幕上出現三個英文字。

  「對方上線了。」海洋邊說,邊打字回答。

  一個好奇的人。

  好奇什麼?

  海洋只回了三個字,用中文。

  張淑芬。

  對方沉默很久,將近一分半鐘。

  海洋挑眉,敲了另外三個字。

  鄔曉夜。

  對方立刻敲了一句髒話。

  狗屎!別打這名字,立刻斷線!

  下一秒,螢幕上所有的東西忽然又開始消失。

  「該死!」海洋咒駡一聲,又敲起鍵盤。

  「搞什麼鬼?」

  「對方斷線了。」海洋停止敲打鍵盤,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他眉一擰,倏地用最快的速度伸手一扯,立刻將網路線和數據機扯了下來。

  「哇靠,你幹嘛?」耿野嚇了一跳,搞不懂他在做什麼。

  「你說她可能曾被囚禁?」海洋轉過來看著他,「她的證件也全是假的,對吧?」

  「你是說」耿野臉色一變。

  「她被人追蹤,而且是很全面性的。」海洋面色凝重的說:「幾年前我曾聽說有人寫了一套程式系統,它可以偵測網路上所有流通的資訊,有無加密都不重要,那程式可以攔截所有上線流通的字元,我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因為有人正在用這套系統追蹤你的女人,所以對方才會在我一打出她的名字時要我立刻斷線。」

  耿野越聽臉色越難看,他想了一下,瞪著那被扯下來的網路線,問道:「剛才時間夠人追蹤到這邊嗎?」

  「不夠,我扯得很快。」海洋扔下網路線,看著他說:「不過那是指一般情況,如果我聽到的那個程式系統的傳說是真的,對方就有可能追到臺灣來,確切地點不可能,但區域範圍可能已被鎖定。」

  耿野一陣沉默,眉頭越擰越緊。

  「那位駭客會如此驚慌,可見在追她的人不但手段高明,且勢力龐大,就算不是情治單位,恐怕也很難搞,你最好儘快直接去和她問清楚。」海洋將桌上那些證件收一收還給他。

  耿野接過手,腦海裏思緒飛快的轉,滿臉陰鬱。

  直接去問她?他就是不想逼問她才會這麼偷偷摸摸,但現在情勢所逼,就算那些人追來的機率只有千分之一,他還是得警告她。

  真他媽的該死!

  他沉著臉站起身,惱火的爬著黑髮,往樓下走去。

  海洋挑眉揚聲開口,「阿野?」

  「我知道啦。」他雙手插在褲口袋裏,頭也不回,認命的道:「我會去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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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雖然說是要問,他看著那女人,卻難以開口,一整個下午,他在她附近左晃右晃,一拖再拖,拖到連海洋都忍不住皺起眉頭,頻頻對他使眼色。

  他只是裝作沒看到。

  然後黃昏了,然後夜深了,啤酒屋打烊前,海洋又將他拖到一旁警告他一番,才放他回家。

  小嵐九點就被曉夜帶回去準備就寢,她照顧完那小鬼之後又回來幫忙,雖然晚上客人一樣只有小貓兩三隻,但當他開車載她回家時,她早已累得眼皮都快合起來了。

  其實他也知道該儘快問清楚,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想。

  可惡,她為什麼不自己先說呢?

  話說回來,她又為什麼要告訴他?他又不是她老公,她本來就沒義務什麼事都和他說……

  但這女人和他上床啊!

  耿野利用另一間浴室洗完澡,回到她臥房,盤腿坐在床上,一臉鬱悶的瞪著浴室門,裏頭傳來她淋浴的聲音,要是在昨天,他七早八早就摸進去和她洗鴛鴦浴了,怎麼可能還窩在這裏,可他現在卻半點心情也沒有。

  是啊,她是和他上床沒錯,但她也沒說她喜歡他啊。

  想到這個,她那句「謝謝」又冒了出來,害他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他實在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對這女人的回答這麼在乎,也不曉得他幹嘛要計較是她先主動和他提起那些過往,或是他先開口追問?

  天殺的,他以前又不是沒和女人上過床!

  為什麼這個女人就是有辦法搞得他滿腦子胡思亂想,心裏七上八下的?

  他媽的,他通常只有在對付敵人時才會花腦筋去思考,怎麼可能把時間花在女人身上,可以前他遇到的女人,也沒哪個像她一樣,對自己的事幾乎什麼都不說,雖然他自己也是這樣,但是……

  啊不管啦!反正他就是不爽啦!

  他該死的就是想知道更多她的事情,關於她的一切,她是怎麼長大的,她最喜歡的是什麼,最討厭的是什麼,他全都想知道!

  他不懂在他腦海裏的這些關於她的問號是怎麼跑出來的,但他就是無法停止去想。

  水聲不知道何時停了,她穿著浴袍開門走出來,一邊拿毛巾擦著濕透的長髮,整個人看起來萬分秀色可餐,害他在她經過身邊時,忍不住一伸手就將她拉到腿上。

  「好香喔。」他將臉湊到她脖子上。

  「別鬧了,我頭髮還是濕的。」她笑瞪他一眼,想起身,他卻不肯放手。

  「我幫妳。」他說,一邊拿過毛巾,替她擦起濕發。

  見他自願幫忙,曉夜沒堅持,乖乖坐好讓他替自己擦幹頭髮,可他的動作好輕柔,沒多久她就昏昏欲睡。

  她的長髮又柔又亮,帶著一股淡淡的柑菊香。

  他用毛巾揉擦著她的黑髮,再用手指梳理,她仰起頭,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累了?」

  「嗯。」她微微一笑,星眸半閉。

  他拿來吹風機替她吹幹長髮,柔滑的發絲漸幹,他撩起它們吹幹,再讓那烏黑的秀髮從他指間滑落。

  等到他吹幹她一頭長髮時,她整個人也快睡著了。

  耿野將吹風機收回浴室裏,回到房間時,就見她已像只小貓似的在床上蜷成一團。

  只不過是個女人啊。

  這個和其他的有什麼不同呢?

  他關了大燈躺上床,將她攬進懷裏,她習慣性的翻身偎近。

  忽然間,他知道為什麼了。

  「信任。」他猛然醒悟,看著她的睡臉,喃喃道:「是信任問題。」

  她又打了一個呵欠,沒聽清楚他說的話,不禁開口問:「什麼?」

  「沒……沒有。」

  事情嚴重了!

  他一陣慌亂,卻仍撫著她的背,啞聲安撫道:「睡吧。」

  她用小臉磨蹭了他的手臂一陣子,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才滿意的歎了口氣,再度睡去。

  該死,是信任。

  他希望她信任他、相信他,相信到能告訴他關於她的一切。

  事情真的嚴重了!

  天殺的,看來他這次真的完蛋了!

  彷佛聽見天際響起結婚進行曲的旋律,他等著每次快被女人逮住時,必會湧現的驚慌和逃跑的衝動襲來,但是黑夜裏萬籟俱寂,他沒有跳起來沖出去,也沒有快要窒息的感覺。

  事實上,他根本不想放開懷中的女人,連一滴滴的衝動也沒有。

  她聞起來感覺很對、抱起來感覺很對、親起來感覺也很對,她在他懷中的感覺該死的對極了!

  好吧,算了,他認了。

  暗暗歎了口氣,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唉,這種感覺真是對。

  摸摸她的頭,他看著頂上的天花板,無奈的再歎一聲,嘴角卻不自覺的微微揚起。

  這麼一認,似乎在轉瞬間,腦海裏那些紛亂的思緒全安靜了下來,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他咧嘴一笑,忽然有種無事一身輕的爽快。

  就在這樣身心愉快的狀態下,他擁著美人高高興的進入夢鄉。

  夜,深了。

  月兒高掛,夜風徐徐。

  未幾,一片雲飄來,掩去明月一角。

  就在這時,一聲輕巧的喀咑聲忽然響起。

  多年來在戰場裏訓練出來的警覺,讓耿野在第一時間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疑惑地挑眉,正以為自己錯聽,那聲響又連連輕響起來。

  有人在撬門鎖?

  大門門鎖轉動的聲音在黑夜裏聽來格外分明,若是旁人也許不覺得有什麼,但聽在他這種人耳裏,對方發出的聲音就像拿木棒敲門一樣沒什麼兩樣。

  呿,不知好歹的王八小賊,哪里不好挑,偏偏挑了這一戶上門來行竊。

  他在心裏暗罵兩聲,悄無聲息的下了床,潛行到客廳裏。

  門開了,幾束如線般的紅光忽地冒出。

  紅外線?

  該死,不是小賊!

  他一愣,立刻以最快的逮度用沙發掩住身形,但在那短短一眼之間,他已借著月光看清來人身上全副武裝,他們不只拿著最新式的槍炮,還身穿防彈衣、頭戴夜視鏡。

  搞什麼?

  他皺眉,算了算在半空中亂晃的紅外線。

  一、二、三、四、五,總共五個人,嗯,不對,有六組腳步聲,一個沒帶槍嗎?

  那些人一進門就散了開來,他無聲繞到沙發另一邊,壓低身形,潛進廚房抓了支曉夜的備用手電筒塞在褲頭後,才一個翻滾進入那些人的視野死角,然後再掩至最後一個人的身後,他妙手一伸,無聲抽出對方腰間的匕首,手一翻正要刺向敵人腰腎,突地想起這地方可不是戰場,而是曉夜的家,要是他製造了六具屍體在這裏,她恐怕會和他翻臉。

  心念電轉,他將匕首一轉方向,以刀柄用力往對方太陽穴一敲,立時放到了一個,他接住那人,不讓他倒地時發出聲音,跟著又用同樣的方法往前解決了兩位,拆下他們身上的刀槍,將他們一一繳了械,還順手將那些槍全拆解掉。

  這一切全都只在數秒間發生。

  正當他掩至第四位身後時,對方突然回過頭,他二話不說,抓著匕首一個大步沖上前,右手一旋一回,閃電般割斷了對方的手筋,反手又割下槍帶,左手接住槍身,抓著槍身就往對方腦袋揮去。

  槍托正中目標,那人發出慘叫,滿臉是血的砰然倒下,瞬間驚動了另外三人。

  他暗咒一聲,兩人持槍回身,為免見屍,耿野扔了槍,在同時抓了褲腰後的手電筒打開往那兩人的夜視鏡照去,對方視線一花,一陣慌亂,胡亂開了幾槍。他避開槍口乘機上前,一腳踹倒了第一個,回身再劃斷了另一人持槍的手筋,另一聲哀號頓時響起。

  就在這時,一旁被他踹倒的那人爬了起來,瞄準他開了一槍。

  耿野側身,子彈高速擦過他的臉頰,他一甩手將匕首給扔了出去,直直射進那傢伙扣扳機的手掌。

  他再一腳勾起另一人掉在地上的槍,伸手一抓就拿著槍回頭對準第六個人的腦袋,露齒一笑,搖頭警告,「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那麼做,把槍放下!」

  那傢伙才要舉槍,就發現自己面對著槍口,他嚇得臉色發白,動也不敢再動一下,怎樣也搞不懂自己這邊的人,為什麼在眨眼間全痛苦的倒在地上哀號連連。

  在耿野的威喝下,他立刻丟下槍械,雙手舉得高高的。

  嘿,果然沒被他料錯,第六個人還是有帶槍,不過……奇怪,那槍怎麼看起來不大對勁?

  他皺起眉頭,眼角又瞄到那兩個還有行為能力的又想蠢動,害他忍不住又踹了那些王八蛋兩腳,火大的罵道:「他媽的,還動!我已經退休了!退休!就是金盆洗手!你們這些人他媽的搞不懂退休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眼前昏迷了三個,倒地了兩個,一個被他用槍抵著,他用槍示意那傢伙站到同伴身邊,曉以大義的道:「媽的,算你們運氣好,老子已經『退休』了,這次饒你們一命,回去告訴你們老闆,管他是誰,老子退休不幹了!再來煩我,我就直接殺過去讓他提早見閻王,聽到沒有?聽到了就快滾!下次再來,小心我直接賞你們幾顆子彈!滾!」

  醒著的三個發現自己遇到了高手,本以為小命休矣,一聽他要放生上立刻轉身想溜。

  「等一下!」耿野大喝一聲,用槍指指地上那些廢物,「他媽的,把你們這些垃圾同伴也一起帶走!」

  他們聽了立刻又回身,一人背起一個同伴,眨眼間就消失在門口。

  他冷哼一聲,將槍扛上肩頭,正要到陽臺確定來人都離開了,一回身卻看見曉夜站在臥房門口。

  她一臉死白,兩手緊握著手槍,一雙大眼驚恐的直瞪著他。

  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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