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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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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7 01:32:24
第八百八十章 臟小孩

沒有什麼事情是比走在一個怪味橫溢空氣污濁而且滿地垃圾的廢品回收站里討論世界末日更詭異的了,這里的氣氛讓人感覺自己行走在一個風格鮮明的末世類恐怖片中。大家對此深以為然,尤其是莉莉娜這個審美觀好像不怎麼正常的蘿莉,她宣稱自己從四周的扭曲殘骸中感覺到了一種哥特風格的廢金屬頹廢主義美感,並開始對造成這一切的世界末日悠然神往,用她的話說,在末日之后扭曲出的這頹廢花園簡直是暴力美學的終極奇跡——為此姐姐大人摁著這丫頭打了她三分鐘屁股,莉莉娜給打的哭爹喊娘的。

之前我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毒島冴子應該為她在帝事學院入學的時候接受了體質強化而感到慶幸,因為這里的環境確實不適合普通人生存,在這個由無數廢棄星艦堆積起來的金屬星球上,重力是地球的一點五倍,體質柔弱的女高中生可絕對走不了多遠,而且這里的空氣環境更是惡劣,我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支撐著這個廢墟星球上的大氣層的含氧量,可能是那些戰艦殘骸里面的生態系統在漏氣,也有可能是當地土著修好了大氣發生器——我寧願相信是后者,否則這里的生態環境簡直是太不可靠了,因為初步掃描顯示,這些廢墟中沒有完整的生態圈,植物數量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計,靠生物力量維持大氣含氧量平衡是癡心妄想,而這里的土著居民顯然是和人類類似的,他們需要地球一樣含氧豐富的大氣環境才能生存下去,所以為了他們著想,我寧願他們掌握了修復古代大氣發生器的技術,也別把這里的大氣層建立在那些飛船殘骸里的老古董生態球上。

對了,剛才說到哪了——哦,冴子的體質強化和這里的空氣環境。

這里的空氣環境糟糕透頂,盡管它的含氧量足夠普通人生存,但空氣中充斥著很多雜質,有毒氣體,輻射塵,金屬粉塵,戰艦上的輸能水晶在七十萬年的風化之后形成的懸浮顆粒,還有對呼吸道而言更加致命的有機酸性云,這些危險的東西加上類似地球大氣的其他成分共同組成了我們周圍的空氣環境,惡劣到讓人發指,一個健康人在不帶保護器具的情況下貿然來到這個地方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從支氣管炎一直到晚期肺癌全部體驗一遍,而且視情況還有可能倒在急性呼吸道重金屬中毒等嚴重疾病上……親,還覺得自己居住的城市空氣污染嚴重嗎?來這里深呼吸吧,我發誓以后你就能在福島核電站門口感謝上帝賜予你新鮮空氣和藍天白云了……

體質強化之后,冴子不會受到這些污濁空氣的毒害,甚至她還在某個課外興趣小組中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強化器官,停止呼吸僅依靠無氧化學反應來維持自己的活動,但這並不能阻止她對周圍的惡劣環境表現出極大的不滿,穿著帝事學院高中部的短裙過膝襪的女生制服,她好像感覺四周污染嚴重的空氣正在不斷透過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入侵自己的毛細血管,渾身都不舒服。她用手在鼻子前面揮舞著,哪怕沒有在呼吸,剛才不小心深呼吸了幾口之后給她造成的刺鼻感也讓她忍不住這樣做:“主……兄長大人,這里簡直比喪屍滿布的城市還讓人惡心。”

“確實,看來這里的土著居民要不是和地球人的呼吸系統不一樣,就是他們進化出了鋼筋鐵打的支氣管,”我將身邊的能量護盾張大,將一臉郁悶的冴子和另一邊不斷打噴嚏的八云藍一起籠罩起來,然后抬頭看了一眼懸掛在高處的昏黃燈光,“這個廢墟星球的構成方式簡直太不科學了,塔維爾剛才傳回來信息,說她掃描到包括這個廢墟星球在內的三個大型垃圾堆核心都有很強的能量反應,這說明它們核心的殘骸很可能還在運轉,我真不知道當年在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些飛船會以這樣古怪的模樣堆到一塊,看著就跟萬人坑似的……”

我們一大幫子走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說是道路,其實這里只是一段尚且完整的金屬骨架,這條骨架寬達幾十米,橫跨在兩片堆滿了廢棄金屬的垃圾場中間,勉強算是一條可以稱得上道路的交通路線。運輸機已經被我們扔在身后,反正暫時是用不上它了,而且那被冰蒂斯腦筋抽風砸個破破爛爛的交通工具也實在沒有回收的必要。環視四周,入目之處是一片灰暗的金屬色澤,大塊大塊的合金碎片組成了破碎不堪的大地,視線中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平整地帶,盡管這整個“星球”應該都是這樣的破碎模樣,但我們腳下這顯然是其中最破碎不堪的一塊地方。大大小小的鋼鐵殘骸被隨意堆砌在遠處,形成了數百米高的山丘,這“星球”本來就是無數戰艦堆積起來的廢墟,那些鋼鐵殘骸就好像堆放在垃圾堆上的垃圾堆一樣——這真是個古怪的形容方式,但我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匯了。因野蠻撕裂而尖銳無比的斷裂金屬從破碎的大地中突兀地伸展出來,筆直地指向混沌不堪的天空,在污濁的燈光照射下,如同一只只伸向天空的瘦骨嶙峋的手臂,有一些骯臟不堪的破爛布條被風吹起,掛在那些高指向天空的銳利金屬尖刺上,在高空的大風中獵獵飛舞,看上去好像詭異的海盜旗。

這個廢墟星球上空有著污濁的大氣,空氣質量暫且不論,其厚度倒是比地球大氣層還多一些,由于這個“宇宙”沒有恒星,這里所有的照明都來自人造光源,它們是高高懸掛在大氣層外面的無數個大火球,每隔幾千公里就會有一個這樣的火球掛在天上,散發著讓人不舒服的刺眼白光,這些光源的亮度很高,但舒適性實在讓人不願恭維。

珊多拉觀察了一會周圍的環境,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皺著眉頭說道:“是核聚變堆,非常原始的東西,看來在這里唯一的價值就是發光發熱。”

“我挺好奇它們是怎麼來的,”姐姐大人也指了指天上那些散發著刺眼光芒同時為整個廢墟星球提供熱量的核工廠,“聚變堆和幽能反應爐可是天差地別的東西,這里的土著懂得使用帝國飛船,卻還保留著這些聚變堆,即使僅僅用來照明,這也算很奇怪的現象了。”

我想了想,明白了姐姐大人的意思:“就好像在中科院里用火把照明?”

眾人紛紛表示我總結的十分到位……

盡管環境惡劣氣氛詭異,這里仍然不能阻止我的寶貝淺淺來到新環境之后的探索熱情,在跟著我們老老實實地走了一會之后,淺淺便蹦蹦跳跳地和莉莉娜一起去不遠處的小垃圾山上探了個險,我和姐姐大人叫都叫不住,她們倆活寶就挖塌了一座起碼百米之高的廢舊金屬堆,然后倆人樂呵呵地跑了回來一人手里抱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廢金屬自不必說,更多的還有一些精密的零件,破損的水晶樞紐,甚至還有一個數據終端,莉莉娜好像獻寶一樣把那個數據終端遞了過來,臉上是諂媚的笑容,我捏了捏小丫頭的臉蛋,在數據終端上摁了幾下,后者居然真的亮了一瞬間,不過劃過幾個符號之后就冒煙了。

和這個小玩意比起來,倒是淺淺扒拉回來的幾個金屬碎片引起了珊多拉的注意。

“人工切割的痕跡,而且不是戰斗時候的那種蠻力切割,這兩個角度上的切線是有意為之的,”珊多拉將淺淺拿回來的一塊金屬板放在眼前來回觀察了一下,“沒錯,二次加工……有人將廢墟里面的金屬殘骸回收再生產,而這里,是再生產的東西都徹底報廢之后的垃圾場。”

“嘩,我們還真是降落到了個好地方,你的選址都趕得上琳了。”

這樣無良的吐槽,而且是毫無顧忌地對珊多拉發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流氓女神冰蒂斯。

沒人回答冰蒂斯的吐槽,我們都知道她這不過是閑極無聊了而已。在珊多拉的指路下,我們逐漸向有人類聚居痕跡的方向前進著,為了直接觀察這里的環境,大家選擇了步行,盡管這里的“景色”實在不怎麼樣,但四周那扭曲奇詭的廢金屬還是挺讓淺淺感覺新奇有趣的。

十分鐘的步行之后,眾人來到了這片垃圾場的邊緣,我這才發現原來它是位于一個高地上,“平地”在腳下戛然而止,前方是一個將近九十度的斜坡,在大概一百米的斜坡盡頭,能看到稀稀落落的十幾處燈光,那些昏黃的燈光從一個個廢舊扭曲的金屬板堆疊而成的房屋縫隙中散發出來,說明那里就是所謂的居住區了。

“那個‘希望號’墜毀在火星上的時候我可沒想到他來自這麼個破敗的地方,”珊多拉的發絲間有金色的光暈緩緩流淌,她彎下腰,將手按在地面上,開始掃描方圓數千公里之內的所有智慧生物,“我們好像落在一個特大號的貧民窟里,食物和凈水的執念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還打算躲多久?!”

一路上都在一言不發的林雪突然扭頭看向距離我們大概有三十多米的一堆扭曲管道,高聲對躲藏在管道后面的人叫道。

其實我們一開始就都感覺到附近藏著人了,只不過對方的能量反應實在弱小,所有人都沒有在意,當然眾人里還是有人反應比較遲鈍的,我們一大幫子中唯一不屬于戰斗人員的冴子立刻就驚奇地看向林雪目光所至的方向:“那里還有人呢?”

被這麼多雙眼睛圍觀著,躲藏在廢氣管道后面的人終于藏不住了,隨著一陣衣服在地上摩擦的聲音,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那些亂糟糟的垃圾后面鉆了出來,黑乎乎的臉上只有一雙金黃色的眼睛在閃閃發亮,警惕地注視著眼前的陌生人。

那是一個穿著沾滿油污的粗布衣服,渾身上下幾乎看不出原來顏色,就連頭發都因為常年不洗而被污垢粘成一縷一縷,看身形不超過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他的出現讓冴子驚呼起來:“小孩子?”

注意到面前的小男孩表情十分緊張,隨時可能逃走的模樣,我立刻使用了隱藏武器:姐姐大人,將自家姐姐往前一推剩下的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這是一條所有人都堅信的準則:姐姐大人一出,全世界的熊孩子都將戰栗!

帶著含糖量幾乎能讓人瞬間糖尿病中晚期的暖暖微笑,姐姐大人對不遠處的小孩子招了招手,盡管我認為那個微笑已經足夠讓任何一個熊孩子放松警惕,但出人意料的是,不遠處的小男孩仍然警惕地看著我們,絲毫沒有要靠近的模樣,而且看他緊緊握起的拳頭和微微發顫的腿肚子,似乎對方還在打算逃跑——這讓姐姐大人沮喪地嘆了口氣。

“咳咳,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輕輕咳嗽了一聲,卻把對方嚇了一跳,不過幸好,對方沒有逃跑,然后我又趕緊伸手指了指正蹲在地上試圖騙水銀燈吃鐵絲的莉莉娜,“這個除外。”

莉莉娜頓時彈簧一樣蹦了起來:“老大你不能醬紫!”

水銀燈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莉莉娜的裙角,一米零九的教宗大人當場摔了個狗啃侍,然后倆常年在家里占據身高最低點的小丫頭再次打成一團。

“你們是從大城來的?”

可能是小孩子的打鬧(……)讓對面同屬小孩子的男孩放松了警惕,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們一眼之后,用怯生生的語氣開口了,聲音聽上去有點沙啞,但還算好聽。

對方口中的大城應該是個地名,但我們可不知道在這些漂浮的太空垃圾島上有什麼叫大城的地方,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你怎麼看出來的?”

“只有大城的人才能穿這樣好看的衣服,而且你們身上很干凈。”

小男孩的視線被只有92.3厘米高但卻大呼小叫動靜大的不得了的水銀燈不斷吸引過去,不過還知道回答我的問題,他伸手指了指我們身上的衣服,眼神里有羨慕,也有畏懼。

看來他所說的“大城”是一個上流人群生活的地方,對這個如同周圍的垃圾堆一樣臟兮兮的小男孩心目中,恐怕是大人物才能靠近的地方了,而那里的大人物對他而言多半不怎麼好相與。

我和珊多拉忍不住對視了一下,迅速將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可能具備的社會地位和心態推演了一下,隨后珊多拉向對面點了點頭,表情帶著點可能符合那個所謂“大城”的居民社會地位的冷淡:“嗯,我們是從大城來的,不過這是什麼鬼地方?”

小男孩愣了愣,可能是覺得我們和他印象中的“大城”人不一樣,但像他這樣的小角色不會對這類事情多做思考,他指了指周圍的垃圾場:“這里是e66金屬站,下面是‘冷凝器’鎮。大城的人很少來這種地方,你們是來找人還是找東西?我對這里的環境很熟……”

“你叫什麼名字?”姐姐大人突然上前走了一步,這次,對方沒有后退,“我們只是路過,但可能會停留一兩天,嗯,你不用管我們是干什麼的,不過我們確實需要一個向導。”

小男孩對姐姐大人的“路過”兩字再次露出了和剛才一樣愣神的表情,然后飛快地回答:“我叫格里克,是老格里克家的兒子,也是‘冷凝器’鎮最好的向導!”

說完這句話,名叫格里克的小男孩對我們露出了希冀的目光,這個目光讓我一愣,然后立刻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在討要報酬之類的東西。

這真奇怪,剛才他還被我們這一大幫人嚇的瑟瑟發抖,生怕挨打的模樣,可這時候卻如同一個狡猾的小商人一樣開始和我們要報酬,並且自告奮勇地要做向導,我可以確信,我們這一幫子外人在他眼中肯定是和正常人格格不入的,甚至和他認識中的“大城”人也不一樣,但這個小男孩卻將這些讓人生疑的東西扔在了腦后,現在開始專心致志地為自己謀取一點點好處。

當然,對方有什麼樣的世界觀並不是我關心的,我現在就想著一件事——自己應該拿出什麼樣的貨幣才能讓對方不至生疑,然后乖乖地成為我們在這個廢墟世界的向導呢?

人民幣肯定是不行的,宏世界通用的帝國幣水晶卡肯定也不成——這地方絕對沒有刷卡的地方,韓國人可能會宣布他們的鈔票能在這里通用,但我要相信他們還不如相信莉莉娜的節操。

不過沒用幾秒,這個問題就被聰明的姐姐大人解決掉了,她從隨身空間里掏出一個閃爍著銀光的小金屬盒,隨后向前一扔,小金屬盒便在半空懸停下來,然后飛快地變形成了一個直徑半米不到、長著很多機械手臂、在空氣中投影出一大堆全息圖像的自律機械,就是那種在蓋亞身邊經常見到的機靈有趣的小機器人,最廉價的簡陋工作單位,雖然沒有多少智力而且力氣也不大,但這種自律機械卻能適應任何工作,而且能在極短時間內修改自己的構造,進化出適應新工作的機械手——總之,這是一種挺常見的機器工人,在帝國基地里到處可見,卻沒想到姐姐大人竟然還隨身帶著這種東西,她用這東西干什麼?

“我在隨身空間里放了幾個溫室大棚,”姐姐大人一眼就看出我的疑惑,湊過來低聲說道,“它們負責澆水施肥。”

我:“……”

小男孩的注意力被姐姐大人從空氣中掏出這些東西的舉動給吸引了,但並未表現出震驚的模樣,就和我們猜測的一樣,希靈帝國的空間設備在這個世界並不是不可想象的東西,真正讓小男孩驚呼起來的,是姐姐大人接下來的一句話:“這個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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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一章 小鎮

名叫格里克的小男孩帶著呆滯的表情看著正漂浮在姐姐大人和他之間的那個機械造物,直徑半米不到的小型化自律機械如同一個調皮的小寵物,在空中來回翻著跟頭,它正在熟悉這個陌生的世界,並改變自己的身體結構和能量循環方式以應付當地自然環境下可能的工作條件,這種驚人的適應力和偽進化能力可以讓它成為在普通文明眼中精妙無比的終極機器人,不過在希靈帝國的各種機械設施中,它只是一個管道清潔工一樣的角色,與一個扳手的價值相同。
但似乎對那個小男孩而言,它的價值就不一樣了。

格里克瞪大了眼睛,好像從沒見過這種神奇的機器一樣,這讓我有點擔心,姐姐大人拿出來的東西是不是正好是這個廢墟世界所沒有的,這會讓我們好不容易遇上的這個當地人被嚇跑的,而就在這時,自律機械正好也完成了自己的“快速進化”,它調整了自己幾個機械臂的角度,然后發出含混不清的嘟嘟聲,輕快地執行了姐姐大人給它的命令:向自己的新主人靠攏。

“啊!”

小男孩格里克發出一聲驚恐的喊叫,被突然撲過來的自律機械嚇的坐倒在地,后者立刻在半空急剎車,困擾地繞著自己的新主人轉了兩圈之后,對我們發出一陣有點委屈的嘟嘟聲。

蓋亞制造的這些小機器人簡直是太好玩兒了。

格里克笨拙地從地上爬起來,半空中的自律機械也立刻再度湊上前去,不過這次它學聰明了,沒有撲向對方。而是在距離對方大概一米的地方停下來,嘟嘟地響個不停,小男孩顧不上拍打褲子上的塵土(事實上我很好奇那條褲子究竟還有沒有拍打的必要,看上去它可比這里的地面臟多了),而是愣愣地看著面前那銀光閃閃的嶄新機械,又扭頭看看我們:“一個全新的‘大工匠’?給我?你們一定是開玩笑的吧!我知道,我聽鎮子上的老人說過,大城的人會拿鄉下的小孩子開這種玩笑。我要是碰一下這個會挨打的……”

“不,這是你的了,作為向導的酬勞,”我松了口氣。看來這東西在這個廢墟世界也是存在的,只是它在這里的價值恐怕跟自己印象中那些遍地都是的機器方陣不一樣,“當然。作為交換,我們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別問太多,好好配合我們的問話,別和別人隨便亂說關于我們的事情,這個能做到麼?”

小男孩格里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的眼睛,確認那里沒有狡詐的笑容,然后用有些犯暈的眼神看了正小心翼翼繞著自己飛來飛去的自律機械一眼。最終堅定地點了點頭:“老格里克家的人都是最守信用的,整個冷凝器鎮都知道!”

又來了,那個古怪的鎮子名,這個飄滿廢墟。甚至連星球都由巨大的飛船殘骸堆積而成的世界是如此怪異,不但它的模樣是我們從未見過,甚至它的地名都是同樣稀罕,那個所謂的“大城”暫且不論,這個名字叫“冷凝器”的鎮子是怎麼回事?

“冷凝器鎮是我們給它起的名字,”格里克帶著我們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這條道路可以繞過眼前那近乎九十度而且鋪滿尖銳金屬碎片的坡道並且通往下方小鎮的正門,只是稍微遠一點。“臨時聚落大部分都沒有名字,但這個聚落已經持續了幾十年。所以鎮上的老人決定給居住點起名字,他們查閱了很多資料盤。然后發現鎮子下面的大金屬盤是一個叫做冷凝器的東西,所以他們叫這里‘冷凝器’鎮。我想世界上一定還有更多的冷凝器鎮,因為不少臨時聚落都會建立在和我們鎮子下面那東西類似的金屬平臺上,那些金屬平臺總有幾個也是冷凝器,如果那些鎮子能保持的時間夠長,而且也有一群聰明的老人,它們也可以叫做‘冷凝器’鎮……”

格里克顯然努力想成為一個合格的導游,但或許是他實在沒干過這個,也或許是這個世界壓根沒有旅游業,盡管他努力要用生動的語言給我們講述自己小鎮的歷史,可最終說出來的東西卻亂七八糟的,而且東拉西扯,不過幸好我們也不關心這個鎮子的由來,大家現在最好奇的是這個廢墟一樣的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它的起源,它的居民,它在過去七十二萬年里的滄海桑田——很難以想象這里的土著居民會是七十二萬年前末日戰爭的幸存者,他們在世界末日那麼久之后竟然還在廢墟里殘喘至今,並且過著這樣奇怪的廢土生活,如果不是生命神殿的判斷不會出錯,我是無論如何不會相信這里的居民在廢墟里熬過了末日之后的幾十萬年的。大家來這里的本來目的是尋找維斯卡失落的艦隊,同時尋找七十二萬年前毀滅軍團進攻這個世界的真相,但是現在,這兩個目標似乎並不那麼急迫了,眾人的興趣開始轉移到這個廢墟世界本身上。

“很有趣的想法,概率統計。”

林雪突然看了格里克一眼,用淡淡的語調說道,“給我們說說這地方的情況吧,在大城,像這樣臟亂的地方可是看不到的,我對這地方挺好奇。”

“當然,大城的人有時候確實會對各種采集站和工作站好奇,因為你們平常都不干這個……哦,我沒有別的意思,”格里克輕快地在前面走著,隨著逐漸接近前面的燈光,語氣也輕松起來,“這里是個金屬站,而且是一個二級回收站,你們看到了,這里到處都是切割成小塊的廢舊金屬,它們都是從再度報廢的機器上拆下來的,大家都知道,世界上的資源來自我們腳下的大地。但並不是所有的資源都能拿起來用,而且已經報廢的東西也要想辦法重新使用以避免浪費。這個金屬站就是對各種資源進行收集整理的地方,每星期都會有大船把很多從別的地方收集來的廢舊金屬和需要拆解的資源金屬扔到這里,大人們在工作日對它們進行分揀,把有用的東西送到大工廠或者小工廠里——不過大部分送到小工廠,畢竟這里絕大多數都是更小塊的零件,大工廠不會接收它們。如果是一級回收站的話就不一樣了,他們都處理大東西。有更大的金屬山,山上的一塊東西就比我們身邊的這些小堆子大,甚至有些一級回收站還能從居住點附近挖到能直接用的資源……”

格里克絮絮叨叨地說著他所知道的事情,不過這些東西在我們聽來有點不明不白的。我不好直接詢問他更多東西,只能盡可能根據他的描述來還原一個在廢墟世界中殘喘的社會體系。

水銀燈無聊地趴在我肩膀上,她看著周圍破敗不堪的垃圾堆。忍不住縮了縮身體,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我的腦袋,感覺到那小巧玲瓏的身軀在自己肩膀上來回亂動,我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腿:“怎麼了?”

“笨蛋人類,我不喜歡這里,”

水銀燈低聲說道,“我……討厭這里的氣氛。”

“要回飛船麼?”我大致能猜到水銀燈心情不佳的原因。這可能讓她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盡管那些東西已經被她克服,但驟然接觸,還是會有點不爽的。“乖,聽話。”

“別拿我當小孩子,”水銀燈不滿地敲了我腦袋一下,但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那就更沒意思了,船上都是死板的大兵還有那個到處放分身的科學家,跟你在一起我還能和莉莉娜打打架……”

我:“……”

總覺得家里的孩子教育問題又要成為擺在自己面前的嚴峻問題了呢。

步行了一會之后,我們已經來到了格里克口中那個叫“冷凝器”的鎮子的正門口。說是正門,其實不過是三根歪歪扭扭的合金骨架支撐起來的三角形架子。這個三角形架子被焊接在一圈一米多高、包圍了整個居住區的圍墻上,是這個圍墻的唯一出入口。那些圍墻的材質好像是飛船內走廊的軟金屬內襯,上面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已經幾乎被磨沒的帝國文字,而那個三角形的門則可能來自一個報廢的炮座支架,它足有五六米高,和圍墻比起來顯得有點大的過分。

三角形的大門上出人意料的竟然還有自動門禁系統,十幾條不怎麼整齊的高能光柵攔阻在門前,我認真觀察了一下,發現它們來自門口的兩根高高的柱子,柱子上用不知名的金屬絲綁著很多成對的光束生成器,它們的能源線路則就那麼粗糙地暴露在外面,從低矮的圍墻上搭過去一直延伸到鎮子里面。

一米多點的圍墻,完全外露的門禁能源,還有圍墻上隨處可見的搖搖欲墜的接縫,我不禁想到,究竟要多缺心眼的入侵者才能被這樣的安保系統給攔在外面,平心而論,就這種保安等級,當年跟我一起跳墻去學校外面打游戲的高中同學都能給破解掉,他們安這麼高科技的光柵墻還不如在門口放個教導處主任呢……

格里克對這里簡陋的設施已經習以為常,他只是給了我們個稍加等待的手勢,便從兜里掏掏摸摸出一個小水晶卡來,水晶卡看上去做工很粗糙,似乎不是帝國風格的東西,他把這個小玩意兒在門前的光束發生器上掃了一下,攔截光束便消失了。

“歡迎來到冷凝器鎮——大城的人在這里可是稀客,我們最近一次迎接來自大城的客人還是三年前了。”格里克開心地揮舞著自己瘦小的胳膊,顯然回到家之后他的心情十分愉悅。

我們帶著好奇的感覺跟在對方身后,四周破敗雜亂的環境或許不是那麼讓人心曠神怡,但這個詭異世界給人帶來的新鮮感已經很好地沖淡了這種負面影響。我環視了四周一下,發現這果然是個建筑在一個碩大的金屬平面上的聚落,腳下的“地面”是一整塊合金,合金表面已經粗糙不堪,幾乎看不出昔日的光鮮模樣。隨處可見的是從金屬地面下延伸出來的管道接口或者纜線接口,這些接口被廢物利用,拴上繩索之后成了棚戶區的固定物,用來加固這里隨處可見的鐵板房的房頂。

剛才在高地上的時候我們已經遠遠地看到了這個聚落里雜亂不堪的鐵板房,當時感覺這簡直破敗透了,不過現在湊近了仔細看看——還不如剛才猛一看呢。

我們四周都是那樣的房子:用破舊扭曲的金屬板連接起來,歪歪扭扭的棚戶區。最雜亂的棚戶是用金屬線和柳釘直接綁起來的,一塊塊金屬板之間露出的縫隙足夠讓人從外面一眼看到里面的景象。稍好一點的棚戶則有焊接的跡象,能夠將帝國戰艦上拆解下來的金屬板焊接起來可不容易,或許他們用的是從垃圾堆里撿到的鐳射炮聚焦管,因為我不記得希靈技師在維修飛船的時候還會用到電焊槍。當然也有可能他們找到了一個還能運行的、原本給飛船檢修管道用的自律機械(根據格里克的說法,好像在這里應該叫“大工匠”),這些自律機械倒是能學會任何一種工作。包括把自己變成一個電焊槍。

視野中最好的房子則是一些很整齊的大金屬箱子,我看了半天才分辨出來,原來那是大型飛船上給士兵們準備的居住艙,只不過它們被從船體艙段中剝離了出來,只剩下一個坑坑窪窪的殼子。

我們這些陌生人的到來看來已經引起了鎮子居民的注意,一些穿著打扮和格里克一樣破舊臟亂的大人和小孩從附近的鐵皮房子或者“街巷”角落中探出頭來,遠遠地看著這邊。他們的神色緊張,眼睛中帶著警惕,在看到格里克站在我們身邊並對周圍揮手之后,有一些人嘟噥著什麼退回了屋里。更多人則大著膽子走了出來,但是仍然沒有人靠近,他們就好像看到一輛全副武裝的坦克突然出現在寧靜山村中的村民一樣,對我們這些外來者保持著十足的警惕和好奇,盡管如此,卻始終不敢上前詢問兩句。

珊多拉對這種被圍觀一樣的境遇當然很不耐煩,她看看四周,突然輕哼一聲。然后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轉身回到了家中。

格里克卻對四周的氣氛變化沒什麼感覺。他開始興致勃勃地給我們介紹這個鎮子最重要的地方,那就是鎮中心的圓盤廣場。看來短短一路的接觸已經讓他確認了眼前這幫看上去不好相處的人其實都異常隨和,再加上那個貌似非常寶貴的“大工匠”作為禮物,都讓這個只有十三歲的小男孩放松了警惕,他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空地告訴我們,那里就是冷凝器鎮最好最值得一看的地方:圓盤廣場。

其實也就是一個圓形的空地而已,倒是挺干凈,面積比個籃球場還小,它四周立著四根燈柱,燈柱上的水晶正散發出明亮的光芒,這一切看上去都很簡陋,但在這個臟亂貧乏的地方,似乎這樣一個光潔干凈而且還有充足燈光的廣場就是相當了不起的居民活動中心了。

“看,這就是我們的廣場,每到一周的休息日,大人都會在這個廣場上唱贊美歌,小孩子可以在廣場邊緣玩耍,分得一兩塊糖餅子,”格里克興奮地拉著我(看來他已經看出來我才是這群人里領頭而且最好說話的人了)向廣場中央走去,“今天就是休息日,不過距離聚會開始還有些時間,大人都在準備呢,我今天也要帶著妹妹出來,我還能領六次糖餅子,然后就不算小孩子啦,當然也不算大人,十四歲就要開始從事大人一半的工作,並且停止領取小孩子的食物配額,但對老格里克家的兒子而言這都是小意思,我兩年前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

“你還有個妹妹?”

我隨口問了一句,然后視線落在地面上。

在這個所謂的圓盤廣場的正中,是一個突出地面十公分左右的圓形區域,這個直徑一米的圓形小臺面上,有一個清晰可辨的符號,格外引人矚目。

一個血紅色的三角形徽記。

維斯卡那貓一樣的血紅色豎瞳中劃過了微微的光彩,瞳孔一瞬間收縮成了兩條窄窄的細縫,她蹲下身子,輕輕撫摸著地上那個三角形的血色徽記,良久,掏出一截粉筆來,在上面畫了個棋盤……

“這里的地面很干凈誒,誰陪我玩五子棋?”

貓瞳蘿莉歡樂地對眾人發出了邀請,我們目瞪口呆:“……”

好吧,看來剛才那幾個畫面都是我的幻覺,這丫頭看到自己當年的軍團徽記竟然一點感想都沒有的!

不等我出手,維斯卡已經被潘多拉拽著耳朵拖到一邊家教去了,珊多拉則碰了碰我的胳膊:“這是維斯卡當年那些舊部下的殘骸。”

“或許在搞明白這個空間的狀況之前,咱們應該想辦法查明當年維斯卡在和誰開戰,”我低聲回應道,“讓母艦放些隱形探針下來,全面搜查這個空間里的古代殘骸……對了,珊多拉,假如是別的皇帝手下的軍團徽記你能認出來麼?”

“假如帝國數據庫還在就沒問題,可惜現在說不準了,”珊多拉遺憾地搖了搖頭,“帝國統治區復員遼闊,我當年又不怎麼關心其他皇帝的事情,從沒記錄過他們的軍團徽記。我覺得潘多拉情況得比我還嚴重,她恐怕連隔壁天區的皇帝叫什麼都沒記住過……”

我再一次:“……”

你說當年這倆戰爭狂人都是在何等奇葩的情況下生存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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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小窩

在這個被稱作“冷凝器”的怪誕小鎮中,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看到很多舊帝國的標志性符號,那些用破舊的金屬板鉚接起來的板房外墻上隨處能看到代表它們昔日用途的記錄,有一些是標注著“xx功能區”之類字樣的銘牌,有一些則是代表部隊番號的數字,還有那種血紅色的三角形印記。這個鎮子毫無疑問是用當年毀滅軍團留下來的殘骸建立起來的。

整個鎮子建立在一個半徑大概半公里的金屬圓盤上,就如格里克所說,這是一個冷凝器,根據它上蓋的大小,珊多拉判斷這應該是一艘特種航母上用的零件,鎮子的四周有很多高度異常整齊的坡道,坡道盡頭是一圈高度同樣整齊的高地,這樣的“地勢”可能源于一場從外部降臨的能量沖擊,某種類似星河主炮的武器摧毀了這艘航母的冷卻機組外面的裝甲,留下個環形山一樣的破洞,裝甲下面的冷凝器幸免于難,但仍然留下了大量高溫燒融的痕跡(我們很快就在廣場東側發現了金屬熔化流淌的波紋,證明了這個推斷),而現在,這個環形山一樣的裝甲破洞成了一群拾荒者的避風港。

水銀燈飛到高空向四周看了看,她發現這一帶的整體地勢都有點向一側傾斜,在非常遠的地平線附近,“大地”高高翹起,如同滑躍式的航母甲板,而在另一側的地平線,則是一個近乎九十度角的懸崖,在懸崖邊緣依稀能看到升降機一樣的東西在飛快地上下移動,那邊有連綿成一片的燈光,而且可以看到小型飛行器從懸崖后面沖向遙遠的天空。

水銀燈將她發現的這一切告訴了我們,珊多拉判斷這應該是因為我們腳下這艘航母在墜毀的時候傾斜著插入了廢墟星球,同時巨大的沖擊力削斷了遠方的另外一艘飛船的上甲板,結果留下了一個類似懸崖的地勢,在那個懸崖附近應該還有一個聚居點,看規模比這個鎮子大不少。

身高只有92.3厘米,卻能飛來飛去吵吵鬧鬧的水銀燈讓格里克越來越好奇,他試圖跟心高氣傲的小人偶打個招呼,我也樂得看看水銀燈在這種情況下會作何反應——于是緊接著我們就不得不賠格里克一件新衣服了。

被人偶少女一陣金屬風暴摧毀了上衣,格里克卻沒有一點不高興的神色,反而露出了小賺一筆的表情,好像冒著被千刀萬剮的危險得到一件新衣服對他而言反而是好事似的,他看著自己身后那些刀鋒般銳利的羽毛,很好奇地詢問水銀燈是不是來自大城最新制造的護衛機器人……

之前那些在遠處圍觀我們的鎮子居民被珊多拉用精神暗示趕回了屋子,不過還有些第一時間沒露面的居民沒有受到影響,現在就有幾個看上去已經上了歲數的居民從那些看上去規格更高的居住艙里走了出來,遠遠地對克里克招手。讓他們免于精神暗示的影響是珊多拉刻意為之,我們需要從成年人口里了解到這個世界更多的東西,格里克知道的事情顯然還不夠多。

格里克被一個頭發全白身形微胖的老頭叫了過去,說了幾句話之后,后者便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老頭被拉到我們面前,格里克高興地指著我們對老頭介紹起來:“巴納德爺爺,這些是從大城來的客人,他們雇傭我當向導,想看看咱們的鎮子!”

被稱作巴納德的老頭穿著一身粗麻布的衣服,衣服看上去比其他人都整潔,而且有一些簡單的裝飾品,這可能說明了對方在這個鎮子里特殊的身份,他袖子上被格里克抓出了好幾個黑手印,但前者看起來並不在意,他只是用有些渾濁的眼睛看了我和珊多拉一眼,神色間閃過一點疑慮,然后又將視線落在格里克身后,那個八爪魚一樣的自律機械正在格里克身后咕嚕咕嚕地嘟囔著,偶爾飛出去半米遠又飛快地折返回來,這個嶄新的機器人讓老頭盯著看了足足十秒鐘,不過最終他還是沒多問什麼,只是對我們躬躬身子,顫顫巍巍地說道:“大城的人在這里可是稀客,這個處理廢金屬的小地方有什麼能為你們效勞的?”

如果說格里克由于見識原因會被騙過去的話,那眼前這個看上去至少比我大四圈的老頭怎麼說也不應該同樣這麼容易忽悠過去,我們都知道人的年齡和見識大部分情況下是成正比的,這個老頭不管怎麼想都應該見過很多真正的大城人,而且他臉上也確實出現了疑惑的神色,可盡管如此,對方還是什麼都沒多問,這讓我和珊多拉對視了一眼,稍稍上心。

“我們只是路過,”林雪捂著鼻子,“平常沒見過這樣亂七八糟的地方,你應該理解是怎麼回事。”

老頭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用很小心的語氣說道:“是,是,大城的人會有這樣的想法……格里克,你帶客人隨處走走吧,給他們講講大人們唱贊美歌的事兒,聚會還有一會就要開始了,今天所有小孩子都能得到兩塊糖餅子。”

格里克頓時高興地歡呼起來,用力擁抱了巴納德,然后領著我們去看其余在他心目中非常了不起的鎮上建筑,不過現在我們已經對那些東西沒多大興趣,畢竟這些東西再怎麼特殊也就是一艘被打爛的飛船嘛,我們要是想看,回收爐那邊多的是,各個型號的都有……

“對了,領我們去你家看看吧。”

姐姐大人環視四周,露出些微無聊的神色,然后對格里克說道。

格里克有點驚奇地看了我們一眼,顯然他沒想到來自大城的大人物們竟然還會對平民的生活好奇道想要去棚戶區里看看,但他還記著之前答應我們的事情,于是痛快地點了點頭:“好的,我家就在前面。不過房子很小,恐怕沒法讓你們住……”

剛說完這個,格里克就用力拍了自己腦袋一下:“嘩,我怎麼忘了,大城來的大人們是不會住那種地方的。請跟我來!”

小男孩格里克的房子就在鎮子一側的“高地”上,高地是一個突出地面半米多的金屬平臺,周圍有一圈仿佛柵欄一樣不到半米高的合金支柱,它可能是冷凝器的粒子減速單元所在地,不過現在它原本的線圈和控制終端已經不翼而飛,可能是隨著當年的攻擊而被汽化掉了。就和鎮子其他地方的棚戶一樣,格里克的小鐵板房也是用鉚釘和有線的焊點固定起來的,而且方位歪歪斜斜——整個鎮子所有的房子看上去都沒有規劃,沒個固定的南北走向,開口的方向好像都是隨性而來,這是由于廢墟星球上磁場紊亂,星球本身也沒有自轉方向和正常天體的結構特征,所以這里沒有東南西北的概念,鎮子居民蓋房子完全是按照省力省事的原則來的。

格里克把我們領到房子前,然后上前用力拍了拍房門,大聲叫道:“水珠!水珠!我回來啦!快開門,有客人!從大城來的了不得的客人!”

我發現不管到哪,格里克總是要把“來自大城的客人”這些字眼掛在嘴邊,好像我們跟著他就帶給他無上的榮耀似的,這可能是小孩子的炫耀心理在起作用。隨著格里克的大聲叫門,一塊坑坑窪窪的老舊金屬板從墻上滑到了一邊——天地良心,在那東西移動之前我是真沒看出它是扇門!

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女孩從屋里怯生生地向外看著,她穿著和鎮上其他人一樣的粗布衣服,只不過那身灰撲撲的裙子看起來還挺干凈,小女孩很瘦,這讓她看上去應該比實際年齡小了一點,對方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珠,雖然帶著點畏縮,但看著很靈動,也有符合她這個年紀的好奇,一頭鵝黃色的短發亂糟糟地披散在腦后,看起來好像是剛剛睡醒一樣。

“水珠,給你吃這個!今天回來得早,食物沒吃完——我就等著晚上聚會的時候吃糖餅子啦!”

格里克高興地說著,從那身臟兮兮的工裝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鐵盒子,再從盒子里摸出兩塊灰白色的長方塊來,名叫水珠的小女孩默不作聲地接過那怎麼看都引不起人食欲的東西,飛快地塞進嘴里用力嚼起來,一邊對我們點點頭,閃開身子露出了進屋的空隙。

“水珠不喜歡說話,她平常沒怎麼離開過房子,”格里克對我們尷尬地笑了笑,好像妹妹對來自大城的客人沒有表現出足夠的恭敬讓他感覺十分局促,“水珠今年只有九歲,但已經能干很多事情了,她是個勤勞的姑娘,附近大鎮子上的神父都誇獎過她呢。”

格里克的小棚屋不大,就和四周所有的房子一樣,是單層結構,幾塊從飛船走廊殘骸里拿出來的成型金屬板圍成一個不規則的框子,上面再用同樣質地的金屬板和紡織物、軟材料堆成房頂,就這樣簡陋的小屋,里面還用鐵皮和布幔格成了好幾個隔間,我們這一大幫子人一進去,立刻讓“客廳”里擁擠起來,甚至轉身的空間都沒有,冰蒂斯受不了這樣逼仄的環境,拉著神族條子五人組出去之后才讓空間顯得寬敞了一點,然后藍也跟著出去了,作為一個有一大堆尾巴的大狐貍,要在這樣的環境里轉身確實是場災難——而且格里克看著她那一大堆尾巴頻頻發問也讓這個倒霉的妖狐女孩困擾不已。

我們帶著好奇看著這個簡陋的小窩里的一切,這里的東西讓人眼熟,卻又莫名其妙,眼熟的是它們基本上都帶著帝國的痕跡,比如那些有著帝徽的容器——它們是用截斷的能量管道做成的,還有用“多態奧蘭克水晶”做成的鏡子和燈罩,很多家用物品都很容易就能看出它們是用飛船上的廢料加工出來的,而莫名其妙的地方則是它們中有一些東西讓人搞不清用途,在我和珊多拉看來,那些就是早應該扔進回收爐的破爛,但它們都堆放在房間里,和日用品擺在一塊。

格里克注意到我們的視線,立刻撓著頭發解釋起來:“這都是我從金屬站里回收的,看上去很有用,但大船上的人不收這些東西。對了,你們看看這個!”

格里克說著,突然眼睛一亮,就好像急著向外人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子一樣,飛快地跑到屋角,從一堆破銅爛鐵中翻出一個小金屬盒子,這個金屬盒子雖然有點破損,但整體結構還很完整,上面的水晶組件光潔發亮,那顯然是被精心擦拭過的。

“這個是我從很遠的地方找到的,幾乎到了另外一個金屬站的領地,它還有能量,只要這樣……”格里克興高采烈地為我們演示著,在那個金屬盒上擺弄了幾下,它的水晶組件就突然閃亮起來,緊接著,一副全息畫面突兀地出現在半空中——原來它是一個便攜式的全息投影發生器。

由于故障,空中的全息畫面抖動個不停,而且只有下半截圖像,一大群士兵正在列隊前進,但我們只能看到那些排列整齊的腿,畫面隨著鏡頭推移逐漸移動到這支軍隊前方,在越過一大堆腿之后,出現在鏡頭前的是這支部隊的領袖,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看上去只到周圍士兵腰部的小小身影,這個身影扭過頭來——然后畫面就到此為止了。

我出了一腦門子冷汗,心說幸好畫面到此為止,要不維斯卡七十二萬年前的大頭照就要跨越時空出現格里克眼前了,這真是一件特別悲涼的事情,畫面只有半截,維斯卡的小腦袋還是完完整整出現在鏡頭前面,我已經看到小丫頭眼圈泛紅了。當然也有可能沒紅,她眼睛本來就是紅的,不過潘多拉正在磨牙倒是真的。

在我們到處張望,和格里克閑聊的時候,名叫水珠的小女孩始終安靜地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嘴里用力嚼著格里克交給她的灰白色的長方塊,那東西想必就是在這個世界居民日常的食物,我看到不遠處的桌子上還有幾塊類似的東西,它們形狀統一,毫無氣味,雖然沒嘗,但我敢保證那些東西色香味一個都不占。根據pl15之前的匯報,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農業體系,也沒有其他能產生天然有機物的產業,所有土著日常的生活資料都來自廢墟中發掘的東西和一些古老的大工廠,那些大工廠看上去是從大型飛船的生態維持系統中拆出來的,或許它們就是這個世界淡水和食物的來源,小女孩“水珠”嘴里的應該就是這樣用機器合成出來的人工有機質吧。

姐姐大人憑借著無與倫比的親和力,終于和那個有點膽小的小女孩說上了話,姐姐用“大城的人不吃這種東西”為理由詢問了小女孩嘴里的食物來源,水珠對外面世界的了解顯然比格里克還要少,她一下子就被姐姐大人騙到了,然后告訴我們,所有的食物都來自鎮子里的食物合成機,但合成機用的原料要從更大一點的城市里買,那些原料的最終源頭是一些古老的“遺產工廠”,一如我們所推測的那樣,食物和水在這個世界完全是用機器合成出來的,就和大氣層一樣。

一個建立在死亡基礎上的世界,自然只能用機器維持下去。

格里克正在屋子的角落里和他的新伙伴交流,所謂的新伙伴,就是我們送給他的那架自律機械,由于后者總是嘟嚕嘟嚕地發出聲音,格里克干脆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嘟嘟,沒有多少思考能力的自律機械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並在這個窄小逼仄的小屋中重組自己的工作指令,先進的“不固定式結構體技術”讓它在短短幾分鐘里就了解了自己的新工作定位並和格里克的腦波建立了初步連接,現在它正在新主人的指示下飛快地將幾個破碎不堪的金屬疙瘩重組成一個步兵用幽能護盾發生器,如此神奇的工作效率讓格里克興奮地叫了起來,他開心地指著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將廢品堆煥然一新的自律機械對我們嚷嚷:“看吶,嘟嘟絕對是我見過的最棒的大工匠,鎮子上的兩個大工匠都沒它靈活,我要把這個帶給巴納德爺爺,有它幫忙分揀金屬,鎮子就能發展起來啦!”

“這可是你的寶貝,你要把它送給別人?”

珊多拉驚奇地看了格里克一眼。

“不是送給別人,是讓鎮子使用,”格里克認真地更正道,“這樣的東西應該讓集體使用,因為工作效率就是法律,贊美歌里就是這麼說的,‘我們工作,前進,戰勝一切,效率是古代神使留給我們的美德,他們賜予我們取之不盡的資源,讓這個世界如天國般幸福’,不過我想‘嘟嘟’仍然是我的東西,按照習俗,集體只能使用它。”

格里克用非常奇怪的聲調為我們唱了一句所謂的“贊美歌”,然后又突然看向這邊:“對了,大城里的人也是這麼唱贊美歌的吧?我聽說大城在聚會的時候可比鎮子熱鬧多了,你們有能覆蓋整個城市的大護盾,慶祝的時候就把很多漂亮的景色投影在護盾上。”

他這個問題太突然了,我們幾個哪里知道什麼大城,珊多拉甚至壓根就沒打算搭理這個小男孩越來越多的問題,不過幸好,就在我想不出該怎麼忽悠的時候,從外面傳來了一陣熱熱鬧鬧的聲音,有個大嗓門在諸多嘈雜中格外響亮:

“嘿,嘿!快點兒!該唱贊美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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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 贊美歌透露的信息

“嘿,嘿!快點!該唱贊美歌啦!”

從門外傳來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格里克和我們的談話,他高興地站起身子說道:“哈,聚會開始了!水珠,快點,準備出門了。”

名叫水珠的小女孩放下嘴里剛吃到一半的、硬邦邦的食物,小步跑去開門,這確實是個不喜歡說話的孩子,從剛才到現在,她都是一個人躲在距離我們最遠的一個角落吃著自己的東西,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我們這些陌生人,只有姐姐大人才算成功和她聊了幾句,我們只能從格里克口中了解關于這個小家庭的事情——只是出于好奇而已,我們很好奇在這個扭曲的世界中,像格里克這樣最普通的兄妹倆是怎樣生活的。

“格里克,你的父母呢?家里就你們兄妹兩個?”

冴子不經意間想起了這個問題,因為從一開始我們就沒看到這個小家庭里有大人,據說今天是鎮子的休息日,所有平日里要在金屬站上工作的大人在這天都會在家休息,可到目前為止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只有一個不怎麼說話的小女孩——格里克的父母呢?

“媽媽在很早的時候就離開了,我五歲那年,她在重元素制造機那里工作,結果感染了,”格里克表情有點黯然,不過並沒有太多傷感,想來他在很早的時候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爸爸也已經有兩年沒回家了,不過他可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格里克提起自己那個兩年沒回家的父親,臉上反而立刻帶起了自豪的神色:“他在大船上工作,甚至坐著飛船去過世界盡頭的‘小三角島’,從那里找到了一個嶄新的矢量發動機!小鎮子里出來的人能去大船上工作可不簡單,幾個月前我還收到了他的消息,他要到大軍艦上工作,只要干滿一年,我們家就是上流社會的人了。不過最近倒是收不到他的消息了,聽人說在軍艦上工作是不能隨便和外面聯系的……”

“哥哥,我們該出去了。”

水珠細細小小的聲音打斷了格里克有點興奮的講述,這個瘦瘦的女孩穿上了件鮮艷一點的裙子,衣服的材質看著有點像塑料纖維,泛著光澤,看得出來,這應該是這個小家里最好的幾件衣服之一。

圓形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很多成年人,我大致環視了一下,視線里大概有一兩百人,這個聚落果然不大,這一兩百人就是鎮子上所有的成年居民了,他們都穿著顏色暗淡色澤陳舊的粗布工作服,身上筋肉扎實,有著常年在金屬站里干體力活鍛煉出來的健壯體魄,甚至女人也是一樣,他們自發地圍繞廣場中央形成了幾個圓圈,和廣場中央那個帶有血紅色三角徽記的金屬臺面保持著距離,而之前有一面之緣的巴納德老人就站在那個三角形徽記上,看來他果然是這個鎮子的鎮長一樣的角色,至少是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所謂的“贊美歌慶典”就是由他主持的。

十幾個年齡從四五歲到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在圓形廣場外緣跑來跑去,如同過節一樣高興,他們大呼小叫,打打鬧鬧,個別大膽的甚至會趁著大人不注意突然鉆到廣場里,在大人們腳下鉆來鉆去,然后被各自的家長喝罵一聲扔出圈外:唱贊美歌的時候,小孩子是不能入場的,他們只能在外面玩耍。

淺淺被這樣新奇另類的活動吸引了注意力,在外面上躥下跳地也想進去,而冰蒂斯比我們的行動力還強,她早就領著神族條子五人組占據了廣場最中央的位置,在那里的鎮民們不自覺地空出了一個很大的空地,可卻沒有一個人將注意力放在五人組身上:顯然莫妮娜已經用神力扭曲了那片地方,讓周圍的人對自己視而不見。

淺淺立刻就大呼小叫著加入了五人組的圈子,還拉著八云藍和一臉興致盎然的毒島冴子……

格里克對我們中突然“消失”了好幾個人感覺很莫名其妙,因為他也是被莫妮娜的力量影響到的凡人之一,不過小孩子的天性終究沒讓他在這方面思考太多,很快,幾個年齡和他差不多的孩子就跑了過來,邀請格里克和水珠參與他們的活動,格里克這次仍然不忘滿懷自豪地對自己的朋友介紹“來自大城的客人們”,這幾乎都成了他見到鎮子上的居民之后條件反射的幾句話,而水珠在被一個女孩子叫走之前扭頭看了莉莉娜一眼,滿懷期待地問道:“要一起玩嗎?”

莉莉娜表情瞬間就呆了:“……哈?”

“帶上這個洋娃娃……”水珠又怯生生地指了指正趴在我肩膀上打瞌睡的水銀燈,后者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反應了幾秒鐘之后開始瘋狂折騰我的袖子並試圖拔掉我的腦袋,嘴里嚷嚷個不停。

格里克這個妹妹真是口出驚人,我十分擔心她下一步就要邀請潘多拉和維斯卡參與到一幫小丫頭片子的游戲中去,那絕對是足以引發世界末日的災難開端,沒有什麼能比被一群平均年齡十歲的小丫頭片子當成同齡人來邀請更能激發潘多拉內心深處的怨念之魂了——長一米二容易麼?眼瞅著營養不良的水珠都快跟她一樣高了!

為了拯救這個世界,我趕緊找借口讓格里克帶著他妹妹去陪熊孩子們,原地留下了已經陷入怨念中的莉莉娜和仍然在瘋狂咬我頭皮的水銀燈,一米零九的最大主教悶悶不樂地嘟囔著,身為多少億信徒的精神支柱,剛才竟然被一群熊孩子邀請了,這對她而言絕對是奇恥大辱,小丫頭咬牙切齒地碎碎念了半天,突然站起身來氣勢滂沱:“不行!這副模樣簡直是太不利于行動了!珊多拉姐姐你幫忙干涉一下,我變個身!”

莉莉娜說的變個身我們是明白的,她隔三差五就會變個御姐變個少女變個少婦之類的形態去外面晃蕩,但也就是外表偽裝一下,骨子里仍然是一米零九的家伙,珊多拉幫忙干擾了一下周圍普通人的感知,莉莉娜就在一陣綠光中變成了個身高一米七零長發及臀花枝招展的御姐,還專門給自己換了個從吉安娜那里拷貝過來的表情包,然后就一蹦一跳地……

跑過去找那幫小丫頭片子跳房子去了。

我們:“……”

敢問你長高六十多厘米之后再去找那幫小丫頭跳房子有任何意義麼?

“哈哈!那個傻瓜!”

水銀燈在我肩膀上笑的幾乎要抽過去,然后旁邊就又是一陣光芒閃過,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看到一個一米七左右的高挑女孩從眾人身后不知什麼時候升起來籠罩視線的黑色影幕后面走了出來,她還長著一張潘多拉稍微長大一點之后的臉——這是潘多哥斯拉出來了。

“我們去找莉莉娜!”

從合體版的“潘多哥斯拉”嘴里發出了潘多拉姐妹重疊在一起的雙重嗓音,合體之后一米七的矮冬瓜看著遠處變身之后同樣一米七的偽蘿莉,眼神中那個寒風料峭啊,姐姐大人趕緊提醒了一句:“千萬記得趕緊回來,你們就能合體五分鐘……”

“現在是十分鐘了!”

雙重矮冬瓜頗為得意地看了自己的身體一眼,然后邁步走向莉莉娜的方向,不過剛走了兩步就折返回來,以迅雷不及掩耳到鈴兒響叮當好厲害之勢在我臉上啄了一下,方才揚長而去……

要說平常潘多拉和維斯卡在自己身上蹭蹭啊什麼的倒是很正常,可她倆合體之后還湊過來來這麼一下委實讓人反應不過來,于是我當場就楞了幾秒,而就在這幾秒鐘里,水銀燈在干什麼呢?

她毅然決然地暴走了……

一個莉莉娜突然化身御姐在她面前華麗麗地出擊還不算什麼,甚至小人偶仍然有興致吐槽那個偽蘿莉女神官惡意賣萌裝嫩跳房子的行徑,但緊接著就看到全家最鐵桿的矮冬瓜也變成了個一米七高的組合體那就不一樣了,看著自己雷打不動的92.3里面身體,小脾氣上來的人偶少女開始撒瘋胡鬧咒罵咬我腦殼,我還得手忙腳亂地哄孩子:“小燈乖啊,暫不羨慕她們,你忘了你還有個一百多米的形態?”

水銀燈一想也是,但第二想就壞事了:“那不還有兩萬多個半米多高的嗎?!”

眾人:“……”

熊孩子的日常生活簡直是太讓人頭大如斗了。

這時候,這個古怪小鎮的集會活動已經要開始,參加活動的是全鎮的成年人,他們以鎮長為中心圍了個圈子,而那個巴納德老爺子則正在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說著什麼,他手里捧著一個老舊的信息終端,終端散發出的微光在他臉上投下了藍盈盈的微光。我們剛來到這里的時候還是傍晚,但現在時間已經入夜,這是我們在這個廢墟世界見到的第一個夜晚,和這空間里的其他東西一樣,夜晚也是人造的:天空那些整齊排列的大型聚變反應堆逐漸暗淡下來,一直暗淡到用肉眼都能毫不費力地觀察它們四周那些用于產生強磁場的金屬環,四周的光線隨著逐漸變暗,鎮子上的路燈適時亮起,最明亮的燈光則是這個圓形的小廣場,它四周的幾個燈柱正在發出低沉的嗡嗡聲,頂端的發光晶體愈來愈刺目,讓這里顯得如同白晝一樣。

幾個身體壯實的男人將一個音響裝置搬了出來,它看上去是艦橋上用于廣播的大型共鳴系統,不過被用粗劣的手法進行了改造,用很多亂七八糟的連接線和巴納德老爺子手中的數據終端連接在一起(好像那東西的網絡功能壞掉了?),這曾用來給艦橋廣播的大東西現在只能發出音量嚴重不足而且跑調的音樂聲,聽上去嘶啞難聽,甚至不成曲調,而鎮子上的居民們就在這樣的配樂中帶著喜慶的神采齊聲歌唱起來:

“……贊美古代的神,創造了這個世界,贊美古代的神,賜我無盡財富,他們為我們留下一切,讓我們永遠豐衣足食……他們用美好的資源堆砌了整個世界,一切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們用無窮的能量澆灌宇宙,讓我們永無黑暗之憂……”

一百多個五大三粗的金屬站工人大合唱,而且還用那種從第一個音符開始就不在調子上的東西做伴奏,再加上它的歌詞又是那樣繞口且毫無韻律,這贊美歌的悅耳程度當然可想而知,但每個人都很投入,似乎他們是真的在滿懷感恩的心來贊美這個“美好”的世界,我和珊多拉面面相覷地聽著四周怪腔怪調的合唱聲,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而聯想到這個世界其實是當年維斯卡一場毀滅戰爭所產生的殘骸,我們又覺得除了不好意思,還有一陣陣詭異的感覺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候,贊美歌已經唱到了最后幾個小節,這最后的幾句話卻一下子引起了我和珊多拉甚至是姐姐大人的注意:

“……世界的珍寶隨處可見,神使的遺產無窮無盡,我們有輝煌的機器,能汲取清潔的水和神聖的食物,但這一切都是恩賜,我們才應謹遵教誨……不能離開世界,不能離開家園,不能離開宇宙,在神的邊疆之外,是無盡的黑暗和破碎,我們因屏障的保護而得永享天堂,但背離教誨將招致災禍!遠離三大星者將舟車勞頓,遠離大墟環帶者將顛沛流離,遠離風暴海洋者將粉身碎骨!

贊美神明!”

這亂七八糟韻律古怪而且毫不對仗的贊美歌在一陣贊美神明的歌頌中結束了,姐姐大人則湊過身子,低聲對我說道:“看來在這個世界,探索那些廢墟帶之外的地方是被禁止的。”

“而且是作為一種宗教力量來禁止,在這種社會體系里,宗教的力量恐怕是最有效的束縛手段了。”耳邊響起了一個清脆悅耳但有點陌生的聲音,我一扭頭,卻看到御姐版的莉莉娜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而且毫無自覺地趴到了我的背上,頓時,那溫軟的觸感就讓我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主要是旁邊珊多拉一瞬間微妙起來的眼神讓人壓力巨大,我二話不說就在莉莉娜腦袋上敲了一下,把她打回了一米零9的原型:軟玉溫香雖然是種享受,但你得看是誰的軟玉,莉莉娜這個奇葩丫頭絕對不是理想的福利放送官,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但我有一萬種理由可以證明莉莉娜其實是王水做的——相信她你就等著連骨頭都一起被丫化掉吧!

“嘁,老大真不解風情,人家這麼楚楚動人的身體塞給你都不要啊,”莉莉娜揉著腦袋上的包,用一米零九的悲催身高仰視著這邊還送上一個嫵媚動人的白眼,然后在珊多拉越來越有魄力的注視下丫才正經起來,“這很容易看出來吧,三大星指的就是這個空間中央地帶的三顆最大的廢墟星球,大墟環帶指的是空間中飄蕩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飛船殘骸以及殘骸堆積起來的浮島和衛星,至于風暴海洋,毫無疑問就是總旗艦目前停泊的地區,那層零點三光年厚的幽能富集帶。對廢墟星球和大墟環帶的探索和開采都是被允許的,但離開大墟環帶向風暴海洋探索就會受到警告,至于深入風暴海洋甚至試圖穿過那里——當地的教會詛咒那種人會粉身碎骨,這可了不得了。”

“但是我們從墜毀在火星上的那艘永恒母艦上得到的日志里面有很多位于幽能富集帶的坐標,”珊多拉摸著下巴表情凝重起來,“也就是說,那艘船還不一般吶。”

“現在我把事情聯系起來了,”姐姐大人想起了什麼,提示我們道,“還記著飛行日志里面那段視頻麼,它提到飛船正在遭受一些狂信徒的攻擊。”

“可能是這個世界的宗教力量在攔截試圖離開本宇宙的先驅,”我恍然大悟,“這樣一來,我們總算搞明白那艘飛船是因為什麼被擊毀的了。”

“但那對咱們沒什麼意義,不是麼,”珊多拉聳了聳肩,然后挑起一縷金發在手上纏來纏去地把玩著,“我不關心那艘船是因為什麼被擊毀的,我只想知道這個世界是生成原因,還有當年維斯卡在這里和誰打仗……看看這個宇宙的殘骸規模,飛船的碎片甚至形成了好幾個星球,很可能當年維斯卡的小半個毀滅軍團都折在這里了,而這麼大規模的戰斗必然不是一次簡單的遭遇戰……而且將這個空間和虛空隔離開來的那層屏障也讓人很好奇,舊帝國時代絕對沒有這種技術,最起碼我沒聽說過,七十二萬年前在這里爆發的戰爭不但摧毀了一個宇宙,還留下一個到現在都解釋不清的網狀結構,這真讓人好奇呢。除此之外,這個宇宙的土著居民是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毀滅軍團的殘骸堆里並且崇拜維斯卡的遺產,他們是否是舊帝國某個皇帝的附庸種族甚至是維斯卡的附庸種族?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讓人好奇啊。”

珊多拉的話引起了我們幾個的一致同意,確實,隨著在這個廢墟世界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對這里的“末日后生活”愈發了解,我們的好奇心也在逐漸被調動起來,珊多拉提到的這些東西還只是引人好奇的一小部分,只是現在確切的情報實在太少了,要想搞明白七十二萬年前的真相,恐怕還需要些日子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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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7 09:56:31
第八百八十四章未能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

這個廢墟世界確實充滿了讓人著迷的秘密,這充滿了探險和解謎元素的世界讓淺淺那個活潑的丫頭雀躍不已,並讓她決定親自打探情報,為了這個宏偉的目標,她已經成功和當地好些個熊孩子打成一片,並用自己二十年積累下來的無數幼稚游戲贏取了當地孩子王的寶座,現在她正忙著跟那幫熊孩子翻花繩呢……

我當然也對這個世界深感好奇,不過我所關心的地方絕對比淺淺高端。

我想知道,七十二萬年前的這個宇宙和遠在另一個世界的地球,是否曾命運相交……好吧,這句話文藝了,其實我就是想知道當年維斯卡是不是同時把兩個地方給干翻了——兩個地方,一個是廢墟宇宙,一個是地球上的亞特蘭蒂斯古文明。

七十二萬年前,維斯卡正在地球上興致勃勃地摧毀亞特蘭蒂斯文明,和一群科考隊打的不可開交,而也是在同一時間,她的毀滅軍團在這個宇宙發生了慘烈的戰斗,導致一個宇宙毀滅,無數的戰艦殘骸甚至堆積成了恒星系,這兩件事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誰要是說這兩件事一點關系都沒有我絕對願意拎板磚掀丫前臉兒。

我突然想起了一個讓人在意而且已經被忽視了很久的小細節:當初我們帶著維斯卡發現壁壘星的秘密的時候,她發現壁壘星的殲星武器還處于鎖定待擊發狀態。這說明當年它的主人是在一個命令還沒來得及下達的情況下突然離開了操控臺,甚至連安全關機都沒顧上,再聯系亞特蘭蒂斯數據庫中的各項記載。我們很容易就能判斷出當年維斯卡是在對亞特蘭蒂斯滅絕戰爭的末期突然離開太陽系的,也正因為如此,她才給地球留下了用來傳頌古代神話的幸存者——否則以這丫頭那恐怖的戰斗力和她那些兇殘的軍隊,在地球反抗力量土崩瓦解之后。將整個星球燒成一團高碳物難道還用多花一秒鐘麼?

對當年維斯卡的突然離開,我們一直以來都將其歸結于她的瘋癲,但現在看來……

難道是同時期發生在這個宇宙的大戰讓她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游戲”麼?

只可惜,本來應該最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的人現在卻比我們還糊涂。維斯卡對自己瘋癲年代的事情記的亂七八糟,就好像當初到地球生活了那麼長時間她都沒發現頭頂上的月亮就是自己另外一個身體,她也對這個宇宙的事情忘了個精光,她甚至不記的自己的毀滅軍團打過什麼仗,更不知道它們是在哪里產生了這樣誇張的損兵折將,當看到這個小鎮子上出現自己軍隊的徽記之后,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用粉筆在上面畫了個五子棋的棋盤——你說這丫頭都奇葩成這樣了。我還能指望她什麼呢?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我也不太願意強迫著維斯卡回憶當年的事情,畢竟她是好不容易才從那些黑歷史中走出來的。

冷凝器鎮的聚會其實相當無聊,就連淺淺都在他們唱完贊美歌不一會之后就失去了和小孩子們玩耍的興趣。但那些參加聚會的鎮民自己卻顯得十分快活。在這個只有廢墟的世界上,人們的生活被壓制在一種極端單調的狀態下,尤其是這里的底層人民,去金屬站上分揀廢品,對從各地收集來的破損零件進行粗加工,然后回家吃那些毫無味道的合成食品和合成水,一覺醒來就是第二天的工作,這就是這個世界絕大多數普通人一生全部的事情。而每次休息日的時候休息半天,晚上聚在一起唱贊美歌。互相感嘆一下這個世界是多麼美好,這就成了他們偶爾閑暇下來的唯一娛樂。

這是一幅對我和珊多拉而言非常荒誕的畫卷。平心而論,我們幾乎想象不出比這個廢墟世界還要前途無光未來坎坷的地方了,這個建立在屍骸上的死亡空間陰沉壓抑,讓人絕望,可是生活在這里的土著們卻覺得這個世界如此美好,他們早就忘了擁有陽光和花草的真正世界是什麼模樣,反而以為四周這無盡的廢金屬堆積場就是天堂……

今天是鎮子上難得放松的時間,本來在這個世界,就連小孩子也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從事勞動,不過今天,他們能徹底放松,而且還能分得糖餅——那東西恐怕就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奢侈品之一了,至少對于小孩子而言,那是無上的美味,我看到以格里克為首的一幫小毛孩子正聚攏在唱完贊美歌之后去一旁休息的一個身材粗壯的中年女人身旁,后者從一個大口袋里面摸出很多巴掌大的白色圓餅分發給這些小孩兒,引發了一陣陣歡快的尖叫。

那個名叫巴納德的老人在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后卻徑直向這里走來,非常明顯,他的目標是我和珊多拉,這讓我們倆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

“唱贊美歌總是讓人愉快的,能讓人忘掉工作上的疲勞,順便想起這個永恒的世界是多麼美好,”身材有點微胖,但很有一種老年人的樸實穩重感的巴納德帶著淡淡的笑意站在我們面前,扭頭看了看正在歡呼雀躍的孩子們,“不是麼?”

我和珊多拉不知道這個老頭是什麼意思,只能隨意敷衍地打了個哈哈。

“格里克從沒去過大城,”巴納德慢悠悠地說著,臉上的表情古井無波,“他只是從鎮上大廳的屏幕上看過那里的景象,和很多孩子一樣,他對大城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象,但總體來說,大城確實是這個世界最好的地方……從大城來的人也是能讓很多人尊敬的。”

巴納德好像是漫無目標地閑扯著。就如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遇上了談得來的陌生人之后突然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地講述自己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陳年往事一樣,但就連再遲鈍的人這時候都應該看出來了。對方要說的顯然不僅僅是旅游業和大城風光……

“大城的人只在這個鎮子上出現過不到十次,格里克更是只遠遠地看到過他們,所以他恐怕對真正來自大城的人不怎麼了解……”巴納德東拉西扯了半天,就在我和珊多拉都要失去耐心準備打斷對方的時候。他總算說到了正題,“你們說自己是從大城來這里游玩的……這不可能……大城的人不會有這個興致,哪怕他們對荒涼地區有再多的好奇心,也頂多會坐著飛行器遠遠地掃一眼。所以。對荒涼區感到好奇而過來游覽這樣的話,也就格里克那樣滿腦子幻想的小孩子會相信吧。”

巴納德終于說出了他對我們的質疑,顯然對方並不相信我們公開的身份,他說的挺有道理,畢竟愛好觀察螞蟻窩和自己住在螞蟻窩里面確實是兩碼事,你說就這個一兩百居民的小鎮子游覽個毛啊——也就騙騙小孩子了。

不過即便身份出了問題,我和珊多拉也沒什麼可頭疼的。本來我們也只是想隨便找這個世界的居民接觸一下,大致了解這里的情況而已,通過和格里克相處這半天,差不多該知道的也知道了。身份“敗露”與否對我們而言無所謂,只是有點可惜,格里克那個小孩其實還挺討人喜歡的,雖然有時候好奇心太強了點,但他那股子在艱苦生活中磨礪出來的虎勁兒卻讓人刮目相看,而且他的單純和熱心腸也是個寶貴財富——這年頭如此實心眼的小孩子可不多見,據說現在小學生三年級就開始互相寫條兒,五年級就知道拉幫結派搶女朋友或者搶男朋友。有個別人甚至剛剛一米零九就敢籌劃著顛覆世界了,你說這年頭的熊孩子都多壞呀。我小學三年級那年可除了給后桌女生鉛筆盒里放蟲子之外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都沒干過……

“真不愧是老人家,我們本來也沒打算瞞多久。”既然對我們而言不是什麼大事兒,我也就痛痛快快地承認了,“和格里克那麼說只是因為……”

“我知道,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即使教會也會赦免孩子的罪——更何況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巴納德打斷了,而他說的話則讓我和珊多拉以及姐姐大人面面相覷。

貌似情況跟剛才預料的不太一樣?

巴納德見我們沒有說話,以為我們是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于是嘆了口氣:“其實十幾天前我就料到你們會來,只是沒想到來的不是軍人,而是特殊探員……嗯,希望我沒猜錯,不過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來的除了軍人也就只有探員了。格里克的父親是在這個鎮子上土生土長的,他一直是我們的驕傲:我們這個連正式村鎮都算不上的小地方能出一個飛船技師可是了不得的事情,盡管據說他只是在維修管道。你們知道,格里克一直是以‘老格里克家的兒子’自稱的,他覺得這是個榮譽稱號。假如不是消息確鑿,我也不願意相信勤勤懇懇當了一輩子工人的大格里克竟然會做那麼冒險的事情……”

我和珊多拉還有姐姐大人繼續面面相覷,這事兒,果然超展開了。

好吧,我為啥會說果然呢?

“既然你們來了,那肯定是想從小格里克那里知道關于他父親的事情,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那孩子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巴納德果然是個話匣子打開之后就說個不停的人,而且可能是為了盡量保護那個小男孩,他甚至不等我們開口,就主動說了全部他知道的事情——這個樸實的老人已經將我們當成了來自大城的“探員”,而這個破敗荒謬的廢墟世界還難說有沒有所謂的身份認證系統,或許我們身上的華貴衣服和隨手就送出一個“大工匠”的闊綽已經足以說明自己的身份,對方壓根就沒想到跟我們要一張身份證明。其實我就想提醒一下這個老爺子:你見過拖家帶口還抱著洋娃娃出差的公務人員嗎?

當然。本著歪打正著機會難得的心態,我沒提醒他……

從巴納德的語氣中不難判斷,格里克的父親絕對是在外面犯了什麼事兒。結果正好我們又出現,于是眼前的老爺子就陰差陽錯地將我們當成了前來調查取證的工作人員,對巴納德這樣在社會底層生活了一輩子的老百姓而言,面對“官差”坦白從寬是一種習慣:“大格里克已經兩年沒回鎮子了。他和這里只是用信息聯系,小格里克最后一次收到他父親的信息還是幾個月前,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去了大軍艦上工作,可不知道那是什麼軍艦。所以有什麼話你們就問我吧。”

“額。好吧,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格里克他老爸到底干什麼去了。”我愣了愣,特無力地說道,你說這個問題該從何挑頭啊,連那個傳說中的老格里克長啥模樣都不知道,所以只能讓對方撿著自己知道的說。不過巴納德倒沒因此生疑,他可能將這個問題當成了例行公事的詢問,只是示意我們跟著他找到了一個無人打擾的清靜角落。

“格里克——我指的是小格里克的父親,是我看著長大的。”巴納德老爺子領著我們在一個擺放在廣場角落的小棚子下面落座,這里是“冷凝器”鎮唯一的“酒吧”所在地,當然,對這個世界所謂的酒是什麼模樣我保持觀望態度,“他從小就有點想入非非,跟現在的小格里克一樣,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在你們也知道了。所以說出來沒什麼——沒錯,小格里克的父親一直對世界盡頭感興趣。他想知道風暴之海對面是什麼,而且不止一次在大家面前提起這個離經叛道的想法。那時候沒人在意一個小小的金屬分揀工的胡思亂想。就連偶爾路過給新生兒做祝福的教會成員聽到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會當真,只是訓斥幾句了事,畢竟誰會想到,一個除了折騰廢金屬之外什麼都不懂的苦力竟然會有踏上飛船的一天呢?

一開始,他只是偶然間和一個路過這里運輸廢金屬的貨船駕駛員搭上了話,當時這個金屬站附近有兩個小站點轉移走了,于是當地的廢金屬貨運船就都集中到了這個鎮子,來往這里的貨船駕駛員總會在工人們裝卸東西的時候在鎮上歇歇腳,而格里克平常就喜歡研究飛行器,一來二去,他竟然開始和那個駕駛員學習民用飛船的能量供應學,這真不可思議,我們都知道,世界上所有的能量都來自古代神留下的水晶和反應堆,只有神父和飛船船長才知道那些水晶應該怎麼分辨,一個飛船駕駛員最多知道如何調節水晶的能量輸出,但格里克就憑借著自己學來的那些淺薄知識,竟然真的學會了怎麼修理能量管道,所以當他有一天興奮地對大家宣布,自己將要到貨運飛船上當學徒工的時候,雖然很多人都被驚呆了,可我卻一點都不意外。”

“說重點。”珊多拉看這個巴納德只要一說話就肯定要跑題,終于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巴納德這時候也終于想起來自己還在“配合調查”,立刻緊張地搓了搓手:“是,總之,格里克就是這樣成為飛船乘員的,但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到那艘船上去,我是幾個月前才知道他登上了‘希望號’,而‘希望號’的艦長一直都是個試圖沖過風暴海洋的幻想家,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找機會讓他閉嘴。當然,我是支持教會的,正常人都不會對風暴海洋的對面感興趣,所以在聽說格里克登上‘希望號’的時候我就想要提醒他那是玩火了……可是一切都晚了一步,他們已經沖向了風暴海洋,廣播里最后一個消息說他們已經迷失在藍色風暴中,格里克還不知道這些……”

希望號!!

這一刻,我和珊多拉同時從有點無聊的旁聽狀態跳了出來,那三個至關重要的字眼讓人精神一震,事情的戲劇化展開如此出人意料,我們萬沒有想到,巴納德的一番絮絮叨叨最終竟然將那艘墜毀在火星上的永恒母艦扯了出來。

格里克的父親,那個離開家兩年,而且在最近幾個月據說登上了大軍艦的金屬分揀工,最終竟然是在希望號上……

但是,這真的不是什麼好消息。

姐姐大人輕輕捏了捏我的手背,我轉過頭,從她眼神中看到了一線黯然。

希望號,這艘在廢墟世界里可能曾經叱吒風云的離經叛道者方舟,早已經在遙遠的異世界化為扭曲燃燒的金屬殘骸,上面的所有乘員無一幸存。

我想起了姐姐大人那句無心之言: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哥倫布。

可惜都沒有堅持到發現新大陸的那天。

這個世界的教會應該就是官方勢力,而龐大的超級戰艦“希望號”無疑是個讓官方勢力都不敢輕舉妄動的不安定分子,他們敢于無視禁令,幾次三番地探索那片幽能風暴,所憑借的也就是自己手中掌握著一艘在本宇宙稱得上絕對力量的巨艦,我不知道一群離經叛道者是怎麼獲得那麼個東西的,但顯而易見,他們最終還是在陰溝里翻了船:官方的說法是在幽能風暴中迷航,可我們都知道,他們沒能進入幽能風暴區就被教會的超級武器突然襲擊,瞬間盾甲全紅被迫進行虛空航行,並最終沒能扛過致命的虛空沖擊,飛船解體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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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我們只有這個

巴納德是鎮子上最有威望的去人,微可以說是這一帶最見多識廣的長者,這一點從他能一眼看出我們不是大城出來的游客就能判斷,但說到底,他的見識還只能停留在小老百姓的層面。

甚至考慮到這個世界蒙昧固守的整體現狀,巴納德老爺子的精明世故恐怕還比不上地球上隨便哪個樓道里的王大爺我一直堅信地球上的每一個居民樓和巷子深處都有一個王大爺,宛若信仰般堅定。

畢竟巴納德一輩子都在和金屬站打交道,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所有的社會成員都只有金屬分揀工,每天除了工作和去食物合成機那里領取配額之外根本沒什麼要思考的事兒,一個人一輩子也沒有幾次勾心斗角的機會,他能見識過真正的大城人和高級飛船那純粹是因為他活的夠久,可跟精明夠不上關系。因此巴納德在判斷我們身份的時候就犯了個tǐng大的錯誤:他被自己的猜測嚇住了,然后一切都想當然,完全沒仔細想想是否有必要就這麼對我們這群陌生人如此開誠布公,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一遍一當然他可能也是考慮過的,他說的東西都是只要稍微上心就能查到的事情,鎮上恐怕不止一個人知道老格里克上了“希望號”除此之外巴納德也沒有多說什麼,自然也沒什麼不該說的了。

而且其實嚴格按照這個世界的規矩來分析,巴納德將我們當成來自大城的特殊探員也不算缺心眼畢竟我們這撥人怎麼看都不像在垃圾站上過活的。

普通人絕對不可能穿著這麼光鮮的貴重衣服在垃圾堆里走來走去,這個世界的所有資源都來之不易,每一個合成工廠的產量都是有上限的,華麗衣服這樣的奢侈品只能優先供給大城居民,在世界的其他地方絕無可能找到一樣的東西,就好像你永遠不可能在一個叫大王莊村的地方找到核工廠一樣。這樣我們來自大城就成了毋庸置疑的事實,然后姐姐大人還特別大方地送給格里克一自律機械:格里克是個小

孩子恐怕還意識不到,但巴納德這個見多識廣的老人很清楚一個毫無故障的古代機器是多麼寶貴的東西,在任何地方對任何集體都是一種需要嚴密保護的財富,更何況那個自律機械看上去是那樣嶄新,它光潔的表面簡直就像是剛從生產線上走下來一樣,能隨身帶著這樣的東西,而且有權私自決定將其贈與一個平民小孩那只有大城的官員才能辦到,就好像在地球上,哪怕你沒帶身份證,走在大街上見人就塞半斤多百元鈔那不用說大家也知道你是個有錢人,不管你能不能活著走出半條街你都是個有錢人,這就是證明身份最有力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普通老百姓是不可能跟我們一行人一樣的,就好像在地球上一個工薪階層說啥也沒那本事見人就扔過去半斤多鈔票,哪怕你扔的是鋼蹦恐怕一年的收入也不夠你走出二百米……

巴納德老爺子的判斷都沒錯,唯一的錯就是他太高估老格里克所可能吸引到的高層注意力了。

一個在飛船上處于最底層的管道修理工,而且在幾年前還是個只能在垃圾堆里撿拾廢棄零件的金屬分揀工,這樣的小角色注定不可能引起什麼特殊探員的注意,后者要關心的可是大角色,比如戰艦艦長或者大副二副之類的,哪有功夫長途跋涉去找一個管道修理工的兒子的麻煩?曹操讓周瑜一把火燒了一半的家底他回去頂多把蔣干剁了,你覺得他會找當時給船上釘鏈子的小兵麻煩嗎?更何況那小兵還十有給燒死了……

珊多拉隨便敷衍了兩句,再用上一點點心理暗示,成功讓顯得緊張兮兮的巴納德放松下來,並相信我們不會帶走那個叫格里克的小男孩。然后出于好奇姐姐大人又向對方詢問了一點關于格里克和水珠的事情。

畢竟他們兩個現在已經成了孤兒(現在還只有我們確切地知道這一點),而我們又機緣巧合得到了他們父親生命最后時光所工作過的飛船,甚至,我們還有可能見到過那個老格里克,那個懷著雄心壯志想要找到新大陸的管道修理工或許就是我和維斯卡進入“希望號”殘骸的時候見到的那些遺體之一,所以大家都覺得那兩個孩子是和我們有緣的出于這一點緣分,我也想多了解一下他們。

“小格里克是鎮上最大的孩子,再有幾個月他就該十四歲了”巴納德知道我們不會帶走格里克也顯得放心下來,這個在窮鄉僻壤過了一輩子,老實巴交還有點憨厚的老爺子對格里克是真當成小孫子一樣愛護的“他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樣,可能是受他父親的影響,那孩子總是喜歡在金屬站的機械堆放區轉悠,那里是大人工作的地方,小孩子很少在這個年紀去那。小格里克平常喜歡撿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回家,然后自己組裝成各種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兒,比如能播放影像的投影器,教會甚至都專程派人過來從他那里復制了一些影像資料,用來研究眾神時代的事情。他也有點胡思亂想的毛病,但不像他父親那樣嚴重,可是那孩子的一些想法確實是很聳人聽聞的。他甚至特別擔心有朝一日那些古代的合成機器會故障,甚至擔心從地下工廠中源源不斷生成的物質資料總有一天會枯竭,這種異想天開的事兒讓人哭笑不得,也幸好他只是個孩子,如果成年人還有這種想法,那可是不得了的罪過了。

至于水珠那倒徹徹底底是個普通的小丫頭了,只是平常她太不喜歡說話了,有時候安靜到會被人們忽略掉,她是格里克的妹妹,卻有著和格里克截然不同的性子,就好像她那雙與自己哥哥不同的淺藍色眼睛一樣,水珠是格里克家的特例。或許是神看格里克家里已經出了老少兩代不省心的家伙,于是讓水珠降生來平衡一下吧,哈哈。”

巴納德老爺子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此我和姐姐大人也是深有體會,格里克是個問題不斷熱情洋溢的熊孩子,而他妹妹簡直就是另一個極端,安靜恬淡話不多說,我們在她家做客的時候,那孩子甚至能安靜到讓人忍不住忽略掉其存在,在這方面恐怕就連潘多拉都比不上她:畢竟雖然潘多拉是個總板著臉的三無,可至少那丫頭肚子里總會偶爾滴滴一聲吧……

跟巴納德作別的時候,我們表示自己可能還會在這里呆上兩天,至于原因就沒有多說了,只是讓老爺子放心,我們絕對不打算傷害兩個普通小孩兒。

小鎮的聚會已經結束,枯燥乏味的日常讓這個世界就連唯一的娛樂活動都是如此無聊且短暫,不過這些都是對我們而言,鎮上的居民倒是一臉滿意的樣子,似乎聚在一起吹吹牛皮吃點跟水泥一樣口感的劣質點心就足夠讓他們贊美世界如此美好了,而小孩子更是歡樂,他們手中抓著劣質甜點,在骯臟的鋼鐵街道上到處打滾,弄得渾身臟兮兮的,卻沒有一個大人出來呵斥他們,而這就足夠讓他們歡呼雀躍了。

在任何一個世界,小孩子都比成年人離幸福近得多。

天上的人造光源已經暗淡的只剩下一個模糊的橘紅色圓環,就好像日環食一樣,那是核聚變太陽在利用反應堆的余熱和光輻射為地面提供夜間照明,我們回到了格里克的小屋,發現小屋中亮著暖暖的橘黃色燈光,兩個孩子都已經回到家里了。

他們果然和一般的小孩兒不一樣,妹妹水珠是過于安靜,早早結束和同齡人的游戲之后就回家坐著發呆,格里克則是掛念著他收集的那些破爛零件:被命名為“嘟嘟、,的自律機械留在家中修理那些東西,格里克迫不及待地要回來看看自己的寶貝已經煥然一新成什麼模樣了。

好吧,答案是非常令格里克喜出望外的,當我們回來的時候,那個工作效率超高的自律機械正在淡定地給一架嶄新的單兵戰機擦拭前端附甲,那麼大個東西當然是不可能放在屋子里的,所以“嘟嘟”還順便拆掉了格里克家的一面墻,好讓戰機的腦袋可以從屋外伸進來,但是格里克本人對自己的房子慘遭拆毀好像毫不在意……

我堅信那個自律機械之所以沒組裝出一個擎天柱,完全是因為它還不敢把鎮半拆掉。

當然我還tǐng好奇它是用什麼材料組裝起這麼個大家伙的,反正我不相信格里克堆放在房間里和屋子后面的那些零件正好夠組裝一個戰斗機,那些東西哪怕全都化成水恐怕也不夠澆鑄出一套戰斗機附甲板來。對于我們的這個疑問“嘟嘟”用自己的機械臂指了指鎮子不遠處的金屬分揀站,于是大家就知道這東西的材料來源了。

事實證明,這個還保持著帝工廠思想的自律機械要理解這個世界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

單兵戰機這樣極度危險平民勿動的東西當然是不能讓格里克這樣的小孩子隨便亂動的,但大家是真心不願意讓這個tǐng討人喜歡的孩子失望,所以珊多拉只好在格里克不知道的情況下拆掉了那架飛行器的火力啟動模塊,但就是這樣我仍然覺得不太保險,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一個澄明瓦亮的帝國戰斗機簡直跟禿子頭上的叮當一樣顯眼,我覺得讓一個小孩子拿這麼個東西當玩具可不是什麼好玩兒的事。

“沒關系!”格里克一聽到我的說法頓時都急眼了,特別大聲地嚷嚷著一邊用力擺手“我會保護好這個的!而且沒有人敢搶奪別人的物資,這是教會規定的,搶奪資源配額是重罪……”

林雪斜了對方一眼:“問題是這東西你會開嗎?別的不說,你知道怎麼鉆進駕駛艙?你知道怎麼給它補充能量?你知道它的剎車片多長時間上一次油?”淺淺單純地拽了拽我的胳膊:“阿俊,戰斗機的剎車片用上油嗎?”婁一臉黑線:“戰斗機有剎車片嗎?”格里克則一臉挫敗地低下頭來,林雪說的問題在他聽來全都是天書。

“嘛,不過也說不定”我看了格里克一眼,再想到他現在已經是個孤兒,這麼小個孩子要帶著自己的妹妹相依為命可不容易,心中自然也就有了些想法,于是話鋒一轉“說不定這個給你留下也是可以的。咳咳,別忙著叫,我只是說有可能,等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我想得很簡單,格里克和水珠兄妹于大家也算有緣,如果不是那個老格里克乘坐的飛船墜毀在火星上,我們也不會找到這個在墳墓里滋生出來的世界,而到了這里,我們遇到的第一個人正好就是那艘飛船的成員之一的兒子,冥冥中或許真的有定數吧。

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自己可能是沒辦法甩手走人了,對這個世界怎麼處理先不說,至少格里克和水珠兄妹倆,自己應該安排安排。

哪怕是當成陣亡戰士的遺孤處理~老格里克盡管只是個管道工,但一個在如此閉塞的世界仍然渴望新大陸的管道工也足以被稱為戰士,這是珊多拉和我的共識。

格里克顯得興奮不已,盡管我們這些來路不明的家伙和他只有半天相識,卻已經讓這個完全沒有涉世經驗的孩子徹底當成了朋友甚至是救星,將他從無聊枯燥的日常生活中帶出來的救星,因此他開始非常熱情地邀請我們在家里共進晚餐:贊美歌聚會可不是餐會,晚餐是要在聚會之后才能吃上的。

“因為有大城的客人,巴納德爺爺給了我們很多吃的,這是招待客人的東西”格里克讓妹妹水珠趕緊去準備食物,一邊快活地對我們說道“對了,巴納德爺爺說來自大城的客人不能住在棚戶里,他說要讓你們在鎮子最好的房子里休息……”

“不用了,我們有休息的地方”杯雪趕緊擺了擺手“你忘了,我們有空間設備,庫以在外面旅行的時候需要的交通工具甚至是住宿用具都是隨身攜帶的。”對空間設備了解有限的格里克頓時對此悠然神往。

水珠拿來了她從食物合成機那里分配到的東西,這個沉默的小女孩費力地將一個大金屬盒子放到桌子上,珊多拉磨牙的聲音幾乎是一瞬間就同時響了起來,而我們也跟著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倒不是對這個世界的食物有什麼期待,只是略微好奇,在這里招待客人用的吃食會是什麼東西。

但只是一眼,所有人就都發出了失望的嘆息: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幾十塊碼放的整整齊齊的灰白色長方塊,就和之前水珠啃著的那些東西一樣。

在這個地方,這種壓縮有機質就是唯一能吃的東西?

“怎麼了?”格里克奇怪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后從盒子里拿出一塊長方塊塞進嘴里,嘎吱嘎吱地咬起來“除了給特別小的孩子吃的軟膠,這些糧食就是主食了,難道在大城不是這樣的?”淺淺吐了吐舌頭,好奇地拿起一塊食物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發現這東西根本沒有任何氣味,然后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她就果斷把這東西塞給珊多拉了。

我也出于好奇嘗了一下,結果是珊多拉手里多了一塊這不知名的食物。

口感粗糙,毫無味道,甚至還帶著一種有點腥咸的機械味,吃在嘴里仿佛一截混雜著鐵銹的粉筆頭,假如這就是這個世界所有的糧食的話毒島訝子咬了一口這如同石膏一樣的食物,對我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用精神連接說道:“兄長大人,我覺得僵屍橫行的城市都比這個世界美好多了。”

非常明顯,家里沒人能適應這種食物,它們簡直是太糟糕了!

好吧,在這種情況下珊多拉是個毫無疑問的例外,她是個能沾著番茄醬吃下好幾噸鋼筋水泥預制板的神奇少女,更何況手里這石膏質地的食物,當所有人都表示對這東西接受不能的時候,她倒是毫無遲滯地再次承擔了飯桶的角色,可是另外一個同樣能面不改色將這些東西吃下去的人就讓人意外了:lìlì娜,她竟然也面色如常地吃了一塊巴掌大的“粉筆糕點”

“很意外嗎?”lìlì娜添著嘴角的“白灰”看了我們一眼“我連泥土都吃過。”

我忍不住輕輕按了按對方的小腦袋,后者頓時舒服地瞇起眼睛:“嘛,已經過去了,現在就當憶苦思甜……”眼前的“客人”不喜歡這些食物,即使格里克只是個小孩子,他也能很輕易地看出這點,于是他頓時露出了非常拘束和尷尬的模樣,臉色不好看起來,就連看起來有點呆呆的水珠都低下腦袋:“對不起,可是我們只有這個”

這一鼻間,我真的產生了罪惡感,我相信所有人都有了這種想法,于是姐姐大人立刻挨個拍了拍兩個小孩的肩膀,帶著歉意說道:“別這樣,是我們的錯,不過……”“我們是客人,而且多有打擾,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我們拿出食物哦”林雪不愧是高智商的大小姐,借口找的那叫一個快,話音剛落,她就從自己的隨身空間里掏出了早就忍不住想要拿出來的、從地球那邊帶來的各種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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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7 09:57:09
第八百八十六章 豐盛的晚餐,還有管道工的胡思亂想

林雪一下子從隨身空間中掏出來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零食,讓格里克和水珠幾乎是瞬間陷入了呆滯狀態,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在大小姐幾次搬運之后就鋪滿了一桌子,從數量到品種上都讓人咋舌不已。

不管格里克和水珠嚇呆了,就連我們幾個都處于一種嚴重的呆滯狀態,你說這都是什麼啊,五毛錢一包的辣條,一塊錢一包的酸梅,一塊五一包的跳跳糖,還有不帶標簽的鍋巴,沒有生產日期的怪味豆,看著可能已經漏油的膨化食品,甚至還有帶著牙印的巧克力板兒……

林雪順手就把那個巧克力板兒塞進我嘴里,然后看著我微妙的表情故作兇悍地呲了呲牙:“怎麼,嫌棄本大小姐啊?不就是咬了一口麼,又不是沒嘗過!”

你看,這個“又不是沒嘗過”在這種語境下簡直是有太多的解釋了,我幾乎想象不到有什麼辦法能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想偏,而且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想偏才是唯一的正道,反正在場所有人除了真正的小孩子之外都在同一時間想偏了,冰蒂斯在用一種看變態的眼神看著這邊,淺淺眼神發飄地摸了摸自己的牙,珊多拉則遞過來一個帶著牙印的光盤盒,水銀燈開始咬我的腦袋,嘴里唔魯唔魯地如同一只憤怒的小貓,而罪魁禍首林雪竟然又開始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外掏零食。

我特想斗膽問一句:身為一個身價億萬的豪門大小姐,雪丫頭你真的有必要沉浸在這些用地溝油和蘇丹紅浸泡出來的零食里麼?

假如林雪現在告訴大家,她隨身帶著這些東西是打算回地球之后對津巴布韋進行糧食援助的話,我估計所有人都會立即相信的……

但熟知林雪秉性之后,我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千金大小姐確實在某些方面不自覺的夠可以,她是一個敢在家族的內部宴會上用紅酒兌著豆漿喝的奇葩,你跟她身上找大小姐風姿那就是腦抽了。

“哇!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格里克幾乎是足足兩三分鐘之后才反應過來,指著桌子上的一大堆花紅柳綠失聲驚呼著,就連總是很安靜的水珠小蘿莉都在旁邊瞪大了驚訝的眼睛,“這些東西是什麼?好漂亮!這些是干什麼用的?”

我們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臉上帶著古怪的神色,復雜而糾結,姐姐大人第一個反應過來,帶著微笑對格里克兄妹解釋道:“這些是吃的東西。”

水珠眨眨眼睛,拿起一包酸梅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下,然后困擾地看著留下一個牙印的塑料包裝,對我們搖搖頭:“不對。”

“你應該把包裝去掉,”我忍不住在水珠頭發上輕輕按了一下,幫她拆開酸梅的包裝袋,從里面掏出塊果肉塞到她嘴里,“很酸,第一次吃的時候可能不太習慣,小心口水流出來。”

水珠傻乎乎地在嘴里嚼了幾下那團口感絕對和“石膏”不一樣的黑色果肉,臉上的表情還來不及變化就突然伸手捂住了嘴巴,嘶嘶地吸著涼氣,足足好半天才緩過勁來,臉上卻帶起了惶然不知所措的神色——這個表情讓人大惑不解,這算是對食物做出了什麼評價呢?

小女孩伸手指著我手里拆開包裝的酸梅,一手指著自己的嘴巴,口齒不清地嘟囔了很多東西,好像要描述這東西的味道,卻根本找不到可以應用的詞匯一樣,足足好半天,才蹦出兩個字來:“還要!”

格里克也有樣學樣地拆開了一包薯片,這蓬松的東西入口嚼幾下就沒了,格里克對如此古怪性質的食物顯然感覺不可思議,不過很顯然,這並不影響他飛快地將一包薯片全倒進嘴里。

就好像風卷殘云一樣,格里克兄妹倆飛快地掃蕩著這些恐怕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的奇妙食物,他們制造出來的廢棄包裝袋則依慣例被扔給珊多拉,出門在外的時候珊多拉總是當我們的垃圾桶,基本上有什麼不要的東西都是塞給她吃掉的,她在消滅垃圾上比回收爐的效率都高,當然這些垃圾得除了那些我看著實在不怎麼衛生的東西,珊多拉自己倒是什麼都不在乎,但問題是她吃飽之后習慣過來親我一下,那可受不了。

格里克和水珠對這些零食的反應著實有點誇張,一把除了甜膩的糖精味什麼都沒有的跳跳糖都讓他們驚呼出來,但林雪卻在這時碰了碰我的胳膊,低聲說道:“其實他們根本不能確切地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味,水珠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之前那些酸梅的味道就是‘酸’,她沒有這個概念。”

我驚訝地看了林雪一眼,知道這是她用自己的力量直接看到了某些東西。

“這個世界的人類已經產生生理退化了,只是由于要和嚴酷的環境抗爭,一定程度的生理退化還伴隨著其他方面的體質強化,所以咱們一開始沒看出來,不過有些方面的退化是沒辦法彌補的:他們兩個的味覺神經比普通人遲鈍十倍,而且大腦對復雜的味道根本沒有處理能力。”

或許林雪說的沒錯,格里克和水珠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味道,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的興高采烈,即使和正常人類比起來只有十分之一的味覺,即使他們沒辦法準確區分那一大堆東西的味道,這兩個孩子依舊興高采烈:眼前的東西已經是無上的美味了,哪怕他們能體會到的只有十分之一。

林雪隨身裝著的大量零食和珊多拉隨身空間里數量驚人的食物成了今天晚上格里克兄妹最盛大的節日,兩個從未見過這種東西的孩子吃的滿臉都是,而且這也拯救了我們一家子的胃:總算不用帶著慷慨就義的心態去吃那些跟粉筆一樣沙沙作響的壓縮有機質了。

“這個叫面包,這個是火腿腸,還有這個,這不是直接吃的,它是一種調料……嗯,就是讓食物更有味道的東西,你們恐怕沒見過……”

姐姐大人很有耐心地向格里克兄妹介紹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吃食,一邊教給他們怎麼搭配這些種類繁多的食物,水珠睜大了好奇的眼睛,看著我們用“神奇的手法”將那些本來就已經很奇妙的東西加工成更加不可思議的美食,尤其是龍神少女琳的吃飯方式最讓人嘆為觀止:那丫頭先把面包片和各種生菜肉片雞蛋沙拉醬堆疊成一米多高的超級漢堡,然后兩只手上下一壓……

“吃些稍微硬點的東西,對牙有好處。”

琳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將一張薄如蟬翼的薄餅遞了過來,而它的前身則是個比水銀燈都高半頭的巨型漢堡,由于顯而易見的密度問題,那東西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發出了金鐵交鳴的聲音,莉莉娜好奇地把它在桌子上劃了一下,帶起一連串火花,我的臉當場就白了。

這玩意兒真的對牙有好處?

最后,這些由琳親手加工的超級壓縮大漢堡有一大半都進了珊多拉的胃袋,剩下的被琳自己解決掉,她們倆一邊吃一邊滿嘴火星四濺,就好像倆人正在將一堆手雷分而啖之一樣。

說實話我還挺遺憾,本來我是打算把琳制造出來的超級壓縮漢堡做防彈衣用的,平心而論,我覺得那東西要在五十米范圍內抗個把沖鋒槍還是沒問題的,她剛才要再使勁點說不定那些漢堡就變成中子星物質了……

“我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雖然味道怪怪的,”格里克很高興地舉著一根廉價火腿腸,嘴角沾著油星,“這些就是從大城來的食物嗎?太不可思議了,那里果然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等一下,這些東西我應該帶給巴納德爺爺嘗嘗,據說他年輕的時候在大城呆過一段日子,他一定很想念這個味道……”

“不用你專門跑一趟了,”姐姐大人趕緊攔住了這就要起身的格里克,“我們準備了很多吃的東西,到時候我們自己去送一份給他好了。這些糖果你可以多拿點,到時候分給其他孩子。”

這是一次熱熱鬧鬧的晚餐,可能也是格里克和水珠有記憶以來吃過的最豐盛的晚餐,在這個所有食物都只有那種口感如同粉筆灰一樣的壓縮有機質,所有飲料都只有帶著腥咸味的合成水的世界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所謂的飯菜了。出于好奇,我還和格里克要了一點他今天晚上聚會的時候領到的糖餅,這孩子沒舍得一次吃光,留下了半塊糖餅原打算明天再吃的。

就如猜測的一樣,這些號稱專門給孩子準備的點心,其實也是那種口感如同粉筆的壓縮有機物,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帶著一種古怪的甜味,我敢用自己全部的節操發誓,那味道絕對是用化學物質直接調出來的。

小鎮已經進入深沉的夜晚,在這個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世界,這些最底層的體力勞動者們過著仿佛遠古時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般的日子,因為明天就要去金屬站繼續勞動,鎮子上的居民都選擇了在每天晚上八點左右就上床休息,現在外面已經是寂靜一片,為了節約能源,就連鎮子上的路燈都只留下廣場上的三兩個,只有來自天空三千公里之外的聚變反應堆在用暗紅色的余熱提供著這個世界夜間僅有的一點點照明。

格里克的小屋可能是鎮子上唯一一個會在這時候仍然亮著燈光的地方,因為這里沒有入夜必須休息的成年人,格里克和水珠也不需要在明天一大早就去金屬站集合,他們就好像任何一個沒有人管教的小孩子一樣,總是喜歡在晚上玩到深夜也不睡覺。

嗯,或許需要修改一下,真正精力無限的只有格里克一個人,水珠已經打著哈欠去自己的小屋休息了,歲的小女孩,還是很容易感到疲倦的。

神族條子五人組在這種環境中百無聊賴,于是紛紛以去別的地方休息為名,趁格里克不注意,撕開空間裂縫回飛船上打游戲去了,順便還帶走了幾個已經被姐姐大人調教的服服帖帖的小丫頭,包括最讓人頭大的莉莉娜和最嬌蠻的水銀燈。冴子也回去了,她的戰斗力只有5,白天領著她在這里玩還可以,晚上還是讓她回飛船上讓人放心。

我和珊多拉她們則打算在這里過夜,現在我們正看格里克興致勃勃地給大家展示自己的收藏品。

“這些都是爸爸留下來的,有些我都不知道干什麼用的。”格里克從用來盛放衣物的大鐵箱子下面拖出了好幾個金屬盒,金屬盒里面有一部分是機械零件,還有些卻是依稀帶著點色彩的“小玩意兒”,這些東西引起了我們的興趣:它們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飛船上用的零部件吧?

姐姐大人隨意從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里面拿起一個長方形的框子,來回擺弄幾下卻不得要領,珊多拉倒是似乎發現了這個小東西的秘密,她接過框子,手指只是在其邊緣撫摸了一下,框子中央便突然跳出了一副淡藍色的畫面。

依稀竟然是個人的影像——這東西原來是個鏡框麼?

“你怎麼弄的?我用了好久都沒修好!”

格里克驚訝地叫了起來。

“只是能量耗盡而已,我啟動了它的備用電池。”珊多拉笑笑說道,不過我覺得她應該在忽悠人,你見過哪個電子相框上都要裝備用電池的?她多半是用自己的能量給相框充了電,只不過這個說法太過不可思議,就換成了騙小孩子的“備用電池”。

格里克高興地點點頭,擺弄著那個恐怕已經有七十二萬年歷史的金屬相框,在確認它存儲的只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半身像之后失望地把它扔回了盒子里:“爸爸說,這個世界在很久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扭頭看了一眼,珊多拉的眼神不變,但眉毛微微動了一下。

“聽說他是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巴納德老爺子這麼評價的。”

“他們都這麼說,”格里克無所謂地搖搖頭,“但爸爸是個了不起的人,他當然和普通的工人不一樣——盡管他只是個管道工,但他知道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你們看看這些,相框,數據終端,投影儀,還有這個……”

格里克將一張有韌性的“紙張”似的東西從盒子最底下抽出來,用濕布擦去上面的污跡之后,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竟然是一幅圖畫!

“舊帝國時代可沒有畫家,我們也不用這種介質儲存長期信息,”珊多拉帶著不可思議的語氣低聲說道,當然,沒讓格里克聽到,“這應該是宇宙毀滅之前的土著居民留下的,材料很特殊,七十二萬年過去之后仍然能分辨出顏色的畫紙,說明他們的文明在被毀滅之前至少在材料學領域達到了極高的水平。”

珊多拉是從技術的角度粗略判斷了現在廢墟世界的土著們在世界末日之前的文明水平,而我和姐姐大人則被那張“紙”上的內容吸引了。

盡管色澤暗淡,圖案有很大片的缺損,卻仍然能分辨出畫面上的云朵,樹木,小水潭,甚至還有一只正在樹下休息的小動物。

“這上面的東西很讓人費解,”格里克嘀咕著,“這幅畫可能是在描述一個地區,不過我覺得這些奇怪的顏色加起來可能是一個‘物品’,就好像機器零件那樣的東西,只是顏色和形狀奇怪了點。”

對格里克而言,這副畫面上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出現在他世界觀中的,于是面對完全無法解釋的“顏色堆積”,他將其看成什麼都是正常。

“但是我覺得它很舒服,我喜歡這個……爸爸也是,”格里克低聲嘟噥著,“雖然看不明白這幅畫到底想說什麼,可是爸爸覺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一定是存在這種事物的,現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這些東西了,但爸爸覺得在很遙遠的地方,一定能找到和它一樣的東西。”

“所以他想去風暴海洋對面,就是想找到夢想中的新世界。”

姐姐大人有些感嘆地說道。

“有這種想法的人很少,大家都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習以為常了,什麼都是順理成章的,”格里克呼呼地搖著腦袋,“食物合成機永遠能生產出食物,物質生成機可以永遠制造十二樣基礎材質,大星的地下深處有永不停息的工廠,能提供永不枯竭的空氣和能源……但是爸爸從小就告訴我和妹妹,情況不對。”

格里克的臉上帶著和他的年齡不相符的憂慮,“爸爸說這個世界太小了,和古代記錄的大不一樣,從那個時代留下的很多名詞現在看來都好奇怪,行星,恒星,物質云,宇宙封閉層,他總是在我和妹妹面前念叨這些奇奇怪怪的詞匯,我從未在其他地方看到過這些詞,但爸爸說他們都是在古代記錄里有過的東西,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爸爸還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人們的食物其實不是從機器里出來,而是從地上直接生長起來的,水不僅僅在管道里流淌,而應該在地上的大水槽中流動,天上只有一個發光的聚變堆,每天這個聚變堆都會從大地的一側升起再從另一側落下,世界上應該有無數種資源而不應該只有金屬和各種合成工廠……不過那些話在我聽來都有夠傻氣的,你們說食物怎麼能從地面下面生長出來呢?大地可是一層金屬板啊!”

說到這里格里克忍不住想起了什麼,打了個哆嗦說道:“不過假如是那個力氣非常大的姐姐捏過的食物或許能從地面下生長出來。”

我和珊多拉面面相覷,而姐姐大人則有意無意地感嘆了一句:

“不管怎麼喜歡胡思亂想,這些東西……對一個管道工的見識而言,可太誇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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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七章 幻景

以一名管道工的見識而言,格里克的老爹絕對是這個世界上的異類,在這個世界,關心世界之外的人肯定會有,試圖揭開那片能量風暴背后秘密的人也有,甚至擔憂這個世界終有一天會停止運轉的人也是存在的,但在正常情況下,擔心這些事情的人多半是見多識廣大人物,他們的位置決定了他們能接觸的知識,就好像“希望號”那位在民間頗有傳奇色彩的艦長,據說就是昔日大城元老院的一名高階修士。

而格里克的父親卻僅僅是一名管道工,在一個叫“冷凝器”的不起眼的小鎮子土生土長,一輩子在和金屬分揀工作打交道的管道工,那他這份見識就真的只能讓人刮目相看了。

怪不得就連巴納德那樣看上去寬厚平和的老爺子都會對老格里克做出一個“胡思亂想”的評價,作為一個平民老格里克確實太不合群,或許他在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眼中就屬于有嚴重被害妄想癥那波的,當然,他的“妄想癥”可百分之百是真的。

格里克向我們展示了很多關于他父親的東西,有吱吱作響的數據終端,有閃爍不定的全息記錄儀,還有破舊的筆記本和畫片,經歷幾十萬年光陰,很多東西都被歲月打磨的幾乎失去了原貌,即使是理論上能永恒存在的帝國造物,在戰爭之后的這麼多年里也在不斷損壞著,而格里克那個喜歡“異想天開”的父親就是在這些亂七八糟含魂不清的記載中推導著世界的真相,並得出了這個世界已經毀滅過一次,現在的一切都終將枯竭這樣驚人的事實。

假如就連一個管道工都能發現這樣的真相,那這個世界上更有資格發現這一切的那些人究竟在干什麼?

我和珊多拉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一點。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盡管因為白天的興奮而遲遲不睡,格里克最終還是沒能抗住體力上的不足,他揉著眼睛向我們道聲晚安,回自己的小屋了。這孩子倒是想要給客人們安排住所來著,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小小的鐵皮房子根本不是招待客人的好地方,他知道我們有自己的空間裝備,自然也就有辦法解決自己的住宿問題,所以先回去睡覺了。牛◇小說閱讀網

本來大家是可以傳送回帝國上將號,在舒適的皇家休息區過夜的,不過在這樣末日之后的世界度過一個蕭瑟的夜晚好像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所以淺淺(想必很多人都猜到了,這種時候肯定是淺淺的建議第一個蹦出來)興致勃勃地拉著我們在鎮子外面打了地鋪……

幸好珊多拉在周圍設置了空間遮蔽和觸發裝置,以避免可能存在的夜游癥患者發現鎮子外面的大道旁躺著一排屍體引發恐慌。躺在暖呼呼的睡袋里,我的心情是此起彼伏的,我想到了兩個人在野外露宿結果發現帳篷被偷走的經典笑話,想到了睡在荒郊野外的某哥們睡袋里鉆進一條蛇的苦逼經歷,想到了假如那哥們叫貝爾的話那麼那條蛇將擁有多名苦逼的經歷,更重要的是,我想到了明明很容易就能去溫暖舒適空氣清新的飛船居住艙里休息,可自己卻要在這個空氣污染指數明誕生之前,第二段則從世界末日的第二天晚上開始,現在這得到了印證:當人類文明失去鼓噪的動力,這個世界真的可以如此安靜。

不知不覺間已經離開大家露營的地方數百米,轉過一個斜著chā在地面的炮塔裝甲板形成的小丘之后,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廢金屬大地,尖銳而扭曲的鋼鐵林立在大地上,在深沉的夜色中如同從地獄抓向天空的無數瘦骨嶙峋的干枯手臂,強化過后的視力讓自己能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看到這些怪異嶙峋的合金枯骨,但卻無法驅散這些合金枯骨帶給自己的詭異氛圍。

就好像行走在一具腐爛的巨人屍體上,這個廢墟星球的一切此刻都在散發出陣陣死亡的臭味,那些在白天看著還多少有點壯美的巨型星艦殘骸現在都變成了黑暗中的單調剪影,在最簡單的光暗作用下,只留下世界末日的悲涼,再無一絲美感。

腳下這條小路不知是哪艘飛船的框架梁,沿著它走了許久,我發現自己已經來到道路盡頭,站在一處飛崖上。

這道飛崖可能是戰艦的結合部,特殊的接口艙段讓它形成了探出下方峭壁數十米的險峭奇觀,我覺得自己可能來到了這個金屬站的另外一端,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小盆地,“冷凝器”小鎮應該是在這個小盆地的對面吧——就在自己身后的那個方向。

四周的溫度似乎更低了一些,好像外太空那些聚變堆就連最后的熱輻射都已經停止,世界沉浸在一片空前的寂靜中,而我在這詭異的寂靜環境下站了一會,直到突然感覺腳下正傳來低沉的sāo動。

壓抑,低沉,緩慢擴散,好像有一頭無法想象的龐大巨獸正在從大地深處慢慢蘇醒,某種幾乎無法用人耳分辨出來的低頻音波正從下方那數萬公里厚的金屬大地下面傳導出來,在空氣中形成讓人頭暈惡心的共振,很多雜亂無章的畫面好像一下子從腦海中劃過,依稀間,我看到了這顆廢墟星球的全貌。

在深沉的黑暗中,它打了個哆嗦,然后身上迅速布滿了暗紅色的裂紋。

腦海中的幻景和眼前的景象驟然重合在一起,耳邊響起了突兀而刺耳的一聲悠長尖嘯,緊接著,大地開始在眼前分裂開來。

面前的小盆地中突然張開了一道裂縫,裂縫中噴涌著明亮的能量火花,裂縫起初只有幾十米長,但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它就爆發式地延伸到了視線所及的地平線外,和那里蔓延過來的更多更寬的裂縫連接在一起,形成了覆蓋整個大地的、閃耀著能量火花的魂亂網絡,藍白色的幽能火花在金屬碎片之間跳躍著,飛快地加熱這些殘骸,直到它們的邊緣如同那個幻景中一樣變的火紅,我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下看著眼前的巨變,想到鎮子里的人可能還不知道這場巨大的災難,但卻不知為何產生不了一點采取行動的興趣。

自身好像成了個旁觀者,如同觀看一幕早已發生的紀錄片一樣看著大地在自己眼前分崩離析,數十萬年間一直沉默著的的廢墟星球在舒展自己的身體,它抖落了身體表面的積塵,于是萬物頃刻顛覆。

從盆地那里延伸過來的裂縫突然轉了個方向,瞬間延伸到腳下,隨后,猛然擴張的裂縫就毫無懸念地吞噬了自己,耳旁傳來的是身體高速下墜所帶起的呼呼風聲……

怪誕的一切到這里戛然而止,當雙眼猛然張開之后,自己眼前仍然是一片安靜的夜色,暗淡的聚變反應堆掛在三千公里之外的太空中,均勻排列在天空上,如同一個個電壓不足的鎢絲燈,只余暗紅色的一圈光環在散發著有氣無力的微光。

分崩離析的大地和從大地深處傳來的反應爐啟動聲都消失不見,楞了幾秒鐘之后,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個荒誕的夢。

揉揉眼睛,稍微清醒一下,我突然感覺胸前一陣沉重,低頭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睡得稀里糊涂的傻臉,是淺淺,這丫頭幾乎以完全重疊的方式摞在我身上,姿態猶若白鶴亮翅,睡袋已經不翼而飛……

看來之前夢里面的一幕果然是荒誕的,即使是睡袋都不可能阻止淺淺那出神入化的睡相,我覺得恐怕除了塔維爾的棺材艙之外,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東西能阻止淺淺在睡覺的時候賣萌了。

輕手輕腳地將淺淺放到一邊,我起身走到了露營地邊緣,還要小心翼翼地跨過不知什麼時候打滾到自己腳下的八云藍,這頭大狐貍昨晚上看來還是獲得了最終的勝利,將自己九條尾巴都塞進了睡袋里,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她把自己忘在外面了……

沒錯,就如你們腦補的那樣,這腦筋不知道怎麼想的九尾女孩把自己的尾巴全塞在被窩里,自己卻光溜溜地睡在外面,話說她還真喜歡露ǒ睡啊。

我的視線剛在狐貍身上掃了一下,身后就傳出一個陰測測的聲音:“木頭,你要再看一眼信不信本大小姐去把珊多拉和淺淺都叫醒?”

我渾身一個激靈,趕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氣沉丹田,將某個喜歡光溜溜地在自己眼前晃蕩的漂亮狐貍扔到一邊,扭頭對林雪露出個傻乎乎的微笑:“早啊丫頭。”

“早?不早了。”

林雪早就穿戴整齊,甚至看那濕漉漉的頭發還是剛剛梳洗完的模樣,她抬頭看了看依然漆黑的夜色,輕輕的話語聲順著夜風送來,“時間已經上午了,但那些聚變堆沒有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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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7 09:57:46
第八百八十八章暗淡黎明

現在時間是廢墟世界的早上八點半——當然,這個時間是通過換算得出的,在這個星球上人們習慣的不是二十四小時制,不過姐姐大人她們一致認為一天三十個小時簡直是太讓人頭疼了,于是我們將這里的時間換算成了地球標準計時法。

在正常情況下,廢墟世界的白晝是從早晨六點鐘開始,每天清晨,“大城”的計時中心會向整個廢墟世界廣播標準時刻,然后太陽爐維護工人們將重新啟動所有星球上空的聚變反應堆,那些在低功率下運行了一晚上的反應堆要用三十分鐘才能完全恢復功率,而到了六點半,明亮的“陽光”就會灑滿大地,廢墟世界的一天就開始了。

但這都是正常情況下的事情。

今天,廢墟世界沒有迎來黎明——這麼說不太精確,在其他地方的太陽是正常啟動的,盡管它們也慢了幾分鐘,嚴格來講應該只有我們腳下的這顆廢墟星球的北半球至今還沒迎來黎明。當然,這里的北半球也是為了方便而人工附加的概念,這片空間的所有天體都沒有運行軌跡和穩定磁場,這導致給它們劃分東南西北實在困難,為了便于統一偵察兵們從這些廢墟星球上收集到的情報,我們只好采用了淺淺的“簡易方位標定法”,也就是扔鞋子,在連續扔丟三雙鞋之后,淺淺覺得我們所處的地方應該是北半球……

一切仍然籠罩在濃重的夜色中,天空懸掛著暗淡的紅色光環,如之前說過的,渀佛電量不足的鎢絲燈,極目遠眺,在視線盡頭的天空其他地方也是一樣的光景,位于北半球的所有聚變堆都到現在還沒能啟動,導致這里的一切都籠罩在黑暗和寒冷中。

我向四周看了看,發現除了自己剛剛睡醒、淺淺還在呼嚕、大狐貍還在犯迷糊之外,其他人其實早就醒了,珊多拉就站在幾十米開外的一截突出地面的金屬柱子上,遙望遠方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姐姐大人還處于起床低血壓的狀態下,瞇著眼睛抓來抓去地尋找梳子。

“大床同眠這麼多女孩子,真是荒淫無度的一天哦……”

林大小姐掐著我的脖子,陰陽怪氣地在我耳朵邊上吹著氣說道,我眼角一跳反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你別跟淺淺一個思維方式行不行?”

大小姐切了一聲,繼續抬頭看天。

天上那個依然黯淡著的紅色光圈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些小亮點,這些小亮點正在沿著前者的邊緣慢慢移動,凝神觀看之后,我發現它們和光圈之間連接著一些細細的光線,看了半天之后,我碰了碰林雪的胳膊:“丫頭,那是什麼?”

林雪根本沒有抬頭,她不需要和我一樣用常規的“眼睛”觀察視線范圍之外的東西,而是反而瞇起了雙眼,眼底白光一閃而過。

“是維修聚變堆的飛船,他們在試著重新激活人工太陽,從六點開始到現在,他們已經嘗試過不下十次了。當然,好像還沒一次成功的。”

林雪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就好像只是在陳述事實,我隱約感覺有很糟糕的事情發生,卻不知道情況已經嚴重到了什麼程度,信息鏈路上能很容易查到目前廢墟世界的情況,因為pl15在昨天就釋放了無數的探針,這些探針監控著三顆廢墟星球和整個大墟環帶的每個角落,根據探針反饋的情報,今天所有用于承擔人工太陽角色的聚變反應堆都是在“大城”下達啟動命令之后幾分鐘才開始運行的,而一號廢墟星——也就是我們腳下這顆星球,其北半球的所有反應堆直到現在還未能啟動。

“難道它們同時壞掉了?”

“這是原因之一,”林雪攏了攏被寒風吹亂的頭發,“那些聚變堆都年久失修,我能看到它們積累了幾十萬年的腐朽,它們應該是在世界末日之后緊急制造的,一直用到了今天……不過今天如此多的聚變堆同時失效應該還有別的原因,不過核工程方面我可不是專家……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不是好兆頭。....”

“不是好兆頭……”

我低聲重復了一句,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剛才做了個夢。”

林雪一聽頓時眼睛大亮:“來來,讓本先知給你測測夢,你先把手伸出來,給你看看面相……”

等把手伸出去我才反應過來,真的,這丫頭人來瘋的太突然了,都沒給我反應機會的!

我拍掉了林雪的爪子,特嚴肅地說道:“沒開玩笑,我覺得那個夢可不一般……”

當下,我將自己剛才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境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包括夜里看到所有的聚變堆都暗淡無光,大地下面傳出低沉的轟隆聲,星球瞬間解體,還有自己懵懵懂懂地跌入地心,這些怪誕的經歷一開始被自己當成了個亂七八糟的胡夢,但現在,我覺得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林雪聽著我的陳述,眼睛越張越大,到最后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等等!木頭,你說你夢到最后星球裂開了,然后自己掉到了地心里?”

“沒完全到底,”我想了想,“剛往下掉就醒了。”

“不要在意細節,”林雪一擺手,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讓人渾身怪別扭的,“木頭,我也做了個完全一樣的夢就連那個小盆地的形狀和位置都絲毫不差——你看看自己身后。”

林雪伸手指了指對面,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轉身,一個和夢中一模一樣的小盆地出現在眼前。

“你應該從沒見過這地方吧,咱們現在站的這個臺子是第一次來,只有在這里才能看到這個盆地。”林雪低聲說道。

“咱們做了一樣的夢?”

“不是‘做了一樣的夢’,應該是你做了和我一樣的夢,這中間是有差別的:這個夢屬于我,你是個意外得以旁觀的人,”林雪微微瞇起眼睛,乳白色的光暈開始在眼底流轉,“那不是普通的幻景,你應該發現了,你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看到的每一個細節,即使在清醒過來以后,再回憶當時看到的東西也沒有任何怪誕的地方,正常的夢不是這樣。正常的夢在清醒之后會變得殘缺不全,即使受過訓練的心理專家也很難百分之百回憶起自己夢到的景象,而且在清醒的狀況下回憶夢里的場景,人們能很容易發現那些場景的荒誕之處。你現在想想,那個夢現在回憶起來有任何荒唐的地方麼?”

我認真回想起來,努力了半分鐘后終于發現,果然就和林雪說的一樣,那個夢從頭到尾都異常清晰異常合理,現在回憶當時的場景也會有一種回顧記憶的感覺,而不是一場幻覺,嗯,不過非要說有沒有荒誕的地方,應該也有吧——

“有一個不正常的地方,特別不可思議,”我嚴肅地點點頭,引起林雪一陣驚訝,“夢里面淺淺竟然沒蹬被子!”

“哦,那確實挺不可思議的,”林雪帶著深深的驚奇點了點頭,然后一腳就踢過來了,“你就不能靠譜點!本大小姐的意思是,那個夢其實是我的能力在起作用,它是一次被動預言,然后你這個木頭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闖到了本小姐的精神世界里面啊你這個混蛋!”

我趕緊蹦到一邊:“你早說不就得了,不知道我理解力差?”

林雪當時就沒話說了:面對我在某些方面的坦然,她總是毫無辦法。

“好吧,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真的可能……要完蛋了?”

見到大小姐半天不說話,我只好主動將話題重新拉回去。

“可能性之一,但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這廢墟突然解體,”林雪有些苦惱地捂著額頭,“也就是說,找不到避免它的方法,那它十有就會發生。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維持這個空間,也不知道它的特殊結構是怎麼形成的,但直覺告訴我,假如未來這個世界崩塌了,那一定是維持它現在這個局面的某種‘核心’出了問題。當然這應該不會很快就發生,我能確信這個。現在我更好奇一件事,你是怎麼看到我的夢境的。”

林雪說到最后一句話,突然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看著這邊,夜色下,那雙游走著白光的全視之瞳看著跟探照燈似的——我瞬間就聯想到了狗眼一亮。

“你先把技能關掉,”我趕緊在林雪面前揮揮手,“怪晃眼的……咳咳,說不定咱們兩個是心有靈犀呢?然后睡覺的時候就精神共通了。”

林雪臉上頓時微微泛紅:“心有靈犀?咱們之間能到到這種程度麼?淺淺跟你睡的更近你怎麼就一點都沒看見她腦子里在想什麼?”

我想了想,突然覺得可能是因為淺淺睡覺的時候腦袋里真的啥都沒裝吧,要不就是裝的東西太稀奇古怪,共享過來之后就剩亂碼了。

“這個有道理……”林雪聽到我的解釋,頓時臉色微妙地點點頭,“我還真想不到她平時腦子是怎麼運行的。至于珊多拉,希靈使徒睡覺就是做夢你應該也理解不了,她要正巧在思考宇宙起源那你肯定覺得比亂碼還亂碼。姐姐大人嘛,可能是距離你有點遠的緣故,還有一個就是那頭裸睡大狐貍,犬科動物和靈長類的腦波八成是不兼容的……”

這麼一排除下來,好像在這里唯一能和我在之前的情況下精神同步的人就只有林雪了,但知道這個似乎沒什麼意義,我們現在真正好奇的是為什麼我竟然親身經歷了林雪的夢境?

我們在這個話題上討論了幾分鐘,最終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時候姐姐大人突然遠遠地招呼我們過去,于是這個話題就暫時到此為止。

“看那邊,是鎮子的方向,好像亂起來了。”

姐姐大人遙遙地指著“冷凝器”小鎮的方向,皺著眉頭說道。

一公里外的小鎮現在燈火通明,鎮子邊緣有很多探照燈一樣的光束在來回掃射,強化之后的眼睛能清晰地看到在那些燈光之下有很多人正在奔走活動,顯然天上的“太陽”至今還未點燃已經引起了普通人的注意,現在八成是產生恐慌了。

林雪和姐姐大人立刻去收拾露營地準備回鎮子上去,淺淺這時候還在犯迷糊,她白鶴亮翅地在我身上睡了一宿,結果有點落枕了,跟人對視的時候就好像正四十五度角望天的憂郁少女一樣,不遠處還突然傳來藍的輕聲尖叫,聲線聽著就好像犬類動物被踩到尾巴,原來她的尾巴毛被睡袋的拉鏈給卡住了,一拉拉鏈就給拽下來一大條,沒把這倒霉狐貍給疼哭出來,等她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來到我面前的時候,那九條尾巴基本上都打著卷,其中一條上還纏著繃帶,怎麼看怎麼可樂,要不是怕藍真的會哭出來我這時候都有心拍個照片給紫用彩信發過去……

給藍整理尾巴稍微用了幾分鐘時間,等我們來到“冷凝器”鎮的時候,鎮民們已經全都集中在廣場上,廣場周圍燈柱投下的白光撒在這些人臉上,讓所有人面目間都彌漫著一種哀愁的色彩。有五六個成年人正在廣場外緣的街口處聚著談論什麼東西,昨天晚上格里克興高采烈地將我們介紹給全鎮的人認識,這幾個人對我們這些“來自大城的客人”印象也挺深刻,見到我們從鎮子外面的方向走來,他們都露出了挺驚訝的神色。

我注意到這些人臉上都帶著憂慮,雖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還是開口問了一下:“怎麼回事?”

“你們也不知道嗎?”一個皮膚黝黑的大叔搖了搖頭,“我們還以為大城的人多多少少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聚變堆好像沒啟動,天還黑著。聽說再這樣下去冷風就要刮起來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最好躲在屋子里,大概用不了多久大城那邊就會接你們回去吧。”

我們不置可否地含糊了兩句,走向廣場中央。

看來情況比預料的稍好一些,居民們盡管茫然不知所措,但還沒有陷入混亂,可能在這個世界上,那些龐大的機械突然壞掉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一樣的事情,以至于天上的太陽突然沒能亮起來都可以被淡化處理——當然這麼說可能有點想當然了,不管怎麼說,那些聚變堆可不是說著玩的東西,基本上這個世界的生態命脈都維系在它們身上,那玩意兒要是壞掉,這些普通民眾的淡定不知道還能堅持多少時間。

巴納德老爺子正和鎮上的其他幾個老人低聲商量事情,居民們在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周圍圍了一圈,和他們保持著五米左右的距離,努力不發出聲音,但憂愁和困惑的情緒還是逐漸在空氣中發酵著。

就和之前的幾個成年人一樣,巴納德老爺子看到我們走進也立刻露出了熱切的神色,試圖從“來自大城的人”口中得到關于聚變爐的情報,當然,除了那些反應堆可能發生故障之外,我們都無可奉告。

“我這輩子從沒有遇上這麼讓人不安的事兒,”巴納德老爺子不斷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我不是說沒見過聚變堆壞掉,在我很小的時候,也遇上過聚變堆沒能及時亮起來的情況,但那一次只有一個聚變堆沒能點亮,而且它只是將白晝推遲了不到一個小時……可這次好像情況嚴重多了,遠方的天空也是黑的,壞掉的聚變堆不只一個,而且現在已經臨近中午……”

“別緊張,會修好的,東西一起壞只是個巧合,我們有確切的消息,大城已經派飛船去激活那些聚變堆了。”姐姐大人用沉穩的聲音安慰著巴納德老爺子,聲音也足夠讓附近的人們聽到,立刻,周圍的氣氛就緩和了很多,看來“來自大城的大人物們”說的話還是比較有信服力的。

這時候,人群中傳來了一點小小的騷動,格里克那瘦小的身影鉆來鉆去地從大人們腳邊鉆了過來,他一看到我們就驚喜地叫了起來:“哇!原來你們還在啊!我以為你們回去了。”

“格里克,安靜。”巴納德老爺子趕緊訓斥了一聲,然后神色緩和下來,“回家陪著水珠,今天太陽要遲一些時間點亮,鎮子上的燈光不夠,小孩子出來亂跑容易出危險。”

格里克還是很聽老爺子的話的,聽到這個安排他只是對我們做了個鬼臉,便扭頭準備離開,但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了更大的騷動,讓他停下了腳步。

“看!反應堆亮起來了!”

有人看著天空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我聞聲抬頭,看到懸掛在黑暗夜幕正中央偏西一點的那個暗紅色圓環果然正在慢慢變得明亮起來,暗紅的色澤逐漸轉向亮紅,然后變成明亮的黃色,在光環周圍的那些小亮點就好像受驚的魚群一樣猛然四散遠離,而在光環中央,一個明亮的白色小點正急速膨脹起來,瞬間就遮蓋了周圍色澤暗淡的黃色光環。人群中沉默了一下,緊接著就響起雜亂的歡呼聲,但比這些歡呼更快一步的是林雪的一聲大喊:“閉上眼睛!!”

只有兩三秒的反應時間,天空那白色的小點就膨脹成了比正常的人工太陽還大三倍有余的白色光球,然后刺眼的白光覆蓋了整片天空。

聚變爐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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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8-27 09:58:09
第八百八十九章 黑暗中

高高懸掛在三千公里高空的聚變反應堆以完全不正常的速度開始了工作,用于固定反應堆芯的強磁線圈在數秒鐘內從暗紅變成明亮的黃,然后被反應堆核心的白光球吞噬,比真正的太陽還要明亮幾十倍的白光瞬間便充盈了天空,在眼底投下一片蒼茫的白。

林雪的提醒是在反應堆爆炸前幾秒鐘喊出來的,這給了大家反應時間,盡管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但在突兀情況下有人喊這麼一嗓子,很多人都下意識地選擇了照辦——就好像在火車站你突然大吼一聲臥倒肯定會有人臥倒一樣,盡管很快你就會被警察叔叔摁倒在地,但“突發信息號召力”的效應是切實存在的。林雪的一聲大喊讓很多人在反應堆爆炸的瞬間閉上了眼睛。

不包括我……

真的,咱反應慢,這丫頭要是提前幾分鐘好好給打個預防針說不定我就反應過來了呢。

自己的視野中仍然是白茫茫一片,不遠處則傳來一些人驚恐的喊叫:“眼睛!我的眼睛!”“我看不見東西了!”

珊多拉冷哼一聲,一點點精神壓迫覆蓋了廣場,讓幾乎因十幾個人的驚恐動而全面大的鎮民們都打了個哆嗦,噤若寒蟬,隨后她才冷淡地說了一句:“安靜,只是暫時致盲。”

精神壓迫撤掉之后,四周的人顯然都冷靜了很多,但還是能聽到有不安的低聲交談。我眨眨眼,視線中模糊出現了些人影——盡管自己經受過一大堆的強化,但貌似“閃光致盲”這屬于眼睛的正常功能。自己竟然也跟那些普通人一樣中招了。

幸好自己現在用來觀察世界的方式多種多樣,細致入微的精神力掃描比眼睛好用多了,所以暫時對視野中的那一片蒼白也不甚在意,只是碰了碰林雪的胳膊肘。低聲嘀咕道:“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

“木頭你反應這麼慢呢?”大小姐調皮地笑著,在我眼睛前揮了揮手,被我一把打掉:“別鬧,你以為就你一個人看東西不用眼睛啊?”

就和珊多拉說的一樣。剛才那陣白光還不至于燒毀人的眼睛,即使是致盲也是相當短暫的,幾分鐘后,被特大號閃光彈命中的鎮民們陸陸續續地恢復過來,我比他們恢復的還早一點,肉眼視線已經完全沒事兒了。

如果說閃光發生之前的夜幕還只是黑暗,仍然有一個發出紅光的線圈在提供照明的話。現在的天空就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了,原本懸掛在天上的暗紅光環已經隨著爆炸灰飛煙滅,失去了任何光源,頭上的天空就好像一塊純黑的幕布。空曠無垠,唯一的光芒是偶爾劃過天空的細小亮點,那是聚變堆的殘骸在熊熊燃燒著劃過太空,不過這最后的閃光也只持續了不到十分鐘,最后,什麼都沒了。

廣場上是死一般的寂靜,鎮民們不知所措地茫然四顧,在蒼白的路燈映照下是一張張惶然的臉。現在發生的事情是他們從未經歷過的,也是從不敢想象的。懸掛在頭頂的聚變爐會熄滅,甚至被炸成碎片。這對他們造成的沖擊或許不亞于地球人親眼看到太陽變成綠,沒有人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反應,于是剩下的只有惶惶然地四下張望,在看到其他人同樣的不安之后更加惶恐,卻也找到一點集體中的安全感。

過了一會,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人群中傳來了壓低的說話聲,一開始可能是自言自語,但很快就成了蔓延開的交談:

“格里克說過的,他一直在說反應堆熄滅的事……”

“他?他只是有點發瘋了吧?他還說那些古代機器也會停轉呢。”

“但聚變堆現在是真的完蛋了,雖然那不是神造的,但它們也是眾神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吧。”

“別講,一定會有新的反應堆升空的,教會手里有很多古代機器,他們可以用那個重新制造一個聚變堆……”

“我覺得不靠譜……還記著咱們小的時候每天公共熄燈時間是晚飯后三小時(廢墟世界計時單位)麼,現在是兩個半小時,公共照明的熄燈時間提前了,大能量爐那邊肯定是出力不夠,格里克說過的,所有的能量爐都用了至少七十萬年……”

“別瞎說,格里克只是異想天開,他是個……”

“我爸爸不是異想天開!他是個英雄!”

一個稚嫩但已然用盡了力氣的聲音突然穿透了廣場上低沉的竊竊私語,小格里克費力地從人堆中擠了出來,站在所有人面前大聲喊道,“我爸爸早就說過,所有的機器都是會壞掉的,他說過自己要找到其他的大星,給我們找來新的反應爐和合成機!他是個英雄,才不是異想天開!”

這麼一個小男孩突然出現在廣場上大喊大叫頓時讓人民楞了一下,巴納德老爺子驚奇地看著格里克:“不是讓你在家陪著水珠嗎?現在情況不妙,小孩子不要離開房間。”

“我十四歲了,”格里克大聲說道,胸膛挺起,努力表示出自己的成熟,“剛才在房間里看見外面有一道閃光,是不是聚變爐……”

格里克說到一半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天空一眼,映入他眼簾的,是漆黑的天空,原本聚變爐懸掛的地方已然空無一物。

“大家先回家里等著,大城那邊應該很快就有消息過來,”巴納德咳嗽了一聲,中氣十足地大聲說道,“說不定新的聚變堆已經在升空的路上,但那需要時間。今天的工作取消,所有人不準離開鎮子,最好也不要離開房間。準備好保暖的東西,聚變堆停機時間太長的話一定會刮冷風的……格里克,你也是。快點回去,你自己十四歲了,但水珠才九歲,她需要有人照顧。”

巴納德老爺子一番吩咐條理明確態度堅決。格里克只能選擇無條件服從,幾個還有話說的鎮民也點頭答應,人群開始散去,不一會。廣場上就只剩下我們幾個和巴納德老爺子了。

“很抱歉,鎮子上沒有可以送你們回去的交通工具,而且這里和外界的道路恐怕也被黑暗阻斷了,”老人焦慮地搓著手,觀察著我們的神,“在聚變堆修好之前,恐怕幾位來自大誠的客人只能暫時留在鎮上……”

“沒關系。就當體驗生活,”林雪習慣地就要滿嘴跑火車,不過被我瞪了一下,然后表情認真起來。“老人家,你真的覺得新的聚變堆很快就能到位麼?”

巴納德萬沒想到來自大城的客人會發出這樣的疑問,他楞了一下,然后遲疑著說道:“我不知道……但這不是一定的麼,那些古代的東西總能維持下去,神父們說過,‘他們的光永不熄滅’,聚變堆總會修好的。但願在那之前鎮子不要被寒風吹倒就好了。”

“是麼,‘永不熄滅’。呵。”林雪不置可否地低聲重復了幾個字,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但沒有多說什麼,我們先和老人家告了辭,然后找到了格里克的小屋。

小屋中仍然亮著那種暖洋洋的淡黃燈光,和之前來訪看到的不同的是,這里經過‘嘟嘟’的收拾顯得干凈了很多,不少破爛零件都找到了應有的作用,被組裝成光潔一新的機器設備擺放到了可以發揮作用的地方,或者至少不那麼占地方的位置。格里克正坐在他的鐵皮桌子前面發呆,眼前擺著一塊吃了一半的面包——那是昨晚上我們帶來的,而水珠則蜷縮在屋子角落的大椅子里,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眼神間能看到驚惶的影子。

其實僅僅修好那個聚變堆的話,對我們所有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現在的情況絕對不僅僅是聚變堆報廢那麼簡單,種種跡象,包括林雪的預言夢和這個世界各種生活配額減少的事實,都表明這里在發生著更糟糕的事情,這個封閉運行了七十多萬年的系統就快要走到盡頭了,而那些非帝國制造的聚變堆由于技術限制是最先壽終正寢的一批古代設備。

正常情況下,維持這個世界的那些帝國機器應該可以堅持更長時間,至少遠遠超出那些聚變堆幾倍壽命是沒問題的,不過現在不是正常情況,那些東西都是從飛船殘骸里面拆出來的破舊設備,想到林雪的那個預言夢,恐怕那些食物合成機、大氣生成機之類的關鍵設備停機也只在旦夕之間。

在這種情況下,修好一個聚變堆就顯得無關緊要了。假如不想看著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遭遇滅頂之災,將他們全都送到一個安全世界是最簡單粗暴的辦法,這是我們的預備方案之一,不過在那之前,珊多拉和我都認為不應該著急采取行動:那些系統崩潰還需要些時間,在最后時刻到來之前,我們要做的是解開這個空間的其他秘密。

格里克顯得有些悶悶不樂,但也僅此而已,他看起來還是挺沉穩的。一個十三歲多的孩子,面對這樣能讓成年人都陷入恐慌的事件之后竟然並沒有太多的驚慌,他的鎮定或者說粗神經讓人很驚訝,或許這和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承擔家庭的責任有關,也有可能是那個每天抱著世界末日論的管道工父親在影響著這個孩子,讓他面對災難顯得比其他人更鎮定一點。

水珠也是,盡管她顯得比格里克要惶恐,可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都不哭不鬧,也讓人很驚訝了,現在外面是無盡的黑夜,為了節約能量,鎮子上的路燈剛剛關閉了一半,在在平日里的“正午時刻”,街道卻被黑暗籠罩著,水珠趴上窗戶向外面看了一眼,便害怕地縮了回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這邊。

“叔叔,太陽會亮起來嗎?”

小女孩怯生生地問道。

我真想提醒她,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叫哥哥。不過看了格里克一眼之后我覺得還是別跟那個十三歲的熊孩子平輩好。

“太陽出了故障,不過大人們已經去修理了。”

姐姐大人輕輕按了按水珠瘦弱的肩膀,從兜里掏出一些小零食塞在她手里。“放心,有我們在,再糟糕的事情也會好起來的。”

奇妙的零食讓這個單純的孩子立刻忘記了害怕,就如一個進食中的小松鼠一樣。水珠捧著一小包膨化食品飛快地吃起來,而格里克則突然看了我們一眼,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情:“對了,怎麼只有你們幾個回鎮子上了?那些哥哥姐姐們呢?”

“你說冰蒂斯和水銀燈他們?”我頓時有點不知怎麼回答。“他們幾個好像……”

“我們回來啦!”

結果正在我考慮著怎麼跟格里克解釋那烏壓壓一大幫子人的去向的時候,冰蒂斯那大大咧咧毫無教養的大嗓門就在門外響了起來,就跟回自己家一樣,這個從不知禮貌為何物的女流氓堂而皇之地推門而入,肩膀上還扛著我家水銀燈——不過在進門的時候后者“咚”地一聲撞在門梁上,等到我面前的時候就成被冰蒂斯倒背著了。

這就是高度超限的慘重教訓。

“哇!抱歉抱歉!”馬虎的女神大人手忙腳地將在合金門框上撞的七葷八素的水銀燈從身后摜到身前,緊張地看有沒有傷到對方。我實在看不過去,在旁邊提醒了一聲:“喂喂喂,你拿倒了……”

好像自打認識以來,水銀燈就總是跟碰撞聯系在一起。剛到家里的時候她經常會忘記房子外面有能量護盾而撞在陽臺上,在家里飛來飛去的時候總是忘記前面有拐角而撞到什麼東西才能停下來,就連現在,被冰蒂斯扛著,都會因為后者的馬大哈而被撞個暈頭轉向,這對水銀燈而言恐怕都是相當于詛咒一般的命運了。

我頗費了點功夫才阻止小人偶找某女神拼命的沖動,付出的代價有一大堆甜點兩大桶酸以及回去之后一個等身抱枕的承諾,而在我忙著安撫暴躁的水的時候。冰蒂斯卻毫無形象大大咧咧地占據了格里克家唯一一個有軟墊子的靠背椅,誇張地長出了口氣:“呼——好家伙。那一下子真夠亮的,嚇了妾身一跳。”

我眉一挑。用精神連接問道:“你是說聚變爐?”

“聚變爐?嘛,凡人是這麼叫的,”冰蒂斯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響起,“這一片天上的人造太陽都熄滅了,妾身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它們是嚴重超壽命用廢的,你是沒見,它們外殼上全都是坑坑窪窪的補丁。有一些凡人想要強行給其中一個人造太陽加壓,哦,就是你們頭頂這個,加壓的時候妾身和其他人正好在軌道上閑逛,我們親眼看著它的外殼汽化,管道跟皮筋一樣瞬間扭成了麻花,如果不是123幫那些凡人承受沖擊,還有莉莉娜暗中治療輻,恐怕三千公里高空就該血雨腥風了……”

“你們把人救下來了。”

姐姐大人出了很高興的神。

“當然,我們是神,總不能看著凡人無辜橫死吧?”冰蒂斯攤了攤手,“不過說實話,再這麼發展下去,這個世界就完蛋了。pl15分析了那些探針和偵察兵傳回來的情報,專業的妾身沒聽懂,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這個空間最基礎的機械系統有百分之八十正在嚴重衰退,而現在正是所有系統停擺的集中爆發期,長則數百年,短則幾個月,保證這個世界生命維持最低限度的各種古代工廠就會完全停掉,而這個世界的凡人已經再也找不到可以維修那些古代機器的零件了。這是它的原話。”

“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什麼,”姐姐大人帶著微妙的苦笑搖了搖頭,“我們一來這個世界,這個空間的維持系統就正好要全面停機,幾十萬年都挺過來了,就趕著咱們來這里的時候才出事?”

“如果我們沒有出現,這個世界也會無聲無息地崩潰掉,”珊多拉說道,“從這一點說,這個世界是很幸運的。”

格里克聽不到這些發生在精神層面的對話,而且我們在精神連接中談論這些事情只用了不到一秒鐘,所以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幾個人正在討論他生長的這個世界的生死存亡問題,他現在正忙著和自己的妹妹分享一小包膨化食品,在零食面前,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孩子。

而就在這時,從廣場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動,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當我領著淺淺他們來到廣場上的時候,這里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而動的主人公就站在正中間,其中一個人還是個熟人:微胖的憨厚老者,巴納德。

“大城會處理好一切的,現在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等著,”巴納德將視線投在眼前人身上,眉擰成一個疙瘩,“鐵克,我知道你膽子很大,但這時候膽子大也沒用,離這里最近的大鎮子也有十幾公里,而且路上還要經過一個沒完全打通的山谷,沒有燈光,也沒有補給站,我們更沒有交通工具!”

巴納德老爺子是在對一個鐵塔般壯實的光頭大叔說話,盡管他比后者整整低了兩頭,可說話的口氣卻著實嚴厲,被稱作鐵克的光頭大漢微微低著頭,不敢大聲反駁,但還是堅持己見:“難道咱們就在這里等著?聚變堆一個月修不好,咱們就要在黑暗中度過一個月!在那之前,鎮子和外面的道路會比現在封鎖的還嚴重,到時候就是求救也來不及了。大城注意不到咱們這麼小的聚落,要想找到救援,只能主動出去求助……”

我們在旁邊聽著,這時候大致明白了事情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個叫鐵克的大漢顯然是鎮子上的激進派,他覺得聚變爐已經爆炸,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這里都會籠罩在長夜中,在那之前,和附近有正式聚落編制的大鎮子取得聯系是最明智的作法,而巴納德老鎮長則是從安全角度出發,他的理由也很充沛:小鎮子根本沒有能長途跋涉用的交通工具,鎮子和外面的交通道路也毫無安全可言,尤其是在現在黑暗的條件下,那條道路竟然連燈光和能源補充的地方都沒有,就這麼在暗夜中徒步跋涉十幾公里去求助,跟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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