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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卉]著迷(豪門太子幫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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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0:06 |倒序瀏覽
著迷(豪門太子幫之二) 作者:辛卉

從初識那一天起,
於嵐漪就對他的俊美外型心儀不已!
可他一開口,就先質疑她的朋友?
這讓她大為光火。
她最恨自以為是的人,
但他的作為卻又令她無法討厭──
他幫助她、呵護她,
總是在最關鍵時刻拉她一把。
她無可救藥的愛上這個男人,
但他,會不會只是玩玩而已?

歸掣從沒想過,
自己竟會碰上這麼無知的女孩!
說是幫忙轉交物品。
道她不曉得自己被「利用」了嗎?
好心出言警告,
竟被她斥為胡說八道?!
可她的狀況也實在太離譜了──
被同事欺壓、被毒犯恐嚇。
她卻依然樂觀堅強,連自己的心,
也不知不覺被她網羅。
怎料女人心海底針,她說愛他,
卻又殘忍拒絕他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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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0:42
楔子   

  米蘭

  大包小包的購物袋散落四處,一具窈窕曼妙的身軀很沒形象的癱陷在昂貴的真皮沙發上,讓管家以精油按摩發疼的雙腳,也驅走滿身疲憊。

  受過訓練的管家以熟練的技巧與適宜的手勁,讓千金美女感到通體舒暢,閉著美眸不禁逸出一聲歎息。

  她剛血拼回來,從下午到傍晚,真的累壞了。

  雖然她早已是各家名牌專賣店的VIP,只消一通電話,對方便會派專人送來最新款式的限量商品供她選擇,但她就是喜歡親自上街感受購物的氣氛,關在家實在悶死人了!

  每回逛街回來,除了累,她還有另一個感想──

  女人的錢真好賺!這是她穿梭在各大名牌精品店時所獲得的感想。

  有個想法在她腦海中醞釀多年,漸漸凝聚為一道強烈的計畫,猛地在此刻全然成形。

  「啊!有了!」她倏地坐起身,把管家嚇了一跳。

  她不但要賺女人的錢,更要為女人創造一處可以放鬆、盡情歡笑、紓解壓力的天堂──有寬敞舒適的裝潢、令人迷醉的美食佳釀,以及……各式各樣的出色美男子!

  許多畫面在腦中一一浮現,美女的唇角也越揚越高。

  太好了,她知道該做什麼了。

  「幫我訂一張回台灣的機票,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她簡略地以幾句話交代管家。

  台灣呵……她的出生地、住了十幾年的地方,明天過後,她就要重新踏上那塊土地,實現自己的計畫,造福全台灣女性同胞。

  這教她怎能不期待?



  北市信義計畫區是一處座落著世界第一高樓、百貨公司、名牌專櫃以及集團大樓林立的黃金地段。

  近來,又多了一個讓人津津樂道的新話題──

  一家時髦俱樂部即將落成,據說是請來全球知名的建築師與室內設計師,耗資數千萬打造出最華麗的裝潢。

  店內所費不貲的食材、美酒並非店家最引以為傲的焦點,有「男公關」為女性顧客服務,才是最具爆炸性的吸引力。

  據說,俱樂部內的男公關個個英俊挺拔、出色迷人,懂得討女客人的歡心。這也讓她們在掏錢進來消費的同時,心靈上獲得最大的愉悅與滿足。

  據說,所聘請的主廚,更是從法國米其林二星級評鑒以上的餐廳挖角來的,高超手藝自是不同凡響。

  有太多賣點,讓這家店尚未開始營業便已打開超高的知名度,女性紛紛打聽開幕日期,想在第一時間成為座上佳賓,享受被帥哥款待的感覺。

  這尚未營運的俱樂部,說它是一團時尚風暴──來勢洶洶的巨大風暴也絲毫不為過。

  看似萬事具備,但出資的老闆卻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而遲遲未決定開店……


  「妳要我加入?」一名有著娃娃臉的年輕男子,正朝對座的美女低吼,語氣透露出不可思議。

  「嗯。最好再幫我多找幾個人來。」美女輕啜了口咖啡,氣定神閒道。

  「我不幹。」他不假思索的拒絕。

  她輕輕頷首、面露微笑,繼而慢條斯理道:「不答應?那你是想回米蘭當老爸的左右手囉?」

  「妳威脅我?」年輕男子繃著俊俏的娃娃臉,沒好氣的死瞪住她。

  「是啊!」露出一抹艷驚四座的微笑,她倒也爽快承認。「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可以先幫你擋一陣子。」她知道,這將是最佳利器。

  果然,年輕男子經過片刻思考,終於不太甘願的點頭允諾。「好啦!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

  「三天。」她糾正。

  賞了她一記白眼,男子倒也顯得乾脆。「三天後見。」然後,他轉身走人。

  美女開始在腦海中勾勒著畫面,他將會帶來什麼樣的「戰利品」,為她的店增添更多光采……



  眼前或坐或站、一字排開的年輕男子們,那畫面簡直賞心悅目到令人陷入目眩神迷的夢幻境界!

  美女露出非常滿意的笑容,瞇起水燦杏眸,來回打量著七名年輕帥哥。

  他們的外貌造型迥異卻又個個氣質出眾,絕對是人群中的發光體,聚在一起堪稱世界美景。

  「你們都是太子幫的成員?」除了娃娃臉外,其餘六人皆點頭。

  這些年輕人皆出身豪門世家,擁有顯赫家世和非凡身價,猶如古代皇子般,未來將要接管偌大家業、在商場上呼風喚雨,於是媒體便替這樣獨特的團體起了個響亮稱號──「太子幫」。

  太子幫成員有人事業有成、有人放蕩成性,但他們彼此間都維持著友好關係,私底下常常會舉辦聚會、一起玩樂。

  「你們確定要加入『男公關』的行列?」美女按捺著興奮,鎮定詢問。

  真沒想到,她那懶洋洋、老是漫不經心的弟弟,竟然會有這麼多「麻吉」。這是除了看到帥哥之外,她的第二個意外驚喜。

  六人毫不遲疑,皆面帶微笑的頷首。

  美女向沒有反應的娃娃臉男子瞪了一眼──對著受她脅迫的弟弟,冷冷的問了一句:「你咧?」

  不著痕跡的歎口氣,他面無表情的點了頭。

  這些年輕人的年紀相仿,且都是在國外讀書時相識,感情相當融洽、形同親手足,而且甫從海外歸國,自覺還年輕、心情還不定,尚無心投入商場,所以想故意「不務正業」一番。

  聽說有這樣的「遊戲」,每個人都毫不囉嗦的慨然允諾,覺得這相當具有挑戰性,比起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實在是有趣太多了。

  「有你們加入,我的店一定會捲起驚人的旋風。」美女喜上眉梢。她已經可以想見女性同胞們趨之若鶩的瘋狂場面。「那就先請你們幫忙三個月,等業績和客源穩定之後,你們也就自由了。」

  他們畢竟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少爺,不宜拋頭露面「太久」,三個月應該是個挺恰當的時間。

  「這份合約,就麻煩你們過目,若沒異議,請簽下大名。」美女把一式兩份的合約發給七人,她做起事來一點也不含糊。

  直到收回合約,確定大家都簽名同意了,她親自為七個帥哥們斟酒。

  「合作愉快!Cheers!」

  「Cheers!」

  合約簽定後一星期,以超水準男公關為號召的俱樂部,終於在萬眾矚目下隆重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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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1:19
第一章   

 午休時間,上班族們紛紛湧上街覓食,填飽肚子以應付下午的工作量。

  於嵐漪卻是帶著存款簿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銀行,將簿子放進機器中,待資料讀取完畢退出本子後,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打開簿子定睛看著上頭顯示的數字,嘴角忍不住上揚。

  上頭的數字是她自大學畢業、投入職場後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也是她拿過最高的一次薪資。

  大集團果然不同凡響,福利健全、待遇極佳,難怪每回征才消息一出來,應徵人數總是多得嚇死人。

  她當初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報名參加基層員工考試,一連串嚴格的筆試與面試關卡,由於競爭十分激烈,讓向來沒啥自信的她,更不敢抱持太大期望。

  沒想到一星期後,她竟然接獲錄取通知,當場高興的歡呼出聲,興奮得整晚睡不著覺。

  於嵐漪萬萬也沒想到這樣的好運,竟然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那樣亢奮的情緒還未曾退去,轉眼間,她已成為「天概集團」旗下一員,並且待了一個月、領到了比以前工作幾乎多出一倍的薪水。

  她亟需這份高薪工作──除了讓母親和奶奶能吃得好一些,並應付生活大大小小的開銷外,還得償還已故父親留下的債務。

  因此,在三個月試用期尚未結束前,她隨時都提醒自己必須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絕不能出一丁點差錯。

  只要通過試用期、成為正式員工,薪資還會再增加,所以再辛苦她都會咬牙忍耐。

  於嵐漪將存款簿收好,踩著輕快的步伐回到公司,從蒸飯箱中取出自行準備的便當,回到座位卻發現桌上堆了一迭公文與卷宗,最下頭壓了張紙條,以龍飛鳳舞的字跡寫道:

  明天上班前整理好,放到我桌上。  Tina

  末了的署名者是資料處理課的資深員工,亦是自己剛進公司時負責帶領她熟悉環境的前輩。

  一個月下來,這位年滿三十五歲、尚未成家亦未有交往對象的前輩,總是交代她做這做那,說是有助於她更快熟悉工作內容。

  於嵐漪不是傻瓜,她當然明白前輩是故意把工作全丟給她,但她並不以為意,到公司就是要工作的,沒事做的話她反而會感到困擾呢!

  她坐下來思索了下,決定先把便當擺一旁,開始動手整理資料,反正她現在也不覺得餓,早點把工作結束,才能早點回家陪母親和奶奶。

  只是她這一忙,一直到下班的時間資料仍舊沒有處理完,心裡也有了加班的心理準備。但為了能早點回家陪伴親人,於嵐漪卯足了勁,以最快的速度敲打鍵盤、輸入資料。

  「於嵐漪,下班時間到了耶!」一名年輕女孩從身後拍拍她的肩膀,輕快的語調彷彿兩人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認真埋首於工作中的於嵐漪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楞了下才抬起頭,表情茫然。

  她會訝異不是沒有原因──平常下班鐘聲一響,同事們好像個個都有瞬間移動的特異功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快的速度走光光,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更遑論主動與她攀談。

  對方看了她一眼,察覺於嵐漪並沒有後續動作,於是出言提醒:「妳忘了?說好今晚要請妳吃飯,算是替妳舉辦迎新會的啊!」

  於嵐漪偏頭想了下,腦海中浮現兩天前同事對她說過的話……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只是當時她以為大家純粹隨口說說,並未放在心上,沒想到他們是說真的。

  「可是……我的工作還沒完成……」她語氣委婉的推托著。

  「明天再做啊!」陳佩穎並不接受她的理由。「大伙都已經前往餐廳了,妳這個主角怎麼可以不到?」她施予人情壓力。

  雖然平時沒什麼太多交集,不過經過一個月來的觀察,她倒是抓住這個剛進公司一個月的新人,不會拒絕要求的濫好人個性。

  果然,於嵐漪露出了兩難的神情,支支吾吾道:「可是……前輩交代我明天一早就要完成……」

  「那個老處女只是故意刁難妳,別理她啦!」陳佩穎哼了聲,十分不以為然。

  想當初她剛進公司時,也被那個老女人壓搾過。不過,她可沒那麼好欺負,只要把份內的工作做好,她諒那個老女人也不敢拿她怎樣。

  「可是……」於嵐漪還是覺得不妥。

  「沒關係,那個老太婆要是敢罵妳,我幫妳出頭。」陳佩穎義憤填膺道。「別說了,快點收拾東西,別讓大家等太久。」她催促著,甚至還動手收起桌上的資料夾,不給於嵐漪任何猶豫的空間機會,硬是拉著她離開辦公室。

  於嵐漪心想,等聚會結束再回公司繼續把未竟的工作完成,雖然很辛苦,但這是她想出來最兩全其美的方法。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保住這份工作!

  這是於嵐漪唯一不變的堅持。




  用過晚餐,於嵐漪立刻起身告辭,打算趕回公司做完前輩交代的任務,卻被同事們叫住。

  「難得大家聚在一起,別那麼急著回家嘛!」陳佩穎擋住她的去路,衝著嵐漪露出友好的笑容。

  「咦?」於嵐漪楞了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我……我還有事……」她輕聲回道,氣勢相當薄弱。

  「什麼事?」陳佩穎盯著她,語氣緊迫的追問。

  「呃……」於嵐漪為之語塞。沒來由的,她竟說不出要回辦公室加班的事實。總覺得說出來,一定會被大家取笑。

  她向來臉皮薄,任何玩笑話都會讓她難堪許久,所以總是小心翼翼的不犯錯,以免成為其他人口中的笑柄。

  「還是妳討厭跟我們在一起?」陳佩穎故意扣了一頂好大的帽子。

  「不是的!」於嵐漪連忙慌張的否認。「我很高興能跟大家聚在一起。」她由衷地道。不是她難相處,而是怕生的個性使然,她總是很難和別人打成一片,融入任何小團體。

  這一點,也是她希望能夠突破之處,可是……似乎有點困難。

  「既然如此,就跟大家一起續攤囉!」陳佩穎挽住她的手臂,強迫她上車。車子平穩的駛向地段昂貴的信義計畫區,最後停在一棟外觀時髦的建築物前。

  「到了。」陳佩穎熄掉引擎,解開安全帶,拎著包包率先下車,車內的幾位女同事也興沖沖的尾隨其後──

  「這裡是……」最後下車的於嵐漪抬頭仰望眼前華麗壯觀的建築,大小適中卻造型顯眼的「Lion  Heart」招牌映入眼簾,突地感到震驚。

  雖然她算不上是走在流行尖端的現代新女性,但也沒落伍到不曉得這家名聞遐邇的男公關俱樂部。

  她曾看過雜誌介紹,字裡行間把俱樂部描述得盡善盡美,沒有絲毫缺點,儘管索價不菲,每天仍高朋滿座,上門的女客人源源不絕,一擲千金只為目睹店中男公關的迷人丰采。

  文章中所報導的情況,讓她感到十分荒唐。於嵐漪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花在不認識的男人身上……那是她從來都不曾動過的念頭。

  每一分錢對她而言都非常珍貴,為了生活她將金錢做有效的運用分配,不像同年齡的女孩有多餘的費用可供揮霍、添購新衣、大啖美食。

  衣櫥裡的衣物每件都穿超過三年以上,鞋櫃裡也只有腳上的包頭鞋和一雙有點破舊的布鞋,不像有的女同事每天都穿著不同款的套裝、搭配嶄新的高跟鞋,時常聚在一起討論最新款的包包、保養品和化妝品。

  不過,於嵐漪並不羨慕,因為她明白每個人的際遇與命運本就不盡相同,強求只會讓自己過得不快樂。

  「嵐漪,別發呆了,快點進來!」同事們回頭揚聲催促。

  「我……我還是先回家好了……」她釘在原地,面有菜色的吶吶說道。

  「都已經來到門口了,不進去看看太可惜了。」一名打扮入時的女同事眉飛色舞的神色,和她的苦瓜臉呈現強烈對比。

  她們早就想來一探究竟,看看裡頭的男公關是否和傳言中一樣令人瘋狂著迷。

  「我……我臨時想起我還有事……」她說著最蹩腳的謊言,大家一聽就知道她想落跑。

  重點是:她沒有足夠的錢支付入內消費的龐大費用!即使有,她也不可能為了素不相識的男人掏出錢來。

  「別擔心,這一攤我請客。」陳佩穎豪氣的允諾。「就當作是我額外送妳的迎新禮物。」

  話雖如此,於嵐漪還是不心動。

  她實在沒辦法適應被陌生男人包圍的感覺,光想像那畫面就教她渾身不自在。

  「謝謝妳的好意,我……」她搖搖頭,難得直截了當的表達意見。「我不喜歡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有同行的女同事發出不平之鳴。「什麼叫做『這種地方』?妳少裝清高。」

  「就是嘛!說得好像我們有多不正經似的。」另一名女同事也怒瞪著她,口氣相當不悅。「『這種地方』可不是妳這寒酸鬼消費得起的。」

  尖銳字眼四起,宛若一把把利刃穿進於嵐漪的心臟。「對不起,我……我沒那個意思。」她低聲下氣,對自己的不擅言辭感到十分抱歉及懊惱。

  大概就是這種不合群的態度,以致於她的人緣不太好吧!她心情低落的想著。

  但她實在沒有錢和時間參與同儕間的各項活動,和大伙打成一片,約她一次、兩次遭拒後,自然而然的也就沒人願意主動邀她。

  當她發現時,身旁已沒有半個知心好友,所以她只能獨來獨往。

  眼看幾個女人就快要吵起來,小團體之首的陳佩穎於是出聲圓場。「別吵了,嵐漪沒有惡意。」她頓了下,繼而篤定宣佈:「從現在開始,大家要好好相處,互相照顧喔!」

  幾個女同事對看一眼,然後順從的點頭。

  「既然佩穎都這麼說了,我就不跟妳這個菜鳥計較了。」有人以施恩的口吻如是說道。

  於嵐漪望著為自己解圍的陳佩穎,對她輕而易舉就化解僵局的能力感到敬佩。若換作自己,一定會口拙得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

  「嵐漪,很抱歉,我擅作主張帶妳來這裡,如果妳真的感到很排斥的話,那就算了,無所謂。」陳佩穎以退為進,作勢要離開。

  「不……」她情急的制止,不忍心破壞眾人的興致,也不好意思辜負對方的一番好意。「我不排斥……」她說著違心之論。

  「那真是太好了,進去吧!」陳佩穎熱情地勾住她手臂,推門進入目前最熱門的男公關俱樂部。

  即使不太情願,於嵐漪依舊踏進了這個對她而言全然陌生的場合──




  挑高的寬敞空間,以紅金黑三色為基調營造出高級奢華的格調,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怡人的復合精油香味,加上一進門便有長相出色的Doorman迎接,令來訪的客人在感官上獲得前所未有的愉悅與滿足。

  「哇塞!」幾名女人為超乎想像的格局發出驚呼,也因服務她們的Doorman既年輕又帥氣而開心的低叫出聲。

  Doorman年輕的臉龐掛著合宜的笑容,以一貫柔和客氣的口吻要求檢查證件,確認無誤後才領著一行六人前往座位。

  從門口到座位,她們沿路不斷發出不可思議的讚歎。

  「這裡簡直是皇宮嘛!」打扮入時、常跑夜店的年輕女員工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氣派豪華的大場面。

  更遑論除了家與公司兩頭奔忙外,毫無娛樂可言的於嵐漪,更是被觸目所及的一切嚇了一大跳。

  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東張西望,即便不懂行情,也不難看出每樣東西都很昂貴,讓她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起來,深怕弄壞了什麼昂貴的物品,若要她賠償那就糟糕了。

  入座後,Doorman照慣例準確無誤地喚出女客人的名字,並詢問客人是否有指名的男公關。

  由於在座的六人都是首度蒞臨,Doorman便建議以抽籤的方式決定,六人都欣然同意。

  Doorman離開後,另一名服務生緊接著送上熱毛巾與飲料,分發完畢,負責領位的Doorman也剛好捧著散發美麗光澤的古董檀木箱出現,輕聲細語道:「請六位美麗的小姐從箱子裡抽出一顆球。」

  女人們興奮不已,每抽出一顆水晶球就尖叫一次。

  輪到於嵐漪時,她不由得心生一股抗拒。「我……我不必了。」都已經抽了五個人了,再多一個位置太擠了吧……

  「抽嘛!」有人起哄,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為了維持融洽的氣氛,縱使百般不願也只能照做。她將手伸進木箱,以最快的速度將球取出後,像碰到燙手山芋似的馬上遞給Doorman。

  「您抽中的是Kay。」Doorman報出水晶球上刻的英文名字。「馬上為六位小姐安排,請稍等。」他行了個九十度鞠躬禮後退下。

  每個人既雀躍又期待,不曉得自己抽中的會是什麼樣的男生……唯獨於嵐漪恐懼的想要逃走。

  二十四歲的她,至今沒有談過戀愛,和異性相處的經驗也屈指可數,有男生在的場合,她的表現總是格外笨拙、出糗不斷。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不安的扭絞著雙手,想逃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不過,想歸想,她卻沒勇氣實踐。

  躊躇之際,幾名男子魚貫的走進來,臉上皆噙著笑意。站定後,紛紛朝她們行禮致意,然後一一入座,以熱毛巾為各自的女客人擦拭雙手。

  被如此出色的男人溫柔服侍著,女人們個個都呈現飄飄然狀態,眼睛冒著千萬個愛心。

  傳言果然屬實!這裡的男公關每個都有當偶像的本錢,難怪俱樂部總是高朋滿座、聲勢始終高漲不退。

  扣除掉於嵐漪之外的五個女人,已經被身旁的帥哥電得暈陶陶,分不清東南西北。

  「妳很緊張?」Kay手裡拎著熱毛巾,深邃的雙眸緊緊瞅著縮著身子的女人,輕聲問道。

  於嵐漪垂著頸子,腦袋一片空白──事實上,他們剛出現時,她反射性抬頭看了一眼,六人之中,她第一眼就對他那張俊美的臉孔,以及炯炯有神的黑眸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只是沒想到,他竟是她抽中的,那個叫做「Kay」的男公關。

  當他在她身邊坐下的瞬間,於嵐漪緊張到忘了呼吸,只感覺到血液不斷往腦門沖,有片刻暈眩。

  「不必緊張。」Kay揚起嘴角,不期然握住她的皓腕,開始用毛巾溫熱她冰冷的小手。

  於嵐漪猛地抬頭,怔忡的望著他。「不、不用了……」天啊!她發燒了嗎?還是空調壞了?她的身體在發燙……

  「平常工作壓力大不大?」Kay瞥見她套裝上忘了取下的名牌,眼底閃過一抹興味的光芒。

  「嗯……不、不會……」她結巴,暗中努力想抽回手,卻徒勞無功。

  他扣住她的手,力道拿捏得十分恰當,既不會讓她輕易掙開,也沒弄痛對方,以指腹溫柔的按摩著。

  他這時才發現她的手心十分粗糙、手指也結了長期勞動下產生的硬繭,與那清麗的樣貌、純淨的氣質不太搭軋。

  「平常工作很吃重?」他不著痕跡的試探。資料處理部門的工作內容,會把一個女孩子的手折騰成這樣?他很好奇。

  感受到Kay凝視的目光,於嵐漪的粉頸垂得更低,原本就飆高的體溫更是不停攀升。

  「妳很討厭我嗎?要不要換個人?讓客人開心才是店裡的宗旨。」Kay鬆開她的手,神情顯得有些嚴肅。

  「……」她含糊的咕噥了聲。她其實想說好,喉嚨卻彷彿卡著硬物,怎麼也無法發出聲音。

  「不說話的話,就代表妳認同了?」Kay傾近她,在她耳畔低語。

  他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後肌膚,於嵐漪驚惶地彈開來,拉開兩人的距離。

  「妳的反應讓我好受傷。」Kay黯下眼瞳,語氣透著失望。

  Kay對任何事都抱持著認真的態度,倘若對方無法對他卸下心防、不能享受被他服務的快樂,他會加倍努力,直到讓對方感覺到他的誠意,展露笑靨為止。

  因為──這是工作,他絕不草率應付。

  她偷偷覷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發覺他的睫毛好長、鼻樑好挺,俊美得令人移不開眼。

  一股淡淡的香氣在他鼻端繚繞,Kay揚起一抹惡作劇的笑容,冷不防將薄唇自她粉嫩的臉頰劃過,偷了個香。

  於嵐漪呆若木雞,像被點了穴般動彈不得,腦中一片空白。

  Kay朝她眨眨眼,釋放超高伏特的電力。「妳呆呆的樣子好可愛。」他輕笑出聲,恣意欣賞她嬌憨的無瑕容顏。

  於嵐漪壓抑不了瘋狂鼓動的心跳,於是把頭垂得更低迴避他的注視,卻又忍不住在意起他的話:呆得好可愛……這是褒還是貶?她皺著眉納悶的想。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在他的眼光下燒成一團灰時,一名侍者來到Kay身邊說了幾句話,只見他微微頷首,然後以惋惜的口吻對她說道:「抱歉,我必須先離開一下,待會就回來。」

  聽到他要走,於嵐漪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她就不會一直處於腦充血狀態……她真的很怕自己會因血壓過高而暈倒。

  只是,當他離去,望著身邊突然空下來的座位,一股淡淡的失落感驀地襲上心頭。

  這種莫名的情緒,深深困擾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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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1:45
第二章   

  站在「Lion  Heart」門外,於嵐漪看著手上老舊的腕表,直到逼近七點,她才深吸一口氣,推門入內。

  原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跨進這令她渾身不自在的地方,卻萬萬沒料到,她居然前後總共來了五次──

  不過這非出自她所願,而是背負著同事的托付,把重要物品轉交給同事好友。

  好幾次她都想拒絕,可是總禁不起別人的苦苦哀求,心軟的她只好答應接下對方請求。

  同事還交代經營網路拍賣的買客,為了節省運費要求面交,並再三叮嚀,要她千萬不可以將東西打開來看,否則客戶知道自己購買的商品被拆封、窺視過,一定會很生氣,到時她不但要賠償,還可能吃上官司。

  於嵐漪並不清楚網路拍賣的規則,只覺得為了節省一點運費,卻相約在消費驚人的俱樂部見面,似乎有些奇怪。

  她問過同事為何要選在俱樂部碰面,而不是普通的平價咖啡廳或餐館,但對方只是笑著說當然是為了造福她,同時也會支付店裡消費的費用。

  另外,隔天同事還會請她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高級日式料理亭,與其他人一邊進餐、一邊聊天。

  那樣輕鬆和諧的氣氛,讓於嵐漪終於感受到擁有朋友的快樂。因此,她告訴自己,凡是能力所及,都要盡全力幫忙到底。

  雖然她非常不喜歡來這裡──但答應都答應了,沒辦法反悔。而且若是害同事信用破產、更糟糕的還惹上官司,她絕對會歉疚一輩子的。

  進行完例行的確認步驟後,Doorman領著於嵐漪到角落的位置。「于小姐有指定的人選嗎?或者仍以抽籤方式決定?」

  因為光顧的次數不少,Doorman對她挺有印象。

  「你幫我決定吧!」於嵐漪的答案也始終如一。無論是哪個男公關都無所謂,畢竟,她只代同事把貨品交給買家,而不是上門找男公關消磨時間、排解寂寞的。

  「好的,請您稍等。」開業以來面對客人們各式各樣的回答及要求,Doorman早已見怪不怪,也幾乎有求必應。

  不到一分鐘,被指派的男公關來到她面前,以輕快的語調自我介紹:「于小姐晚安,我是Kay,又見面了。」

  「咦?」於嵐漪怔了下,緩緩揚起頭,一張俊美無比的男性臉孔映入眼簾,她的心陡然漏跳一拍。

  Kay報以一記迷人淺笑、從容入座,先為她斟了一杯果汁,再攤開熱毛巾準備為她暖手。

  她卻如遭電擊般將手藏到身後,不讓他觸碰。「不必麻煩了……」來了五次,她還是不習慣這裡的規矩,每當有異性靠近,她就會緊張得無法喘息。

  「又來等人?」Kay順從她的意思,將毛巾擱回桌上,如鷹隼般的黑眸盯著她秀麗的臉龐柔聲問道。

  他靠得好近,他身上飄出淡淡的清爽香氣鑽進鼻腔,令於嵐漪短暫失神。

  「啊?喔……嗯……」於嵐漪只能吶吶地發出無意義的單音當作回復,卻暗自訝異他居然曉得她來此的目的。

  明明前幾次來都沒見著他,這男人怎麼知道她來等人?疑惑之餘,她又莫名的心跳加速,一股微妙的愉悅感自心底湧現。

  「跟妳相約見面的人,是妳的朋友?」Kay狀似若無其事的閒聊,實是別有目的,他不著痕跡的試探。

  她的視線始終盯著自己的膝頭,不敢多看他一眼,毫無心機的據實以告:「不是……」

  「那為什麼約在這裡碰面?」他依舊保持迷人的微笑。「妳好像每次都會拿東西給她,裡頭是什麼?似乎很神秘、很貴重。」

  她悄悄挪動身體,稍微拉開與他之間的空隙。「這不關你的事吧……」細小微弱的音量不具任何嚇阻力。

  「我只是好奇,妳既然不喜歡這裡,為什麼又偏偏跟對方約在『Lion  Heart』見面?豈不是很矛盾?」Kay笑顏不變,刻意壓低聲調以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追問。

  他一連串的疑問令單純的於嵐漪無力招架,也討厭他咄咄逼人的態度,可是難聽的話她又說不出口,只能氣悶在心裡。

  「于小姐,怎麼不說話?」他沒有放棄的意思,非得逼她開口不可,口氣也比先前強硬不少。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詰問的犯人,感覺差勁透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再說,我的事也與你無關。」她兩腮微鼓,難得以決絕的口吻說話。

  「生氣了?」Kay勾起嘴角訕笑,闃黑的眼瞳閃過一道精光。「我沒有惡意,純粹好奇而已,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請妳見諒。」

  他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迴盪,彷彿一道電流在體內流竄,惹得她一陣輕顫,皮膚泛起敏感的小疙瘩。

  「才、才沒有……請你不要亂猜。」於嵐漪索性拿起包包擋在兩人的大腿間,不再讓他越雷池一步。

  他將俊臉湊到她面前,只差幾公分他的唇就要碰上她的臉頰。「臉紅了?真可愛。」Kay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她泛紅的粉腮,十足挑逗。

  她全身僵硬,他粗礪的指尖彷彿具有魔力,點燃了火苗灼燒著她的肌膚,讓她的腦袋發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雖然調笑意味濃厚,不過他對來到俱樂部還會臉紅的女人,總會不自覺的想逗弄對方。

  他喜歡女人害羞的模樣,那給他一種純真可愛的印象。

  「是不是有人托妳把東西轉交給見面的人?」他在她耳邊低喃,試圖誘導她供出實情、分散她的注意力。

  Kay趁其不備、迅速地打開她的包包拉煉,很快摸索到可疑物,迅速握在大掌中,塞進西服外套的口袋,再重新將包包的拉煉拉上。

  於嵐漪腦子裡亂烘烘,壓根沒察覺他暗中施了手腳。「你管太多了……」慌張的口氣洩露出她極度的不安。他準確無誤的臆測,讓於嵐漪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裝了竊聽器。

  「我只是擔心妳被利用了。」Kay的唇有意無意地碰觸著她小巧的耳垂,呵氣般的輕語。

  轟!於嵐漪驚愕的瞪住他,覺得身體就快要著火,燥熱難耐,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自頭皮蔓延至腳底,令她無措。

  Kay微微挑眉,唇邊若有似無的笑容,讓他增添幾分魔魅的惡男氣質,卻不顯輕浮。「約在這種地方做買賣,雖然得付出昂貴的費用,卻很安全──如果不被拆穿的話。」他意有所指、話中有話。

  她別開臉、蹙起眉,不悅道:「我聽不懂。」然後抓起包包坐到沙發最尾端,故意遠離他,也讓紊亂的思緒恢復清明。

  簡直莫名其妙!她為什麼要聽一個賺女人錢的男公關說些奇怪的話?!好像他什麼都懂似的!

  「我以為妳很聰明。」Kay搖著頭嗤笑道:「顯然我錯了。」

  拐著彎罵她笨?!於嵐漪忿忿的睨著他,頓時覺得他狹長有神的眼、挺立的鼻和噙著戲謔笑容的唇全都礙眼至極。「我才不需要被一個一天到晚把甜言蜜語掛在嘴邊、又只會吃女人豆腐的牛郎批評!」她忍不住怒言相向,賭氣又無禮的話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

  話既出,她也被自己偏激的言辭嚇了一大跳。

  Kay沒料到她也有如此激烈的一面,他饒富興味的盯著她因氣憤而紅嘟嘟的臉蛋,語氣怡然道:「看來,我錯的還不止於此。」

  雖然曉得自己說得太過火,可是他無關痛癢、不疾不徐的態度,反令她更加氣惱,像是她在無理取鬧、亂發脾氣似的。

  「來這裡的女人,通常都很樂意聽我的甜言蜜語、被我吃豆腐。」他的字裡行間流露出百分百自信。

  很驕傲、很狂妄,她卻沒辦法反駁。她相信以這男人出色的外表,確實有讓女人為他瘋狂、著迷的雄厚本錢。可是絕──對──不包括她。於嵐漪篤定的暗忖。

  「約定的時間是不是差不多到了?對方怎麼還沒來?」Kay交迭長腿,好整以暇地問起。

  經他一提,她連忙看表。「啊!超過時間了。」莫非對方忘記了?楞了下,她猛地望向他,不解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們約幾點?」

  他聳聳肩,四兩撥千斤的打發道:「隨便猜的,猜中了?看來我應該去買張樂透,搞不好頭彩得主就是我。」

  「無聊。」於嵐漪癟著嘴咕噥。

  即使她的聲音細如蚊蚋,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卻一笑置之。

  Kay帶笑的俊顏耀眼得令人難以逼視,她忙不迭移開視線,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不止。

  她不禁蹙起秀眉,兀地氣惱自己居然仍被他俊美的長相吸引。

  Kay不避諱地瞅著她緋紅的清麗臉蛋,故意提高音量,微微瞇起的炯利黑眸蓄著高深莫測的光芒。「我在這裡,那個人不方便現身?」

  他自以為是的口吻,實在很令她火大,非但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甚至留下惡劣的負面評價。

  可是,在買方尚未抵達前,她又不能一走了之,只好繼續留下來跟他大眼瞪小眼。

  三分鐘過去,於嵐漪開始有些著急,若不把任務完成,她也不能回家陪母親和年邁又行動不便的奶奶。

  她打算幫完這一次,就要鼓起勇氣拒絕同事的請托。

  「妳的手機響了。」Kay努努下巴,出聲提醒。

  她回過神,打開包包掏出款式極為老舊的手機接聽來電。「欸?」在聽到同事的吩咐後,她不由得發出驚呼,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原因,同事便匆忙切斷通訊。

  收起電話,於嵐漪拎起包包,準備依照同事的交代,把買方的貨品放到指定的地點──「Lion  Heart」的女性盥洗室。

  即便對這麼奇怪的指示感到困惑,但為了快點達成任務,於嵐漪沒時間細想太多。

  望著她倉促離去的倩影,Kay斂起笑,也跟著起身到洗手間,把從她包包裡找到的東西拆封。

  層層包裝下的物品,是不及他手掌大的密封塑膠袋,裡頭裝滿了約莫二十克的白色粉末。

  「哼!」他寒著俊臉,怒火在胸口燃燒。

  那些該死的傢伙,居然敢在俱樂部裡明目張膽的進行違禁藥品交易?!縱使量不多,但違法就是違法,不值得原諒。

  經過他剛才的測試,那個女人不是演技太好,充分展現出完全不清楚狀況的樣子混淆他的判斷。要不就是單純過頭,連被利用了還呆呆的為對方赴湯蹈火,就算被賣了,也還會乖乖幫人家數錢的笨蛋。

  他將藥粉全部倒進馬桶、按下衝水鈕,讓強勁的水流帶走犯法又害人不淺的違禁品,粗略估計約幾萬元價值的白色粉末,轉眼消失無蹤。

  或許,他應該揭發這樁不法勾當……

  雖然他還不打算投入家族事業,但也沒辦法縱容爺爺一手創立的「天概集團」中有不法的行為暗中進行。

  畢竟他是歸家的一員,維護家族的聲譽,他也有責任。

  Kay重新調整好情緒、整理儀容後,離開洗手間,再度全心致力於男公關的工作。

  另一方面──

  來到女性盥洗室的於嵐漪,哭喪著臉,把包包裡的東西倒在補妝區的黑色花崗岩置物平台上,重複確認了好幾次,就是沒看見那個小小的包裹。

  「怎麼會……」她出門前還慎重檢查過,確定放進包包才出門的呀!「怎麼不見了?這樣要怎麼跟買方和佩穎交代……」佩穎就是經營網路賣場的同事,也算是她的朋友。

  「怎麼辦……」她抱頭哀號,用力回想物品可能不見的時機──「啊!」她恍然驚呼。「一定是剛剛接電話時不小心掉了……」她推斷完,將散落的私人物品掃進包包,立刻衝到原先的座位東翻西找。

  「沒有……沒有?」於嵐漪癱跪在地上,既沮喪又煩惱。她居然把客戶購買的商品搞丟了……

  「于小姐,請問您在找什麼?需要幫忙嗎?」高大英俊的侍者趨前詢問。

  於嵐漪具體形容遺失物的外觀,請對方一起加入尋找陣容。

  帥哥侍者認真地尋遍沙發四周以及通往洗手間的長廊,給了她很遺憾的答覆。「于小姐,非常抱歉,沒有幫上您的忙。」

  「沒……沒關係,謝謝你。」她由衷的道謝。

  「我們全員都會幫您留意,若有好消息便馬上通知。」侍者十分親切的承諾。

  「謝謝……」於嵐漪垮著臉,微弱的聲音顯得無精打采,付了帳後垂頭喪氣的離開。

  在回程途中,她不斷思索該怎麼向同事解釋、賠罪,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希望一切還有補救的餘地……

  她走後不久,一名打扮性感的年輕女人也立刻結帳,形色匆忙的離去。

  Kay將一切盡收眼底,並未追出門探究情況。

  他沒忘記自己正在工作,擅自離開會造成其他人的困擾,那不是他的作風。

  他會默默祈禱,那個在「天概集團」上班的笨女人,下場不會太淒慘。

  儘管她也算是無辜受害者,但那麼大的人,還搞不清楚狀況而淪為被利用的工具,也該受點教訓、學點經驗。

  他想:買方應該還不至於為了區區幾萬塊鬧出人命,那對他們沒有好處。




  翌日,於嵐漪主動將實情告知、並向同事道歉,表示願意賠償損失。

  「妳居然把東西弄丟了?!」陳佩穎瞠大眼,聲音不自覺的拔尖了幾度,表情相當陰沉。「知不知道妳把我害慘了?!」哼!早知道眼前這個女人靠不住,要不是看在她還有利用價值,才懶得理她。

  「真的很抱歉。」於嵐漪低聲下氣的致歉。「多少錢我願意賠償。」

  「廢話!妳不賠難道要我賠?」陳佩穎怒斥。

  「多少錢?」她捏著皮包,歉疚的問道。

  「六萬。」

  「嗄?」於嵐漪被她說出口的數字嚇了一大跳,不敢置信的確認道:「六……六萬?」

  「對!六萬!」陳佩穎睨著她,肯定的回答。

  「妳……妳在開玩笑嗎?」於嵐漪想笑,卻怎麼也擠不出笑臉,而且她發現自己居然在發抖。「什麼東西那麼貴?」

  「誰有心情開玩笑?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陳佩穎狠狠的瞪住她,嫌惡之情溢於言表。「什麼東西我沒義務告訴妳!」

  她心虛的垂下頭,為難地道:「可是……我沒有那麼多錢……」

  「那是妳的事!」陳佩穎毫不留情的斥責。「妳把事情搞砸了,害我被對方臭罵了一頓,也不再跟我做生意,妳知道那對我影響有多大嗎?」

  「對不起……」於嵐漪卑躬屈膝的表達歉意。「可是我真的沒那麼多錢……」存款簿裡的錢也才區區五萬塊,是她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過幾天還得繳交高利貸的利息,無論如何都不能動用。

  「那就想辦法湊齊!」陳佩穎一點也不心軟,反而更咄咄逼人。「不管去借、還是用其他方法賺,三天後我都要收到六萬塊,不然我就要妳吃不完兜著走!」撂下狠話後,她將三吋細跟鞋踩得喀喀作響,忿然離開。

  於嵐漪頹喪地倚在安全梯的牆角,頓時感到天旋地轉。

  六萬塊……她該怎麼辦?

  她摀著臉,忍不住流下無助的淚水。

  哭泣不僅止金錢上的煩惱,也感傷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原來如此不堪一擊。

  她明白自此刻開始,她又將恢復孤伶伶一個人的處境,前陣子和同事們有說有笑的場景,已成為過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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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2:13
第三章  

    習慣性早起、做完運動,獨居的歸掣親自下廚做早餐。填飽肚子後,神清氣爽地坐在客廳的小牛皮沙發上,一邊瀏覽報紙、一邊打開電視聆聽新聞播報。

  這是他每天起床後,必做的幾件事。

  獨自一個人住,舉凡打掃、洗衣服、下廚……等之類的瑣事都得一手包辦,不過他一點都不嫌麻煩,反而樂在其中。

  高中畢業之後,他遵照自己的意願申請到國外的大學就讀,四年的大學生涯,他總會趁著課餘時去打工或和朋友盡情玩樂,和一般大學生沒有兩樣。

  他喜歡那樣自在、不受羈絆的生活方式。回國後,他才和家人同住一個星期,便不顧父母反對、毅然決然搬離那人人稱羨的豪宅,住在這約莫三十坪的公寓裡。

  好友在姐姐的壓迫下向他們「求救」,他也很夠義氣的一口答應接下男公關的邀約。

  既然要做的事,他就會全力以赴,力求做到最好,絕不因為是客串身份,便抱持馬虎心態,隨便應付了事。

  凡事認真以對、絕不後悔,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他大可安逸地在家當個眾人服侍的少爺,穿昂貴的名牌、享用最好的料理、用最頂尖的高級貨,並聽從父親的安排到總公司上班,為未來接掌事業做準備。

  但他偏偏就是不安於現狀,也不喜歡被牽著鼻子走。再者,現階段他還不想被工作綁死,雖然他明白遲早有一天,無論他願不願意,都必須拋棄個人好惡,把心力都投注於「天概集團」的經營。

  很少人曉得在顯赫的家世背後,所要付出與努力的,也比一般人要多出許多。就像大家只羨慕明星光鮮亮麗的外表、以及受人愛戴的光環,卻看不見他們私底下訓練時的汗水與淚水,不過他從不向任何人訴苦。

  在國外唸書時,他結識了六個情同手足的好友,或許剛好臭氣相投、或許恰巧都出生豪門,格外懂得彼此的苦悶與孤獨,這才讓他體會到有同伴是多麼快樂、幸福的一件事。

  他們七個人一起吃喝玩樂、一起笑、一起瘋狂。寂寞是什麼滋味,老實說,他已經不太記得。

  他們是他生命中最珍惜、最重要的夥伴,回台灣後還能在一起工作,他覺得很難得也很有趣。

  看完報紙,歸掣繼續閱讀商業雜誌,置於茶几上的手機霍地響起。猶豫須臾,他傾身接聽。

  「掣,半個小時後,T大網球場見。」對方簡單俐落的交代道:「遲到的是烏龜──」頓了下,對方笑著小聲補充:「啊!你本來就是。」然後便掛斷電話。

  因為他的姓氏再加上經常認真到近乎龜毛的地步,好友們索性戲稱他是烏龜。

  起初他對這樣的綽號十分排斥,聽起來像在罵人似的。但久而久之,卻覺得烏龜其實挺可愛,甚至開始搜集起和烏龜相關的物品。

  收到好友的邀約,歸掣擱下雜誌、關上電視,換上球服,駕著心愛的跑車依約前往目的地。




  結束激烈的網球比賽後,歸掣和好友們到附近的餐廳用完午餐,幾個人便分道揚鑣,各自忙碌去。

  他本想回家休息,偶爾讓自己悠閒一下。回程途中經過「天概集團」大樓,臨時起意決定上去跟姐姐打聲招呼。

  停妥車,歸掣來到大樓入口,卻被保全人員擋下來,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見他穿著輕便又沒有識別證或訪客證,遂端出冷冷的職業臉孔道:「先生,你穿這樣不能進去喔。」

  他鮮少來公司、也極少以現任集團總裁獨子、歸家少爺的身份出現在公開的場合,員工不認識他,他並不意外也不介意。

  「可以通融一下嗎?」歸掣面帶笑容,沒有擺出高姿態,態度十分低調客氣。「我剛好路過,臨時想拜訪個朋友。」

  「那就拿證件去櫃檯辦理臨時證。」保全人員揮揮手,口氣不佳的打發。「連這個都不懂,呿。」

  歸掣的表情僵了下,旋即恢復正常神色。「我知道了,抱歉。」他禮貌的朝保全點頭致意,昂首走向櫃檯。

  端莊的櫃檯小姐見到他,不禁兩眼發亮,以最燦爛的笑靨、最甜美的聲音迎接他。「您好,請問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他報以親切的微笑,沒有絲毫不耐。「請幫我向總經理知會一聲。」他明白這是員工的職責所在,既然他不願表露身份,只好按部就班遵照程序來。

  「請問您跟總經理有約嗎?怎麼稱呼您?」難得能看到比電視裡那些偶像還帥的帥哥,櫃檯小姐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試圖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吸引他的注意。

  她的頭髮有沒有亂掉?口紅顏色好不好看?笑容夠不夠迷人?早知道剛剛去洗手間時就該補個妝的……

  「告訴她是Kay就行了。」歸掣直視她的雙眼道。

  他狹長深邃的黑眸電力十足,櫃檯小姐忍不住臉紅、心跳加速。「請您稍待片刻,馬上為您通報。」掛上內線電話後,她依照指示請他上樓。

  道過謝,他搭乘電梯到十五樓的總經理辦公室,青春貌美的總經理特助Linda早已在電梯前等候。

  「請問是Kay嗎?」總經理特助沒想到訪客是個儀表出眾的年輕男子,讓她頗為吃驚。

  「我是。」歸掣頷首致意。

  「請您跟我來。」Linda坦率地望著他俊美的臉孔,毫不避諱對他的好感。

  他當然清楚她眼中流轉的波光代表何意,卻故意視而不見。

  女人示好的神情他看得太多,早已沒有特別的感覺,但還是很樂於接受她們愛慕的神情。

  「總經理,您的客人到了。」Linda的聲音不自覺嗲了幾分。

  「嗯。謝謝妳。」歸柔抬起頭,柔美的臉蛋面無表情。「妳可以出去了。」

  「不需要替客人泡杯咖啡嗎?」Linda失望的問。

  「不……」

  歸柔尚未把話說完,歸掣便搶白道:「那就麻煩妳了。」末了,還附贈一記超耀眼的笑容。

  「是。」Linda衝著他綻開一朵燦爛的笑花,踩著愉快的步伐離開。

  「你這傢伙,可別打我特助的主意。」歸柔雙手盤胸,菱唇彎成一抹新月,方纔的冷淡已不復見。

  歸掣但笑不語。

  「什麼風把你吹來?」睨著唯一的弟弟,內斂的她語調有掩不住的開心。「怎麼那麼久都沒回家?媽咪很想你。」

  「最近有點忙。」他輕描淡寫道,並不打算告知她自己在男公關俱樂部內「打工」一事。

  歸掣向來尊敬長他三歲的姐姐,她明明有張鑲著細緻五官的嬌美臉龐,行事作風卻冷靜、強勢,還不滿三十歲,但工作上的亮眼成績卻教人刮目相看,從沒人敢質疑她的能力。

  她的美麗與自信,是報章媒體追逐的焦點,大家都知道歸家有個才貌出眾的千金,反而忽略了他的存在,相對的也給了他完全自由的私人空間。

  姐弟倆輕鬆的閒話家常,直到特助端著咖啡進來,兩人很有默契的停止交談。

  「請用。」特助將咖啡端給歸掣的同時,眼睛頻頻強力放電。

  歸柔翻了翻白眼,漠著嬌顏命令:「Linda,妳該出去了。」

  現在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女孩子,都變得這麼主動開放?即便當著她這個上司的面,也肆無忌憚的向男人示好?

  縱使百般不願,Linda也不敢違抗上司的命令,只好垮著俏臉悻悻然退出辦公室。

  「古人說紅顏是禍水,我說啊!帥哥是禍害。」歸柔瞅著俊美的弟弟,正經八百道。

  聞言,歸掣孩子氣的笑了出來。「那──我們一個是禍水、一個是禍害,半斤八兩。」

  姐弟兩人難得見面,天南地北開心的聊著,然而一通電話打斷了愉快的對話。

  「不打擾妳工作,改天再來找妳。」語畢,歸掣便逕自掩門離去。

  跨進電梯,他想既然來了,就順道四處走走看看,他可沒忘記公司某處,很可能也正在進行著一場不正當的交易。

  如果他沒記錯,資料處理部好像設於六樓──

  叮!清脆的響聲提醒乘客欲往的樓層已抵達。

  他步出電梯,便聽見不甚客氣的斥責聲,自轉角處傳來。

  「妳怎麼那麼笨?!叫妳key個資料也辦不好!是不是不想幹啦?」尖銳語調比平常女聲還要高上好幾度。

  「對不起……我已經很努力了……」細微的音量飽含歉意。

  「妳這只菜鳥還敢狡辯!」

  歸掣皺起眉,決定趨前一探究竟。

  「這些東西兩點前整理好,聽到沒有?」老鳥指著地上層迭的紙箱命令道。

  「嗯……」於嵐漪瞥了箱子一眼,不得不點頭應允。

  「還楞著幹什麼!等白馬王子來幫妳嗎?哼!別作夢了,動作快一點!」年逾三十的女人指著她的鼻子大聲支使,深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於嵐漪彎腰使盡全力搬起沉重的紙箱,秀麗的五官揪成一團。「好重……」

  要她獨自搬完這幾隻大箱子,恐怕要花掉不少時間、耗費不少體力,屆時她還有精神完成前輩交代的工作嗎?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讓我來吧。」歸掣出面,接過她手中沉甸甸的重物,神情依舊輕鬆。

  於嵐漪猛地仰起頸子,當一張俊美沉穩的男性臉孔映入眼簾時,她驚愕得瞪大美眸、小嘴微啟。

  「你是誰啊?!」資深公司員工李明姍,仔細打量著突然冒出來的年輕男子,見他一身簡便的短衣短褲,表情立即轉為輕藐。

  「我是誰很重要嗎?」歸掣挑起眉,不答反問。

  「你是哪個部門的?上班時間穿成這樣,成何體統?」李明姍自覺沒被放在眼裡,十分不高興。

  她在「天概集團」總公司裡服務了十年,雖稱不上德高望重,但自認為有一定的份量,況且,她深愛公司,總覺得自己有重責大任,來好好調教這些剛出社會的小丫頭跟毛頭小子。

  歸掣瞥了她一眼,並未答覆她的問題,逕自轉向一旁的小女人問道:「這些要搬到哪去?」

  於嵐漪只是呆呆的望著他。

  「我不管你是誰,別想混水摸魚。」李明姍朗聲吼道,企圖以此展現威信。

  「這些東西要搬到哪裡去?」歸掣將她大嗓門的嚷嚷置若罔聞,重複詢問呆若木雞、盡盯著他瞧的女人。

  「資……資料收藏室。」他的聲音雖然低緩,卻有股令人難以忽略的氣勢,於嵐漪不由自主的開口。

  他應了聲。「可以麻煩妳帶路嗎?」

  於嵐漪的小腦袋還是轉不太過來。「可是……」奇怪,他明明是俱樂部的男公關,為什麼會出現在公司裡?

  一般而言,若是高級主管、幹部的客人,都會被安置在會客室裡接受招待,普通小職員通常不太有訪客。即使事出突然也會安排在大樓Lobby的候客區,不可能有機會進到大樓內部來。

  所以,推究起來,他是某個主管的客人?那她更不可以讓他幫忙。

  萬一主管怪罪下來,她很有可能失去這份工作,這怎麼可以──於嵐漪完全無法想像,失去工作後將會遭遇怎樣的慘況。

  「麻煩妳了。」歸掣加大音量,催促道。

  「不必了,我自己來。」可能失去工作的恐懼,讓她難得以斬釘截鐵的口氣說話,並動手抱回紙箱,搖搖晃晃的往收藏室方向前進。

  他傾身搬起另一隻箱子,跟在她身後。

  被徹底當作透明人般晾在原地,讓李明姍面子掛不住,氣得七竅生煙──哼!她一定要找機會,把這口鳥氣發洩出來,要不然她不甘心!




  吃力的放下紙箱,於嵐漪累得垮下肩膀,氣喘吁吁。

  「其他的我來就行了。」尾隨而至的歸掣神色自若,一點也不受搬運重物的影響。

  嚇!她陡然一怔,慌張的回過頭,像看怪物一樣盯著他。

  他放下箱子,對她淺淺一笑,繼而調頭回去繼續搬箱子。

  楞了下,於嵐漪舉步追了上去。「請你不要這樣……」她真的很擔心自己會被處罰,畢竟,她還在試用期間,犯錯不得。

  歸掣未加理會,輕而易舉地抱起龐大的紙箱,越過她、踅回收藏室。

  她情急地想制止他,他卻走得好快。猶豫片刻,於嵐漪最後還是勉強搬起瓦楞紙箱,以龜爬速度往前行。

  她才走到一半,歸掣已經放好東西,準備下一趟。

  「請你等一下……」於嵐漪叫住他,調整好氣息後才接續道:「你這樣是在害我,不是在幫我。」為了保住飯碗,她不能再默不作聲,暗許他伸出援手。

  他瞇眼覷著她認真的表情,輕緩的語氣顯得不以為然。「這麼嚴重?」

  「萬一被上司知道,我很可能會被炒魷魚。」她黯下眼瞳,告知其嚴重性。

  歸掣微蹙起眉。「為這種事炒魷魚?未免太可笑。」他不記得公司有這麼無情又無聊的規定。

  「你什麼都不懂,不要胡亂評斷。」他無謂的口氣,讓於嵐漪心裡不太舒坦。

  他盯著她氣呼呼的粉紅嬌顏,不曉得她的敵意從何而來。「我什麼都不懂?」這年頭,出手助人也不受歡迎?

  「你只是個……」男公關三個字卡在她的喉頭,欲言又止。

  歸掣挑眉,往下接道:「牛郎?」他沒忘記她曾經激烈的批判。其實自己並沒有刻意放在心上,只是她那時凶巴巴的樣子殘留在他的腦海。

  有時候,記憶力太好也不見得是件好事──他自嘲的暗忖。

  聽他坦然的說出那兩個字,於嵐漪反而覺得礙耳。

  她不是有意要用那樣的字眼加諸在他身上,雖然她其實也不太清楚「男公關」跟「牛郎」有何分別。

  不過,牛郎輕佻、不誠懇的形象總是得到不太好的評價。

  凝視她透著歉意的眸子,歸掣揚唇淺笑,篤定地道:「不必介意,不管是牛郎或男公關,都只是個代名詞,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他不疾不徐的說著,字裡行間儘是自信。

  他的一番話宛若一顆巨石投向於嵐漪的心湖,他眉宇間的自信神采,為自卑怯懦的她帶來不小震撼。

  她沉默著,無法言語。

  其實她並不覺得他狂妄自負,甚至還有些羨慕他泰然自若的瀟灑,那是自己一直以來所缺乏的特質。

  因為無法擁有,才會格外欣羨。

  「妳儘管放心,不必怕會因此丟了飯碗。」歸掣肯定說道。「今天無論是誰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會插手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並不是為了她才特意幫忙的。她理應為他的熱心助人喝采,但為什麼心中浮現淡淡的……失望?!

  於嵐漪垂下眼,一時厘不清內心的紛亂。

  歸掣意味深長的望了她一眼,兀自搬起箱子來。

  於嵐漪好半晌後才調整好起伏的心情,回過神來繼續完成未竟的吃重任務。

  在他的幫助下,幾個裝滿檔案夾的紙箱,很快就全數進了收藏室。

  「謝謝你……」她在他即將踏出昏暗的空間之際,慌忙啟齒道謝。

  他不計較她之前在俱樂部的不友善態度,還願意主動伸出援手,這讓她對他稍稍改觀,不及格的印象分數也提高許多。

  他止住腳步,轉頭報以一記溫柔的微笑。「不客氣,舉手之勞罷了。」然後毅然離去。

  怔怔地盯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於嵐漪的心冷不防微微悸動。

  就算人已經消失在視線所及的範圍,他那抹燦亮的笑依然深刻映在她心版。

  突然憶及,他曾經提醒拐著彎說她笨──

  事實證明,自從和陳佩穎鬧翻後,她就反覆思索對方要自己轉交物品給網購買主一事,越來越覺得這事不太對勁。

  那一包小小的東西究竟是什麼?為何金額高達六萬?她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真如他所言,她被利用了?

  莫非,他早就看穿了什麼,所以好意提醒她?卻被她冠上了難聽的字眼。

  於嵐漪無聲地喟歎一聲,更加厭惡自己的軟弱和無知。

  想起明天就是陳佩穎規定賠償的最後期限,原本欠佳的情緒更是雪上加霜,煩到腦袋瓜快爆炸了!

  她到底該去哪裡籌齊六萬塊?況且,她也沒有朋友可以借錢給她應急。

  再度幽幽的歎口氣,於嵐漪失去了幹勁,頹喪地坐在不太通風的資料收藏室發呆了好一會兒。

  直至聽到長廊上有人交談的聲音,她才恍然回神,加快動作把箱子裡的檔案夾分門別類、一一歸檔。

  這一忙,倒讓她無暇胡思亂想,暫時忘記了憂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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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縱使再害怕明天到來,明天終究會來臨。

  一早,於嵐漪從床上醒過來,第一次興起想請假的念頭,藉以逃避繳交六萬元賠償金。

  想歸想,她還是沒能有勇氣付諸行動。掙扎半晌,她拖著疲憊僵硬的身子翻下床梳洗,清醒混沌的腦袋後才踱步到廚房,著手準備三人份的早餐。

  為了年邁的奶奶著想,她總會起個大早,熬一鍋稀飯,方便老人家吞嚥,不致於噎著了。

  用過早餐,於嵐漪向母親及奶奶告別,出門上班。

  她穿過長巷、走約莫五分鐘的路程抵達公車站牌,搭公車到捷運站,然後轉乘捷運才到達「天概集團」大樓。

  雖然每天都重複著同樣的事,日復一日,但她從不覺得無聊乏味。

  在她的觀念裡,與其不切實際的期待幸運無端降臨,不如務實一點,做好份內工作,將薪水穩穩的拿到手,顧好自己和家人的溫飽,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況且,自她懂事以來,從未遇到什麼好事,壞事衰事倒是沒間斷過。

  因此,她只求平平順順過日子,不會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奢望會有白馬王子將她帶離困苦、匱乏的環境,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於嵐漪別上員工識別證,駝著背、無精打采的走進大樓,步伐沉重無比。

  今天,勢必也同樣很難熬……她不確定自己能否撐過去。

  連日來,她不斷遭受同事們的惡作劇與冷嘲熱諷,偌大的辦公室裡,她完全被孤立,所有的辛酸僅能往肚裡吞。

  她明白,若拿不出六萬塊賠償金,下場恐怕會比前兩天更淒慘數倍。

  不是她故意賴皮,而是她真的付不起──

  於嵐漪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進到辦公室,佯裝忘記有那麼一回事。

  出乎意料的,陳佩穎倒頗安分,沒有立刻衝到地面前索賠,僅僅以尖銳的眼神極不友善的瞪住她。

  十點鐘,鮮少出現的經理突然現身,說是有事向大家宣佈,要大家全部回座。

  職員們都交頭接耳的臆測著,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今天起,我們資料處理部將多添一名新同事。」經理拉開嗓子朗聲說道。

  話既出,引來大伙的議論紛紛。「最近公司有徵人嗎?怎麼沒聽說?」

  「現在就讓他跟大家說幾句話。」經理說道。

  所有人順著經理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名西裝筆挺、長相極為出色俊美的年輕男子,唇邊噙著淡淡的笑容,緩緩走向經理。

  男子的出現,引起現場一陣莫大騷動。

  於嵐漪則詫異地瞠大美眸,驚駭得下巴快要掉下來。

  他、他、他……怎麼會成了她的同事?!太詭異了!

  「大家好,我是歸掣,今天起就是資料處理部的一員,請各位多多指教。」他的語氣不疾不徐,姿態沉穩。

  歸掣話一說完,整個辦公室立刻響起如雷的掌聲,彷彿來的是個人明星,而非一介新進職員。

  對清一色女職員的資料處理部門而言,男性員工就像沙漠中的綠洲一般珍貴,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外型搶眼出眾的極品帥哥。光看著他,就令人恍如置身天堂、飄然不已。

  「你就坐最後面的空位。」經理安排道。

  「是。」歸掣頷首。

  最後面的空位……於嵐漪轉向經理所指的方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竟然就在她旁邊。

  「大家可要好好地跟新進員工相處。」經理交代完畢,便離開辦公室,留下一室女人與一個年輕男子。

  歸掣泰然自若地接受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驚艷目光,踩著穩健的步伐走到他專屬的辦公桌。甫坐定,就朝鄰座的同事打招呼:「早安。」

  於嵐漪失神地盯著他迷人的笑顏,腦袋打結,幾乎失去思考能力。

  「啊!」

  驀地,一聲突兀的驚愕低喊,在偌大的空間裡迴盪,惹來一雙雙好奇的眼光。

  「怎麼了,小玉?」陳佩穎收回落在新人身上的癡迷眼神,不耐煩的詢問。

  「佩穎,他……他不是『Lion  Heart』的男公關嗎?」小玉偏著頭再三回想,確定替於嵐漪那個笨女人舉行歡迎會那晚,抱著朝聖心態到俱樂部見識時,這個叫歸掣的新人,也是眾多男公關中的一員。

  畢竟,他有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俊臉孔,她不可能記錯。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高八度,其他人想不聽見也難,免不了引發一陣劇烈討論。

  「咦?男公關?」

  經小玉一提,陳佩穎恍然大悟,難怪她覺得他很眼熟……

  可是,一個男公關怎麼會突然進入這間大公司,還成為她們的同事?這可真是怪了。

  歸掣再度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即便「身份」被拆穿,他仍舊怡然自得,沒有一丁點驚慌失措。

  倒是於嵐漪比當事人還緊張,但在觸及他老神在在的模樣後,不自覺也稍微寬了心。昨天他說過的話也同時一字不漏地浮現在她腦海──

  「不管是牛郎或男公關,都只是個代名詞,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

  真的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嗎?她納悶的想。至少,被那麼多人看著、盯著,多少會感到不自在吧?

  換作是她,肯定羞愧得無地自容,找盡理由否認到底。

  「哦?這裡有我的客人?真巧。」歸掣揚唇輕笑。既然瞞不住,他索性承認。「希望大家能多多捧我的場、幫我沖沖人氣。」

  沒料到他會當眾拉起客來,於嵐漪不禁傻眼。

  「我的服務絕對包君滿意。」他的語氣很輕佻,繼而凝視鄰桌的小女人。「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嵐漪。」

  被突然點名的於嵐漪一臉愕然,感受到一道道飽含嘲弄、不懷好意的眼神朝她直射而來,讓她頭皮發麻、臉頰發燙。

  「咦?看不出來,原來她是那種人。」

  「真騷包。」

  「表面上一副清純樣,私底下卻會去那種地方?」

  「慾求不滿?有夠噁心。」

  大家逮著機會,一句句毫不掩飾的刻薄批判,如同接力似的從不同人口中流洩而出,充斥著滿滿的嘲諷意味。

  於嵐漪困窘地垂下頸子,迴避眾人羞辱的眼神,內心感到難堪不已,卻沒能開口辯駁。

  歸掣瞥了她發白的臉蛋一眼,明白了她在辦公室的處境。

  她畏縮、膽怯的個性,會不受歡迎他並不感到意外。

  女人的嘴巴一旦使壞起來,還真令人難以招架,尤其是一大群女人,那畫面還真是可觀。

  他兀自覺得好笑,但並未表現出來。「妳不澄清?」他知道她非出於自願。

  於嵐漪偷偷瞪他一眼──明明就存心陷害她,把話說得那麼曖昧,她解釋也是徒然。再說,她說的話也沒人肯聽,只會招來更多攻擊的言辭。

  雖然進入公司才短短一個多月,但於嵐漪已瞭解到身邊環繞的現實殘酷與爾虞我詐,導致原本就不夠伶牙俐齒的她,變本加厲的愈加沉默與退縮。

  「上頭怎麼搞的?竟然讓一個男公關混進來?」陳佩穎硬是收回愛慕眼光,以不屑的口吻譏誚說道。

  「看來,我弄髒了辦公室的空氣。」歸掣自我解嘲,俊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的致命微笑。

  於嵐漪皺起眉,沒來由的不喜歡他說些貶低自己的話……輕咬著唇,她卻擠不出一字半言力挺他。

  「哼!你知道就好。」陳佩穎高傲地揚起下巴。眾目睽睽下,她這個小團體的頭頭,不得不暫時隱藏起真實情緒,和大家連成一氣,博得更多信任,這樣一來,她「做事」才會更方便。

  歸掣但笑不語,沒有多加反駁。

  他出乎意料的冷靜,使得其他人一時之間也沒辦法繼續落井下石。

  嘈雜的辦公室好不容易逐漸安靜下來,但也只維持了短短三分鐘──

  資深老鳥李明姍一臉怒容地衝到於嵐漪面前,扯開嗓門就是大聲質問:「昨天交給妳的資料,到底key完了沒?」

  只見於嵐漪誠惶誠恐地挺直背脊,囁嚅道:「呃……還差幾頁就完成了。」

  聞言,李明姍瞪大眼,心喜又有了個教訓的好機會。「妳怎麼搞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是不是不想幹啦?」

  「我會在中午休息前趕出來,對不起……」她只得低聲下氣的不停道歉。

  「妳如果再這麼漫不經心下去,小心我叫妳回家吃自己!」李明姍居高臨下地睨住她姣美的側臉,冷哼啐道。

  「我可以幫忙。」歸掣主動提出。

  「幫忙?」李明姍猛地轉頭,沒好氣的嚷嚷。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鳥,還真不知高低輕重。「別以為你第一天上班就沒事幹!」

  她可沒忘記他昨天有多麼臭屁,全然不將她放在眼裡。今天若不給這傢伙一點顏色瞧瞧,往後豈不是任由他造反?!

  接下來,李明姍極有效率的搬來一迭公文,砰地一聲,重重摔到歸掣空蕩蕩的辦公桌上,算是給他一記下馬威。

  「這些明天上班前全部打完、交給我!」李明姍頤指氣使道。

  這麼多的份量,即使是身為公司老手的她,也要花上整整兩天的工作量才能全數完成,更遑論這個徒有外表、油腔滑調的新人!

  只要他沒辦法達到要求,屆時她就能明正言順、大張旗鼓的以前輩身份,好好給他「指導」一番。

  「明姍姐,這麼多……怎麼可能……」當事人沒出聲,倒是於嵐漪這個旁觀者忍不住出聲抱不平。

  「我會盡量辦到。」歸掣淡然一笑,慨然接受對方存心的找碴。

  「哼!這還差不多。」李明姍從鼻孔哼出氣。

  「記得,明天一上班我就要。」叮嚀完畢,她便扭頭離開。

  待前輩走開,於嵐漪望著他,擔心的低喃道:「你打不完的。」

  「我想也是。」他頷首,贊同地回答。

  盯著他帶笑的俊顏,於嵐漪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妳在關心我嗎?」歸掣偏頭覷住她泛著紅暈的嬌容,唇邊有掩不住的笑意,故意逗弄她。

  「才、才沒有。」於嵐漪慌忙別開眼,急切切的否認,反而洩漏了她最真實的情緒。

  見狀歸掣莞爾不已。「一起加油吧!」語畢,他攤開檔案夾,著手敲起鍵盤,將資料輸入電腦。

  急速的啪噠啪噠聲響在辦公室裡迴盪,引來不少好奇及驚訝的目光。

  尤其是於嵐漪,也同樣詫異的小嘴微張,看得目瞪口呆。

  「好厲害……」她都已經看不清楚他的手指動作了。

  歸掣心無旁騖的「工作」著,無論這是否真是他份內該做的事,一旦開始,他就絕對是全心投入。

  看著他認真工作的側臉,於嵐漪不禁怔忡出神,視線遲遲收不回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滋味在心頭悄悄發酵……




  中午吃飯時間一到,陳佩穎即率領眾兵將,來勢洶洶的朝於嵐漪方向逼近。

  「喂!妳是不是忘了有東西要還我?」陳佩穎睥睨著她,口氣超差。

  「我……我忘了……」於嵐漪低垂的頸子幾乎快抵到胸前,細如蚊蚋的撒謊。

  「忘了?!」陳佩穎拔尖了音調,擺明了不信。嘴角雖上揚,但眼神卻透著警告的凶光。

  歸掣終於停下敲打鍵盤的手指,抬眼掃過眼前幾個女人的嘴臉,闃黑的眸子閃過一抹冷光。

  「我……我……」於嵐漪支支吾吾的,不敢將心裡的話一股作氣地坦白托出。

  「弄丟了東西,難道不必負責任?」陳佩穎拍了下桌子,藉以壯大聲勢。

  她為之語塞,沒有立場辯駁。畢竟,就是因為她太大意才導致物品遺失,可是六萬塊的賠償金,根本和敲竹槓沒兩樣。

  她不接受、也負擔不起,卻也只能怯懦的放在心裡。

  「快點把錢拿出來呀!我們可沒時間陪妳瞎耗。」陳佩穎繃著一張濃妝花臉,幾近咆哮的吼道。

  雖然她們的對話聽似沒頭沒尾,不過歸掣仍敏銳的推敲出概況,約莫明白她們為了何事撕破臉──

  真要歸咎起來,他算是這場女人戰爭的始作俑者。

  瞅著鄰座小女人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他毅然打破沉默,介入這煙硝味十足的戰局。

  「肚子好餓──妳知道附近哪裡的東西比較好吃嗎?」歸掣逕自拉住於嵐漪的細腕,稍一使勁,便將她拉離座位,視若無睹地越過一群討債鬼。

  他目中無人的態度,惹毛了慣於橫行霸道的陳佩穎,她囂張的斥喝:「你這個牛郎,沒看見我們在談事情嗎?給我閃一邊去!」

  「麻煩讓一讓,可以嗎?」他斂眸,眼神透著冷冷寒光,語氣卻出奇的輕緩,更教人不寒而慄。

  他不介意被冠上牛郎之名,卻極不喜歡這女人的用字遣詞,這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

  陳佩穎一干人被他炯利有神的黑眸掃到,被那迸射出的氣勢嚇著,一時眾人噤若寒蟬,說不出半句違抗的話,甚至像被下了咒般,自動向兩旁排開,讓出走道。

  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詭異的轉變,令始終跟在他身後的於嵐漪感到一頭霧水。

  「我想去吃那種好吃、便宜、份量又多的餐廳。」走出辦公室,歸掣又恢復一派天真的新人口吻。

  「哪有這種地方?!」於嵐漪怪叫。而且,她根本不曉得公司附近哪裡有用餐的地方……因為,她都自己帶便當來呀!

  不過,現在回去,她的下場一定很淒慘……出去先避避鋒頭也好。

  只是,她能躲多久呢?唉。




  繞了好一會兒,兩人最後的用餐地點,是一家標榜精緻美味、現點現做的速食店。

  雖說是速食店,但一個漢堡的單價,幾乎可以買一個份量十足的便當了。

  看著Menu上的商品價格,於嵐漪頓時失去了胃口。

  「小姐,請問您決定好了嗎?」負責點餐的小姐捺著性子催促。

  「我……嗯……給我一杯冰紅茶就好。」她紅著臉,勉為其難的點了價錢最低廉的商品。

  「只要一杯冰紅茶就好了嗎?」服務生確認道。

  「嗯……」於嵐漪幾不可聞的應了聲。

  「這樣會飽嗎?」歸掣疑惑的盯著她看。「不要告訴我,妳正在減肥。」他打量於嵐漪纖細的身材,口氣相當不以為然。

  她再瘦下去,就只剩下皮包骨了,沒有女人該有的優美曲線,毫無美感可言。

  「嗯……」於嵐漪無言以對。

  即使這筆花費在一般人眼中根本不算什麼,但對她而言卻是多餘的奢侈。

  家計和債務已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每一塊錢都要做最有效的分配,即使只是幾十元,也不容許她胡亂揮霍。

  事實上,她餓得有點發暈,很想趕快回公司吃自己準備的便當。菜色雖簡單,可是足夠填飽肚子、應付龐大的工作量。

  陣陣的食物香氣從廚房飄出來,令人迫不及待想品嚐熱騰騰的美食。

  「咕嚕──」一道低沉的腹鳴聲驟然響起,於嵐漪困窘得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她可以忍住飢餓感,卻控制不了這教人尷尬難堪的生理反應。

  她以為會換來男人的無情訕笑,然而歸掣僅是把候餐的號碼牌遞給她,輕聲叮囑道:「妳先上樓找位置,我還想點些東西。」

  他的表情與聲音都好溫柔,宛若冬陽般溫暖她寂寞孤寒的心房。

  他一定聽見她肚子發出的噪音,卻沒有當場點破、取笑她的窘態,霎時一股暖流滑過於嵐漪的心頭。

  自此,對他的好感急速倍增並攀升。

  「快點上去,我可不想站著吃。」歸掣努努下巴,制止她繼續發楞。

  他包容的口吻和神態,讓她幾乎以為他們兩個是情人……一抬眼,對上他如黑曜石般的深幽雙眸,於嵐漪心口驀地揪緊,忘了呼吸。

  歸掣明明確確捕捉到她盈盈水眸中流轉的波光,僅是瀟灑的一笑置之。「快上去吧。」

  在他猶如誘哄的柔聲催促下,她依言持著紅茶和號碼牌,跺著虛浮的步伐轉身上樓。

  沒多久,歸掣也加點完餐點,與她會合,兩人相對而坐。

  於嵐漪偷偷抬眼,發現他正瞅著自己看,一時不禁心跳失序,忙不迭低頭咬住吸管,深怕被他看穿她的真實情緒。

  然而,她笨拙的迴避在他眼中,只是欲蓋彌彰的單純舉動,瞞不過他銳利的雙眼。

  他無心誘惑任何人,但溫柔的心思卻像一張網,總是輕易讓女人傾心,進而深深著迷。

  「妳欠了那位陳小姐什麼東西嗎?」歸掣佯裝不知情的試探道。

  於嵐漪思索了下,避重就輕的回答:「我不小心把她要轉交給顧客的東西弄丟了,所以必須賠償。」

  她保守又平和的說辭令他大感意外,畢竟對方咄咄逼人的醜陋模樣,連他這個旁觀者看了都覺得不舒服,她竟沒有乘機放肆數落、大加撻伐對方惡劣的態度?

  不過,輕鎖的秀眉仍舊透露出困擾,顯示出她完全沒有說謊的天份,但也說不定是另有隱情,讓她不能說實話。

  既然她不說,他也不急著追問,反正來日方長。

  「倒是你,為什麼突然進了公司……」而且還是被男人視為最沒前途的部門。想到這點,於嵐漪百思不得其解。

  前一天,他才以訪客的身份出現,今天就成了她的同事,讓她實在適應不良。

  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所以他事先擬好了一套說法。「我需要錢,所以只好再找份工作。」

  實際上,他是運用了點特權刻意接近她,想知道她和哪些人做接觸,瞭解一下背後的隱情,再一舉揪出究竟是哪些人暗中從事禁藥買賣。直接問只會打草驚蛇,也失去了他「兼差」的意義。

  「需要錢?」於嵐漪低語,頓時產生一股同病相憐的心酸,瓦解了對他的薄弱心防。

  「那一定很辛苦……」她垂下眼簾,發出幽幽的感歎。

  瞅著她黯然神傷的臉龐,歸掣忍不住想關切幾句。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為您送上餐點。」

  服務周到的速食店服務生,將置滿食物的托盤擺上桌。「請慢用。」

  於嵐漪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內餡飽滿的漢堡上,不斷吞嚥口水。

  「好像點太多了。」歸掣故意表現出懊悔的神情。

  「妳幫忙吃一點,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語畢,他遞了個大漢堡給她,然後也開始進食。

  猶豫了好一會,她終究抵擋不了誘惑,道過謝後也吃了起來。柔軟的麵包、熱騰騰的餡在口腔中化開,成了最美味的大餐。

  縱使不明白這其實是他迂迴的體貼與好意,於嵐漪心中仍充滿了無限感激。

  她能察覺到,心裡有一小部分正在融化、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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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3:09
第五章

 用過午餐,歸掣和於嵐漪趕在午休結束前一分鐘安全回到辦公室,兩人同進同出的模樣,落入旁人眼中顯得極不尋常。

  有幾個女職員甚至暗地裡賞了於嵐漪幾枚白眼,覺得是她主動示好,絲毫沒有女性的矜持,對她的壞印象更是差到谷底、敵意更深。

  陳佩穎等人不懷好意的眼神更如利箭般,筆直射向她,彷彿想將她置於死地般凶狠。

  於嵐漪低著頭,四肢僵硬的回到座位,一直到下班,她都盯著電腦螢幕,不敢亂瞄、也不敢離開座位,深怕債主有機可乘。

  這回,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如何都不會付半毛錢。

  不賠償這筆六萬塊的金額,吃苦受罪的只有她一個,但若繳不出高利貸利息,萬一對方發狠,傷害的不只有她,可能還危及她摯愛的母親和奶奶。

  下班時間一到,陳佩穎更肆無忌憚的再度找她麻煩。索取賠償金已非重點,而是看不慣她那副死不認錯、愛裝可憐的樣子,看了就一肚子火!

  「妳以為躲著我就沒事了嗎?」她將於嵐漪桌上的檔案夾掃落一地,藉以發洩滿腹怒火。

  歸掣擰起眉,對這不斷上演的鬧劇感到可笑又厭煩。

  看來公司員工的素質有待改善,尤其是這個部門,簡直跟後宮沒兩樣,以上欺下、以強壓弱。

  這無聊乏味的戲碼,她們不嫌煩,他都看厭了。

  「女孩子不要這麼粗魯。」他盡量心平氣和說道。

  陳佩穎冷哼,也沒給他好臉色看,幾乎是尖叫的責罵出聲:「你算哪根蔥?憑什麼教訓我?」夠聰明的話,他應該知道巴結誰才會有好處。

  可是,光頂著一張俊臉,去討好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癡女人,選擇與她作對,這樣的男人根本是笨蛋!

  「動不動就破口大罵,很傷喉嚨的。」歸掣繃著俊臉嘲諷。即使今天他跟「天概集團」毫無關係,他也會看不下去而選擇開口。

  「關你屁事!」陳佩穎口不擇言,粗魯的回嘴。

  簡直不可理喻!他別開眼,不想多費唇舌,壞了心情。

  然而,陳佩穎卻當他害怕,更是得意不已。「哼!算你識相。」

  歸掣撇了撇唇,對她無知的猖狂態度感到可笑。

  「於嵐漪,快點把錢拿出來!」辦公室內只剩下他們幾個人,陳佩穎更毫無顧忌的討債。

  「我沒有錢……」於嵐漪抱著豁出去的心態,語氣堅決。

  「我管妳有沒有錢!」陳佩穎橫眉豎目的瞪住她。「快點拿出來。」見她動也不動的杵著,乾脆親自動手搶走她的包包,翻出皮夾。

  「請不要這樣……還給我……」於嵐漪起身制止她無禮的冒犯。

  「什麼嘛?只有一百塊?」陳佩穎不敢置信的嚷嚷。「該不會把錢全都拿去養小白臉了吧?」語末,還以充滿輕蔑的目光瞥向一旁的歸掣。

  他仍是一臉無謂的一笑置之。

  像這種打擊他、侮辱他的言行,絲毫傷不了他半分,更遑論動搖他的想法、摧毀他的自信。

  「還給我!」她紅著臉、踮著腳尖、伸長手臂,試圖奪回乾癟癟的皮夾。

  「開什麼玩笑?只帶一百塊也敢出門?簡直笑死人。」陳佩穎從鼻孔哼出氣,把紙鈔緊緊捏在手裡,故意大聲取笑。

  「還給我……」於嵐漪氣惱不已,眼底泛著羞憤的淚光。

  見她對這一百元如此重視,陳佩穎更惡劣的把鈔票撕成兩半──

  「啊──」於嵐漪瞠大美眸,心像被狠狠撕裂般,痛楚不堪。

  她痛苦的表情帶給陳佩穎無限暢快感,將紙片徹底撕個粉碎後,然後將碎片一把撒到她臉上。

  於嵐漪緊咬著唇,努力不讓淚水滑出眼眶,隨著紙片掉落在地,她的尊嚴也被踐踏得涓滴不剩。

  她憂傷的神情觸動了歸掣的惻隱之心,遂冷著臉挺身而出。「妳這樣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喲?想英雄救美?我呸!」陳佩穎仰頭大笑。

  「你這專賺女人錢的小白臉,還想強出頭?」她再三拿他的身份作文章,貶低別人藉以自我滿足。

  他勾起唇角,不以為然的冷笑道:「總比一些偷雞摸狗、賺取不義之財的鼠輩來得強吧?」他話中有話,意有所指。

  聞言,她囂張的笑顏瞬間凝固,愕然地盯著他。

  歸掣炯利的黑眸閃過一抹精光,將對方驟變的表情盡收眼底。

  震驚歸震驚,陳佩穎倒還算鎮定,沒有自亂陣腳。「哼!少在那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妳心裡有數。」他揚起眉,精銳的雙眼緊盯著她,語帶玄機的說道。

  在他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神注視下,陳佩穎不由得感到心虛。

  這傢伙……似乎知道些什麼?她開始警戒起來。

  「哼!今天就先放妳一馬,妳不還錢,休想有好日子過!」她撂下狠話,臨走前,還不屑地把破舊廉價的皮夾扔到地上。

  於嵐漪連忙趨前揀起,滿懷屈辱的無聲啜泣著。

  從她顫抖的肩頭判斷出她正在哭泣,歸掣默默站在一旁,並未出言安慰。不是冷淡,而是他明白,這個時候說什麼都顯得多餘。

  垂下眼,他瞥見一地被撕碎的紙鈔,突然靈機一動,蹲下身子一一拾起碎片攤在桌上,專心的拼起圖來。

  待於嵐漪激動的情緒平復許多,擦乾淚痕,起身卻看見他正認真拼湊被撕毀的百元鈔票,心陡然一震。

  她的視線膠著在他俊逸的側臉,久久無法移開,直到歸掣分神的抬起頭,對上她凝視的水眸,於嵐漪才慌張的別開跟。

  頓了下,他朝她咧開一記溫柔的微笑。

  「變個魔術給妳看,賞不賞臉?」他一邊詢問著,一邊調整坐姿,為魔術做熱身準備。

  她怔怔的盯著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沒興趣嗎?」歸掣作勢要把鈔票殘骸掃到垃圾桶。

  「等一下……」於嵐漪急切的喊,欲制止他的舉動。

  他挑了挑眉,靜待下文。

  「請你……還給我……」她艱難的道出口,然後等著接受他嘲笑的眼神,心底閃過濃濃的悲哀。

  「看我變完魔術,我就會還妳。」歸掣望著她蒼白的臉蛋,柔緩的語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嗯。」她頷首,細微的應道。

  接下來,他把碎紙鈔掃進寬大的掌心後,握緊拳頭,湊到嘴邊用力吹了幾下。

  於嵐漪注意著他的舉動,感到困惑。

  他攤開手心,被撕碎的紙鈔並無異狀,一樣呈「分屍」狀態。

  「啊!大概是我口氣不夠好。」他皺起眉說道,戲謔自嘲的模樣看起來相當滑稽。

  他生動的表情及幽默的言語,稍稍驅走了於嵐漪感傷的情緒,她提振起精神。

  「妳試試。」歸掣伸直臂膀,把拳頭置於她唇邊,努努下巴示意道:「輕輕吹幾下。」

  於嵐漪遲疑片刻,依言噘起唇吹了兩下,即便只是個簡單的互動,她仍不受控制的臉紅。

  「用力一點。」他指示。

  她像個乖巧的學生,順從地朝曲起的大拇指與食指交會處的空隙,比剛才更用力的吹了好幾下。

  「這次一定會成功。」他睇著她泛起淡淡紅暈的嬌顏,搖晃著自己的拳頭,篤定的下了結論。

  他好聽的嗓音在耳邊迴盪,令於嵐漪恍神了好幾秒。

  歸掣緩緩張開手,大掌中躺著一張折得小小的紙片,先前的碎鈔已不復見。

  於嵐漪詫異的睜大美眸,驚奇莫名,並未察覺他其實已經動過手腳──

  在他的催促下,她伸手取起紙片,不經意地觸碰到他溫熱的掌心,瞬間彷彿觸了電般,一陣酥麻感貫穿全身,忙不迭縮回手。

  他哂然輕笑,喜歡她因害羞而慌亂的模樣,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很有意思。

  「打開看看。」

  在他的凝視下,她笨拙的將紙張攤平,一張完整無缺、嶄新的千元大鈔赫然映入眼簾。

  「咦?」她不禁驚呼出聲。

  「怎麼樣?我的功力還不賴吧?」歸掣故意驕傲的挺起胸膛,自豪說道。

  「嗯……」於嵐漪吶吶的點頭。

  「不稱讚我幾句?」他逗弄她,試圖沖淡她剛才不愉快的心情。

  「呃?嗯……」她羞赧地迴避他含笑的深邃瞳仁,腦袋一片空白。

  他歎一口氣,故作失望道:「看來妳不滿意我的表現。」

  他落寞的口氣莫名揪疼她的心,好不容易回升的情緒霎時又跌了下去。「不是這樣……」她緊張的否認。

  「那說兩句來聽聽?」他很有耐心的誘導,藉由輕鬆的話題暫且讓她遺忘不久前所遭受的惡劣對待。

  「……」於嵐漪蠕動唇瓣,卻沒發出聲音。她一向拙於言辭,讚美的話實在說不出口,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恰當。

  遲遲等不到她開口,歸掣也不再勉強。「沒關係,算了。」淡淡的口吻有著包容。

  「你生氣了?」她感到不安又歉疚。他替她解圍,然而自己卻連一句道謝的話都難以啟齒……真是差勁。

  「沒有。」他答得爽朗又輕快。「我不是那麼小器的人。」不過,若對方太不可理喻、太白目,他也不會客氣。

  於嵐漪鬆了一口氣之餘,也氣惱自己的怯懦。

  「不早了,還不下班?」他看著手錶,發現下班時間到現在已將近一個鐘頭。

  「嗯……待會就走。」於嵐漪柔聲回答。

  「我得去俱樂部,必須先走了。」他禮貌性告知。

  聽到他要離開,她的心驀地往下一沉。

  「一個人不要緊嗎?」他關切道。

  「嗯,不要緊。」她給予肯定的答覆,心中漫著洋洋暖意。

  她進入公司以來,幾乎天天加班,從來沒有同事關心過她、擔心過她。而一個曾被她痛批的男公關、才相處第一天的同事,卻願意不計前嫌的與她站在同一陣線並伸出援手。

  睇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好一會,歸掣再度確認。

  「真的不要緊嗎?」頓了下,他接續道:「妳的臉色很差,早點回家休息比較好。」

  於嵐漪輕綻笑顏,證明她真的沒事。

  她蒼白強笑的容顏落在他眼中,格外顯得荏柔嬌弱,宛若一朵褪色的花。

  不過,既然她堅持,自己也不好再干涉。

  「那妳自己回家時小心一點,我們明天見。」他拎起公事包,轉身便昂首跨步離去。

  「咦?」突然間,於嵐漪猛地意識到手中還握著他「變」出來的一千元。

  「等一下……」她急急忙忙追出去,想要攔住他。「你的……你的錢……忘了拿走。」

  「那是用妳的一百塊變的,所以是妳的。」歸掣答得理所當然,完全沒有要收下的意思。

  「時間來不及了,Bye  bye。」他跨進電梯,按下關門鈕,讓她沒有任何拒絕的機會。

  於嵐漪怔楞的盯著電梯門扉半晌,心中充斥著滿滿的感動。

  「謝謝……」她緊緊捏著鈔票,輕輕低喃。

  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來自親人以外的善意與體貼,除了感激之外,還摻雜了無以名狀的悸動,讓她的心始終無法平靜。

  電梯的樓層指示燈號往下降,最後在「B1」鍵停止,這時她才回過神,慢慢踱回已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她把鈔票擺在桌上,彷彿他還陪在身旁,心中甚至充滿了一股無形的力量,不再感覺寂寞。

  於嵐漪撥了通電話,告訴母親會晚點回家,反覆叮嚀了幾句後才結束通訊,開始投入繁多的資料裡。

  歸掣抵達地下停車場後,首先找垃圾桶把包覆在左手掌心裡的百元碎片扔掉。

  「都出汗了。」他孩子氣的喃喃埋怨,一邊走向車子停的方位。

  他從不費心討好誰,只順從自己的意念,出自真心做他想做的事,或許是血液裡流著愛管閒事的因子吧!才會讓好友們嘲笑他龜毛又雞婆。

  管他的!他高興就好。




  隔天上班,歸掣一到公司,就發現有好幾個其他部門的女職員擠在辦公室門口東張西望、交頭接耳,模樣十分詭異。

  當她們見到他,臉上的好奇轉為驚奇,看了他一眼後又一窩蜂的調頭離開,還發出高分貝的尖銳興奮笑聲。

  他搖搖頭,感到又無奈又好笑,很快地掌握情況。

  顯然他這個資料處理部的稀有動物,引起眾人不小的話題。

  職場是個龐大的八卦集散地,這說法果然一點也不假。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隔不了多久便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添油加醋、變本加厲。

  基本上,他覺得女人很可愛,他不是沙豬、不奉行沙文主義,也很欣賞獨立自主又堅強的女性,不過若能保有一點女性的矜持及溫柔,他會更喜歡。

  沒來由的,他腦中閃過一抹嬌美纖細的身影,那害羞臉紅的俏模樣,反而比較吸引他的目光。

  「大家早。」他精神飽滿的向同事問候,良好的教養展露無遺。

  然而,大伙僅是看著他,沒有人回應。

  從門口到角落的座位有一段距離,即便被十幾雙眼睛注視著,他仍踩著穩健的步履,神情泰然自若。

  看來他這唯一的男性非但不受歡迎,還成了眾人的眼中釘。這倒是挺新鮮的體驗。

  坐定位後,他發現昨天進行到一半的資料已經不在桌上。惡作劇?!他暗忖,有些莫名惱怒。

  在即將遲到前的一分鐘,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在打卡鐘響起的同時,於嵐漪及時趕上,免於被扣錢的惡運。

  「太好了……」她放下心頭大石,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聲慶幸。

  昨晚在公司加班到十一點多才把龐大的工作消化完,出了捷運公車已經停駛,她只好徒步走了約莫三十分鐘的路程才回到家。

  洗過澡後,她立刻上床就寢,只是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眠,腦袋裡想的全是一天以來所有發生過的事──驚訝的、不愉快的、傷心的以及窩心、感動的種種。

  而那張極度俊美的男性臉孔和他的溫柔,更是造成她失眠的最大元兇。

  好不容易累極的睡去。一覺醒來,卻比平常起床的時間晚了一個鐘頭,害她連早餐都來不及做,就匆忙奔出門。

  幸好今天交通狀況還不差,讓她趕上了……

  於嵐漪來到座位時,還撫著胸口、氣喘吁吁。

  「早安。」歸掣主動問好。

  「早……」她頷首致意,觸及他英氣十足的狹長雙眸後,略顯蒼白的臉蛋立即染上一層櫻花般的粉紅,增添了一些好氣色。

  「睡過頭了?」他笑問。

  她紅著臉,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雖然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對話,於嵐漪心裡卻漲滿愉悅的泡泡,心情無比輕快。

  李明姍的出現,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歸掣本以為她會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用譏笑的口氣斥責他辦事不力。若聽到他的資料不翼而飛的消息,大概會搞得整棟大樓都聽見她的咆哮聲,然後把他扔下樓洩憤吧?

  不過,出乎意料的,李明姍並沒有開口罵人,但同樣不改囂張氣焰,趾高氣揚的用鼻孔瞪他。

  「哼!算你這新來的還有點本事。」這些話出自她之口,已是最大的稱讚了。縱使百般不願意,但她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一套。

  最重要的是,他有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完成了她的交代。

  歸掣眉眼間寫著困惑,卻聰明的保持沉默,他知道個中必有蹊蹺。

  「還有妳!下次早一點到!」李明姍凶巴巴的睨住於嵐漪,一天不找機會罵罵她就渾身不對勁。

  「是。」於嵐漪柔聲回答,不若其他員工會出言頂撞。

  待李明姍搖著略微發福的身軀離開,於嵐漪露出開心的美麗笑靨瞅著他。

  「真的太好了。」她打從心底為他感到高興。

  資料不是被惡作劇藏起,而是已完成被呈交出去。歸掣當然清楚不可能會有小精靈現身、幫他把剩餘的資料key完這類的奇跡發生。

  昨晚留在辦公室的只有一個人……

  他深深凝睇她漾著笑容的柔美嬌顏,一股異樣情愫如流星般劃過心頭,然後迅速隱沒。

  歸掣沒有直接表達謝意,而是默默惦記在心裡,既然她沒有要告知的意思,他又何必多事點破?

  「中午一起吃飯?」他也決定以迂迴方式回報她的好意。

  他希望她能學著精明一點,不要再淪為被人利用的工具。可又矛盾的希望她單純的心思不要改變,不要變得和其他女職員一樣善於勾心鬥角,那模樣真是醜陋至極。

  不知不覺間,對她竟多了一分關心和在乎。

  他突如其來的邀請,著實讓於嵐漪吃了一驚,想答應又覺得自己太厚臉皮,更怕表現得太過明顯……被他發現了她的心意──

  雖然她的戀愛經驗十分困乏,但心動及喜歡的感覺,她並不陌生,暗戀的經驗總是有的,只是最後全都在她的沉默與退縮下不了了之。

  「有沒有什麼食物或料理是妳忌口的?」歸掣往下追問。

  她怔了怔,然後聽見自己以微弱的聲音回應道:「沒有。」

  「那好,中午再聊。」他結束話題,著手敲起鍵盤。

  接下來的時間,於嵐漪始終心不在焉,不時偷偷注意著牆上的鐘,偶爾還會盯著秒針發呆,看著時間流逝。

  她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他的魅力中,抽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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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3:37
第六章

  接連幾日,資深員工李明姍總是指派超量的工作給於嵐漪和新進員工歸掣,由於後者晚上還得到俱樂部,所以總得趕在七點前離開。

  而於嵐漪則會留下來加班,連同他未完的份一起做完才回家。

  她非但不以為苦,反而樂在其中,身體是疲累的,但精神上卻獲得前所未有的滿足。

  為心儀的對象付出,原來也會令人上癮,而且如此快樂。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不過從他每天都請她共進午餐的行為判斷,她想,他大概知道了她所做的事。

  隨著與他相處的時間增加,對他的好感也以倍數成長攀升。

  他總是負責帶領話題,說話很風趣、懂的事情也不少。

  他很體貼,讓她有被捧在手掌心呵護的錯覺,感覺到除了家人以外,還有人在乎她、關心她。

  她明白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就她的觀察,他一直都很有禮貌、很有風度,但在需要展現魄力時,那氣勢又教人望之怯步。不過,只有在面對同事找她麻煩時,他才會顯露出來。

  看見那樣子的他,她著實打從心裡畏懼。

  兩人目前的關係熟悉中又帶點陌生的客套,感覺上既親近又隔著一段距離,好像覆著一層紗,有些不太真切。

  「在想什麼,那麼入神?」

  偌大的空間裡,冷不防響起一道和緩的男性嗓音,劃破一室寂靜也驚動她的神經。

  於嵐漪反射性抬頭循著音源望去,清麗的臉龐寫滿詫異,不濟的精神突然為之一振,所有的疲憊立即一掃而空。「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突襲檢查,看妳是不是在偷懶。」歸掣開著玩笑,踩著沉穩的步伐走向她。

  隨著他一步步越來越靠近,於嵐漪的心跳就飆得越快,分不清究竟是緊張抑或興奮,導致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審視著她桌上高高迭起的資料夾,以及她眼睛下淡淡的陰影,歸掣的心頭閃過歉意。

  那些本來都是他的責任,卻統統落在她身上,由她一手完成,令責任感十足的他非常過意不去。

  於是,他今晚特地向俱樂部請了假,買了便當慰勞她的辛苦。

  「妳吃飯吧!剩下的我自己來。」他把便當放在她隔壁桌上,搭著她的肩頭,催促她移動位置。

  雖隔著一層衣物,但於嵐漪仍深切感受到他寬大掌心傳遞來的溫度,熨燙著她的肌膚。

  明知道這樣的肢體觸碰其實很稀鬆平常,偏偏她就是克制不了血液逆流,漲紅了臉,腦袋呈現空白狀態,像具機器人似的全身僵硬,彷彿身體不是自己的。

  待她移駕完畢,歸掣馬上填補空缺,在她的椅子坐下,並且使用她的電腦,迅速的敲起鍵盤。

  和他單獨相處過不少次,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感到忐忑無措,深怕被他看穿她對他的心意……

  「怎麼還不吃?難道等著我喂妳?」打完一個段落,歸掣發現她僅是呆呆的坐著,連便當盒都還沒打開。

  他戲謔的語氣,惹得她尚未平復的心跳再度失序,臉頰燙得快要炸開來。

  於嵐漪螓首低垂,閃避他那雙過於迷人且精銳的狹長黑眸,不願讓他看見自己不爭氣的臉紅模樣。

  在意識到他伸手過來,似乎打算將戲言成真,她驚慌的趕緊搶先一步,取出精緻的便當盒,一看就知道價格必定不便宜。掀開盒蓋,一陣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她才察覺自己真的餓了。

  「很有名的鰻魚飯,我超喜歡。」歸掣補充道。

  「謝謝……」於嵐漪滿心感動,眼鼻泛起微微的刺痛。

  「不客氣。」他大方接受她的致謝。其實該說謝謝的人是他,與其用說的,他更喜歡化為行動表示,更能傳達他的誠意。「嘗嘗看,妳一定會迷上的。」他強烈推薦著自己的最愛。

  聽著他自豪的口吻,於嵐漪居然發現自己有些吃醋,也有些羨慕──對像則是香氣逼人、令人垂涎三尺的鰻魚便當。

  她多麼希望能夠取代眼前鰻魚便當在他心中的地位,讓他也喜歡自己。

  她這才赫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陷得那麼深……

  體悟到自己深沉的愛戀,於嵐漪的心情頓時晦澀不已。

  依她的狀況,並不適合談感情──

  經濟上的龐大負擔與殘缺不全的家庭,讓原本就缺乏自信的她益加自卑,深怕會為對方帶來麻煩,也害怕不為人知的窮困與窘迫生活被揭穿,並大剌剌的公開。

  她認為,只要隱瞞住經濟拮据、過著錙銖必較的經濟生活,就還能保有最後的尊嚴。

  因此,縱使她非常的喜歡他,那份深濃的情意也只能收藏在心底深處,無法表露。她寧可獨自品嚐暗戀的苦澀,也不願破壞現下這種和諧的氣氛。

  舀起一口猶然蒸騰的飽滿白飯放進嘴裡,濃郁的獨特醬汁在舌間化開,然而她卻失去了胃口。

  她並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可是,默默付出已逐漸不能滿足她,甚至貪求他更多的感情回應。

  不應該這樣的……曾幾何時她竟對他產生了如此強烈的佔有慾?濃烈到連呼吸都顯得沉重?於嵐漪忍不住發出幽幽歎息。

  幽微的氣音飄進歸掣的耳裡,引起他的關切。「怎麼了?不好吃?」應該不可能,他對自己的品味很有信心。

  「不是……很好吃。」她食之無味的咀嚼著。

  「不是很好吃?」他皺起眉,挑剔她的語病,幽默的逗弄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於嵐漪急忙澄清,並用力強調。「我是說很好吃……」

  他笑開來。「我知道。」頓了下,他接續道:「什麼事困擾妳嗎?」

  「咦?」她一臉茫然,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因為妳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歸掣道出他細膩的觀察。

  他一直都在注意她?於嵐漪的心湖蕩起漣漪,既開心又酸澀。「有嗎?可能有點累了。」她揚起下垂的嘴角,掩飾真實的情緒。

  「那吃完便當,我送妳回家。」他從她閃爍的眼神中得知,她並未據實以告,不過,既然當事人不肯坦白,他也沒權利過問。

  每個人都有不想被探究的隱私,他絕對予以尊重。

  聞言,於嵐漪先是一怔,一股喜悅的泡泡自心底不斷湧現,但旋即又跌入殘酷的現實考量。

  「不必了。」她喉頭乾澀,艱難的拒絕。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捉襟見肘的生活情況,尤其是他──她很清楚,溫柔的他和週遭的人都來得不同,哪怕知道了也不會取笑她。

  但是她在他心目中即使不完美,也不要留下一丁點負面印象。

  歸掣沒有追問原由,僅是淡淡說道:「趁熱吃,冷掉味道就沒那麼好了。」

  接下來,便陷入冗長的沉默,兩人都未再開口交談。

  對他而言,輸入資料不單單只是照本宣科的乏味工作,還有助於他多瞭解及掌握各部門的會議內容和工作進度。

  於嵐漪因為不想辜負他一番美意而把便當吃個精光,這是她有史以來,吃過最美味可口的便當,非但填飽了她的肚子,也讓她更快加入key  in陣容。

  在兩個快手的分工合作下,只花了一個多鐘頭便宣告結束,比一個人埋頭苦幹還快上不止一倍!

  將檔案整理好、放到資深員工李明姍的辦公桌上後,工作才算完全告終。

  「辛苦妳了。」歸掣還是不忘展現良好修養,語氣誠懇,不帶一絲敷衍。

  於嵐漪搖搖頭,壓根不以為苦,更何況今晚有他的陪伴,每一秒都值得回憶與珍惜。

  她多希望時間就此停止,不要流逝,靜靜的陪在他身邊,她便心滿意足。

  熄了燈,兩人相偕離開辦公室,一同搭乘電梯下樓,分別按了不同樓層的鈕。

  抵達一樓,電梯門往兩旁排開,於嵐漪對他道再見,前腳才跨出電梯,藕臂驀地被一道力量扣住,制止她前行。

  她倉皇回頭,眼中透著不解。

  「讓我送妳。」歸掣略一施力,將她拉了回來,然後伸手按下關門鍵,動作一氣呵成,根本不給對方絲毫反對餘地。

  這是他第一次沒過問她的意見便毅然擅自做決定,可是她一點也不討厭他獨裁的一面,反而暗自竊喜。

  不過,甜蜜沒能維持太久,於嵐漪就自美夢中恢復理智。「真的不必麻煩……時間還早,我可以自己回家……」

  在他深邃的瞳眸凝視下,她差點就要以為自己是他重視的情人,無心抗拒他的好意……

  她的婉拒不夠堅決,不足以撼動他的決心。

  到了停車場,看見他駕駛的車,她頗感驚訝。她對車子沒有研究,但還不至於連賓士都不認得。

  她記得他剛進公司時,說他因為需要錢才不得不多兼一份工作。既然如此,怎麼開得起價格驚人的名車?

  這疑問沒在她腦中停留太久,他便已脫口而出。

  「跟俱樂部的老闆借來的。」歸掣不慌不忙的回答,應對自如。「我可是店裡的台柱之一喔!」他似是而非、亦真亦假的說道。

  想起俱樂部的規模與奢華程度,於嵐漪絕對相信出資者必定財力雄厚,同時擁有好幾台名車也是很正常的,單純的她毫不懷疑地接受他的解釋。

  坐上百萬名車,她不由得全身緊繃、屏氣凝神,深怕自己不小心弄髒了車子會害他被責罵。

  車子明明十分寬敞舒適,她卻覺得拘束極了,如坐針氈。

  當越接近居住地,於嵐漪就越侷促不安──雖然貧窮不是她的錯,但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既老舊又狹小,那會令她難堪。

  「麻煩你,前面路口停車就可以了。」於嵐漪要求道。

  「到了嗎?」歸掣減緩車速,確認道。

  「嗯……」她撒了謊。

  這裡到她家其實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走路最快也要二十分鐘左右,但她故意選擇在四周皆是新建公寓的路段下車,營造出她住這附近的假象。

  頭一次,她有了欺瞞的念頭,她暗暗發誓僅此一次,她不會再讓任何人送她回家。

  道過謝,她解開安全帶下車,站在一旁打算等他離開,自己再慢慢步行回去。

  目送他的車子開走後,於嵐漪終於鬆了一口氣,但神情卻顯得落寞。她對自己無法坦承的行為感到無比厭惡。

  從來沒想過,喜歡、在乎一個人,反而需要如此費盡心機。

  為的,只是保有也許根本不存在的、所謂她的形象……

  愛一個人,原來,是疼痛的。




  由於沉浸在懊悔與自責的情緒中,於嵐漪始終沒有察覺身後有一抹身影迅速的靠近她──

  「還要走多遠才到?」

  耳畔赫然響起的聲音,狠狠地嚇了她一大跳,也徹底喚回她遠揚的思緒。「歸掣?!」她略嫌蒼白的臉上有難掩的慌亂。

  「怎麼不讓我送妳到家?」他不解的追問。

  她的見外,令他有些不悅,語氣冷硬許多。

  「嗯……」於嵐漪垂下眼簾,抿著唇,無言以對。

  歸掣睨著她沉靜的側臉,不禁陷入沉思。

  他發現,她看似溫和柔順,實則築起一道又高又厚的心牆,嚴密的防禦著,杜絕有人進駐。

  單純沒心機的個性,卻又似乎刻意隱瞞著什麼,若這是她引起他注意的手段,那麼他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成功了。

  溫柔笑顏下的憂愁神態,才是她的真面目。

  眉宇間的結,究竟承載著什麼樣的困擾?

  不知不覺間,接近她的焦點已逐漸模糊扭曲,甚至忘了當初只想藉由她和哪些人有來往,進而揪出大膽在公司進行販賣禁藥的念頭。

  人選已經有了眉目,和她的接觸也該終了,但她的柔順羞澀莫名的吸引他,忍不住多關心她一點。

  他們並肩走著,並未開口交談,只有呼呼的風聲在耳邊繚繞。

  於嵐漪發現他沒有放棄的跡象,不禁緊張起來。「陪我到這裡就行了,謝謝。」

  歸掣繃著臉,沒有搭腔,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到這裡就行了。」以為他沒聽見,她加大音量重申一遍。「請你不要造成我的困擾。」她為難道。

  她亟欲撇開他的行徑,讓他覺得古怪,更加想一探究竟。「妳有什麼不敢讓我知道的事嗎?」他有意試探。

  她咬著唇,無可奉告。

  兩人稍稍僵持了下,不肯退讓。

  直到天空飄起毛毛細雨,一轉眼,雨勢加劇,軟化了雙方的凝窒氣氛。

  歸掣脫下外套高舉在她頭頂上方,為她遮擋豆大的雨滴,一手牽起她的柔荑跑向不遠處的騎樓躲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雨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甚至還打起轟轟的響雷。

  「什麼鬼天氣。」歸掣輕嘖了聲,俊臉寫著不耐。

  眼看這雨不下個一時半刻是不會停了。

  「在這裡等我,我馬上來。」他叮囑道。「等我,知道嗎?」他凝視著她,再度交代,然後便冒雨往來時路跑去。

  望著他消失在滂沱大雨中的身影,於嵐漪突然感到悵然若失,心彷彿也被帶走了一半……

  幾分鐘後,一輛銀色賓士停在她面前。

  「快點上車。」歸掣按下車窗,朝她喊道。

  她本想拒絕,但見到他還在滴水的髮梢,又感到十分過意不去。稍作猶豫後,她最後還是上了車。

  如果躲不過,那麼,只好選擇面對。

  只是,她從沒想過會有這一天的到來。

  也許過了今晚,他們之間便會成為兩條平行線,不再有交集。

  可能是他的輕藐,也可能是她消極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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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4:14
第七章   

  銀色的賓士房車緩緩駛進一條幽暗小巷,在一幢房齡久遠的公寓前停了下來。

  「這裡嗎?」歸掣望向窗外,語氣平靜,但心裡掠過一絲訝異。

  巷子裡烏漆抹黑的,只有一盞昏黃幽暗的路燈,散發著幽微的光亮,偶爾伴隨著幾聲低沉的狗吠及尖銳的貓叫,使得整條巷子憑添幾分淒涼和危險的氣息。

  他沒有惡意的疑問,卻刺痛了於嵐漪的心口,感到萬分窘迫。越自卑的人,自尊心也越強。

  「嗯,我住這裡。」她低著頭,沒勇氣看他的表情,就怕看見的是藐視、是嫌惡……那比什麼都傷人。

  沉默須臾,她逕自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

  「不請我上去坐坐?」歸掣降下窗戶,提高音量朝著她纖窈的背影詢問。

  於嵐漪停下急促的步伐,沒有做出回應。

  「至少,讓我上去把頭髮跟衣服弄乾。」他提出「建議」。

  思及他替她遮雨、特地頂著大雨跑回去開車送她回家的舉動,只說句謝謝著實太缺乏誠意也太草率。

  她猶豫、掙扎著,遲遲拿不定主意。

  然後,她聽見身後傳來車門落合的聲音,以及踩到水窪時發出的嘩啦聲響,一回頭,差點撞上一堵結實的胸膛。

  「好冷。可以上去嗎?」歸掣縮著身子、搓著手臂,與其說是請求,倒不如說是「賴皮」還來得貼切些。

  看見他濕答答的衣物,於嵐漪拒絕的話更是梗在喉間,說不出口。

  面子固然重要,但讓他穿著濕漉漉的衣服開車回家,她更於心不忍。只是,她想不透,他為什麼如此固執,非要跟著她回家不可?

  「妳也別著涼了。」他反客為主,索性扣住她的細腕,走進公寓大門。「住幾樓?」他問。

  「最頂樓。」於嵐漪紅著臉,覺得體溫不斷攀升,心跳失去控制的瘋狂鼓動。

  他配合著她放慢腳步,走過一層層陰暗潮濕又狹窄的階梯,他英揚的眉也越攏越緊。

  如此惡劣的居住環境,實在不適合年輕女子,若有歹徒蓄意犯案,恐怕難逃一劫。

  連日來,她為了幫他完成工作而加班晚歸,回家的路上勢必提心吊膽、精神上飽受威脅。萬一發生不幸,他難辭其咎!

  歸掣繃著俊臉,對她不懂得保護自己的作法不能苟同。

  「到了。」於嵐漪在一扇斑駁的木門前停下,掏出鑰匙開門。

  門敞開的那一瞬間,也等於把她最諱莫如深的秘密攤在他眼前,無所遁形。

  「打擾了。」他進門前,不忘打聲招呼。

  「隨便坐。」她垂著頸子越過他,到後頭拿乾淨的毛巾給他。

  歸掣在單人椅上坐下,開始環顧四下──

  說起來,這是屋主加蓋的違建,空間雖小,倒還整理得有條不紊,空氣裡隱隱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怡人芳香,四處都有女性獨有的細膩心思,說不上舒適,但也算小巧溫馨,並不會給人不舒服的髒亂感。

  他打量完畢,於嵐漪也剛好拿著乾毛巾走出來,把乾淨但略舊的毛巾遞給他之後,她又繞到廚房煮開水,並窩在裡頭盯著火爐,就是不願到客廳與他獨處。

  水滾了,她取出在超市大特價時添購的紅茶包準備沖泡,才驚覺沒有多餘的杯子供客人使用。

  不得已,她只好拿出自己慣用的馬克杯,泡了杯熱騰騰的紅茶,磨磨蹭蹭了好一會才端到客廳。

  東閃西躲,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




  「請用……家裡只有這個……」於嵐漪把廉價茶包沖泡的熱飲置於小茶几上,侷促說道。

  「謝謝。」歸掣報以一記迷人的微笑,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這是他第一次飲用茶包泡的茶,其實味道還不算太差。

  目睹他用她的杯子喝茶,她突然感到極不自在,粉頰發燙。「我……我去拿吹風機……」她又找借口開溜。

  精明如他,當然不會不曉得她存心避開和他接觸的機會,至於原因:不明。

  等她帶著吹風機出來,已經是五分鐘過後的事了。

  「嵐漪,不必招呼我,先去洗個熱水澡、換套衣服,免得感冒了。」歸掣接過吹風機時,終於找到空檔跟她說話。

  每次當他用溫和悅耳的嗓音喚她的名字時,於嵐漪的肌膚就會泛起無數小疙瘩,好似他們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而他體貼的態度一如往常,沒有透露出一絲輕藐的眼神或語氣,大概是他也懂得貧窮的滋味。

  但,她總覺得他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質,和現下簡陋的環境比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他也和她一樣飽嘗缺錢之苦,不是嗎?為什麼他一直都那麼泰然自若、信心十足,彷彿沒有任何人、事、物足以打擊他、令他難堪。

  他待人接物都相當謙遜,眉眼之間散發著奕奕神采,他像個發光體,耀眼得教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怎麼了?」歸掣盯著發呆中的她,關心地問道。

  「沒……」於嵐漪恍然回神。「你的衣服……」還是濕的……會感冒的人恐怕是他吧?!

  歸掣低頭審視一身狼狽的衣物,哂然一笑。「我用吹風機吹乾就行了,不必擔心。」

  她回開眼,吶吶地回道:「我才沒有擔心……」被道中心事,她又單純的羞紅了臉,單薄的臉皮總是藏不住情緒。

  凝睇著她緋紅的嬌顏,他莞爾不已,好心情的逗弄道:「原來妳這麼冷淡。」

  「嵐漪,誰來了?」一道女性的聲音由遠而近。

  聞言,她連忙趨前,攙扶著一名年約五十歲的婦人走出來。

  當婦人看到客廳中的年輕男子時,臉上有掩不住的詫異。「這位先生是?」

  歸掣起身,客氣有禮的自我介紹並為自己唐突的拜訪致上歉意。「您好,我是歸掣,是嵐漪的同事,這麼晚還來打擾,實在很抱歉。」

  婦人和藹的笑了笑。「歡迎、歡迎,地方很簡陋,希望你不要嫌棄才好。」

  婦人端詳著眼前俊秀的年輕人,以她多年的歷練和識人經驗判斷,他氣宇軒昂的姿態與不俗的談吐,將來勢必成就非凡。

  「怎麼會。」歸掣的表情很溫柔。「我很榮幸可以來拜訪,原來這屋子都住著美女。」

  他的一番話,惹得婦人開心不已,很喜歡他幽默的應對。

  趁著他和母親談話的空檔,於嵐漪才得已毫無顧忌的欣賞他迷人的笑顏,心海翻騰,對他的愛戀又增添幾分。

  然而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舉動,歸掣其實都盡收眼底。

  她的心意他並非一無所知,她會暗中為他付出,卻又在兩人相處時不斷逃避,彷彿害怕著什麼。

  他對她的感覺,確實跟其他女人都來得不同。

  不可否認的,他是喜歡她的──喜歡她羞澀的笑容、寧靜的氣質,喜歡她單純的個性、細膩的心思,對她的好感持續增加中。

  他不會像有些人,明明動了心又打死不承認……一旦意識到自己的感情變化,他就不會逃避,無論是展開追求或做個了斷。

  婦人對他留下十分良好的印象,於是打開話匣子,問了他不少問題。

  於嵐漪對母親調查戶口似的口吻,感到既無奈又好笑,於是出聲制止。「媽,不早了,妳該睡了。」

  「有什麼關係,我想跟歸先生多聊一些。」婦人反而像個女孩撒起嬌來。「我跟他很投緣呢!」

  「歸先生?聽起來怪彆扭的,伯母叫我阿掣就行了。」歸掣笑著糾正。

  不管是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他就是有辦法安撫得服服貼貼,發自心底的溫柔對待週遭的每個人,倘對方出言不遜、態度囂張,他也不會保持沉默。

  於嵐漪沒轍的看著熱切交談的兩人,心口卻暖烘烘的融成一片。

  看著自己以外的人親切善待她的家人,讓她滿心感動。

  明知道自己承擔不起愛情,偏偏又無法自拔的沉淪。

  「我可以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婦人興味盎然,睡意全消。相較於女兒的保守內向,於媽媽顯得開朗許多。

  「您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有問必答。」歸掣笑著回答。

  「你跟嵐漪……只是單純的同事關係嗎?」於媽媽終究還是難掩好奇,問了一開始就想知道的疑問。

  「媽──」於嵐漪不可思議的瞪大美眸,心臟卻撲通撲通的瘋狂躍動,暗中期待他的答覆。

  「目前是。」他答得巧妙。

  「目前?」於媽媽皺起眉,思索著他的答案。

  「隨時都有改變的可能性。」歸掣意味深長的瞥了於嵐漪一眼,語透玄機。

  「隨時都有改變的可能性?!」於媽媽反覆咀嚼他的話,努力參透個中意境。

  對上他高深莫測的眸光,於嵐漪心口猛地一窒。

  「如果她願意,我們的關係隨時都可以變得不同。」他索性直接點明。語末,還朝於嵐漪眨了眨眼,散發足以電昏人的高強電力。

  她如遭電擊,一陣酥麻感自頭頂擴散到四肢百骸,腦中一片空白,僅剩心跳猛力的撞擊著胸口,令她呼吸不太順暢。

  於媽媽恍然大悟,開心得合不攏嘴。

  終於有人懂得欣賞她的寶貝女兒,而且還是個優秀出色的帥哥!她這個當媽媽的,比女兒本人還高興,欣慰得不得了。

  為人父母,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兒女能夠獲得幸福,那就是自己最大的福氣。

  於嵐漪螓首低垂,不敢深究他的話有幾分真實、幾分玩笑。

  突然間,氣氛陷入詭異的短暫緘默。直到大門傳來猛烈的撞擊聲,顯示對方來者不善。

  於嵐漪和母親交換一記眼神,神情凝重。

  「裡面的!快點開門!」門外響起低沉兇惡的咆哮。「再不開門,我們可是要硬闖的。」

  歸掣狐疑的望向大門的方向,又將視線調回她們母女倆身上,以眼神無言的詢問。

  於嵐漪深吸一口氣,前去應門。

  「錢呢?」男人一進門就大吼。「那麼久不開門,是故意不想還是嗎?!」雖然穿著西裝,但流里流氣的模樣、身邊還帶著好幾個同樣沒氣質的小弟,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善良百姓。

  於嵐漪垂著頸子,低聲下氣的央求道:「這個月手頭不太方便……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男人嗤笑一聲,無情道:「每個借高利貸的都會這樣說,當我白癡啊?!」他也是受人之托,錢沒拿到手,他回去很難交代。

  歸掣瞇起利眸,並未立即插手,在尚未掌握狀況前,他不會貿然行事。

  「這個月真的有困難……」於嵐漪苦著臉,希望對方能夠高抬貴手。

  這個時候,她壓根無暇顧及尊嚴,總是要想盡辦法安撫他們火爆的脾氣,免得他們出手傷人。

  「所以說,不是要妳換個工作嗎?」為首的男人不懷好意的笑著,露出長久以來嚼食檳榔而發黑的牙齒。「憑妳的條件,一個月賺個幾十萬也不是問題。」他的一雙眼睛賊溜溜的在她姣美的臉龐及身軀上打轉。

  「我不可能換工作。」於嵐漪堅決的表明心意。

  她絕對不會墮落風塵、當酒家女,要她出賣靈魂、討好客人,這是無論如何都辦不到的。

  可是,一旦對方拿家人的安危脅迫她就範,她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她黯下眼,既恐懼又悲哀。

  「那就把錢拿出來!沒有錢,就沒有尊嚴!」地下錢莊派來的討債鬼惡聲惡氣的吼道,在小小的房子裡顯得十分駭人。

  「多少錢?」終於,歸掣沉聲開口,闃黑的雙眸迸射出冷光。

  「嗤!你這小子口氣倒挺大的嘛!」惡男子見他年輕,完全沒放在眼裡。「多少錢你他媽的是付得起嗎?」

  於嵐漪深怕連累歸掣,連忙擋在兩者之間,不願害他捲入是非。「我……要我怎麼做我都答應你,你們別動手……」

  歸掣伸手將她拉到身後,用身體護住她和於媽媽。「她欠的錢,由我來還。」他挺起胸膛,眼神凌厲、氣勢逼人。

  「你在胡說什麼?那不是一筆小數目……」於嵐漪驚愕的瞪大眼。

  他不是需要錢嗎?拿什麼還?這些惡霸若拿不到錢是會動粗的……她不要他為了她的事而惹禍上身,光想,她的心就揪痛起來。

  「多少錢?」歸掣加重語調,又問了一次。

  魯男子被他無懼的目光震懾住,氣焰頓時減弱不少。

  他在社會闖蕩多年,很少看見年輕人像他有這麼強勢的眼神和膽識的,和那些只會逞兇鬥狠的少年家不一樣。

  「你女人她老爸欠的賭債加上利息,一共是三百萬。」

  「我不是他……」於嵐漪迫切的澄清兩人的關係,免得他們濫傷無辜。

  「我知道了。」歸掣慨然應道。

  「咦?!」她怔怔的盯著他,突然間失去思考能力。

  「明天晚上九點,到這裡來找我。」他從皮夾抽出一張名片給對方。「別忘了把借據帶來。」

  討債男接過名片,半信半疑的收下。「到時候要是拿不出錢來,別怪我們不客氣。」

  撂下狠話後,他領著小弟離開,又恢復一室寧靜。

  「阿掣,你真的答應他們……」於媽媽愁眉不展。「你這傻孩子。」

  她的擔心讓歸掣覺得窩心。「不必操心,我會解決的。」他噙著笑容,篤定的保證。

  於嵐漪則是抿著唇,臉色蒼白。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離開了,妳們也早點休息。」他凝睇著她泫然欲泣的臉龐,心裡有些不捨。

  原來,她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擔子,才會寧可承受女同事尖酸刻薄的言語羞辱,也堅持不拿出賠償金──

  不是她不還,而是根本還不起。

  剛才的情況,勢必也反覆上演過好幾次,她的身心一定飽受煎熬。

  他若繼續留下來,只會造成她的壓力和不自在。

  道過再見,歸掣毅然離去。

  在門板落合的剎那,淚水倏地從於嵐漪空洞的眼中滾落。

  這樣也好……

  把最糟的一面統統曝露出來,她就不必再辛苦掩飾。

  愛一個人,心為什麼會如此疼痛……

  於嵐漪摀著臉,脆弱、無助的哭泣。




  氣派寬敞的總經理辦公室裡,多了一名訪客。

  歸柔卸下平時的冷漠與威嚴,精明的眼神充滿溫柔、菱唇上揚,連語氣也儘是寵溺。

  「怎麼樣?工作好玩嗎?」她盯著坐在沙發上的弟弟,悠哉的詢問。

  歸掣聳聳肩。「還可以。」

  「今天沒去上班,不怕被罵?」歸柔輾轉聽說了資處部的內部情況,資深員工總是喜歡欺壓新進菜鳥,連她這個寶貝弟弟也逃不過被壓搾的命運。

  「怕──」歸掣拉長尾音。「總經理要幫我出頭嗎?」他胡鬧著,自然流露出調皮的一面。

  他請了一天假,為的不是偷懶,而是想給某個單純的女人一點時間調適心情,也讓自己想清楚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瞭解他心意又不會傷害她。

  歸柔斂起笑,認真的審視他。「真的需要嗎?」

  他笑而不答,莞爾的笑容已說明一切。

  歸柔思忖了下,轉移話題。「再過幾天,就是公司滿三十週年的重要日子,你知道吧?」

  他點點頭,等著她出招。

  「這次要先以運動會的方式熱身。」她盯著他道。

  歸掣突然頭皮發麻,一股不祥預感竄襲全身。

  「每個部門都要推出代表參與競賽。」她朝他甜甜一笑。

  笑得很詭異,肯定有鬼──

  「所以……」他瞇起眼睨著她。

  「老爸有交代,一定要把這次的活動炒熱,最好弄得全世界都知道。」歸柔傳遞旨意。

  「姐姐知道你有一群好朋友,所以我想請你找他們助陣。還有,晚會的餘興節目也由你負責。」

  他的眉心打了好幾個死結。「這算什麼?敲詐還是勒索?」

  她搖搖頭,更正道:「這叫分憂解勞。」

  手邊龐大的工作量已經夠她傷透腦筋,辦活動這種事對她而言有些棘手,但他就不同,他一向懂得玩樂,絕對會把運動會和週年慶晚會搞得有聲有色。

  歸掣定定的盯著姐姐,知道她早就盤算好,這個任務非他莫屬。一旦決定的事就不會輕易動搖,這一點性子,歸家每個人都如出一轍。

  除了點頭應允,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也就是說,他片刻不得閒,沒有輕鬆的好日子過。

  結束談論正事,姐弟倆開始天南地北閒聊。

  「對了,今天晚上我會去『Lion  Heart』見識見識。」

  歸柔不經意的提起,盈盈水眸散發著小女孩般單純的期待光采。

  歸掣甫入口的咖啡差點噴出來。

  「嗄?!」

  「研究所的同學前天從英國回來,要我陪她去一趟,我也很有興趣,所以就答應了。」歸柔解釋著。「聽說裡頭的男公關很正點喔!」她興味盎然的補充。

  歸掣啼笑皆非,忍住歎氣的衝動。

  哪一晚不挑,偏偏挑今天,他和錢莊的人約好碰面,非得到俱樂部去不可。他只能祈禱,老姐不要跟他們同一個時間到,不然還真麻煩。

  兩人又聊了一陣子,聚會在歸柔需要出席會議的情況下宣告結束。




  一整天,歸掣都沒出現在資料處理部的辦公室,於嵐漪懸宕的心情也隨之跌落谷底,一方面又擔心他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所以不能來上班。

  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連他住哪裡、以及聯絡方式都一無所知,關心他的管道幾乎等於零。

  嚴格來講,她只知道他的名字和另一份工作,但這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曉得,並沒什麼了不起……

  但,她卻這樣交了心,愛得失去自我,這樣未免太可笑……

  於嵐漪無精打采的枯坐在座位發呆,根本無心工作。

  歸掣不在,同事欺侮她的手段更加肆無忌憚、變本加厲,甚至還動手打了她,讓她身上多處掛綵。

  下班後,她本想到「Lion  Heart」見他一面,然而身無分文,根本很難踏進俱樂部大門,況且,她還頂著一張受傷、瘀青的臉,簡直醜陋至極。

  在回程的公車裡,她站在靠近後車門的欄杆旁,在濃烈的寂寞與失望侵襲下,不禁黯然神傷、失控地在滿車的乘客群中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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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4:47
第八章   

  幾天過去,歸掣始終沒有上班,於嵐漪的心宛若失去養分的花朵,一天天乾枯、凋萎,彷彿只剩下一具魂不附體的軀殼,表情和眼神全是木然。

  她只是做了一場夢,醒來後一切都成空,殘留下清晰的影像僅供回憶。

  他就這麼不告而別,毫無預警的消失在她的生活,無從得知他的去向和下落。

  「妳還在發什麼呆?快點準備出發到體育館了。」資處部經理拍了拍她的頭,沒好氣的催促。

  這個女職員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神遊太虛,跟往常認真上進的態度有如天壤之別,不必想也知道,一定是感情不順遂所致,才會變得反常。

  畢竟,他也曾是過來人嘛!

  於嵐漪移動步伐,坐上公司準備的交通車,經理確定人數到齊後,吩咐司機開車啟程。三十分鐘後,抵達目的地。

  待每個部門都就定位之後,盛大的運動會於是展開。

  「我們部門全是女的,根本就不可能贏嘛!」資處部的女職員們大發牢騷。

  「聽說前三名有獎金耶!」而且獲獎最多的那個部門另有豐厚獎金,因此每個部門都躍躍欲試,全力以赴。

  最吃虧的就是女性職員天下的資處部,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我看我們直接放棄,反而比較不丟臉。」

  女職員們對比賽意興闌珊,只聚在一起七嘴八舌,比觀眾還悠閒。

  「這……聽說,我們部門會有秘密武器。」經理聽到職員們的抱怨,跳出來提供情報。

  「秘密武器?什麼鬼啊!」

  大家不以為然的嗤哼。

  「待會咱們一起溜出去逛街、唱KTV!」

  「好耶!」

  一干女職員情緒突然高亢起來,舉雙手贊成。

  公司那麼多人,少了她們不會有影響,也不會被發現。

  原本就嘈雜的體育館內,忽然引起一陣騷動,大概是有什麼名人或明星之類的來捧場、助陣吧?

  幾個大男生全穿著名牌運動服,無視週遭的注視目光,悠然自得的穿過人群。

  他們氣質各異,但外表都出色得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你這傢伙,到底醒了沒?」濃眉大眼、具有一雙挑逗黑眸的馬蒼潤,輕輕的拍了下垮著肩、拖著步伐,有一張娃娃臉的好友的頭,試圖讓他清醒些。

  「唔……」歐陽智含糊的應了聲。

  「聽起來是還沒醒。」反觀一旁的向亞霽笑容滿面、情緒亢奮,兩人呈現強烈對比。

  「今天就麻煩各位了,事後我會好好酬謝大家。」走在最前方的歸掣,便是這次將七人聚集在一起的「始作俑者」。

  雖然他們聽到他的請求時都非常沒良心的拒絕,不過,他有信心,他的這群好友們絕不會讓他失望,這也是他們可愛的地方。

  深交多年的默契,只要一記眼神、無需言語便能明白對方的想法。

  他們七人不單單只是朋友,而是跟家人一樣,彼此緊緊牽絆,缺一不可,成員不會再增加,也絕不容許減少。

  為了他們,他真的可以赴湯蹈火、毫無條件!他想,他們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看著嬉嬉鬧鬧的好友們,歸掣由衷地露出開心的笑容。

  「咦?那不是那個曠職好幾天的菜鳥?」資處部有人驚呼。

  「啊!真的耶!他身邊那幾個人是怎麼回事?」

  七個太子幫成員走在一起,光芒四射、令人眩目,連外頭的太陽都為之遜色。

  「大家早。」不論何時、何地,歸掣總是不失禮節。

  原本吱吱喳喳的女職員們,頓時安靜下來,雙眼則忙碌的偷瞄站成一排、風格迥異的帥哥、俊男,眼裡呈現亮晶晶的心型。

  一大早就有如此養眼的好康,打消了她們開溜的念頭。

  「難不成,他們就是經理說的秘密武器?」

  女職員又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然後開始討論哪個比較帥、喜歡哪一型的。

  太子幫成員們當然也察覺到她們小偷般的打量視線,非但不會不自在,反而十分享受被欣賞、喜愛的樂趣。

  而歸掣的勾魂黑眸,則四下搜尋那抹睽違多日的纖細身影,最後在角落發現她的存在。「好久不見。」

  熟悉的磁性嗓音不期然的自身後響起,於嵐漪不敢置信的僵固成一座雕像。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不舒服嗎?」歸掣緩緩靠近她,溫柔的語氣如同冬天的陽光,既溫暖又舒服。

  彷彿一團硬物梗在喉頭,讓她無法呼吸。

  他的雙手搭在她纖荏的肩頭,輕輕將她扳正面對他,卻驚見她眼中閃爍著晶瑩淚光。

  於嵐漪出乎意料的躲開他的觸碰,並退離他好幾步遠。

  她突兀的舉動讓他皺起眉頭,顯得不太高興。

  這麼多天不見,他以為她會跟他一樣激動,然而她卻冷著臉、漠然的與他保持距離。

  這陣子因為臨時接下公司三十週年慶的活動,他忙得焦頭爛額,等到稍微有空時,時間也不早了,不適合打電話或到她家拜訪。

  這麼一延宕,直到今天才完完全全空出時間來,得以見她一面,只是情況並不如預期中美好,甚至令他頗感失望。

  「妳在生氣?」歸掣站在原地,沒有逼近她。

  為什麼他可以好像從來就沒消失過似的,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面前,用他一貫的低柔口吻和她說話?

  而她既決定不接受他的感情,又憑什麼介意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難以捉摸的行蹤,以及謎一般的背景?

  「於嵐漪!」他提高音量,俊美的臉孔覆蓋一層薄冰。

  她茫然無措,腦袋一片紊亂,厘不出頭緒。

  「妳怎麼了?」他沉著俊臉追問,或許因為情況超乎他的控制,讓他比往常來得沒有耐性。

  她賭氣的緊抿著唇,未發一語。

  會場響起廣播,反覆復誦著與賽的選手準備就位,宣告各項比賽即將開始。

  歸掣邁開長腿走到她面前,冷不防俯下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吻住她柔軟的唇瓣,持續了好幾秒。

  於嵐漪的大腦剎那間停止運轉,彷彿被點了穴,全身動彈不得,連心跳都因為快過了頭反而感覺不到躍動。

  他強迫自己抽離她柔軟的嬌唇,但也維持三公分的間隙,低緩道:「妳會為我加油的,對吧?」

  她呆若木雞的怔立著,尚未自震驚中回神。

  「我一定會讓我們的部門成為大黑馬,拿下高額獎金。」歸掣自信滿滿,不是精神喊話,而是勢在必得的保證。

  於嵐漪的魂還在遠處飄蕩,還沒收回,只感覺渾身發燙、腦袋發昏,有腦充血的嫌疑……

  「到時候,我想跟妳要一樣獎品,可以嗎?」他憐愛的睇著她紅通通的嬌顏,嗄啞道。

  他柔和悅耳的聲音及溫熱的鼻息宛若春風般,輕拂過她的耳朵。

  他身上沐浴過後的清爽香氣,在她鼻端繚繞。

  唇齒間還殘留著他的溫度──那是足以將她焚燬的強力熱度。

  「不說話就當妳默許了。」歸掣柔情的語氣中隱藏霸道,深邃的眸子盯著她嬌憨的緋紅容顏,嘴角揚起寵愛的弧度。「我該去集合了,待會見。」臨走前,他又突襲了下她粉嫩的雙唇才離開。

  留下僵化的於嵐漪,許久都無法自巨大的衝擊中回復,但一股甜蜜和著淡淡的酸澀,自心中不斷擴散、蔓延,一層薄薄的水霧,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刻意冰封的心,因他的吻,瞬間崩塌融化。

  其實,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早已豎起白旗,投降了。




  太子幫的七位成員,亦是同在「Lion  Heart」男公關俱樂部兼職三個月的超級好朋友,分別參加了多項競賽。

  由於在國外唸書時,他們除了一同出遊外,也經常相約運動、健身,直到現在仍舊維持著這個習慣,數年來從不曾間斷,鍛煉出絕佳的體力和矯健的身手。

  他們出色的外表和發達的運動神經,在比賽中屢創佳績、獲獎連連,自然地成為眾人目光鎖定的焦點。

  尤其是女性同胞,更是被他們優異的表現,以及認真的帥勁迷得神魂顛倒,也顧不得正在場上的參賽者跟自己同部門對陣,只一心替他們加油打氣,運動場頓時彷彿成了演唱會現場,尖叫聲連連。

  經過大半天的奮戰,七個人皆抱回一堆獎,出盡了鋒頭。

  成績總結算──

  資處部在七人合力搶攻下,以最多金牌數奪下豐厚的獎金。

  「呼──累死了。」靳仁累得癱坐在地,氣喘吁吁。

  「可是很有趣,你們不覺得嗎?」向亞霽的聲調依然比別人高亢,絲毫嗅不出疲累的味道。「好像回到高中時代,參加運動會的感覺,好懷念。」

  沒人理他,特別是歐陽智,根本已經坐著打起瞌睡來。

  「喂!你這傢伙,還真是到哪都能睡。」馬蒼潤笑著,卻不客氣的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讓他清醒些。

  歐陽智沒有生氣,好脾氣的摸摸被打的地方,很努力的睜大眼睛,明明不是刻意搞笑,卻總是有辦法惹得身旁的人莞爾一笑。

  雖然他有張娃娃臉、言行舉止也總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可是,他幾乎沒有脾氣、隨和好相處的個性,加上他多才多藝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爆笑言語,讓他在團體間相當受歡迎。

  他有一股令人安心、忍不住想親近的特質──和他在一起,總是輕鬆沒壓力,又會被他無厘頭的舉動或笑話搞得噴飯。

  幾個人扯著沒營養的話題吵鬧了好半晌,始終在一旁當觀眾的歸掣終於奪回掌控權,開口道:「謝謝各位的幫忙,待會一起吃飯,我請客。」

  其餘六人不約而同的歡呼,反應簡直跟小學生沒兩樣。

  歸掣的笑容越形擴大,接續道:「另外,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們認識。」

  「喔──」又是齊聲起哄。

  「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太子幫成員之一、屬於人來瘋型的官尹和朝他拋了一記曖昧的眼神。

  「早一點把日子排出來,大家才好安排行程。」接腔的是七人中以第一名之姿取得學位的駱英翔,煞有其事的說著。

  歸掣好笑的搖搖頭,每回聚在一起,這種熱鬧又混亂的場面總是免不了,聊到最後,主題都被模糊掉了。

  「要不然,到時候我們再一起舉辦婚禮,一定超好玩。」向亞霽天真的提出計畫。

  「才不要!」其他人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絕。

  「喂!給點面子嘛!搞得我好像笨蛋似的。」向亞霽嘟囔的埋怨。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伶牙俐齒的官尹和毫不嘴軟的吐槽。

  這是他們的相處模式之一,誰也不會為了玩笑話而動怒,即便有時某些話還真的挺尖銳傷人,但因為夠瞭解彼此,也就不會放在心上。

  「屆時,你們可別亂說話。」歸掣正色道。

  「亂說話……是指?」靳仁挑了挑眉,語調慵懶。

  「身份。」歸掣一言以蔽之。

  「都要娶人家了,還沒把身份告訴她?」向亞霽不認同的看著他。

  歸掣眉心微蹙,糾正道:「還沒到那個階段。」他也期待成立一個家庭,不過現在還言之過早。

  「就是你替她還債的那個?」馬蒼潤很快地聯想。

  歸掣頷首。「總之,就麻煩你們了,往後我會找機會告訴她。」

  小型會議暫時解散,七人稍做梳洗、換上乾淨的服裝後,一起出發前往用餐地點,歸掣因必須把女主角帶到而先行脫隊之故,隨後才到。




  本來應該避免接收任何有關歸掣的訊息,但於嵐漪終究還是敵不過內心的渴望,在有他參與的競賽項目中出現當觀眾。

  無疑地,他是天生的發光體,無論到哪都吸引著旁人的眼光。

  看著那麼多人為他吶喊喝采,她既感到與有榮焉,又有些不是滋味……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獨佔欲所造成的。

  她從頭到尾追隨著他活躍的身影,而當他發現她時,總會不吝給她一記迷人的微笑──只對她一個人。

  雖然如此,她還是懦弱的逃走了。

  活動結束後,是冗長的閉幕典禮,向來是乖乖牌的她,不若其他同事敢先行落跑,而一直待在會場。

  歸掣就是抓住這一點,輕而易舉的在人群中找到她。

  「經理,人我先帶走了。」他報備一聲之後便不由分說的牽起她的手,逕自離開體育館。

  他不避諱的行為,等於直接昭告天下,他們兩人的關係。

  「等等……」於嵐漪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各種眼光──羨慕的、嫉妒的、仇恨的、不屑的,猶如利箭般直直射向她的心口,教她步伐大亂、無法喘息。

  「我沒有食言,所以妳也不可以。」他指的是拿下高額獎金,可以向她索取獎品一事。

  「我沒有答應你什麼……」她掙扎著,細如蚊蚋的囁嚅道。

  歸掣低頭覷住她,不再容許她退縮,他不喜歡拖泥帶水、不清不楚的感覺,既然對彼此都有好感,又何須拖拖拉拉,跟自己的心過不去?

  在他的眼神警告下,她噤口不語。

  「跟著我就行了。」他深情的凝望她,低嗄的語氣像棉花糖一樣,在她心中化成一團甜美。

  明知他是高度危險體,她還是忍不住接近,她怎麼會以為自己能夠逃得了他執意撒下的情網……

  再掙扎非但徒勞無功,反而會把自己弄得遁體鱗傷。

  於嵐漪卸下防備,跟隨著他堅定的步履,邁向不可知的未來。

  她願意、也可以義無反顧的,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他。

  雖然她很貧窮,但她擁有滿腔的愛……




  一大早,歸掣就駕著車去接於嵐漪上班,在他知悉她每天交通往返花費那麼多時間後,簡直感到不可思議,對她的憐惜也更多一分。

  當兩人攜手進公司時,毫無意外的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於嵐漪害羞尷尬的想抽回手,卻被他毫不妥協的牢牢握住。

  跨越朋友的界限晉陞為情人之後,歸掣的態度更是明顯,溫柔、霸道且無比寵溺。

  他在運動會上耀眼的表現,早已成為公司上下的一則傳奇、一記驚歎號,是女職員崇拜愛慕的對象,男職員仇視抵抗的敵人。

  而他是俱樂部男公關的身份也不曉得出自誰之口,只隔一夜便神奇的傳遍整棟辦公大樓的每個角落,讓他想不受關注都難。

  總之,他們的戀情飽受關切,且並不受到祝福。

  但,歸掣可不把他們當一回事,所有謠言、中傷的蜚短流長,他都只是一笑置之,不回應也不解釋。

  人們因為無知、缺乏信心,才會選擇以傷害別人來滿足自己的虛榮。

  相較於他的怡然自得,於嵐漪就顯得無所適從,每道不友善的眼光和尖酸刻薄的言語都是她壓力的來源,幾乎將她好不容易才構築的愛情堡壘擊垮。

  縱使獲得萬人迷的青睞,她還是對自己缺乏信心,自卑是日積月累的輕藐與嘲笑下晦澀的產物,想要剷除乾淨並非一兩天就能達成。

  午休時間,歸掣因有事而未能與她共進午餐,於嵐漪只得獨自吃著自己做的簡單便當。

  日子沒有因為她墜入愛河,一切都跟著美好夢幻起來,該來的麻煩一樣也沒少過,而且比從前更多、更麻辣。

  「還在吃這種豬飼料啊?!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陳佩穎逮著機會,率領眾兵將展開一場女人的戰爭。

  於嵐漪努力地不受她們影響,低著頭默默進食。

  「跟個男公關談戀愛,有什麼好驕傲的?!」陳佩穎仰起下巴,不齒的嗤哼。

  哼!要不是那個自大男公關,掌握了她替男友販賣違禁藥品的證據,她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放過眼前這個衰女人。

  不過,隱忍了那麼久,她實在看不慣這衰女人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再不發洩積壓多時的鳥氣,她會悶出病來。

  「他只是想把妳的錢搾乾,然後拍拍屁股走人,妳還天真的以為他愛妳?」陳佩穎酸葡萄心態的譏誚道。

  「男公關就跟酒家女沒兩樣,要的是錢,感情只是他們用來賺錢的工具。」跟班小玉發表了一篇自以為是的觀點。

  於嵐漪突然覺得好笑──她一窮二白,哪有錢被騙?

  況且,她們不知道的是,她們口中靠騙女人錢過活的男公關,甚至還反過來替她償還不曉得幾百年才還得清的債務。

  她暗忖,若金錢能買到他的溫柔體貼、呵護寵愛,而她又真的有錢,她恐怕也是被騙得心甘情願。

  然而,她一直忘了問:既然他需要錢,又如何拿得出三百萬?

  「真是犯賤!」陳佩穎發現她揚起嘴角,隨即怒不可遏的破口大罵,手一揮,將於嵐漪只吃了幾口的便當打落,飯菜灑了一地,午餐宣告泡湯。

  「別以為有人當靠山,妳就跩起來了!」陳佩穎粗魯的拽住她烏溜溜的秀髮,另一隻則胡亂揉捏著她細嫩的粉頰,極盡糟蹋之能事。

  「放開我……」於嵐漪的聲音和她受虐的臉蛋一樣,呈痛苦的扭曲音調。

  「哈哈哈……好醜……」陳佩穎變態的狂笑,尖利的指甲嵌入於嵐漪的肌膚,在她清麗的臉龐留下好幾道鮮紅的傷痕。「毀了妳的臉,看妳還能不能勾引男人!」

  「不要……」於嵐漪奮力想掙脫,荏弱的身子卻被其他小跟班壓住,無法動彈,只能無助的任憑宰割。

  淚水不斷的自她眼角滑落,是皮肉上的疼痛也是心靈上的屈辱。

  陳佩穎因妒生恨,失去了理智,當下,巴不得拿把刀子在她的臉上作畫。

  「妳們在幹什麼?!」路過的經理見狀,連忙衝向前大聲喝阻。

  「嗚……」於嵐漪痛苦的嗚咽著。

  「快點住手!」經理出手試圖拉開扭成一團的女職員,一個不注意,也被利爪劃破了臉。「再不住手,我要叫警衛來處理了!」

  女人一旦發起狠來,氣勢絕不輸給男人──經理果真動手撥電話通知警衛。

  在警衛趕來的時間裡,經理仍試著制止,卻反而害於嵐漪承受更多的皮肉之痛。直到身形高大的年輕警衛到來,一一將發了狂的女人架開,才終於停止一場腥風血雨。

  於嵐漪的身心都遭受嚴重傷害,她蜷縮著身子、如風中落葉般頻頻發抖、嚶嚶哭泣。

  這無妄之災,在她脆弱的心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歸掣知道事情後氣憤不已,把手邊搜集了一段時間的違法交易證據交給警方,陳佩穎和她的男友──業務部主任紛紛被捕,至於曾無知幫忙轉交藥品的於嵐漪,在他刻意的保護下,自然沒被捲入這場是非。

  一直到這時候,於嵐漪才確定自己真的被利用,成為犯罪工具仍不自知。

  至於其他動手打人的幫兇,也在他暗中主導下捲鋪蓋走路。

  在他的強迫下,於嵐漪在醫院休養了幾天,幸好傷口不深,不會留下任何疤痕,但心靈的創傷卻不是短期內能夠治癒。

  「你說……你把我的工作辭掉了?」聽到他的話,於嵐漪激動的提高音調,瞠大的雙眼充斥著錯愕。

  「嗯。」歸掣肯定的點頭。「還有,我把妳租的房子也退掉了。」他又丟了一個爆炸性十足的訊息。

  「嗄?!」接獲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她的眼睛瞪得更大,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她好不容易找到租金那麼便宜的房子,他竟然未經她的同意,擅作主張的把房子退租了?!

  這男人……難道先前的溫柔只是假象?專制霸道才是他俊美外表下的真面目?

  先是讓她丟了工作,還一併連她的住處也取消了,他到底想幹什麼?!

  「我媽媽跟奶奶呢?」這才是她最擔心的。

  「我就是來帶妳去看她們的。」歸掣勾起嘴角,神秘兮兮的輕笑道。

  她發現,她根本不瞭解他。

  「你把她們帶到哪去了?」於嵐漪慌張的追問,眼中寫滿擔憂。

  「跟我走就知道了。」他先賣個關子,牽起她的手,離開醫院,坐上他的賓士車,前往目的地。

  行駛了約莫二十分鐘的車程,他們來到一處環境清幽的高級住宅區,車子滑進停車場,搭乘電梯上樓。

  於嵐漪滿腹疑惑的跟著他,進到一處裝潢幽雅的房子。

  一入內,她就看到母親和奶奶坐在客廳鵝黃色的沙發上,悠哉的喝著茶。

  「媽、奶奶……」她瞠目結舌,一頭霧水。

  「嵐漪,妳出院啦?快點過來這裡坐。」於媽媽開心的對她招手,臉上漾著愉快的笑容。

  她現在──是在做夢嗎?

  歸掣索性攬住她的腰,帶她入座。

  「這茶真是香,妳也喝喝看。」於媽媽為女兒斟了一杯高級凍頂烏龍,催促她品嚐。

  「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於嵐漪偏著頭,萬般不解。

  「以後,妳們就住這裡。」歸掣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住這裡?」她驚呼。「怎麼可能住得起?!」這裡的租金恐怕是以前的十倍不止。

  「儘管住下來,什麼都不必擔心。」他寵溺道。

  「為什麼……怎麼回事?」於嵐漪覺得頭昏腦脹,才在醫院待了幾天,事情就變得這麼詭異。

  「這是我朋友的房子,他們舉家移民,空著也是空著,所以我就請對方借我暫住。」他暫且還不打算說實話,告訴她這房子是他的。「妳就在家好好陪伯母跟奶奶,過一陣子,我再幫妳安排工作。」

  於嵐漪總覺得他的說辭怪怪的,但又一時抓不出哪裡不對勁。「那怎麼行?!沒有工作怎麼生活?!」

  她的存款只有區區五位數,台北物價這麼高,很快就會用光的。

  「誰說妳沒有工作?」歸掣睨著她,笑得高深莫測。

  「你不是把我的工作辭掉了?我……」

  「妳的工作,就是好好照顧伯母跟奶奶,並且安分的當我的女朋友。」歸掣柔嗄地宣佈她的工作內容。

  「咦?」於嵐漪怔怔然地逸出疑惑的單音,如置身五里霧中,搞不清狀況。

  好半晌,她停滯的思緒才開始緩緩運作。

  她開始懷疑,她愛上的,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

  為什麼,她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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