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658|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辛卉]蠱惑(豪門太子幫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6:57 |倒序瀏覽
蠱惑(豪門太子幫之三) 作者:辛卉

遲鈍又迷糊的鍾芹,為了生活不得已去主持靈異節目,
豈料在她第N次被嚇昏後,醒來竟身處「女人的天堂」?!
這男人的親切溫柔,適時撫慰了她驚惶不安的情緒,
他半真半假的捉弄與示好,也總使她迷惑不已又生氣──
看來,讓她最無所適從的不是其他,而是他的蠱惑……

向亞霽見過各種女人,可沒遇過像她這麼矛盾的綜合體,
明明害怕的不得了,卻還要逞強錄什麼「今晚嚇嚇叫」?
泰國偶遇激起他心中邪惡因子,她越是膽小他越想嚇她──
誰教他開玩笑要她「賠」他一夜,她竟然敢嚴詞拒絕?!
眼看這小女人又遇到麻煩,他定會好好利用機會報仇,
她不會知道遊戲正在進行,底是誰「心懷鬼胎」……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7:20
楔子  

  米蘭

  大包小包的購物袋散落四處,一具窈窕曼妙的身軀很沒形象的癱陷在昂貴的真皮沙發上,讓管家以精油按摩發疼的雙腳,也驅走滿身疲憊。

  受過訓練的管家以熟練的技巧與適宜的手勁,讓千金美女感到通體舒暢,閉著美眸不禁逸出一聲歎息。

  她剛血拼回來,從下午到傍晚,真的累壞了。

  雖然她早已是各家名牌專賣店的VIP,只消一通電話,對方便會派專人送來最新款式的限量商品供她選擇,但她就是喜歡親自上街感受購物的氣氛,關在家實在悶死人了!

  每回逛街回來,除了累,她還有另一個感想——

  女人的錢真好賺!

  有個想法在她腦海中醞釀多年,漸漸凝聚為一個強烈的計畫,猛地在此刻全然成形。

  「啊!有了!」她倏地坐起身,把管家嚇了一跳。

  她不但要賺女人的錢,更要為女人創造一處可以放鬆、盡情歡笑、紓解壓力的天堂——有寬敞舒適的裝潢、令人迷醉的美食佳釀,以及……各式各樣的出色美男子!

  許多畫面在腦中一一浮現,美女的唇角也越揚越高。

  太好了,她知道該做什麼了。

  「幫我訂一張回台灣的機票,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她簡略地以幾句話交代管家。

  台灣呵……她的出生地、住了十幾年的地方,明天過後,她就要重新踏上那塊土地,實現自己的計畫,造福全台灣女性同胞。

  教她怎能不期待?




  北市信義計畫區是一處座落著世界第一高樓、百貨公司、名牌專櫃以及集團大樓林立的黃金地段。

  近來,又多了一個讓人津津樂道的新話題——

  一家時髦俱樂部即將落成,據說請來了全球知名的建築師與室內設計師,耗資數千萬打造出最華麗的裝潢。

  店內所費不貲的食材、美酒並非店家最引以為傲的焦點,有「男公關」為女性顧客服務,才是最具爆炸性的吸引力話題。

  據說,俱樂部內的男公關個個英俊挺拔、出色迷人,懂得討女客人的歡心。這也讓她們在掏錢進來消費的同時,心靈上獲得最大的愉悅與滿足。

  據說,所聘請的主廚,更是從法國米其林二星級評鑒以上的餐廳挖角來的,高超手藝自是不同凡響。

  有太多賣點,讓這家店尚未開始營業便已打開超高的知名度,女性紛紛打聽開幕日期,想在第一時間成為座上佳賓,享受被帥哥款待的感覺。

  這尚未營運的俱樂部,說它是一團時尚風暴——來勢洶洶的巨大風暴也絲毫不為過。

  看似萬事具備,但出資的老闆卻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而遲遲未決定開店……




  「你要我加入?」一名有著娃娃臉的年輕男子,正朝對座的美女低吼,語氣透露出不可思議。

  「嗯。最好再幫我多找幾個人來。」美女輕啜了口咖啡,氣定神閒道。

  「我不幹。」他不假思索的拒絕。

  她輕輕頷首、面露微笑,繼而慢條斯理道:「不答應?那你是想回米蘭當老爸的左右手囉?」

  「你威脅我?」年輕男子繃著俊俏的娃娃臉,沒好氣的死瞪住她。

  「是啊!」露出一抹艷驚四座的微笑,她倒也爽快承認。「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可以先幫你擋一陣子。」她知道,這將是最佳利器。

  果然,年輕男子經過片刻思考,終於不太甘願的點頭允諾。「好啦!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

  「三天。」她糾正。

  賞了她一記白眼,男子倒也顯得乾脆。「三天後見。」然後,他轉身走人。

  美女開始在腦海中勾勒著畫面,他將會帶來什麼樣的「戰利品」,為她的店增添更多光采……




  眼前或坐或站、一字排開的年輕男子們,那畫面簡直賞心悅目到令人陷入目眩神迷的夢幻境界!

  美女露出非常滿意的笑容,瞇起水燦杏眸,來回打量著七名年輕帥哥。

  他們的外貌造型迥異卻又個個氣質出眾,絕對是人群中的發光體,聚在一起堪稱世界美景。

  「你們都是太子幫的成員?」除了娃娃臉外,其餘六人都點了頭。

  這些年輕人皆出身豪門世家,擁有顯赫家世和非凡身價,猶如古代皇子般,未來將要接管偌大家業、在商場上呼風喚雨,於是媒體便替這樣獨特的團體起了個響亮稱號——「太子幫」。

  太子幫成員有人事業有成、有人放蕩成性,但他們彼此間都維持著友好關係,私底下常常會舉辦聚會、一起玩樂。

  「你們確定要加入『男公關』的行列?」美女按捺著興奮,鎮定詢問。

  真沒想到,她那懶洋洋、老是漫不經心的弟弟,竟然會有這麼多「麻吉」!這是除了看到帥哥之外,她的第二個意外驚喜。

  六人毫不遲疑,皆面帶微笑的頷首。

  美女向沒有反應的娃娃臉男子瞪了一眼——對著受她脅迫的弟弟,冷冷的問了一句:「你咧?」

  不著痕跡的歎口氣,他面無表情的點了頭。

  這些年輕人的年紀相仿,且都是在國外讀書時相識,感情相當融洽、形同親手足,而且甫從海外歸國,自覺還年輕、心情還不定,尚無心投入商場,所以想故意「不務正業」一番。

  聽說有這樣的「遊戲」,每個人都毫不囉嗦的慨然允諾,覺得這相當具有挑戰性,比起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實在是有趣太多了。

  「有你們加入,我的店一定會捲起驚人的旋風。」美女喜上眉梢。她已經可以想見女性同胞們趨之若鶩的瘋狂場面。「那就先請你們幫忙三個月,等業績和客源穩定之後,你們也就自由了。」

  他們畢竟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少爺,不宜「拋頭露面」太久,三個月應該是個挺恰當的時間。

  「這份合約,就麻煩你們過目,若沒異議,請簽下大名。」美女把一式兩份的合約發給七人,她做起事來一點也不含糊。

  直到收回合約,確定大家都簽名同意了,她親自為七個帥哥們斟酒。

  「合作愉快!Cheers!」

  「Cheers!」

  合約簽定後一星期,以超高水準男公關為號召的俱樂部,終於在萬眾矚目下隆重開張——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7:58
第一章  

  北縣某偏僻郊區,有一幢荒廢破舊的屋舍,然而這無人居住的廢棄舊屋,卻出奇的有名——

  多年前,這裡曾是某富貴人家的華宅,因妻子無法接受男主人另娶二房,加上備受冷落,遂在午夜時分,趁著大家入睡之際,先是殺害了丈夫及二房太,然後引火自焚。

  由於是深夜,家中的傭僕全都入睡,因此沒人得以逃生,全數葬身火海。因為嫉妒而造成一場十條人命的大悲劇,令人不勝欷歔。

  這悚人的慘劇自然是當時的頭條大新聞,事後這棟焦黑的建築物陸續傳出許多可怕駭人的靈異事件,即便前後歷經多次作法,卻仍不時有令人毛骨悚然的事跡流傳出來。

  許多風水名師宣稱此處乃怨氣深沉、難以化解的極陰之地,這棟廢棄屋因此成了台灣相當著名的超級凶宅,平時沒人敢靠近一步,深怕招惹到不乾淨的穢氣,因而惹禍上身。

  然而,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禁地,在近年來靈異節目當道的情況下,反倒成了熱門的取景地。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某家電視台的靈異節目到該地進行探測,越是有恐怖嚇人的不明狀況發生,收視率就飆得越高,而且歷久不衰。

  觀眾對節目中發生的異相感到質疑,偏偏又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忍不住收看,心態就跟看恐怖電影一樣,享受著這種黑色快感。

  是夜,恰逢農曆十五,亦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天氣十分清朗,天際懸著一輪又圓又大的明月,在空曠無人的郊區更顯明亮。

  向來人煙罕至的凶宅附近,今晚卻湧入不少人。不過,這些男女並非前來烤肉賞月的遊客,而是發達電視綜藝台<今晚嚇嚇叫>之「重返兇案現場」單元的外景小組。

  他們打從下午便抵達此地,先和具有修行法力的老師瞭解過整個環境,數度進出凶宅。

  白天就已經讓人感到陰森,入夜後,整個區域全部陷入黑暗,加上不知名的蟲鳴和動物鳴叫,氣氛之詭異,簡直教人頭皮發麻。

  但為了節目效果,縱使心裡發毛,大伙也只能把工作完成,然後盡早離開這名符其實的「鬼地方」。

  結束了開拍前的祭拜後,所有人紛紛回到工作崗位,準備節目拍攝。

  在執行製作一聲令下後,攝影機開啟,率先入鏡的是此次的外景主持人,必須先由主持人講完開場白後,經由老師陪伴一起進入凶宅內部探索,以及做幾個靈異實驗。

  就算沒有真的拍到不可思議的場景也無妨,只要有該場地的畫面,回去後可以做各種電腦特效,製造出幾可亂真的靈異事件。

  「現……現……現在……鍾……鍾芹……」

  鏡頭前,一名長相秀麗的年輕女子表情僵硬,眼神充滿懼怕,顫抖著聲音,無法表達出完整的句子。

  「停!」執行製作人忍受不了的冒出一聲爆吼。「鍾芹,你是不是不想幹啦?怕的話就滾蛋!都三個月了,連一句開場白都講不好!」

  被點中死穴,鍾芹抿著微顫的唇,連忙道歉。「再給我三分鐘。」她低聲下氣的央求。

  「你要是再出錯,收工後你就自己走路下山!」執行製作撂下狠話。

  嗚……明知道她怕黑還這麼說。鍾芹閉上眼睛、不斷深呼吸,暗暗的為自己加油打氣,強迫自己克服心中強烈的恐懼感。

  「好了沒?」執行製作無情的嗓音透著不耐煩。

  鍾芹睜開眼,篤定的點點頭。

  鏡頭再度落在她身上,雖然膽懼依舊,不過這回開場白倒是一氣呵成,接著便和老師進入曾陳屍數條人命的凶宅。

  好幾次,鍾芹都覺得耳邊有尖銳的慘叫聲,或是身後有人掐她的脖子、拉她的腳踝,讓她感到呼吸困難,要不就是莫名其妙的絆了好幾跤。

  可是其他人似乎都沒有異樣,老師也沒任何反應,於是她只得自我安慰,一切都是自己神經質所導致的錯覺和恍神失足,跟什麼靈異現象無關……

  他們花了三小時繞了屋子一圈,但當他們進入主臥室時,鍾芹明顯感覺到肩頭彷彿有千斤重,讓她臉色愀變,腳步益發沉重。

  之後的時間,她都覺得頭暈目眩,反胃想吐,卻憑著一股意志力,硬是把節目錄完。

  整個過程中,她也曾因某些突發狀況嚇得驚聲尖叫、俏臉慘白,卻因很符合恐怖情境,還被在觀看小螢幕的執行製作,透過耳機大大的稱讚了一番,說她表演得很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裝模作樣,而是她真的不舒服……

  但她沒敢說,一旦說出來勢必又要挨刮,她只能隱忍著,敬業的撐下去。

  收工後,鍾芹踩著虛浮的步伐回到外景車上閉目休息。中秋時分、尤其還身處山區,氣溫頗低,她的額際卻不斷沁出冷汗,感到呼吸困難。

  她很想跟前座的老師說些什麼,但發不出任何聲音,在陷入昏睡前,她唯一的想法是:她是不是快死了?




  不知經過多久,鍾芹覺得身體在搖晃,她緩緩掀開眼皮,一時半刻還分不清自己究竟置身何處。

  「小芹、小芹,別睡了,快起來。」

  費了一點勁,鍾芹的思緒才終於回籠,看清眼前喚著自己名字的甜美女生,是同外景的製作助理,也是她的好友小羊。

  「這是哪裡?」鍾芹一開口,才發現喉嚨乾燥得有些刺痛。

  小羊神秘一笑,壓低音量道:「天堂!女性同胞夢寐以求的天堂!」

  「天……堂?」鍾芹的腦袋猶然暈眩,一片空白。

  「對!快點下車啦!」小羊拉著她的手臂催促著。

  「嗯?」上天堂也要搭車嗎?鍾芹還是沒進入狀況。

  「嘖!快點啦!」小羊失去耐性,乾脆動手將她拉下車。

  一陣冷風襲上面頰,讓鍾芹清醒不少,她放眼環顧四周,然後微蹙起眉,腦子裡冒出一個大問號:怎麼天堂的模樣跟台北這麼相似?

  「小芹,你還在發什麼呆,快點過來!」小羊察覺她還傻傻的愣在原地,朝她縱聲大喊。

  「喔……」鍾芹吶吶的應了聲,仍對四下的繁華景況感到狐疑。

  天堂?原來跟都市沒兩樣啊!她傻氣的想。

  在小羊第二次催趕下,她連忙邁開腳步追上好友,映入眼簾的,是一幢外觀華麗時髦的建築物,跟她出外景的廢棄凶屋截然不同。

  「好漂亮喔……」鍾芹情不自禁的讚歎。「這裡果真是天堂。」

  「裡面才是真的天堂。」小羊給了她一記燦爛的笑。「大家都已經先進去了,你也快點。」

  雖然鍾芹不太清楚為什麼大伙都一起來到天堂,但至少她不是孤單一人……

  不過話說回來,這通往天堂的門未免太奢華氣派了。「Lion  Heart……」鍾芹喃喃念著門扉上的燙金字,困惑更深。

  她好像曾在哪裡看過這扇門……「Lion  Heart……」鍾芹反覆低語,覺得這名字似乎曾在哪裡聽過。

  在她尚未厘出頭緒前,好友小羊二話不說便挽著她踏進建築物內部。

  「哇!」迎面襲來的怡人香氣及含笑的帥氣男性臉孔,讓小羊不禁發出驚歎,無論是排場或裝潢,都遠比她想像中還要盛大且氣勢磅礡!

  天堂……原來是這個模樣。鍾芹被眼前闊綽耀眼的一切所震撼,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很棒吧!」小羊曲起手肘撞了撞她,再次陶醉讚歎。

  「呃……嗯……」鍾芹吶吶的應道。

  看著好友呆滯無神的樣子,小羊實在很懷疑鍾芹還沒從睡夢中醒來。「你到底醒了沒啊?」她橫眉豎目的質問。

  「醒……」鍾芹頓了下,眉頭淺蹙。「我……我還活著嗎?」

  聞言,小羊翻了翻白眼,一臉「我就知道」的無奈。

  「不然咧?當我們都是鬼啊!」她提高音調,沒好氣的瞪著好友。

  「呃……你不是說我們在天堂?」鍾芹噘著泛白的唇,無辜的反駁。

  小羊睨著她蒼白的臉孔,既好氣又好笑。「如果真的發生不測,像我們從事這種欺騙大眾的傳播業也該是下地獄,而不是上天堂,OK?」

  「噢……」鍾芹應了聲,三秒鐘後,她睜大眼睛,如夢初醒。「你說……你說我們還活著?」

  噢!她真的很想掐死這反應遲鈍的傢伙!小羊嘴角抽搐,幾乎要顏面失調。

  有時候,她真不曉得該慶幸鍾芹少根筋,所以縱使不愉快,也很快就能忘記;還是該擔心她少根筋的個性,被賣了還傻傻的替對方數錢?

  不過,鍾芹單純歸單純,卻也有讓人想不透的地方——

  她們兩人同一期進入發達電視綜藝部,當時<今晚嚇嚇叫>節目急需一名外景主持人。

  一如大家所知,靈異節目外景主持人不但沒有好康的東西可以A,還是個吃力不討好、事多錢又少的苦差,常常得採訪一些奇人異事以及造訪陰森可怕的地方,甚至還有可能因此被陰魂纏上或者被色鬼看上,生活不得安寧。

  那些抱著星夢的女孩往往錄了一兩集後,便紛紛求去,所以靈異節目的外景主持人時常空缺。

  但是,鍾芹卻自告奮勇的接了下來,跌破眾人眼鏡——

  她的膽子是出了名的小,她怕黑、也不敢聽鬼故事,更遑論看恐怖電影、靈異節目了,然而,她卻向製作人表示,願意接下外景主持人的工作?!

  這太無理了!

  所有同事們都百分之兩百的肯定,她一定撐不了五分鐘就會宣告放棄、打消念頭。

  卻萬萬沒想到,她這一撐,居然就是三個月!

  只不過每次出完外景,她就像三魂少了七魄,恍恍惚惚的,而且必定做惡夢。

  因為小羊和鍾芹一起合租了一間公寓,彼此的房間就在隔壁,不知是隔音設備太差,抑或鍾芹的嗓門太大,總之,她老是被鍾芹的叫聲吵醒。

  她真不懂,明明就怕得要命,為什麼小芹還要勉強自己?

  再繼續這樣下去,當事人不崩潰,她也會先瘋掉!

  「兩位美麗的小姐,討論好了嗎?」Doorman的笑容仍然沒變,很耐心的等她們「交談」到一個段落,才出聲詢問。

  「呃……好了。」觸及對方迷人的笑臉,小羊心頭小鹿亂撞,既害羞又窘困。

  厚!實在太丟臉了!這麼智障的對話居然被聽到,什麼形象都沒了啦!

  確認過兩人的證件後,兩名長相出色的Doorman慎重且恭敬的領著她們入座。

  「兩位小姐有指定的人選嗎?」Doorman俯身,輕聲地問,嗓音恍若春天的微風,令人感到舒暢。

  「沒有,我們第一次來。」小羊端出最甜美的笑容應道,感覺輕飄飄的。

  「鍾小姐也沒有指定人選嗎?」另一名Doorman同樣柔聲徵詢。

  有些客人雖是第一次來,但事前受了熟人的影響或推薦,還是會有特地為了某位成員而來的情況。尊重客人的意願、並滿足她們的需求,是「Lion  Heart」最基本的宗旨。

  「嗄?」鍾芹不明就裡的發出困惑的單音。

  指定什麼人選?她完全一頭霧水。

  負責接待她的Doorman莞爾一笑,正打算解釋,就被一旁同綜藝台的娛樂新聞部女主播打斷。

  「別跟她說了,直接把水晶球拿出來給她們抽吧!」女主播凌依依剛從大學畢業,但大二時就已被網羅進演藝圈。

  她長相甜美可人,出身名校更為她的形象加分,加上電視台有意力捧,於是迅速走紅。除了固定主持娛樂新聞外,也開始唱歌演戲、接廣告。

  年紀輕輕,就已是年收入數百萬的媒體新寵兒,羨煞許多人。

  「好的。」Doorman含笑領命,才幾秒的光景,手中便多出一隻古董檀木箱,再度現身。

  「請兩位小姐從箱子裡抽出一顆水晶球。」Doorman溫柔悅耳的嗓音足以將人融化。

  小羊怔怔的望著他,已然陶醉。

  「……」鍾芹不論表情或眼神,都呈現一個大問號。

  凌依依二話不說,將手伸進箱子裡一陣攪和,先後各取出一顆水晶球,然後塞進小羊和鍾芹手裡。「快看看我幫你們挑的男人。」她興奮地催促。

  遲疑了下,鍾芹審視著手中隨著燈光折射出璀璨光芒的美麗球體,赫然驚覺上頭果真刻著幾個英文字母。「A、k、i……」

  「Aki?什麼東西?這是人名嗎?」凌依依納悶道。

  「好像……是日文中秋天的意思。」鍾芹直覺反應的回答。

  「男人的英文名字是秋天?好奇怪。」凌依依不怎麼喜歡,下意識的判定這男公關一定也不怎麼樣——雖然聽聞「Lion  Heart」的男公關個個出色迷人,但總是會有比較差的吧?

  她暗忖,這英文名字叫做「Aki」的,大概就是其中水準比較差的一個。

  呵!但配鍾芹倒是剛剛好!

  「小羊呢?抽到什麼名字?」凌依依好奇的追問,比當事人還要期待。

  被點到名,小羊才回過神,檢視水晶球上的名字。「Tony?」

  「咦?」凌依依發出失望的聲音。這個名字又太普通了,人應該也不怎麼樣,讓她覺得無趣。

  「你真熱心。」坐在凌依依身旁的男公關Jun,斜挑的嘴角似笑非笑,聽似讚美,實則暗損。

  凌依依被他的氣息擾得臉紅,縱使身處演藝圈、見過不少帥哥,但卻沒有人像他一樣,只消一個眼神、一句輕語,就讓她心跳失序。

  「應該的。」她維持鎮定,然後轉移話題,向候在一旁的Doorman頤指氣使的命令道:「快去幫她們把人叫來呀!」

  「好的,請兩位小姐稍待片刻。」Doorman依舊保持和顏悅色,再無禮傲慢的客人他們都應付自如,並不會將她的壞口氣放在心上。

  Doorman離開後,鍾芹壓低音量問著好友。「這裡到底是哪裡?」

  「嘖!」小羊睨她一眼。「不是說過了?是女人的天堂。」

  尚不及問下一句,去而復返的Doorman身後多出了兩名身形修長、氣質迥異的男子。

  他們噙著笑意,分別在鍾芹和小羊身邊坐下。

  「您好,我是Aki。」男子坐定後先自我介紹,並很快地融入工作氣氛。「鍾小姐……我可以喚你小芹嗎?」Aki態度比同席的男公關都來得熱絡。

  乍見到他,鍾芹的心猛地一窒,隨後是急速失控的躍動,瞬間,她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只能若有似無的晃了下僵硬的頸子,算是回答。

  男子拿起溫熱的毛巾,執起她的手,像在對待珍寶似的輕輕擦拭。「你的手好冰,很冷嗎?」他盯著她,認真的問。

  鍾芹完全被他的舉動嚇傻了,本就混亂的腦子現下更是打了好幾個結,壓根無法思考。

  倒是凌依依不敢置信的瞠大美眸,沒想到,被她斥為奇怪的「Aki」,竟出乎意外的俊美且溫柔親切,和她所選中的Jun所散發的危險氣質截然不同。

  「先喝點酒,暖暖身。」Aki笑容滿面的斟了一杯高級紅酒,端至呆若木雞的鍾芹唇邊誘哄道。

  鍾芹彷彿是受到指令的催眠者,乖乖的張嘴喝了一口醇美的酒液。

  「好喝嗎?」Aki附在她白皙小巧的耳旁低語。

  她機械化的點點頭。

  「你能喜歡真是太好了。」Aki笑開來,情緒與語調都很high。

  沒有人知道他在來工作前一小時,才剛從洛杉磯回國,稍作梳洗、換裝後,便直接閃亮登場,俊美的臉上毫無倦意。

  他總是這樣,縱使身體已經很疲憊,但一旦投入某件事或是跟朋友在一起,他就充滿能量,彷彿裝了永備電池般,有用不完的精力。

  「小芹,聽說你們剛出完靈異節目外景?」Aki興趣盎然,緊緊鎖住她略顯蒼白的臉龐,剔透的黑眸忽而閃過一抹不尋常的光芒。

  「嗯……」鍾芹吶吶的頷首,從頭到尾都還融入不了現下的一切。

  「真辛苦。」Aki輕緩的語氣透著憐惜。

  「還……還好。」她低著頭,頗不自在的回答。

  他靠得她好近,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清爽的香氣,擾亂她的呼吸。

  頓了下,Aki語氣委婉地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嗯……頭有點痛……」鍾芹愣了下,雖然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麼問,但仍皺著眉據實以告。

  其實何止「一點」,是非常痛,就好像有一把錐子在鑿她的腦殼,疼痛不堪。

  不過,這樣的症狀持續了好一陣子,漸漸地她也就不那麼緊張在意了。

  Aki沉吟著,目光始終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燈光下,他的黑瞳如玻璃珠般晶瑩剔透,那認真研究的眼神,讓她覺得體溫不斷攀高。

  「不會吧……」冷眼旁觀的Jun,淡漠的神情掠過一絲驚詫。

  憑著深交多年的默契,哪怕只消一記眼神,他就能瞭解好友的想法與情緒。

  一如現在,Jun再清楚不過,正盯著客人瞧的Aki,那嚴肅的審視眼光究竟代表何意……

  Aki突然將俊臉更湊近鍾芹,伸手輕輕揉著她的太陽穴。

  鍾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駭住,反射性的想躲開他的觸碰,但他拿捏得宜的力道按摩著她抽疼的額際,修長溫柔的手指彷彿有魔力般,奇異的舒緩了折磨她的劇烈痛楚,讓她忘了抗拒。

  「舒服嗎?」Aki溫柔的問。

  「嗯。」她毫不矯情的應了聲。

  「知道頭痛的原因嗎?」他按摩的動作沒有停下來,附在她耳畔的低語,猶如情人間的關心。

  鍾芹能感覺到全身血液逆流,往頭部集中,整張俏臉似要著火般又紅又燙,直到覺得快要喘不過氣,才赫然驚覺自己竟因緊張過度而憋住呼吸。

  「你知不知道你身邊跟著……」

  「Aki!」話未竟,Jun便急忙打斷,並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眼神。「別在客人面前胡說。」

  然而,經他這麼一制止,反倒勾起眾人的好奇心,每個人都像求知慾旺盛的小孩般,頻頻追問。

  「你想知道嗎?」Aki刻意壓低嗓音在鍾芹耳邊低喃,黑眸中閃過一抹惡作劇的精光。

  若真要挑剔他的缺點,大概就是人一多,他的情緒便容易過度高亢,導致時常語出驚人,做出出人意表的瘋狂事。

  「我……」不知為何,鍾芹突然感覺一陣寒意竄上背脊,直覺地想拒絕。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Aki朝她眨了下眼,接著附在她小巧的貝耳上說了幾句話。

  只見鍾芹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倏地一怔,瞠大的雙瞳中佈滿驚嚇。

  下一秒,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隨後身子一癱,倒入緊鄰而坐的Aki懷中,失去了知覺。

  「欸?小芹?小芹?你怎麼了?」目睹好友的異狀,小羊立即衝到她身旁,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Jun賞了對座好友一記責怪的眼神,似乎對這樣的情況早就心裡有底。

  Aki接收到他的白眼,非但不以為意,還聳聳肩,笑得一臉無辜。

  「你跟小芹說了什麼?她怎麼會突然間暈倒?!」小羊心裡有氣,可是對上Aki那張俊美的臉孔時,質問的口氣卻變得疲軟無力。

  Aki凝視著小羊生氣的年輕臉龐,以一種事不關己的輕淡口吻道:「我跟她說,她身邊跟著兩隻男鬼。」

  嘖!才說這樣而已,他懷中的小女人就嚇得昏倒了?更精采的他都還沒說耶!

  譬如說:其中一名男鬼不斷輕撫她的頭髮,另外一個則坐在她另一側,狠狠瞪住靠她很近的他,眼神充滿敵意。

  她之所以會頭痛,是因為那名摸她頭髮的男鬼陰氣過重所致,他表面上是替她按摩,實際上,是撂開鬼魂的觸碰,讓她的疼痛暫時得到紓解。

  Aki話既出,除了Jun無奈的輕歎外,整桌子的人都鴉雀無聲、呆若木雞,顯然受到莫大的衝擊。

  「他騙人的。」Jun很快的掌控局勢,笑著否認。「普通人怎麼可能看得到?他只是開開玩笑罷了。」末了,還示意好友配合。

  這傢伙,老是喜歡把大家搞得跟他一樣瘋狂大暴走才甘心。

  「沒想到大家當真了?」Aki揚起清朗的笑聲,從善如流。「抱歉、抱歉!嚇到大家了。我說得很逼真吧?」

  大夥一聽,這才恢復思考能力,緊繃的神經為之放鬆。

  「小芹最怕那個了,難怪會暈倒。」小羊恍然大悟。

  「是嗎?真抱歉。」Aki低下頭,睨著枕在他胸前的嬌顏,唇邊有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面對帥哥,小羊哪還有心情發脾氣?況且人家也不曉得一個靈異節目外景主持人,偏偏會膽小怕黑、怕鬼怪!「真會找麻煩……」她噘著嘴,細聲埋怨。

  「沒關係,我可以送她回家。」Aki慨然允諾。

  「咦?」小羊一臉訝然。「真……真的?」

  「當然。」Aki點頭笑答。「你呢?要一起走嗎?」

  「嗯!我跟小芹住在一起。」小羊飛快的回答。

  有時接送客人,也是男公關的分內職責,以最完善體貼的服務態度,緊緊抓住顧客的心。

  雖然身為太子幫的他們身份特殊,不過,他們七人卻仍盡責的做好每個環節,從不馬虎打混。

  讓女客人開心、感到被重視、被疼愛,是身為男公關的責任,而他們則享受著女人的愛慕癡迷,並從中獲得滿足與無限樂趣。

  這是一場遊戲,他們七人樂在其中。

  他們都有著共通的想法:既是工作,就要做到最好!

  七人風格截然不同,都有其獨特之處,誰是當月的NO.1並非重點,他們也無需藉由外在的頭銜,肯定自己的魅力。

  Aki輕而易舉的攔腰抱起猶然昏迷的鍾芹,唇邊笑意更甚。

  待小羊結完自己和鍾芹兩人的費用後,便搭乘Aki的車回到她們租賃的公寓,而回程上,鍾芹就這麼一路昏睡,叫也叫不醒。

  最後,Aki抱著她爬了五層樓的階梯,將她置於床上後才離開。

  小羊目送著他那頎長的背影,深深為他的體貼而著迷。

  那麼帥、那麼優秀的男人,根本是女人的天敵……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8:20
第二章   

  自從那夜被叫Aki的男公關嚇暈後,鍾芹持續發了一星期高燒,中間,她的好友兼室友——小羊曾帶她去看醫生,也做了檢查、開了藥。

  報告結果顯示,鍾芹的身體機能並無異樣,但吃了退燒藥也不見效果,讓小羊非常焦急擔心,卻又束手無策。

  她不由得想起那個叫Aki的男公關所謂的「玩笑」,或許並非一時興起的捉弄戲言……

  又到了出外景的時間,製作人已經撂下話,若鍾芹再不去上班,就要將她外景主持人的位置撤換掉。

  事關重大,小羊只得將這件事告訴好友。

  「小芹,你不要勉強,身體要緊。」小羊規勸著,她相信憑小芹的條件,不怕找不到新工作。

  況且,怕黑又膽子小的鍾芹,壓根不適合靈異節目外景主持人的工作。

  身為好友,小羊著實不忍心看她繼續飽嘗壓力與恐懼的折騰,現在連身體都搞壞了,一點都不值得。

  「我一定要去。」鍾芹從床上撐起虛軟發燙的身子,聲音沙啞無力,但卻很堅定。

  不過一下床,她只覺一陣暈眩,連腳步都踩不穩。

  「小芹,你連路都走不好了,要怎麼工作啊?」小羊伸手扶住她,責備的語氣透著濃濃的關心。

  「吃個藥,可以撐一下。」鍾芹勉強牽動嘴角,反過來安撫好友。

  兩人一陣僵持,小羊勸說無效,也只好依著她。

  平常兩人都是風雨無阻的騎摩托車到電視台,今天則破例搭乘計程車前往。

  電視台主管一見到鍾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指著她的鼻子,嗤哼道:「鍾大小姐,你終於肯露臉啦?你可真大牌,還要我三催四請!」節目部主任故意提高音量,存心讓她難堪。

  「主任,對不起,我不會再請假了。」鍾芹強忍著身體不適,不斷鞠躬道歉。

  「主任,小芹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她是生病了,又不是故意偷懶不來的。」小羊為好友挺身而出,不惜冒犯上司。

  她對這些只會指著別人鼻子教訓、自以為有多了不起的老傢伙實在很不滿。這些人仗著有些年紀和資歷,總是不把下屬當人看,而是當狗在使喚!

  同樣都在工作,主管並沒有比較了不起,反倒是他們這些最前線的工作人員,才值得被讚賞鼓勵吧!

  沒有他們的賣力工作,哪來的節目可以看哪?一群沒腦袋的主管!

  「你這是什麼口氣跟態度?」節目部主任吹鬍子、瞪眼睛,惱羞成怒的指責。「你們兩個膽子不小嘛!犯錯不知悔改,還敢跟我大小聲?」

  「我……」小羊嚥不下這口氣,積壓已久的怨氣一觸即發。

  「主任,對不起,這幾天請假是我不對。」鍾芹拉住小羊,制止好友繼續惹毛上司。「我會好好工作補回來。」

  若因自己的問題而連累好友,她會沒辦法原諒自己的。

  「哼!」主任沒好氣的冷嗤。「昨天開過會,<今晚嚇嚇叫>要做一個蠱術系列,你要負責去泰國取材。」

  「去……泰國?」突如其來的任務,讓鍾芹大吃一驚。

  「懷疑啊?」主任冷著臉斥喝。「今天就去把出國手續辦妥!」

  「我知道了。」鍾芹沒有異議的接受被指派的工作。「沒其他事的話,我們先出去了。」語畢,她使盡全身僅存的氣力,將氣呼呼的好友拉出主任辦公室。

  「你幹嘛忍氣吞聲的?」小羊板著俏臉,低聲嘀咕。

  「請那麼多天假是我不對。」鍾芹試著安撫好友的情緒。她知道,小羊是心疼她、擔心她,但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忍氣吞聲,或有絲毫委屈。

  兩人對望一眼,沒再多說話,卻很清楚彼此的在乎。

  真心,無需太多言語,那是一種無言的心靈交流。

  「小芹,製作人找你開會喔!」一名工讀小妹出來傳達上級的意思。

  「我知道了,謝謝你。」鍾芹勉強揚起嘴角,朝好友報以一抹淺笑,然後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趕到會議室。

  小羊沒轍的輕歎一口氣,回到自己的崗位,展開一天忙碌的工作。




  結束冗長的會議後,已是下午三點多,鍾芹強迫自己吃了一點熱粥維持體力,並且吞了藥,以應付接下來的龐大工作量。

  這一忙,就一直到晚上八點多,她才終於能夠離開電視台。

  一天下來,她幾乎是憑著強大的意志力才得以支撐下來,戰戰兢兢的做好每一件事,不允許自己出錯,否則,她很有可能因此工作不保。

  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廢,絕對要堅持到底——

  母親因病臨終前,她答應過母親,不再凡事三分鐘熱度,或遇到困難、挫折就放棄努力。

  換作以前,她一定不會把承諾當一回事,反正說過的話就像吹過的一陣風,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直到母親去世後,她才恍然發覺自己再也沒有人可以依靠,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不能再像過去一樣,一不順遂就逃避、撒手不管。

  即使從小父母離異,但母親將她一手帶大,辛苦賺錢供她唸書、花費甚至於玩樂,同學朋友有的,她一樣也沒缺過,享有母親百分之兩百的疼愛。

  母親生前,她愛玩不懂事,未能好好盡孝,母親離開後,她說什麼也要遵守她對母親最後、也是唯一的約定。

  會成為靈異節目外景主持人,算是她的自我挑戰。

  她想證明自己也可以禁得起磨練以及殘酷現實的考驗,不是一撞就壞的草莓族一員。

  鍾芹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一角,昏沉的腦子裡不斷湧現過去的種種,想起母親對她的期待,心中便多了幾分勇氣與力量。

  「原來你在這裡。」小羊跨步走到她面前,緊皺的眉這才鬆緩開來。

  鍾芹抬起頭,一見是好友,憂愁的臉蛋立即浮現淺淺的笑容。「小羊,你怎麼還沒回家?」

  她並不全然孤單,因為她有這麼一個知心好姐妹。

  「你的身體還那麼虛弱,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一個人?」小羊不假思索的答道,關心之情表露無遺。

  一股暖意注入鍾芹的心頭,她不由得擴大笑意。「小羊,謝謝你。」

  生病的人情感總是格外脆弱且豐富,鍾芹此刻有著深刻的體認。

  小羊愣了幾秒,然後才恢復兩人慣有的戲謔相處方式,伸出食指輕輕的戳了她的額頭。「少噁心了!」要成為好朋友並不容易,除了緣分的牽引外,彼此心靈的契合更是可遇不可求。

  鍾芹撫著額,裝模作樣的噘起嘴以示抗議,隨後兩人相視一笑。

  「走吧!」小羊挽住她的手,一起離開會議室。

  好友的關切,溫暖著鍾芹的心房,驅散了她因病而產生的寒意,相對的,頭痛的症狀也隨之緩和了。




  出了電視台,小羊再三徵詢過鍾芹的身體狀況,確定她沒有大礙後便招來計程車。

  等上了車,聽到小羊向司機所報出的路名,鍾芹不禁發出疑問:「我們不是要回家嗎?」她們租的房子可不是在地價貴得嚇死人的信義區耶!

  「我有說要回家嗎?」小羊反問。

  「不回家要上哪?」鍾芹疑惑更深。

  小羊乾脆把計畫告訴她。「你下星期一生日,不過那時你已經在泰國了,所以我想提前幫你慶生。」

  「不用那麼麻煩啦!」鍾芹望著好友,嘴裡婉拒著,但對於她的這份心意打從心底開心與感動。

  「一點都不麻煩。」小羊飛快的反駁。「我生日時,就輪到你幫我慶生了。」

  鍾芹明白小羊是故意這麼說,好讓她沒有反對的理由,不過她還是忍不住聲明強調。「先說好,不能去消費太貴的場所,不然等到你生日,我可沒那麼多預算替你過生日。」

  「安啦!我才捨不得花太多錢咧!」小羊答得理所當然。

  得到好友的允諾,小芹安心許多。

  電視台到信義區路途並不遠,約莫十分鐘的車程,小羊請司機在路旁停車,付了車資後率先下車,鍾芹則亦步亦趨的尾隨其後。

  當她確定好友的目標,是離她三步之遙的奢美華麗建築物時,她慌忙的叫住已經準備推門入內的小羊。

  「你要進去Lion  Heart?」開什麼玩笑?那是男公關俱樂部耶!而且據說費用也很「高級」。

  小羊對她的大驚小怪感到好笑。「又不是沒來過。」

  鍾芹蹙起秀眉,抵死不從。「上次……是一場誤會。」那次外景結束後,她就一直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沒辦法思考,甚至對自己身處「Lion  Heart」沒有絲毫知覺。

  那晚的細節她早已記不清楚,唯獨對坐在她身邊的男公關印象深刻——他的氣息、聲音,還有讓她一病不起的……驚悚玩笑?!

  更糟的是,她「似乎」嚇得昏過去了……

  總之,那晚的記憶就到這裡,至於後來發生什麼事、又是怎麼回到家的,她一概不知。

  「走啦!」小羊踅回她身邊,半強勢地偕同她入內。

  「我不要……」鍾芹不肯妥協的使盡全身的力量抵抗。「你的好意我心領,我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家了。」思及自己嚇到暈倒的糗事,她就覺得懊惱、丟臉,說什麼也不想再踏進裡面一步。

  總之,只要她不再來,就永遠不會跟裡頭的任何一個人有交集,特別是那晚被她抽中的男公關。

  如此一來,就算她的事跡成了他們店裡的笑柄也無所謂,反正她不知道就好。

  再者,她不喜歡俱樂部裡紙醉金迷的氛圍,以及那太過貼近的距離,會讓她喘不過氣。

  和陌生男人靠得那麼近,會讓她渾身不自在,尤其是外表太過出色的男人,更會讓她起雞皮疙瘩。

  她想,她大概是對帥哥過敏,越帥的她越不想靠近,這可能也是她寧願選擇成為靈異外景節目主持人的因素之一吧!

  掙開好友的手,鍾芹頭也不回的來到路邊攔計程車,打算打道回府。

  「小芹……」小羊追上鍾芹,橫眉豎目的瞪著她。「你這女人真無情,要放我一個人?」

  「那就一起回家吧。」挽著好友的手臂,鍾芹露出一抹淺笑。

  小羊翻了翻白眼,卻沒有異議。

  事實上,是她前幾天巧遇一位家境良好的千金小姐大學同學,並給了她兩張招待券,約今晚在「Lion  Heart」碰面、敘舊。

  兩方都是朋友,不過幾經斟酌,小羊還是決定跟鍾芹同在一起,陪身體尚很虛弱的她回家。

  「回家前,先去買晚餐吧!餓死了。」一坐上車,小羊就嚷嚷著。

  「嗯,我請客。」鍾芹笑著爽快應道。




  一星期後

  三月天,台灣氣候還有些微涼,但處於熱帶地區的泰國終年如夏,氣溫高達三十度以上。

  一出機場,鍾芹就被頭頂上熾熱的太陽曬得頭暈。「好熱。」她以手當扇,來回煽著發熱的臉龐。

  等了將近半小時,製作單位預訂的飯店交通車卻遲遲沒出現。

  大伙按捺不住,索性自掏腰包搭計程車前往飯店,休息過後,今晚就要展開一連串的採訪活動了。

  三天的採訪內容,要做成三集的蠱術專題,要去的地方不少,時間可說是非常緊迫。

  節目的工作人員一共十幾人,若進度落後導致必須多留在泰國一、兩天,所有的開銷製作單位只肯補助一半,其餘的將由參與此趟外景的工作人員自行負責。

  這樣一來,才能確保每個人都全心投入工作,不會一出國就抱著玩樂的無所謂心態,摸魚打混。

  雖然有這樣的條約在,但看在外景費還挺優渥的份上,大家還是願意前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抵達飯店,向櫃檯人員Check  in時,對方卻表示前兩天發生火災,他們所預訂的房間恐怕無法供他們住宿。

  「你們臨時這麼說,那叫我們晚上住哪裡啊?」擔任節目外景組長的阿飛,以有些蹩腳的英文,向飯店經理據理力爭。

  「真的萬分抱歉。」飯店經理承認錯誤。

  「光是抱歉有什麼用?」阿飛有點火大。再這樣拖下去,今天既定的行程勢必會拍不完了。「這是你們飯店的錯,要想辦法彌補。」他的態度很堅持。

  經理頻頻致歉,最後雙方達成協議,由他們選擇任一家飯店,扣除已支付的訂金,其餘費用由該飯店負責。

  飯店口碑好壞,住客的評價十分重要,業者絲毫不敢怠慢客人,表面上飯店似乎有所損失,但若事情處理圓滿,為飯店帶來好評,將為往後帶來可觀的利益。

  因此,對飯店業者而言,這也許一點都不吃虧。

  就這樣,<今晚嚇嚇叫>節目的相關人員,住進了泰國當地最著名的五星級飯店。

  「哇!好棒喔!」站在房間內的觀景台,鍾芹愉悅的歡呼出聲。

  「對啊!能來真是賺到了。」和鍾芹同房的女性工作人員,則在寬敞舒適的房裡東摸西瞧。

  沒一會兒,房裡的內線電話響起,是外景組長要她們五分鐘後到飯店Lobby集合,開始今天的工作。

  鍾芹匆匆換好衣服,連忙離開房間,跑著趕到電梯,卻眼睜睜看著門關上——

  她垮下肩頭,有些沮喪。

  雖然還有其他部電梯,但只差一點點的感覺總是令人洩氣。

  意外的,那座本該下降的電梯,門扉卻再度開啟。

  鍾芹愣了一下,然後趕緊跨進電梯。「謝謝。」她用英文向幫她按住開門鍵的房客道謝。

  「不客氣。」對方也以英文回答。

  照那標準且好聽的腔調判斷,鍾芹以為對方一定是西方人,一抬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俊美的東方男性臉孔,更教她驚訝的是那張臉——她見過!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向亞霽幾乎是毫無遲疑的認出她。「來度假?」他改以中文親切的問。

  並非他記憶力非凡,而是她曾因為他的一番話嚇昏在他懷裡,最後還是他送她跟她朋友回家的。

  不曉得,後來她的情況如何?

  鍾芹低下頭,不敢直視他那閃閃發亮的好看雙眸。「來工作的。」她才沒那麼好命,可以出國度假。

  有假日的話,能無事一身輕的好好睡上一覺,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靈異節目的外景?」向亞霽隨口接腔。

  「嗯……」鍾芹從乾澀的喉間擠出單調的聲音。

  她萬萬也沒想到,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人——「Lion  Heart」的男公關Aki——竟然會在國外遇上了?!

  世界這麼大、國家那麼多,為什麼他們會巧合的在同一個國家,甚至同一家飯店、同一部電梯……

  「我剛剛看到你的背後……」

  她詫異的情緒尚未平復,他的話再度讓她從頭皮涼到腳底,心臟彷彿停止跳動好幾秒。「不要說!」鍾芹氣勢萬鈞的制止他繼續往下說。

  她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她才不相信他的信口胡謅。

  向亞霽被她突然激動的態度嚇了一跳,隨後他理解她誤會了他要說的話。

  「我只是要告訴你……」

  他還沒把話說完,鍾芹就冷不防將包包往他臉上一甩,接著按開電梯,以跑百米的速度衝了出去。

  「好凶的女人。」遭受突如其來的「恐怖攻擊」,向亞霽捂著吃痛的臉,悶哼一聲。

  他只不過想告訴她,她背後的衣服沾到污漬,她的反應卻那麼激烈?!歎口氣,他也只能怪自己倒楣。

  不過,天性樂觀的他並沒有生氣,意外的插曲全然破壞不了他悠哉的好心情。

  不到一分鐘,電梯便抵達了飯店一樓。

  向亞霽戴上墨鏡,踩著從容優雅的步伐越過大廳,他頎長如模特兒般的身材,以及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吸引了許多注目的眼光。

  他勾起嘴角,享受著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注視。

  相較於他的不疾不徐,隨後才慘白著臉出現,因遲到被外景組長罵到狗血淋頭的鍾芹,則顯得狼狽不堪。

  之後的時間,她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那個叫Aki的男公關未竟的話,導致她工作時恍神,頻頻出錯,當然免不了又挨罵。

  她甩甩頭,逼迫自己別去在意——然而,他的話卻像一道咒語勒著她的心頭。

  他到底,在她背後看見了什麼?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8:48
第三章   

  到達泰國的第一天採訪,是介紹目前東南亞盛行的各種蠱術及降頭術,種類之多,內容之奇異駭人,讓<今晚嚇嚇叫>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身為主持人,鍾芹出發前就做了不少功課,約略知曉蠱毒和降頭的可怕,以及種種不可思議的案例。

  光是從文字敘述,就已經夠令人毛骨悚然,當身歷其境採訪降頭師及其從不對外公開的作法重地時,詭異陰森的氣氛,讓鍾芹在訪問的過程中不斷發抖。

  如果可以,她實在很想逃離現場——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自虐傾向?否則為什麼要選擇這個工作自我折磨?鍾芹在心裡暗暗喊苦。

  跟著降頭師進到一處點著詭譎紅燈的潮濕小房間,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鍾芹頓時感到噁心,胃猛地泛疼。

  降頭師帶她來到祭壇前,然後取出一具約莫男性手掌大小的棺材。

  鍾芹猛嚥口水,顫著聲音詢問對方能否將小棺木打開給大家看?

  降頭師起初並不願意,不過為了節目效果,製作單位私下透過翻譯表示,願意增加價碼,降頭師才點頭首肯。

  「惡——」見狀,鍾芹立即捂著嘴,不禁臉色發青,忍不住作嘔。

  接下來還介紹了降頭術中的「五毒降頭」所需的「五毒」——即是蛇、蜈蚣、蠍子、蜘蛛及蟾蜍或壁虎,全是活生生的,在她眼前竄動。

  鍾芹腦中早已一片空白,根本擠不出半個字。

  這位據說道行十分高深的降頭師,還展示了「降頭油」,至於這「法寶」的由來,由於太過「奇特」,所以不便公開。

  因為取得不易,十分珍貴,想要取得之人得要付出相當高額的金錢。

  使用到降頭油的降頭術,是為「色降」。

  聽說,只要皮膚沾染到降頭油之人,便會喪失理智,任人擺佈,醒來後還不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功能和迷魂藥如出一轍。

  鍾芹的忍耐早已到了極限,一心只想離開這幽暗的空間。

  念頭一出,組長阿飛也同時下令結束拍攝,那一道聲音對她來講簡直是天籟。

  出了小房間,降頭師來到她身邊,先是對她東比西指,隨後口中唸唸有詞。

  他的舉動嚇壞了鍾芹,她驚慌失措的躲到工作人員身後,抖瑟的身體猶如風中落葉。

  「他對小芹做了什麼?」組長也很緊張的跳出來,要翻譯問降頭師。

  「他說他在跟她身邊的靈溝通,並且祝福她能獲得一段好姻緣。」翻譯遵照降頭師的說法解釋道。

  所有人都半信半疑,畢竟對方是降頭師耶!他要是使壞,他們這些外行人也束手無策吧!

  「跟在她身邊的靈?」組長阿飛怪叫。

  降頭師又嘰哩咕嚕的說了一串泰語,隨行的翻譯傳達著他的意思:「他說靈沒有惡意,只是很喜歡她而已。」

  隨後又說:「不過,人類不能被陰界的朋友干擾太久,否則勢必會生病,氣息將會日益減弱,最好還是找時間進行淨化。」

  先是被降頭師的行為嚇得花容失色,又聽到有靈跟著自己……鍾芹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識。

  「小芹又暈倒了。」扶住她的攝影大哥,語氣倒很平靜。

  大伙對她昏倒這件事,早見怪不怪,要是誰聽到自己身邊跟了不乾淨的東西,還很鎮定,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收工回飯店了。」外景組長阿飛指揮道。

  沒多久的時間,整個外景組已收拾好器材,回到了車上。

  「飛哥,小芹怎麼辦?」

  「載她回飯店休息就好了啦!」阿飛組長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膽小是沒藥可醫的。

  第一天的拍攝進度完成,取鏡也相當順利,外景隊成員們都鬆了一口氣。

  既然工作達成,晚餐時就可以暫時放鬆緊繃的心情,盡情享受出國的樂趣,體驗一下異國美食及風情了。

  大家興高采烈的討論著,沒人理會昏厥的鍾芹,彷彿當她不存在。




  在回飯店的途中,鍾芹便已轉醒。

  思及降頭師說的話,那股強烈的恐懼感再度侵襲全身,緊緊揪著她的心口,然後,她又想起今天在飯店「不幸」巧遇的男公關所說過的話……

  她真的被鬼魂纏住了嗎?鍾芹抱著身子,想崩潰大叫,發洩內心的惶恐。

  退出吧!放棄吧!要不然她就要被接二連三的恐怖經歷與遭遇搞得精神錯亂,再不久恐怕要被送進精神病院了……

  「我不想當主持人了。」鍾芹哭喪著臉,語氣低落道。

  她的聲音不小,足以讓同車的人都聽見,不過每個人都對她的哀號置若罔聞,繼續討論著晚餐和飯後消遣。

  「組長,我不想當主持人了。」她提高音量,堅決地表明心意。

  「喔!你醒啦?」組長阿飛壓根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鍾芹不死心,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想再當外景主持人了。」

  這回,阿飛有了反應。「好啊!回台灣之後再說。」

  據他所知,上級對她的表現並不滿意,已經暗中積極另覓接棒人選,要不是臨時找不到人代替她的位置,在她請病假的那段期間,早就想炒她魷魚了。

  「明天起,我不會跟著出外景了。」鍾芹正處於極度恐慌的精神狀態,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便脫口而出。

  「別說傻話了。」阿飛撇了撇唇,冷哼一聲。

  「我是認真的。」鍾芹雙手緊握成拳,一臉肅容,斬釘截鐵的口吻,說服自己的成分居多。

  車子轉個彎後,便是宏偉氣派的五星級飯店,大家的情緒不自覺亢奮起來,車子一停妥,眾人立即迫不及待的直朝餐廳而去,準備大快朵頤一番,犒賞辛苦工作的一天。

  唯獨鍾芹拖著沉重的腳步,垂著肩、低著頭,無精打采的模樣十分晦暗。

  她滿腦子都充斥著她被「好兄弟」纏上的噩耗,心情簡直比世界末日來臨還讓她感到懼怕不安。

  她失神的走著,連要撞上飯店大廳裝飾用的大花瓶都沒察覺。

  直到大花瓶應聲而倒,發出「匡啷」巨響,碎成一地,各式昂貴的花朵散落滿地,花瓶內的水四處漫流,肇事者也因而失去重心,往前撲倒,跌進滿是碎玻璃的危險地區。

  意外來得太突然,前前後後不過幾秒鐘,誰也沒料到有人會走去撞花瓶。

  鍾芹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杏眼圓睜,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她毀了……一定是跟在她身邊的好兄弟在作祟……

  她絕望的閉上眼,等著迎接痛楚。

  可是,卻有一道力量扣住她的手臂,及時化解了她的災厄。

  圍觀者見狀,紛紛吁了一口氣,慶幸沒釀成慘劇。

  鍾芹驚魂未甫,猶如一座雕像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好危險。」出手解圍的「英雄」,淡然的語氣中有幾分責備。一進Lobby,就讓他目睹如此驚心動迫的一幕,他還真「幸運」。

  鍾芹從驚嚇中回魂,緩緩抬起頭——

  「啊,又是你。」向亞霽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訝異,但很快的恢復平靜。「沒受傷吧?」他溫柔的問。

  鍾芹怔忡的望著他,眼神呆滯。

  「哈囉?」向亞霽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試圖讓她回神。「發生什麼事了?」

  她飛離的魂魄終於歸位,腦袋重新運轉。「發生……」她欲言又止,腦中一片混亂。「我被鬼魂纏上了……」她眼中有顯而易見的恐懼。

  向亞霽挑了挑眉,唇角微勾。「你看見了?」

  「我……」鍾芹眼眶含淚,無助的搖頭。「上次在店裡,你說看到我身邊有鬼魂跟著我,是真的嗎?」她抖著語調求證。

  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向亞霽好意的隱瞞事實。「騙你的,你還真的相信?我怎麼可能看得見?」其實,他具有靈異體質,還真的看得見那些無形的靈界朋友。

  這個特殊能力,他六位同是太子幫成員的至交好友們都知道。

  鍾芹咬著沒有血色的唇,因他的一番話而釋懷不少。

  她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就走過來,繃著一張撲克牌臉,指著地上不忍卒睹的花瓶碎片,以英文朝她轟炸。

  他說得太快,導致鍾芹並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麼,但從他的表情和動作不難得知,一定和她撞破花瓶有關。

  見她一臉困惑,向亞霽索性充當翻譯。「他說他是大廳的經理,你打破花瓶,所以要你賠償。」

  現在當男公關,英文程度也要很好嗎?鍾芹盯著他俊美的臉孔,分心的想。

  大廳經理又開口說了一串,她照樣沒聽懂。太久沒碰英文,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

  「他說那只花瓶值五千美金。」向亞霽轉達道。

  五千美金……愣了下,鍾芹在心裡換算著,隨後倒抽一口氣,心跳瞬間靜止。「開、開玩笑的吧?」不過就一隻花瓶,要十幾萬台幣?坑人啊!

  經理很不滿,說若是她不賠錢,就要告她蓄意破壞云云。

  向亞霽將經理的話翻成中文告訴她,沒有絲毫不耐煩。

  鍾芹這才徹底明白自己真的闖了大禍,而且事態嚴重。「我……我沒有錢。」她強忍著淚水,六神無主地說道。

  經理見她猛搖頭,也知道她不肯認帳,遂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終於忍不住像個小孩般嗚嗚的哭了起來。

  向亞霽伸手拍拍她的肩,從西服口袋取出熨得方正的男用手帕塞到她手裡,然後附在她耳邊低語:「大家都在看你喔。」

  鍾芹早嚇得亂了分寸,根本無暇在意旁人的訕笑。「我不想坐牢……嗚……」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

  看著她毫不矯飾的「真情流露」,向亞霽不禁莞爾一笑。

  他不疾不徐的拿走大廳經理的手機,並且切斷通訊。

  經理被他突兀的舉動搞得更加火大,命令櫃檯人員通知警衛。

  向亞霽從容不迫的自皮夾裡挑了一張閃亮亮的卡片。「可以刷卡嗎?」他客氣的詢問經理。

  經理接過卡片,一眼就認出那是消費無上限的大來卡,臉色驟變,原本怒氣騰騰的方臉馬上被諂媚的笑容取代。

  才一張卡片就讓情勢大逆轉,經理猶如川劇變臉似的態度,讓鍾芹大開眼界。

  沒一會兒,經理去而復返,雙手呈上簽帳單,向亞霽也不囉嗦的簽下名字。他取回卡片,對方取走帳單,短短幾秒,事情已獲得圓滿解決。

  經理吩咐清潔人員收拾殘局,臨走前還對鍾芹露出和善的微笑。

  「你……你幫我付了錢?」鍾芹不敢確信。

  「那還用說。」向亞霽答得直截了當。「不然你以為他會輕易罷休?」

  「謝謝……」她由衷的感激他,對他的好感度爆增。

  他真的幫了她一個大忙,不然她現在可能被警察帶走了……

  「一句謝謝就想抵掉五千美金?」他來回打量著她,神情輕佻。

  「回台灣,我會想辦法還你。」鍾芹垂下眼簾,躲避他那雙漆黑眼睛的注視。

  「萬一你不來找我,怎麼辦?」他存心逗弄她,就當是報稍早她用包包甩中他鼻子的一箭之仇。

  再者,他對她的反應很有興趣,每一次她都讓他意想不到。

  他的質疑和眼神,讓鍾芹對他的印象分數偷偷扣了幾分。「我一定會還你,而且你也知道我在哪裡上班,我跑不掉的……」

  「你確定不會辭職或被fire掉?」向亞霽惡作劇的追問。

  然而他無心的假設,卻直擊中她的心房。她剛剛在車上,才以百分之兩百的決心跟組長說她不幹了,而且就從明天起……

  現在不等於自打嘴巴?

  她捂著臉,對自己的衝動感到後悔不已。

  「拿不出錢來也沒關係。」他無所謂地道。

  聞言,鍾芹猛地抬頭,蓄淚的眼中有無限驚喜。

  向亞霽憋住笑,傾身對著她小巧的貝耳呵氣,以極具挑逗的低啞聲調,緩緩說道:「陪我一晚,這筆帳就全部抵銷。」

  過度親密的距離與他的氣息,讓鍾芹一陣酥麻,彷彿有一道強烈的電流在體內流竄,嬌軀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下。

  待她咀嚼、意會他的話之後,頓時感到青天霹靂——

  「低級!」她不假思索的斥喝,氣憤難當。

  對他所有的謝意與好感,就像被她撞壞的花瓶一樣,瞬間支離破碎。

  她怎麼會以為他是前來解救她的白馬王子?再怎麼樣,他也是個靠女人賺錢的男公關,若不需要、不在乎錢,就不會去那種地方上班了。

  「我不會陪你,也不會還你錢的!」鍾芹申明完畢,馬上奔出飯店。

  向亞霽僅是目送她倉促的背影離開,並沒有要追上的意思。

  真不曉得她這樣算是有個性,還是太天真?欠人家錢,是她說不還就可以不用還的?

  新鮮之餘,他其實也有點不高興——

  換作其他女人,即使他不提出邀請,她們也會主動誘惑他,更何況是他提出邀約,女人們高興都來不及,哪還會罵他低級?

  是他魅力不足,抑或那個膽小的外景主持人眼光有問題?

  哼!與其猜測,倒不如直接驗證。

  向亞霽搭乘電梯,直達飯店附設的高級酒吧,才坐下沒三分鐘,同坐在吧檯的一名混血美女便衝著他頻頻放電,舉杯敬酒。

  他亦舉杯回禮,一掃心中的鬱悶。

  混血美女來到他身邊,風情萬種、媚態橫生,煞是誘人。

  向亞霽享受著美女的投懷送抱,再度重拾好心情。

  是他的魅力不足,或那個膽小鬼眼光有問題,答案已不言而喻。




  一衝出飯店,鍾芹就反悔了。

  一整天,她只吃了一點不合胃口的飛機餐,接著便馬不停蹄的忙碌著,好不容易熬到工作結束,以為可以好好填飽肚子,卻偏偏撞破了飯店的花瓶、惹出一段風波……

  因為人生地不熟,當時她又氣昏了頭,只顧著跑,壓根沒想到要記住來時路,這下可好,她迷路了。

  頹喪的呆立在路旁,她既懊惱又無措。

  她是不是太衝動了?不論是辭職或是對那個男公關的反應……好歹,他真的幫了她一個大忙,否則她現在應該被當成犯人一樣,帶到警局了吧?

  在電梯裡,她情急之下用包包打了他的臉後匆忙逃逸,而他在知道是她後,仍不計前嫌替她解圍,她非但連一句謝謝都沒說,還凶巴巴的罵了他?!

  鍾芹突然覺得自己糟糕到了極點。「唉!我到底在幹什麼……」她心灰意冷的垮著俏臉。

  到頭來,她還是什麼事都做不好,一事無成。

  就要這麼放棄了嗎?對工作以及對媽媽的承諾?

  佇立在陌生的異國街頭,鍾芹的心情就跟她現在的處境一樣,失去了方向,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好累、肚子好餓,想洗個澡、好好吃頓飯,然後躺在軟綿綿的床鋪上,好好的睡他一覺。

  嗚……誰來帶她回飯店啊?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9:16
第四章   

  翌日,嚷著不幹了的鍾芹,還是乖乖的隨著外景隊出發,前一晚信誓旦旦的離職宣言,全都在殘酷的現實考量下化為雲煙。

  她還很擔心自己會真的被排除在團體之外,可是大家看見她,什麼話也沒說,看來是沒人把她昨晚在車上的埋怨當一回事。

  她說話向來沒份量,根本沒人會放在心上,所以自然也就沒人笑她。

  她究竟該難過,抑或慶幸?她坐在車上、望著窗外,一個笑容也擠不出來。

  昨晚她用不太「輪轉」的英文,沿路終於問到一個勉強聽得懂她的破爛英文、也會講一點英文的善心民眾,指引她回飯店,才免於夜宿街頭的命運。

  想起昨天的種種倒楣事,鍾芹不由得歎了口氣。

  聽說今天取景完畢,會去參拜非常著名且靈驗的四面佛,屆時她一定要好好許個願,如果願望達成,她絕對會來還願的。

  不去想那些已發生的、不愉快的事了,寄望未來、勇往直前還比較實際。

  「到了!」泰籍的司機大哥大聲吆喝。

  鍾芹閉上眼深呼吸,默默地為自己打氣,再辛苦難熬,都要咬牙撐下去。

  今天取材的主題是採訪疑似被下蠱、下降頭的當事人,也將拍攝解降頭的一些流程。

  訪問著當事人,聆聽他們訴說身體的異狀及奇怪的經歷,從受訪者的臉上,不難看出他們的害怕與痛苦,光是想像那些畫面,鍾芹就已經感到心驚膽跳。

  當她親眼目睹解降過程,簡直像在看電影——那一刻,她再無法忍受,搗著嘴奪門而出。

  想當然耳,她脫序的行為、不專業的演出,絕對是不被容許的。

  外景組長惡狠狠的臭罵了她一頓,她道完歉、補好妝,強忍著隱心感,回到解降現場,繼續主持及串場的工作。

  錄影結束,鍾芹躲進洗手間吐了又吐,直到同事敲門催促,她才慘白著臉步出隔間,伏在洗手台上反覆漱口。

  奉命前來找人的女性工作人員,看見她血色盡失的模樣時,大為吃驚。「你還好吧?」

  鍾芹僅是大口喘著氣,無法言語。

  「大家都在等你。」女同事的口氣有點不耐。「組長說你再不上車,就不管你了。」說完,她逕自先行離開。

  鍾芹掬水潑灑著臉,抬起頭望著鏡中沒有表情的自己,淚相著水珠往下滴落,沾濕了她的衣襟。

  她還可以支撐多久?她無言的問自己。得到的,僅是巨大的空洞迴響,在她的心房迴盪……




  坐上交通車之後,鍾芹始終呈恍惚狀態,那令人作惡的畫面在她腦海中不斷盤旋,揮之不去,宛如一場醒不了的惡夢。

  不過說也奇怪,一聽見四面佛到了,車子停妥後,她便率先衝下車。

  在聽過、看過那麼多令人倒胃口的事跡和場面後,她迫切的想藉由拜佛,平息內心的惶惑與恐懼,求得一點心靈安慰。

  大伙面面相覷,覺得她行徑十分古怪。

  「看來她真的不適合幹這行,回台灣後還是把她炒了吧。」組長阿飛斷然道。

  這樣對她或對節目組都好,省得每回都因為她的緣故拖延進度,也浪費大家的時間。

  一個大學畢業的女孩子,找份輕鬆的辦公室工作,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而雙手合掌、以最虔誠的心向四面佛祈禱的鍾芹,殊不知自己的未來在短短幾秒內,就已被外人左右。

  在受世人瞻仰的四面佛下,鍾芹閉目祈求否極泰來,並希望能遇見會幫助她、提攜她的貴人,屆時她一定會奉上鮮花素果答謝還願。

  她不清楚自己跪著膜拜多久,總之,直到如夢魘般糾纏她的驚悚影像逐漸在腦中淡化,她紛亂無措的心情也奇異的趨於平靜。

  鍾芹吁了一口長氣,緩緩掀開眼,心裡頓時充滿了莫名的力量。

  或許是四面佛真的大顯神威,抑或純粹心理因素使然,她幾近要崩潰的情緒獲得紆解是不爭的事實。

  她站起身準備回到交通車上,一轉身,刺目的陽光直射入哭泣後微腫的眼,她反射性的瞇起雙眸,卻因此與人不小心發生擦撞。

  「Sorry。」致歉的同時,鍾芹仰起頸子看見對方的長相後,不禁逸出驚呼。

  對方聽見她的聲音,才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哦,是你。」向亞霽即便挽著一名外型亮麗的東方美女,倒也不避諱的笑著回應她。

  望著他俊美的臉孔及友善的笑容,鍾芹的心口猛然一震,吶吶地說下出半句話來。

  從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信徒如此之多,偏偏她又好死不死撞上了他,尤其是在她祈願之後……令她心裡有股說不出的疙瘩。

  這好色的男公關會是她的貴人?她看是命中的小人還差不多!鍾芹還對昨晚他提出的「償債條件」有所微詞。

  「出完外景了?」向亞霽的語氣仍舊一貫的親切,彷彿昨晚兩人之間的不愉快從不曾存在。

  慢了好幾拍,鍾芹才點了點頭。

  「有趣嗎?」他像在跟老朋友對話般,態度輕鬆隨意。

  她黯下眼,皺起眉咕噥道:「怎麼可能有趣……」

  她的音量不大,但他卻聽見她飽含無奈的回答。「開心點,如果你不得不繼續這份工作,倒不如抱著探險的心態,見識這世界的奧妙。」他十分樂於接受每項挑戰,因此才會接下好友姐姐的邀請,以男公關的身份工作三個月。

  每天,他們都必須面對形形色色的客人與突發狀況,並從中獲得不一樣的樂趣與成就感。

  他明白每個人都背負著無奈,不能幸運地從事跟本身興趣、喜好有關的工作或生活模式的人比比皆是。

  一如太子幫成員雖出身豪門,擁有人人欣羨的家世背景,但身世有多顯赫,背負的壓力與被寄予的期望就有多大。

  那是他們出生後,就注定拋不掉也擦不去的包袱與烙印。

  逃避它不如接受它、征服它,這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否則只會一直在痛苦中輪迴。

  鍾芹先是一怔,爾後癟著嘴不悅的駁斥:「不需要你來教訓我。」她為什麼要聽一個靠外表及甜言蜜語賺女人錢的男公關說教?

  掃了他的笑臉和他身邊的美女一眼,她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一切的人事物都顯得礙眼。

  向亞霽斂起笑,摸不著她的脾氣從何而來。「你很討厭我嗎?怎麼動不動就生我的氣?」他認真的問,並沒有動怒。

  她鼓了鼓腮幫子,賭氣道:「我也沒有喜歡你的理由。」她是應該討厭他的,誰教他第一次見面就開了她一個大玩笑,踩中她的地雷、觸犯她最大的禁忌。

  她就是小心眼又愛恨記恨,不行嗎?!

  向亞霽饒富興味的盯著她,笑得很無害。「這麼肯定?我沒有值得你喜歡的地方嗎?」

  從頭到尾,他都維持高昂的興致與她交談,但他身旁的美麗女郎已面露不耐,用流暢的英文大發嬌瞠。

  向亞霽輕輕撩起女人耳邊的秀髮,附在她白皙的耳畔,不知說了些什麼,下一秒,女郎立即重展笑靨,柔情似水的偎進他懷中,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鍾芹瞪大美眸,力圖鎮定,但發燙的臉頰說明了她的保守與羞赧。

  不愧是Pro級的男公關,當眾和女人打情罵俏、卿卿我我,絲毫沒有羞恥心!她兀自在心裡嚴厲的批判。

  「不打擾兩位談情說愛了。」她別開眼,試圖忽略心中那股詭異的煩悶感。

  向亞霽嗤笑一聲,用他身旁女伴聽不懂的中文低語:「怎麼口氣聽起來像在吃醋?」語畢,他自己也感到好笑。

  每回最後他們總是不歡而散,而她也清楚表明沒有喜歡他的理由,甚至還罵過他、打過他,基於以上因素,他就該對她視而不見並保持距離。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像她那樣的女人,膽小卻不服輸,莫名地激起他想更接近她、掌控她的念頭。

  遊戲該怎麼玩,他已經有了盤算。

  他勾起微笑,摟著身材火辣的女郎往停車場的方向而去,準備驅車前去餐廳用餐。




  怎麼會這樣?!

  鍾芹不敢置信的杵在外景組停車處,她確定自己沒有記錯地點,但交通車已沒了蹤影。

  她竟然被放鴿子了……

  她的工作夥伴,竟然在全然陌生的泰國,狠心的放她一個人?!

  「開……開什麼玩笑……」她欲哭無淚,只覺得荒謬,於是乎順勢踢了旁邊看起來很高級的車子一腳,發洩滿腔熊熊怒火。

  「喂!腳下留情。」

  正當她要踢第二腳之際,一道男人的低喝,自她身後不遠處響起,顯然是車主現身抓包。

  「真的這麼恨我?連我的車子也不放過?」向亞霽光從背影就曉得是她。

  這回,他繃著俊臉,低沉的語調顯示出他的不悅。

  鍾芹小嘴微啟,既詫異又心虛。「我……我又不知道這是你的車。」若知道,她就不會踢那麼小力了。她沒好氣的想。

  向亞霽輕哼一聲,炯黑的雙眸緊緊鎖住她因錄影而不得不上妝的臉龐,陷入短暫的思考。

  面對他無端的凝視,鍾芹不可自抑的紅了臉,連耳朵都開始發燙,心撲通撲通的撞擊胸口。

  她不自在的低下頭,撇開腦中詭異可笑的想法——

  他怎麼可能對她有意思?那只不過是他的職業病罷了。

  他的任務就是想辦法掏光女人的錢,只要是博得女人歡心的招數,他應該沒什麼做不出來的,更何況只是盯著她看而已,一點難度都沒有。

  換作是她,同樣可以做到!

  「地板有比我好看嗎?」彷彿在呼應她的心裡喊話般,向亞霽笑著調侃,聲調又恢復輕快。

  鍾芹怔了下,然後挺起胸膛,不甘示弱的迎向他宛若黑曜石般的澄澈雙眸。

  向亞霽被她孩子氣的舉動惹笑。「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可愛?」

  她就像一隻無論怎麼逗弄都有反應的敏感小動物,互動間帶給他無比的樂趣。

  他的口吻很正經,但笑意盎然的表情卻像在取笑她。

  鍾芹認定那只是他隨口胡認的玩笑話,不具任何真實性,可她的心跳卻仍不受控制的加速躍動。

  沒有人稱讚過她可愛,也沒人覺得她可愛,否則她就不會淪落到被放鴿子的下場。

  沉默須臾,她一鼓作氣把話說完。「不必對我說好聽話,如果你是想從我身上撈錢,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她一個月的薪水要繳房租、付水電、手機費,餵飽五臟廟,還有摩托車要加油……零零碎碎一大堆錢得花,一個月下來,雖不至於成為月光族,餘額也所剩無幾,從她身上是搾不出油的。

  「對自己那麼沒信心?」向亞霽挑眉,溫柔的神情透著不認同。

  這男人究竟有什麼目的?!

  鍾芹退了一步,惶惶然的防備著。「我是對你沒信心。」她據實坦承對他的不信任。

  明明就已經有那麼漂亮性感的女伴了,還當著對方的面淨說些會讓人誤解的言詞?標準的花花公子!她又暗自編派了個罪名給他。

  「你真老實。」向亞霽笑意甚深。「為了展現我的誠意,請你吃飯如何?」他熱情的提出邀約。

  鍾芹瞠大眼瞪住他,表情跟看到怪物一樣訝異。

  他低頭對如無尾熊般抱住他手臂的美女交代了幾句,女郎起先噘著紅唇,一臉不高興。

  向亞霽接著親密地對她咬耳朵,只見美女笑逐顏開,愛嬌的吻了吻他的唇,然後就踩著細跟高跟鞋翩然離去。

  「Bye  bye。」他朝女郎拋了一記飛吻,繼而將注意力重新移到眼前的小女人身上。「我已經訂好餐廳了,肯不肯賞臉?」

  他捨棄如明星般的女伴而邀請她的無厘頭行為,讓鍾芹萬般不解。「不必對我獻慇勤了,從我身上你得不到好處的。」她別過頭,不願賞光。

  「你有約了?」他明知故問的試探。

  其實他約略曉得她踹車出氣的原因——

  在停車場遇到會抓狂的事情也不過幾個情況:愛車遭到不明人工的破壞、車子被擋住出不去,要不就是和戀人吵架,這三種狀況她應該都沒有,那麼,大概就是遲遲等不到要搭的車。

  換句話說,就是她不小心被同事遺忘,或者……刻意遺忘。

  有約?聽起來真諷刺……她真的很討人厭嗎?為什麼大家要這樣對待她?鍾芹眉心緊蹙,難掩難過之情。

  「怎麼了?」向亞霽察覺到她落寞的神情,關切地問道。

  她抿唇不語,深怕一開口,就會引出淚水。

  睇著她憂傷的臉龐,他冷不防握住她的手。「我送你回飯店。」他的力道雖溫柔,但態度很堅決。

  鍾芹眼底閃過一抹驚喜,不過礙於面子,很快又抽回手,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還想在這裡待多久?」向亞霽睨著她,難得嚴肅。「你被同事扔下不管,不是嗎?」他毫不留情的道破她尷尬的處境。

  被踩中痛處,鍾芹的胸口一窒,難堪不已。

  「這裡晚上很危險喔。」他不是危言聳聽,而是陳述事實。

  他不說她也清楚,所以知道自己被放鴿子後才會那麼氣憤。

  見她態度軟化,他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猶豫片刻,鍾芹還是坐進了副駕駛座,扣上安全帶。

  向亞霽為她關好車門,隨後也上了車。「明天起,我充當你的專人司機。」在往飯店的途中,他忽然說道。

  而鍾芹僅是望著窗外,沉溺在晦澀的情緒中,壓根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他收回膠著在她沉靜側臉的視線,專注於車況,卻收不起對她的憐惜……

  怎麼,遊戲尚未正式開始,他就已如此投入?

  不過,那又何妨,有得玩就好——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29:42
第五章   

  抵達飯店後,向亞霽陪鍾芹回房間,照理說,被分配與她同房的女同事應該已經回來了,可是她按了好久的門鈴卻沒人應門。

  「大概去吃飯了。」鍾芹喃喃自語。

  「我們也先去吃飯吧?」向亞霽不由分說的牽起她的手,往電梯方向而去。

  鍾芹一開始有些反抗,但在看見他堅定的神情後,知道就算她拒絕,他也不會放手,乾脆就跟著他的腳步走了。

  現在的她感覺脆弱,一個人獨處只會讓她更寂寞而已。

  雖然這男人老是嘻皮笑臉、不太正經的樣子,可是沉穩的姿態卻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進了電梯,佈置古典的空間內只有他們兩人,鍾芹退在角落,低著頭盯著原木地板發呆。

  向來擅於製造氣氛的向亞霽並未打破沉默,縱使好友們常常嫌他吵,不過並不表示他不懂得體貼,雖然他情緒過high時常常會忘了分寸……

  他們的目的地是飯店頂樓的旋轉餐廳,餐廳供應各式料理,皆是高薪禮聘的大名廚,以新鮮高級食材烹調而成,並且提供多種現搾果汁、酒飲,凡是飯店住宿旅客都能以十分優惠的價格無限制取用。

  因此,有上百個席位的餐廳永遠都是高朋滿座,除了VIP貴賓可以事先預約位置以外,想大啖美食,只能到現場排隊登記,等候入場。

  晚餐時分,餐廳內早已座無虛席,餐廳外設置的等候區亦是人滿為患。為等上一餐,花再多時間等待都甘之如飴,也絕對值回票價。

  到達頂樓,向亞霽偕同鍾芹一同步出電梯。

  在進入餐廳前,必須穿過長廊及候位區,途中,鍾芹遇見了外景組的同事聚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臉上透著幾分不耐,顯然已等候多時。

  大伙見到她,紛紛露出訝異之情,卻沒有絲毫歉疚之色。

  「喲,你回來啦?」組長阿飛若無其事的向她打招呼。

  鍾芹沒有回應也沒有搭腔。

  向亞霽低下頭,壓低音量在她耳邊輕聲確認道:「你的同事?」

  她微微頷首。

  他沒再多說什麼,摟著她的腰繼續前進。

  兩人親密的舉動,惹來外景組同仁的驚異側目和熱切討論。

  「這麼快就勾搭上男人了?」

  「嘖嘖嘖!惦惦呷三碗公喔!」

  充滿損貶、譏誚的不中聽言詞不斷地從他們口中傳出,並等著鍾芹出來後再虧她幾句。

  但三分鐘過去,卻不見她的蹤影,倒是來了一名年約三十出頭的男子,說著英文請他們進餐廳,態度相當客氣。

  「組長,他說什麼?」幾個男性工作人員湊到外景組長阿飛旁邊,急急問道。

  「他好像說……要請我們進VIP包廂耶?」阿飛不太確定的搔搔頭。

  西裝筆挺的男子做出「請」的手勢,再度重申,從台灣來的節目外景組工作人員便跟著他前往VIP包廂。

  縱使搞不清楚狀況,不過一行人還是禁不住好奇的跟了進去。

  成為上賓被請進門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在眾人的注目下被迎進貴得嚇死人的包廂,每個人都走路有風,神氣極了。

  踏進寬敞高雅的VIP包廂,大家臉上得意的笑容頓時凝結,表情僵硬。

  「哦,來了,請坐。」向亞霽放下手邊的紅酒,努努下巴示意道,態度並不太熱衷。

  每個人都將目光調向鍾芹,眼神散發出強烈的疑惑。

  鍾芹習慣性的垂下臉,在遭到他們不顧她的安危、毅然放她鴿子的不友善對待後,她仍沒辦法說出發洩情緒的譴責字眼。

  儘管她很震驚,覺得他們很過分,卻也因太過氣憤,導致一句話也不想說。

  她不想面對他們,至少在被打擊的感覺未消退前,她其實不想見到大家。

  可是,身旁對她伸出援手的男人,卻將他們全請了進來……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存心捉弄她,想害她消化不良?!

  「聽說各位是小芹的同事,所以想請各位吃頓飯,希望往後大家能多多替我照顧小芹。」向亞霽說得行雲流水,喊她名字時的聲調更是寵溺。

  鍾芹愕然抬起頭,看著他溫柔的神情,受傷的心剎那間獲得治癒與安撫,悸動不已。

  他客套的說詞與和善的態度,都展現十足的誠意,反讓外景組的眾人心虛。

  緘靜片刻,阿飛在同事的眼神施壓及本身的好奇心驅使下,忍不住問道:「你是小芹的……」

  鍾芹的心跳亂了拍子,屏氣凝神地靜待他的答案——不曉得他會如何介紹他們之間的關係……她竟沒來由的感到緊張!

  向亞霽突然伸長手臂,攬住她的肩頭靠向自己,深情的凝睇她。「小芹她……是我很重視的人。」他說法曖昧,故意留給眾人想像的空間。

  鍾芹心口一緊,胸口悶悶的,可是心像是壞掉的鐘擺,沒有準則的亂跳一通。

  「不小心聊太久,害小芹沒趕上外景車。」向亞霽始終噙著溫煦的微笑。「各位一定等得很不耐煩,才會先離開吧?」

  以硬碰硬通常只會把場面弄得更僵,於是他迂迴的導入主題,沒有直接指責,而是以暗諷的方式點出他們的惡行。

  外景組的工作人員都顯得不太好意思,唯獨始作俑者阿飛大言不慚的應和道:「大家工作一整天都累了,所以我讓大家先回飯店休息,自己則留下來等她,等半天沒看見她回來,待了好久確定她不在,我才回飯店……」他順水推舟,說得面不改色、煞有其事。

  鍾芹終於見識到何謂「睜眼說瞎話」,阿飛非但沒有絲毫反省之意,還加油添醋的胡說一通。

  她瞪大眼睛,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是嗎?真是不好意思。」向亞霽笑開來。「我跟各位賠罪,各位盡情享用美食美酒,不要跟小芹計較。」

  「你都這麼說了,我們能不給面子嗎?」阿飛得了便宜還賣乖,還厚臉皮的做了個人情。

  向亞霽又是爽朗一笑,揚了揚手,立於門邊的那名男子立刻趨前。

  「這位是餐廳經理,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他。」向亞霽姿態沉穩從容,渾身散發著一股教人無法忽視、高高在上的氣勢。

  這家五星級飯店的董事長,和他父親是認識幾十年的老友,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叔叔,知道他要來泰國走走,遂安排他住進飯店的總統套房。

  他既是董事長的客人,自然沒人敢怠慢。

  在場的每個人莫不張嘴傻眼——把經理當小弟使喚?還是這是VIP包廂客人特有的服務?

  「坐啊!我可沒要你們罰站。」向亞霽哂笑道。

  阿飛大剌剌的率先入座,其他人見狀,才紛紛跟著就定位。

  經理取出幾份菜單、酒單供他們選擇、點餐。

  「真的……不必我們出錢吧?」阿飛盯著menu,發現每道料理和酒的單價驚人,再加上包廂費,一頓吃下來,至少得花掉他薪水的三分之一……事關重大,他一定要確認清楚才行。

  他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我都說是要賠罪了,費用當然由我負責。」向亞霽爽快保證。「怕我出不起嗎?」

  「帥哥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不客氣了。」阿飛二話不說,就點了菜單上最貴的幾道菜,連酒也是平常根本不敢碰的昂貴洋酒。

  看著他們貪婪的嘴臉,鍾芹覺得反感之餘,也替她鄰座、好心想幫她出口氣的男人擔心。

  她知道,他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

  但轉念一想,這叫Aki的男公關,全是靠那張臉和甜言蜜語賺女人的錢,卻把自己搞得像闊少爺似的。

  花那麼多錢在這些人身上,根本不值得!

  說是要幫她討回顏面,倒像在謝謝他們放了她鴿子一樣,她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幫她出了什麼氣。

  趁著他們在點菜的空檔,鍾芹以近乎質問的口吻,詢問身旁的男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麼愛生氣,小心老得快。」向亞霽睨著她氣鼓鼓的嬌顏,答非所問。

  「你可不可以正經點?」她賞他一記白眼,沒好氣道。

  「放輕鬆點。」他報以笑臉,好脾氣的哄著。「氣呼呼的吃東西,小心消化不良。」

  這男人……是少根筋還是沒神經啊?!相對於他的好聲好氣,顯得她好像很蠻橫不講理,又愛無理取鬧。

  她索性三緘其口,不再說話。

  等著上菜的這段時間,除了她一語未發外,席間有說有笑,氣氛意外融洽。聊著聊著,基本的問題一定不能避免。

  「還沒請教帥哥的名字欸?」見對方出手大方,好像不是個普通人物,阿飛開始想攀關係。

  「我姓向,方向的向,向亞霽。」他答道,說話的語調聽起來總是很高興。

  這是鍾芹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亞霽……Aki……原來「花名」是這麼來的。

  「向先生在哪高就?」

  果然又是一個老掉牙卻又非問不可的問題。

  「工作……」向亞霽沉吟著。

  鍾芹的心突然七上八下,衷心期望他不要老實過頭,把男公關的身份講出來。

  不然,難看的不只是他,連她都躲不過被取笑的命運。

  向亞霽瞥見她焦慮的神情,顧及她的處境,到嘴邊的實話嚥了回去,改口道:「談不上高就,暫時在一家高級俱樂部打工。」這也是另一種實情。

  「打工?」聽到他的回答,阿飛的表情丕變。「打工一個月可以賺多少?」馬的!被耍了?!

  「不一定,得看情況。」向亞霽不疾不徐道。他們是以業績結算的,上個月他的「薪水」直接匯進他的戶頭,不過到底有多少?有沒有少給?其實他不清楚、也不在乎。

  賺錢不是他們幾個好友客串男公關的誘因,他們純粹是抱著玩票性質、接受這既有趣又具挑戰性的「委託」罷了。

  關於這點,他沒必要跟一群外人報告,至於他的「真實」身份,那就更沒必要提了。

  在他尚未決定投入家族事業前,越少人知道他,他的行動就越自由!

  尤其這些人還是做大眾傳播業的,嘴巴最靠不住了。

  「看情況?看什麼情況?客人給的小費多寡?」阿飛嗤哼,眼神有些輕藐。

  「組長,錢賺得少,就不值得被尊重嗎?」鍾芹終於忍不住,一股腦的說出心裡的話。

  錢賺得少,就注定只能被欺負、被瞧不起,連一點尊嚴都不能保有嗎?她眼眶泛紅,眼裡起了水霧。

  她咬著唇,不想在那麼多人面前流淚,她不會博得同情,只會換來不懷好意的取笑。

  向亞霽瞅著她倔強的小臉,湧現想將她擁入懷裡安慰的衝動,而他也真的付諸行動——

  一般男人都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但他並不討厭。無論是真情流露、多愁善感,甚或是博取注意、撒嬌的小手段,他都覺得很可愛,而且格外沒轍。

  鍾芹僵在他懷中,淚水凝固在眼中,連思緒也為之停滯,但她激動的情緒卻慢慢的緩和了下來。

  是他身上那好聞的、令人平靜的香味所致?或是他寬闊溫暖的胸膛,給了她依靠與安全感的緣故?

  在旁人眼中,他們的互動儼然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侶,才會情不自禁的公然上演肉麻的親熱戲碼。

  「好點了嗎?」向亞霽輕撫她的發,柔聲問道。

  直到他如春風般的嗓音鑽進耳朵,驚動她的神經,鍾芹才猛然從他胸前彈開。

  一抬眼,果然發現外景組的同事全盯著她看,好像她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醜事般,原本的熱絡氣氛,頓時陷入詭譎的冷空氣中。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幼稚得跟群三歲小孩沒兩樣。向亞霽暗忖,忍不住想笑。

  為了化解不自在的氛圍,他親自幫眾人斟酒,餐廳經理見狀,立刻惶恐的衝上前,從他手中接過酒瓶。

  「沒關係,我來就好。」他遣開經理,以非常專業的手法替每個人都添了酒。

  「不管我的職業是什麼、月收入多少,總之,今晚各位就盡情享用,其餘的無需擔心太多。」向亞霽舉杯。「先乾為敬。」

  他始終帶笑的俊臉感覺很誠懇,而餐廳經理對他一副畢恭畢敬的低姿態,讓人不禁對他的來歷感到更好奇,想深入瞭解。

  阿飛帶頭回敬,三兩下就把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一飲而盡。

  而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餚也陸續上桌,惹得工作一天的外景工作人員食指大動,不用交代,大伙就主動朝各式精緻料理進攻了。

  鍾芹則胃口全無,甚至刻意迴避滿桌美味菜色。一方面是一起用餐的對象讓她有食不下嚥的感覺,另一方面,她還無法完全把採訪過程目睹的不舒服畫面自腦海中抹除,噁心的吃不下任何東西。

  「怎麼不動筷?」向亞霽沒忽略她欠佳的臉色。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溫柔,彷彿她真的是他很重要的人?

  然則實際上,他們什麼都不是呀!

  若要認真歸咎出他們之間的關係,充其量就是她曾是他的客人,而他在昨晚成了她的債主,如此而已。

  她抿唇不語,再度關起心門,杜絕他虛偽矯情的關心。

  她不曉得他願意幫助她、替她解圍的動機為何,雖然從她身上無利可圖,也沒什麼可以失去的,可她還是對不熟稔的人有著強烈的防備之心。

  經過今天被摒除於團隊之外的事件後,鍾芹對人性更加失望了。

  她黯下眼,突然被濃烈的孤獨感緊緊包圍,不自覺的縮著身子,試圖給自己一點力量。

  「不舒服?」向亞霽沒遺漏她不尋常的動作,再度關切道。

  「對!」鍾芹口氣頗沖。「我要先回房間睡覺了。」說完,她便起身欲離席,由於太匆忙,還差點踉蹌跌跤。

  「小芹?!」一室訕笑中,唯獨響起向亞霽的低喚。

  她聽見了,沒有感覺溫暖,反而備感諷刺。穩住重心後,她加快腳步,迅速離開。

  「陰陽怪氣的。」阿飛撇嘴嗤哼道。

  「自從那次外景後,她就不太對勁了。」整個人黯淡無光。

  「哇靠!該不會真的中邪了吧?」夭壽!跟她一起工作會不會也被牽累?還是離她遠一點好了。

  「沒必要說成這樣吧?」向亞霽板著俊臉,語氣微慍。

  幾個大男人不懂得疼惜女性就算了,好歹他們也是一起工作的夥伴,把關係搞得這麼差,如此不和睦的工作團隊,能做出什麼好節目?

  阿飛本想回嘴,在對上向亞霽淡漠的眼神後,成了啞巴。

  跟這種人一起吃飯,著實壞了他的興致,不過,他若一走了之,就失去設宴的意義了。向亞霽心想。

  「小芹的脾氣不太好,各位大哥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關照她一點。」他又恢復一貫的溫和個性。

  「帥哥,早點把鍾芹甩了啦,憑你的條件,什麼樣的美女辣妹都嘛會自己靠過來。」阿飛也跟著解凍,「好心」的建議。「我可以介紹幾個當紅的偶像美女給你認識。」

  「真的?」向亞霽高亢的附和。

  美女他很有興趣,不過從來不需要透過別人介紹。

  「依我的人脈,介紹的絕對都是天後級的!」阿飛誇下海口。

  「那就先謝了。」向亞霽再度和他們打成一片。

  而他的慷慨與付錢時的爽快,果然讓眾人大開眼界,更覺得他絕非泛泛之輩。

  大伙還私下偷偷問過經理關於他的身份,得到的回答竟是:「他是董事長的客人,也是住在總統套房的貴賓。」

  這下子,更是印證了眾人的猜測,對他的態度當下有了不同。

  向亞霽當然明顯的感覺到他們的改變,這也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各位慢用,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達到目的,他也沒必要再繼續委屈自己和他們周旋。「各位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告訴經理,他一定會替各位服務。」

  「那費用……」

  「當然算我的。」向亞霽拍拍阿飛的肩膀,不再逗留。他跟美女有約,沒空再和他們瞎攪和。

  「賺到了!」大夥一陣歡呼,拚命大吃大喝去了。




  負氣離開餐廳,鍾芹向櫃檯要了房間的備份鑰匙,同房的室友還沒回來,安靜的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將房間裡所有的燈打開,開著電視,讓房裡熱鬧一些。

  她坐在床上,抱著枕頭,盯著電視螢幕發呆,突然眼角餘光瞄見一抹像貓似的黑影,快速掠過。

  可她定睛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房門跟窗戶都是關著的,況且她的房間在八樓,根本不可能會有貓闖進來。

  她越想越毛,用棉被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在心中不斷反覆默念「阿彌陀佛」。

  念著念著,她的眼皮逐漸沉重起來,困意湧現,沒一會兒的時間,她便沉沉的睡去,失去了意識。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30:09
第六章   

  大概是睡眠充足,鍾芹起了個大早,覺得精神還不錯。

  梳洗後,她換上簡便的T恤、牛仔褲,逕自下樓到餐廳吃早餐,昨天她幾乎一整天都沒進食,真的餓了。

  她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來,雖然離取餐區遠了點,但享有一片美麗景色和靜謐的空間,讓她感到平靜、心曠神怡。

  昨天發生的種種不愉快,她不願再多想。

  她本來就不是愛傷春悲秋的人,只是這陣子不順遂的事情太多,才讓她變得多感易怒,動不動就情緒失控。

  來到泰國之後,她的神經始終像是拉緊的弦,覺得已經到了極限,快要斷裂。

  她有點想家、想她的床,以及情同姐妹般的好友……

  鍾芹趕緊搖搖頭,將腦海中引人思念的畫面驅逐,端起透明玻璃杯,咕嚕咕嚕的一口氣將鮮奶喝光,發出滿足的讚歎。

  她不愛喝酒,也不曾藉酒澆愁,不喜歡咖啡,最愛的飲料是鮮奶,只要喝上一杯,就彷彿能從中獲得能量,精神提振許多。

  她吐出一口長氣,露出滿足的笑容。

  「看起來心情不錯?」一道愉快的男聲,自她頭頂上方赫然響起。

  鍾芹的心猛地撞擊了下胸口,並沒有抬頭看對方。

  「昨晚睡得還好嗎?」向亞霽在她對面坐下,俊美的臉上噙著招牌笑容。

  「嗯。」她淡淡的應了聲。

  「只喝鮮奶可以嗎?」他盯著她未施脂粉的容顏,語氣有著不認同。「你昨晚都沒吃東西,不吃點什麼?」

  鍾芹抿了抿唇,表情嚴肅,單刀直入的問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他也應該明白她卑微的處境,接近她並沒有任何好處。

  「目的……」向亞霽沉吟。「純粹巧合遇見你,所以跟你打聲招呼,你有困難就順便幫你,你覺得我有什麼目的?」他把問題丟回給她。

  他頂多……期待她的反應供他娛樂罷了。

  從一個女人身上得到什麼好處?他想都沒想過。

  「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半晌,鍾芹才勉強擠出一句話。她才不相信有人會對一個沒有交情的人無條件的付出,卻又想不出他貪求她什麼……

  她徹底被迷惑了。

  「你都這麼疑神疑鬼的?不累嗎?」向亞霽將臉湊近她,繼而伸出修長的食指探向她的唇。

  他俊美的臉孔在眼前放大,鍾芹不由得全身僵直,屏住呼吸,忘了閃躲。

  他輕輕地抹去殘留在她唇邊的白色奶漬,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調侃道:「你長了白色鬍子,我幫你刮掉了。」

  她神情木然,心臟劇烈的跳動,似要衝破胸口,那巨大的衝擊力令她幾乎無法喘息。直到他因為接電話而離開座位,她才慢慢找回思考能力。

  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震撼還來得恰當。她搗著心臟,感受著尚未平息的激烈心跳。

  好奇怪的男人……無時無刻總是笑容滿面,耀眼又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以及似乎沒有脾氣的個性,跟她所接觸過的男人截然不同。

  是不是因為他工作性質的緣故,所以對女人總是多了一份溫柔與體貼?不只是針對她,對每個女人,甚或是男人他都一視同仁,是這樣嗎?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他碩長的身形,即便穿著簡單的米色圓領上衣,搭配同色休閒褲,一樣能襯托出他的衣架子身材。

  他應該有一百八十幾公分左右,略瘦,但並非那種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有著寬闊的肩膀,感覺十分可靠,肌膚呈健康的小麥色。

  彷彿察覺到她在觀察自己,向亞霽突然衝著她咧嘴一笑。

  鍾芹躲避不及,與他四目相交,心口一震,瞬間忘了呼吸。

  她終於明白,原來笑容的殺傷力這麼強……

  她隱約感覺到,空虛的心房倏地被一股無以名狀的情愫佔滿,像觸電般的一陣酥麻感在體內流竄。

  當她意識到自己異樣的心情時,狠狠地嚇了一大跳。

  她強迫自己收回視線,拍拍泛著紅暈的發燙雙頰,試圖拍散因窘因而反映在臉上的熱氣,卻平復不了擂鼓般的心跳頻率及力道。

  越是想否認對他產生好感的事實,感受越是清晰,令鍾芹無法自處。

  結束通話,向亞霽回到位子上,好笑的看著她逕自擠眉弄眼、一副極為困擾的模樣。

  「怎麼了?我的笑容讓你那麼不舒服?」他自嘲道,口吻卻飽含自信。

  鍾芹仿了個深呼吸,賭氣地肯定道:「對!」害她心頭小鹿亂撞,心跳失序、亂了方寸。

  這種症狀,跟她出外景時看見或遇見可怕噁心的畫面時,根本如出一轍。

  向亞霽俊臉微僵,自信心雖不至於受到打擊,但也讓他笑不出來。他無言的盯著她清麗的面容,但眼神並不帶任何惡意或不悅。

  「我……我去倒牛奶。」鍾芹沒勇氣直視他的雙眼,匆匆的抓起杯子,藉故離開,逃離他的注視,也鬆弛緊繃的神經。

  向亞霽隨著她抬頭,看見她的男同事們正巧朝他們走來。

  他冷不防伸手扣住她的皓腕,輕輕將她帶向自己,趁她尚未弄清楚狀況前,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下一吻,以溫柔寵溺的語氣吩咐:「多喝幾杯補充營養。」

  鍾芹如遭電擊,全身血液彷彿瞬間凝固,動彈不得,僅是睜著那對圓眼睛,愕然的盯著他。

  「一大早就這麼親熱啊?」組長阿飛以不正經的語氣嚷嚷。

  「不是……」鍾芹回過神,急忙想解釋。

  識破她的意圖,向亞霽早一步起身,摟得她更緊,搶白道:「我說過她是我很重視的人,雖然她有點笨又老是惹麻煩,但希望各位多包含,替我照顧她。」

  既然都插手管了閒事,就乾脆做得徹底一點,不留下任何敗筆和疑點。

  這男人……乘機損她嗎?鍾芹噘著嘴,兀自生著悶氣,

  「當然、當然。」阿飛連忙允諾。這年輕帥哥非富即貴,巴結他的女人絕對不吃虧!

  只不過,像他這麼優秀的帥哥,怎麼會看上鍾芹這種寒酸又沒女人味的黃毛丫頭?

  真讓人想不通哪!

  「小芹,你不是要再添一杯牛奶?快點去,別餓著了。」向亞霽鬆手前,又在她粉頰偷了個香。

  鍾芹氣呼呼的瞪住他,所有指責的言詞,在他逼近的薄唇下全數吞進胃裡,落荒而逃。

  向亞霽望著她倉促離去的背影,莞爾一笑,感到有趣。

  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看在旁人眼中,儼然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

  「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小芹有你這麼優秀的男朋友?」阿飛多疑的探究。

  「我們不久前才認識、開始交往。」向亞霽答得毫不遲疑。

  「難怪……」阿飛低喃。難怪她第一天晚上提出要離職,原來是攀上了有來頭的男人。

  「嗯?」向亞霽挑了挑眉。「難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阿飛陪笑,胡亂找了個話題。「帥哥待會要上哪去?」

  「沒有特別安排。」向亞霽回答的同時,腦中冒出奇想。「不過,我對貴節目的拍攝過程和取材內容倒是十分有興趣。」他直接告知,不興拐彎抹角那一套。

  阿飛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接續道:「不方便的話可以拒絕。」

  向亞霽笑著,態度也很客氣,但無論如何,阿飛就是說不出個「不」字。

  見他面有難色,向亞霽並不打算勉強。「沒關係……」

  話未竟,阿飛就急著打斷。「當然非常樂意,如果你願意上鏡就更好了!」

  根據調查,靈異節目的收視群意外的以女性居多,這不表示女性膽子比較大,而是女性對超自然的題材較感興趣。

  所以,節目中若有帥哥出現,一定更能刺激收視率,收視率高,他陞官發財的機會自然也就增加……

  阿飛心裡打著如意算盤,越想越得意。

  「是嗎?真是太好了。」向亞霽顯得頗高興。

  「十點我們準時出發。」阿飛約略告知行程、又說了幾句好聽話後,便去取用早餐。

  找到有趣的事情做,向亞霽全身充滿幹勁。

  一方面,他的確對所謂的靈異節目外景錄影感到好奇,想知道他們玩些什麼花樣。

  另一方面,他想親眼目睹那些奇人異事,也重溫一下學生時代在國外唸書、打工充當廣告模特兒時,在鏡頭前表演的感覺。

  大二暑假,向亞霽本有機會進入演藝圈發展,不過前提是他必須暫停學業專心衝刺事業,只考慮了半小時,他便向經紀公司回絕掉。

  縱使對方不斷以金錢誘惑,並保證讓他大紅大紫,他仍不為所動。

  要把表演當職業太沉重,偶爾客串走走服裝秀、拍個廣告或是某歌手的音樂錄影帶男主角,他倒是沒問題。

  因為沒有合約在身,所以他能自由來去,不受限制、不被束縛,每天都愉快的像場遊戲。

  自從取得學位回到台灣之後,他就未曾面對鏡頭表現自己,有點「技癢」。

  除此之外,他也想看看昨晚的作戰計畫是否奏效——他們對那個被鬼魂纏身、沾惹穢氣的女主持人,態度是否會有所轉變?

  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對一個之前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客人如此費心?

  他並不迷信,也從不是什麼虔誠的教徒,不過由於他有靈異體質,因此也相信這世上真的有科學無法解釋、分析的事情。

  大概也是這與生俱來的特殊體質,他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和她相遇。

  他認識那麼多女人、接待過不少客人,偏偏就在泰國碰見她,並陸續在不同場合不期而遇,簡直就像蓄意安排似的。

  即便不是自願,但他並不排斥這樣的緣分。

  人與人之間的相識與契合度,本來就充滿玄妙,如果他注定與她有什麼交集,不管他如何閃躲、抗拒,最後勢必徒勞無功。

  他絕對不迷信,也相信命運操之在己,但關於緣分,卻難以掌握。

  他甚至有預感——不管她怎麼存心躲他,也無論他是不是刻意接近她,他們還是會再碰面的。




  鍾芹不敢相信耳朵所聽見的消息,震驚的程度不亞於被放鴿子。「你說……你要跟我們一起出外景?」外景車裡,響起她高分貝的聲音,對著身旁的俊秀男子大喊。

  「小聲……」坐在副駕駛座的組長阿飛轉頭,原本不耐煩的表情,在看見向亞霽之後,立刻扯開嘴角,連說話的語調都改變了。「你就別不好意思了,有男朋友陪在旁邊,一定很有安全感。」

  「嗄?」什麼男朋友?鍾芹的五官全擠在一起。「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不需要人陪。」她說得斬釘截鐵。

  「一大早就在玩親親,大家都看見了,有什麼好隱瞞的?」接腔的是化妝師,毫不客氣的吐嘲。

  整車的人都笑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揶揄著。

  鍾芹癟著嘴,忍不住賞了向亞霽一記白眼,表達她的不滿與氣憤,又因回想起他那出其不意、蜻蜓點水般的吻,血液頓時湧上腦門,粉頰酡紅。

  泛紅的嬌顏,讓她明明是生氣,看起來倒像是在撒嬌,根本起不了任何警告作用。

  向亞霽衝著她咧嘴一笑,不介意她惡顏相向,甚至覺得她氣呼呼的模樣還挺可愛的,像只任性的貓咪。

  鍾芹索性撇開臉,不去看他那張老是干擾她心跳頻率的俊顏,反正她說什麼都不會有人聆聽,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她該習慣的,不是嗎?不應該氣惱、也不應該感到落寞……

  她垂下眼,一股酸楚自鼻腔蔓延開來,沁入心扉。

  在這四季如夏、陽光燦燦的國家,她卻感受不到一丁點熱情,無情的奚落倒是接收了不少。

  她忍不住喟歎出聲。

  與她比肩而坐,向亞霽當然聽見她的歎息,睇著她若有所思的側臉,他高亢愉悅的心情剎那間為之冷卻。

  他的存在,真的令她感到不愉快?!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油然而生,但他並未沉溺太久,很快地將負面的情緒化為動力。

  不知不覺間,他的心思都擺在她身上,他過多的關注對一個相處不到二十四小時、根本談不上交情的女人,早已超乎合理的界線。

  然而,他卻渾然未覺……




  明白自己怎麼反對都無濟於事,鍾芹也不再多費唇舌表達意見,展開第一次有「同伴」的錄影工作。

  今天取材的重點延續昨日的主題,繼續拜訪曾遭受、或正深受蠱術或降頭之苦的人士,以及法師解降的過程。

  昨天的畫面還清晰的印在腦海,正式開始前五分鐘,鍾芹臉色顯得蒼白,不禁興起想逃的念頭。

  「很緊張?」向亞霽從她緊繃的神情瞧出端倪,微揚的嘴角讓人分不清他是落井下石抑或真心關切。

  她別開視線,沒有回答。

  「有我在你身邊,不會有事的。」他充滿自信。「走吧!開始了。」他大致已經瞭解拍攝流程,並且躍躍欲試。

  他牽起她的手,赫然發現大熱天的,她的體溫卻異常冰冷,想必她一定感到非常害怕及恐懼。

  既然如此,又何需硬要勉強自己從事這份工作?她有什麼特別的苦衷嗎?納悶之餘,向亞霽對她又多了一分好奇及憐惜。

  鍾芹想掙脫他的大掌,他反而握得更牢,不願放手。「跟著我。」

  他篤定的口吻及姿態,彷彿具有魔力似的,奇異的消弭了她的不安與惶恐。她低頭看著自己被他包覆在掌心中的手,心海掀起濤天巨浪,翻騰不已。

  跟著我……簡短的三個字,卻深深觸動她僵冷無助的心。

  即使他的溫柔與善意是假象、是偽裝或者另有目的,這一刻她都選擇接受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跟他倒是保持良好的互動,兩人並沒有特別套過話,但訪問時默契卻出奇的好。

  到了鍾芹最抗拒的解降過程,她幾乎整個人躲到他身後,一眼都不敢觀看,讓他獨挑大樑。

  從她抓住他手臂的強烈力道,反映出她最真實的害怕情緒。

  解降師口中唸唸有詞,然後往飽受煎熬的受害者額頭一拍,對方立刻從嘴裡吐出一堆烏漆抹黑、類似蟲子的不明物,十分弔詭。

  目睹這麼駭然的畫面,縱使是擁有靈異體質的向亞霽也瞪大眼睛,大感震撼。

  「鍾芹,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上前採訪!」是外景組長阿飛的怒吼聲。

  向亞霽從驚愕的情緒中抽離,邁開長腿趨前一探究竟。

  失去可以依靠的對象,鍾芹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站不住腳。

  「還在混啊!鍾芹!」阿飛習慣性的對她吼叫。

  她的胃一陣劇烈翻攪,內心再度陷入掙扎。

  最後她的意志力戰勝了恐懼,湊到當事人身邊,準備詢問對方的感覺,但當眼角餘光瞄見地板上的黑色蠕動物時,她再無法抑制住噁心感,嘔了一聲。

  向亞霽連忙回身摟住她的腰,擔心的問:「還撐得住嗎?」

  她沒能開口,直接以行動表示——

  眼前一黑,鍾芹搖搖欲墜的身子冷不防倒進他懷裡,就像第一次在俱樂部見面的情形一樣。

  向亞霽接住她軟綿綿的嬌軀,皺起眉,沒轍的搖了搖頭。

  他真的很懷疑,這女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他不解的情緒中還摻雜了氣憤。

  這麼逞強下去,她的身體遲早會報銷!

  他把她交給工作人員,讓陷入昏迷的她到車裡休息,自己做了收尾的工作。

  他突然覺得,到泰國度假,是不是個錯誤……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30:35
第七章   

  一個月後

  會議室裡,為了下一次的靈異外景,整個空間充斥著嘈雜的聲響,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好不熱鬧。

  唯獨有個人,像尊雕像擺飾般,定在座位上動也不動,只剩下偶爾眨動眼睛如此細微的動作,證明人確實還醒著,只是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

  「那就這麼決定了。」節目製作人拍了拍掌,將近兩個鐘頭的會議宣告拍板定案。

  會議解散後,眾人魚貫的走出會議室,發呆的人才恍然回神,並驚覺討論已經結束,至於決案內容——她一概不知。

  鍾芹敲敲自己的腦袋,皺著俏臉,十分懊惱。

  自從回來後,她就經常不自覺地神遊太虛,反覆回想在泰國發生的點點滴滴,以及那個莫名其妙闖進她心裡的男人……

  那個在男公關俱樂部上班的男人。

  在泰國,她無論去到哪裡都會遇見他,後面兩天,他甚至還跟著大夥一起出外景、入鏡,而她最後也都倒在他懷裡,暈了過去。

  總之,他出現的時間地點,巧合的讓她不只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放了追蹤器之類的,她不想見到他都很難。

  錄影收工後,他總會慷慨解囊請大伙吃飯,大方的程度令人咋舌,彷彿他真的是富家少爺,不把錢放在眼裡。

  但如果不缺錢,他就不必「出賣色相」,當個賺女人錢的男公關了。

  她知道他的用意,無非是想讓她的同事們對她好一點,而確實也收到了效果。兩天下來,大家對她的態度已經有明顯改善。

  但她不明白,他這麼做有什麼好處?若想要從她身上把那些錢連本帶利討回,那他就太高估她的能耐了。

  縱使滿腔疑惑,她還是沒能找機會好好把話問清楚,五天的外景行程就在一陣慌亂之下結束,他們一行人還差點趕不上飛機。

  她不知道那個叫向亞霽的男公關,後來是繼續留在泰國,還是已經回到台灣,因為這一個月以來,她未曾再見過他,也沒有絲毫消息傳進她耳裡。

  好幾次,她都有去「Lion  Heart」一探究竟的衝動,但聽說光最低消費就要上千塊,對於手頭不寬裕的她而言,稱得上是筆龐大的負擔。

  撐著下顎,鍾芹忍不住逸出一聲輕輕的歎息,紆解橫亙在胸口間的煩悶。

  手邊待辦的事情很多,偏偏她就是提振不了精神,對任何事都意興闌珊,腦子裡充塞著的全是那張愛笑的男性臉孔。

  她不曉得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竟對一個才相處幾天的男人念念不忘?!

  她喜歡他嗎?喜歡他什麼?他的外表?還是他帶點霸道的溫柔?或是因為他三番兩次伸出援手的緣故?

  鍾芹左思右想,想到腦袋快爆炸了,就是歸納不出一個所以然。「好煩……」

  「又在歎氣!」在外頭等了一會兒,遲遲沒見到她,小羊索性進來找人,甫進門就看見鍾芹軟趴趴的模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從泰國回來就一直無精打采的樣子。」

  「沒有。」鍾芹嘟囔了聲,猶豫著是否要把在泰國所發生的事告訴好朋友。

  「那幹嘛唉聲歎氣、要死不活的?看了真討厭。」小羊拉了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因為感情夠好,說話也就直來直往。

  不用說也知道一定有什麼事困擾著她,不過小羊並不打算逼問,決意等她主動開口。

  停頓了約莫一分鐘的空檔,鍾芹終於啟齒。「我在泰國遇見那個叫Aki的男公關了。」

  小羊愣了下,沒想到她會跟那個男公關有牽扯。「然後?」

  鍾芹把那幾天重要的發展——包括他們的相遇、她打破花瓶、被放鴿子及錄影昏倒,還有他代付賠償金、設宴款待同事,甚至還一起出外景的種種事跡,都一五一十的告知好友。

  聽完,小羊陷入短暫沉思,然後推出結論。「所以你魂不守舍的原因,是因為他?」

  被道中心事,鍾芹不由得漲紅了臉,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即便她不回答,她的反應已給了最真實的答案。「小芹,你就被那些賠償金和幾次熱心相助收買了?」小羊臉色微變,語氣顯得不高興。

  對方可是在女人堆中打滾的男公關耶!對那種人動情,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既然能夠預見結局,她寧可充當劊子手,強迫好友斬斷才剛萌芽的情意,雖然有些痛苦,總好過深陷後被傷害的打擊。

  她要保護小芹,不要小芹被男人欺騙、玩弄感情。

  「才不是……」鍾芹心虛的反駁。嗯……好吧!那些也是原因之一,但更令她揮之不去的是他和煦的笑容,以及和善溫柔的態度。

  在他身邊,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便會油然而生,讓她變得依賴他。

  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首度覺得自己被異性寵愛、珍視。她雖然也談過幾次戀愛,但從來沒有一任男友給過她這種感覺。

  大概是她當時也抱著可有可無、打發寂寞的心態和對方交往,縱使分手了,也不會難過太久,未曾在心頭留下痕跡。

  千回百轉的思緒在腦中縈繞,鍾芹並不打算再向好友吐露。

  「小芹,千萬別認真。」小羊搭住她的肩,再三叮囑。「你對他只是一時的迷戀,再過一陣子,好感就會消退了。」

  小羊嚴肅的口吻,並沒有對鍾芹發揮警告作用,反讓她更加迷惘。

  「聽到了嗎?」見她眼中流露出猶豫,小羊加重手勁,非向她要個肯定的答覆不可。

  遲疑片刻,鍾芹才從緊澀的喉間擠出微弱的應和聲。「嗯……」

  小羊這才鬆了手,重展笑顏,熱情的挽住她的手。「走吧!一起去吃飯,我請客。」

  「好。」鍾芹被她開心的笑顏感染,露出今天的第一個微笑。

  兩個女孩就這麼手挽著手,姿態親密的離開會議室,外出用餐。

  晚上八點,鍾芹拒絕了其他女同事的邀約,宣稱身體不適,要回家休息。室友小羊本想跟她一起走,卻被她及其他人勸服,改到Pub喝幾杯。

  鍾芹騎著老舊的摩托車,在中途改變了去向,摧緊油門,朝信義計畫區而行。

  半小時之後,她抵達目的地——以尊貴華麗之姿矗立在台北不夜城中的男公關俱樂部——「Lion  Heart」。

  她停好賴以代步的小綿羊,掂掂口袋裡的錢,除了進店的消費費用外,她還準備了用來還債的一小筆金額。

  這樣她就能說服自己,不是因為想見那個叫Aki的男公關才來這種地方。

  鍾芹反覆的做著深呼吸,藉以消除內心龐大的緊張感,趁著自己還沒反悔前,一鼓作氣推開雕花原木門。

  「歡迎光臨。」Doorman聲音抖擻,笑容滿面的迎接客人。「請問小姐一個人嗎?」

  鍾芹點點頭,緊握的手開始冒汗。檢視過證件後,她被領進座位。

  「鍾小姐有指名的人選嗎?」Doorman進行例行的詢問工作。

  抿了抿乾燥的唇,鍾芹小聲地說:「Aki……」

  「您指名Aki是嗎?」Doorman提高音量確認道。

  能被客人指名是很光榮的,因此在有誰被指名時,都會這樣大聲的唱名,被點到越多次的男公關,表示越受歡迎。

  但鍾芹卻感到無比困窘,血液直衝腦門,她垂著頸子,含糊的應了聲。

  「好的,請您稍待片刻。」帥氣的Doorman朝她行了個禮後退開。

  鍾芹緊繃的神經還來不及鬆弛,一抹碩長的身影已來到她面前。

  「小芹?沒想到你會來。」Aki立刻坐到她身邊,情緒高亢。「一個人來?」他拿起剛送來的熱毛巾為她擦手。

  「不用了。」她觸電般的縮回手,連忙往旁邊的空位挪。

  向亞霽不顧她的抗拒,仍舊執起她的皓腕,溫柔的擦拭。「這是我的工作,讓我好好做完。」他溫柔的低語。

  他低柔的嗓音猶如一陣微風,拂過她的心湖,撩起漣漪。她忍不住偷瞄他的側臉,視線最後停留在他微揚的嘴角上。

  就是那抹合宜的弧度,牽動她的心弦,在她心中幽幽的彈奏著思念進行曲,不斷在腦中迴響。

  「想喝點什麼?」向亞霽抬眼問她,發現她正在看他,露出愉悅的笑容。

  鍾芹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膝頭,心怦然不已。「嗯……一定要點酒嗎?」聽說客人消費越多,就能幫指名的男公關增加業績,業績越好,領的錢自然就越多。

  但以她的經濟能力,恐怕沒辦法幫上什麼忙,她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呀!沒有多餘的存款可以揮霍。

  幾千塊已是她所能負荷的極限,無法再多了。

  「當然……不一定。」向亞霽瞅著她泛紅的粉頰,心情比之前更high了。「從白開水到高級洋酒,只要你想喝的都可以點。」

  都可以點……但價錢卻不見得付得起。鍾芹默默在心裡補充。「那……給我一瓶酒精濃度最低的酒。」酒精濃度低,價錢應該也會比較便宜。

  她不喜歡酒,可是總不可能點一瓶鮮奶吧……

  「一瓶?」他挑眉,好奇的盯著她。「心情不好?」

  鍾芹搖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

  如願見到他,她的心情十分雀躍,卻又籠罩著淡淡的失落感。

  「嗯?這樣是好還不好?」向亞霽皺起眉,摸不著頭緒。

  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的事,她要怎麼答覆他?

  睇著她的愁容,向亞霽不禁想探究她不開心的原因。

  結束休假,自泰國返台後,他就忙著為自己投資的連鎖高級日式料理亭做統籌的工作,晚上又要到俱樂部露臉,休息時間少得可憐。

  他一直想排個時間到電視台探探她的情況,沒想到一轉眼,一個月已經過去,他卻還是閒不下來。

  對她的惦念並不特別濃烈、也不絕對,只是偶爾腦袋淨空時,她的各種表情會不經意閃過他的腦際,勾起在泰國的種種回憶。

  當下,想見她一面的衝動便會油然而生,不過那常常已是三更半夜,再怎麼想看看她,他也只能打消念頭。

  所以一聽到她來,並且指名點他時,他真的很訝異,顧不得還在招待老主顧,馬上離席來見她。

  「有人欺負你?」向亞霽沒忘記她有一群很不怎樣的同事。「還是又出外景,遇到不乾淨的東西?」她不說話,所以他只能猜測。

  「Aki,人家等你好久了!」驀地,某桌一名打扮高貴的女人站起身,嚷嚷的語氣明顯透著不悅。

  他露出一記苦笑,輕輕拍拍鍾芹的頭,柔聲交代:「先坐一下,我馬上來。」

  「不必了!」鍾芹在他離開前倉促喊道。「我……我只是來還你錢的。」她從口袋裡拿出準備好的一萬塊,放在桌上。

  她清楚的意識到他的身份,他的溫柔並不專屬她一人,只要願意,誰付了錢都能享有,而她卻傻得迷失在這樣的假象中。

  就算她捨得花錢買他的陪伴,也是很短暫很短暫,畢竟她不若那些全身珠光寶氣、出入有名車接送的千金小姐或名門貴婦,擁有揮霍不盡的金錢,可以佔用他更多的時間。

  像她這麼小家子氣的客人,他一定沒放在眼裡,更不可能放在心上。

  喜歡他又如何?她什麼都給不了他,連最基本的支持都辦不到!

  鍾芹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可悲,喜歡一個人讓她變得患得患失。

  向亞霽瞥了鈔票一眼,接著將視線調回她臉色欠佳的嬌顏,驚見她眼中閃著淚光。

  感受到他凝視的目光,鍾芹壓抑著狂亂的心跳,盡量以冷淡的口氣說道:「我手邊沒有太多錢,只能每個月分期付款。」

  她分配計算過,每個月多支出一萬元雖然很吃緊,但只要省吃儉用,勉強還可以過得去。

  說完,她便急匆匆的跑開。

  向亞霽伸手想拉住她,卻只抓到一把空氣。「那笨蛋……」他被她的態度搞糊塗了,一方面,又覺得她反應不太尋常。

  「Aki!快點過來陪人家嘛!」女人大發嬌瞠,就是故意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對他情有獨鍾。

  她每天都會來捧場,並且帶了好幾個女性朋友助陣,光一晚的開瓶費至少都十幾萬,最高紀錄是一晚消費三十萬,可說是幫他做了不少業績。

  因為自覺貢獻良多,她便把他當做所有物般佔有。

  對於她的自以為是與種種要求,向亞霽一向都好脾氣的盡量滿足,平常像這種情形他都會馬上過去安撫她的情緒,把客人哄得服服貼貼的。

  不過,現在他沒那個心思做那種事。

  向亞霽收起桌面上的紙鈔,逕自出了門。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幾名在場、同為太子幫的好友們吃了一驚。

  「那傢伙搞什麼鬼……」駱英翔嘀咕著。

  他很清楚向亞霽那傢伙常會做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異想天開的事,不過在工作方面,他倒挺守規矩的,不曾做出太誇張的事情來。

  把主要的大顧客拋下不管,這還是第一次。

  一旁的馬蒼潤撇唇,說著風涼話。「那個笨蛋,當然是去追女人啊!」

  那傢伙的優點是溫柔,尤其是對女人,缺點則是溫柔過了頭,特別是對女人。

  「又留爛攤子給我們收拾。」駱英翔搖頭苦笑,帥氣的臉上並沒有絲毫不高興的痕跡,並且從語氣中可以得知,他們已經很習慣替向亞霽善後。

  「隨他去吧!」馬蒼潤淡然一笑,繼而調頭走向那名頭號向亞霽粉絲,代替好友安撫對方的憤怒,駱英翔也隨後加入。

  他們七個人平常玩笑開得凶、惡作劇也少不了,不過一旦需要挺身相助,誰也不會遲疑。

  感情好,不是一句口號,說說就算。他們之間不需言語的默契,是日積月累的相處培養而來的。

  他們都為擁有一群摯友而深深自豪。




  當向亞霽追出店門時,已不見鍾芹的身影。

  思忖片刻,他繞到後門回到個人休息室,取走鑰匙後旋即來到停車場,駕著愛車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找到她後要說什麼,但思及她眼中閃爍的淚水,他就不放心任由她一個人難過。

  雖然她的喜怒哀樂總是忠實的表現在臉上,卻偏偏倔強得不讓人觸碰她的內心深處,瞭解她的想法。

  他不是什麼心靈導師,也不會說什麼動聽的話,但他知道,心情不好時身旁有人陪伴,會比較不那麼孤單;傷心、不愉快若有人分擔,就會減半。

  還有,她說是來還債才來,而不是因為想見他才來找他,這也讓他很介意。

  她第一次到店裡、在他懷中昏倒後,是他送她和她朋友回家的,她的住處他還記得。

  駛進一條不算寬敞的巷弄後,向亞霽在一棟年代己久的五層樓公寓前下車。

  找了半天,他還是沒發現對講機,索性直接上到五樓,憑著印象按了其中一戶的電鈴。

  不到半分鐘,門被從裡頭開啟,雙方照面後都愣了一下。

  「你是Lion  Heart的男公關?!」應門的是鍾芹的室友小羊,見到來者,她非常訝異。

  向亞霽也認出她來。「你好。」

  「有事嗎?」小羊萬分狐疑,態度並不熱絡,甚至有些冷淡及敵意。

  「小芹回來了嗎?」他客氣的問。

  「你找她什麼事?」小羊的語氣近乎質問。

  「她有東西忘了帶走。」他指的是鍾芹留下的鈔票。

  小羊一聽,變了臉色,不自覺的提高音調。「她去找你?」小芹居然騙了她?小羊有說不出的震驚。

  她因為擔心小芹的狀況,所以找了借口從聚會中脫身,回到家後發現燈沒亮,還以為她只是出門買東西,沒想到她竟然不聽勸告,跑去找男公關?!

  向亞霽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有空我會去公司找她。」留下口信後,他便轉身離去。

  小羊忿忿的甩上門,坐在客廳生著悶氣。

  半小時後,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鍾芹發現燈是亮著的,頗為意外,看到好友板著臉坐在沙發上,她更是驚訝。「小羊……怎麼、這麼早回來?」她顯得心虛。

  「你去哪裡了?怎麼現在才到家?」小羊不答反問,存心試探。

  「我……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去看醫生。」鍾芹對她撒了謊。

  「是嗎?那好點沒?」小羊沒拆穿她的謊言。

  「好多了。」鍾芹低著頭,不敢直視好友的眼睛。她向來沒有說謊的天分,是真是假很容易被一眼看穿。

  小羊壓下胸口間的怒火,說道:「那就早點休息。」

  彷彿獲得特赦令般,鍾芹迅速回到房間,落上了門鎖,坐在床沿,任黑暗將她包圍。

  每當心情低落,她總習慣把自己置身於漆黑之中,用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的身軀,給自己—點溫暖。

  她閉上眼,決定從明天開始努力遺忘,不再想念——

  然而房門外,小羊秀麗的臉龐顯得深沉。

  不知不覺間,她對鍾芹的關懷,已從投契的友情,逐漸變了質……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3-9-6 00:31:03
第八章  

  距離獨自去「Lion  Heart」男公關俱樂部,已是半個月前的事,鍾芹每天都竭盡所能的讓自己忙祿,儘管如此,她的心口卻像被巨石壓著,沉重得喘不過氣來。

  她坐在電腦前,瀏覽觀眾的留言及對節目的感想、意見。自從播出在泰國所做的蠱術與降頭專題後,節目受到廣大迴響,網站經常是擠爆狀態。

  <今晚嚇嚇叫>節目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相當振奮,而下集預告一播出,就立即有觀眾上網留言,詢問那名外景男主持人是誰?

  類似的問題不斷出現,幾乎灌爆留言版及討論區,大有沒得到答案絕不罷休的態勢。

  和自己約定好要遺忘的人,偏偏被眾多留言反覆提及,想念與喜愛的心情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就要滅頂。

  「又在發呆。」小羊端著兩杯咖啡來到她身邊,將其中一杯遞給她,若無其事的問道:「還在想那個男公關?」

  這陣子,小羊一直在觀察鍾芹的一舉一動,發現她經常恍神,神情鬱鬱寡歡,顯然還對那個男公關難以忘懷。

  鍾芹不聽勸告,甚至還說謊欺騙她,這幾天也對她冷淡至極,前前後後跟她說不到十句話,不像以前什麼事都會告訴她。

  她們之間的感情,竟比不上一個才相處五天的男人?!這著實令她無法忍受!

  小羊沒有溫度的眼神,居高臨下的看著鍾芹。

  驀地,一名女職員對著電腦驚呼出聲,引起大家的注意。

  「怎麼了?」幾個人紛紛圍到那名發出聲音的女職員旁一探究竟。

  「那個在泰國跟小芹主持的外景帥哥……居然是牛郎?」被其他同事包圍的女職員,指著剛收到的E-mail裡,滿臉笑容替女人擦手、斟酒的俊美臉孔,提高分貝的嚷嚷。

  聞言,大家把臉湊近螢幕,想看得更清楚。

  Mail中夾帶了一系列的照片——建築物的外觀與店名、內部擺設裝潢,還有幾名長相出色、衣著又極有品味的年輕男子,跟女人談笑風生的畫面。

  圖片很清晰,讓人一目瞭然,相當具說服力。

  「『Lion  Heart』的牛郎……」

  即使沒去過的人,也一定聽過這家俱樂部的盛名。

  圍觀的人互看一眼,然後露出鄙夷的笑容。

  節目部的人都已聽說,那個外景臨時男主持是鍾芹的男朋友,出手十分闊綽,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消息一傳出來,羨煞了在場所有的女性員工,每個人都追問她跟對方的相識過程,彷彿也打算如法炮製一番。

  鍾芹當然沒能供出實情,只是支吾其詞、含混帶過。

  原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有個當牛郎的男朋友,當然羞於啟齒。

  話傳到同一辦公室的鍾芹耳中,使她全身僵硬,似乎連血液也為之凝固。她低著頭,沒勇氣抬頭看他們的表情,也因此錯過了一旁小羊深沉的眼神,及唇邊幾不可察的冷笑。

  「小芹,你還好吧?」小羊的笑容很快隱沒,擔心的問。

  「嗯。」鍾芹微弱的應道。

  她現下心頭一團亂,分不清胸口的悶痛感是為了自己成為話題,抑或是為了他們貶低男公關的字眼太不堪入耳。

  「搞半天,全是一場騙局。」故意提高音量、語氣充滿譏笑的,是節目部某一綜藝節目的助理主持人小艾,因為攀上了製作人,所以曝光機率大為增加。

  小艾愛慕虛榮的個性,在聽到鍾芹結交了一個帥又多金的男朋友後,一直是又妒又羨,心裡十分不平衡。

  沒想到,對方只是個專騙女人金錢、玩弄女人感情的牛郎,根本不是什麼富家少爺!

  越想,她越覺得好笑又痛快。

  「為了吸引人注意,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心機真重!」小艾毫不避諱的說出想法,有種反敗為勝的暢快。

  「八婆,你在胡說什麼!」小羊開口反駁,態度很沖。

  小艾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找個牛郎充當男朋友,只是想掩飾性向吧?」誰都知道,鍾芹和小羊兩人感情很好,不但住在一起,做什麼都常常膩在一塊,怎麼看怎麼怪!

  聞言,小羊陡然一震,沒有澄清,也不打算澄清,反而故作無知的問道:「掩飾什麼性向?!你把話說清楚。」她心中充滿期待。

  「我看,你們兩個根本是『蕾絲邊』!」小艾的口吻充滿不屑及藐視的意味。

  聽見好友被抹黑,鍾芹再無法保持沉默,終於出聲捍衛。「你不要把小羊拖下水!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跟小羊是感情堅固深厚的好友、知己,情比姐妹深,怎麼能把她們的友好解讀為那樣的關係?!實在太荒謬可笑了。

  小羊因她的鄭重否認而垮下臉,頓時覺得自己被否定、拒絕,情感上受到了傷害——

  是!她喜歡鍾芹,從一開始的友情,漸漸地變質為近乎狂熱的佔有慾。不管是鍾芹的軟弱無助與故作堅強,或嘴硬心軟的個性,都是吸引她的原因。

  她以為,唯有自己才知道鍾芹鮮為人知的一面,那是她獨有的。

  誰知道,竟然殺出個程咬金,跟她搶起鍾芹!更不可原諒的是,鍾芹竟然也愛上對方,瞞著她偷偷去見那個男人,還撒謊騙她,也不再找她吐露心事,跟她越來越疏遠……

  她等了鍾芹那麼長的時間,小芹卻絲毫沒有要向她坦白的意思,妒意與怒氣頓時一湧而上。

  於是,前一晚她去了一趟「Lion  Heart」,當她要求拍下那個叫Aki的男公關照片時,他竟然慨然允諾,大方供她拍了照。

  真不曉得他是少根筋還是沒大腦,但也因此讓她得到了最有力的證據。

  剛剛她利用電腦,以匿名的方式把爆料的mail傳給整個電視台的電腦,想必大家都已經看到了。

  只要鍾芹遭到大家的冷嘲熱諷、閒言冷語,勢必就會退縮,如此一來,小芹又是專屬她一個人的了。

  說什麼,她都不可能再讓鍾芹繼續對那個男公關投注感情,那種專門講些花言巧語討女人歡心的男人,根本沒一個有真心。

  輕易相信他們的甜言蜜語,最終只會落得人財兩失,一無所有。

  而小羊也深信,鍾芹對她有一定程度的依賴與喜愛,她能感覺得到!

  可是,當她聽到鍾芹不假思索的否認後,僅存的理智像根斷掉的弦,再無法拼回原狀,從中作梗的意念更加堅定。

  「就算我們是蕾絲邊,跟你這出賣身體倒貼男人的八婆有什麼關係?」小羊的說法似是而非,反而更引人想入非非。

  小艾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惡狠狠的瞪住她和鍾芹。今天受到的羞辱,她一定會奉還,絕不會讓她們稱心如意。

  哼!她可是有個有力的靠山,她的男朋友是鼎鼎有名的節目製作人,而且非常寵愛她,只要她開口要求,沒什麼要不到的。

  更何況只是兩個不重要又沒半點用處的小角色,少了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小艾在心裡盤算著,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她們兩個被掃地出門的畫面,一定非常大快人心。「你們也沒高尚到哪去!兩個女人……光想就噁心!」她露出一副快吐的樣子。

  「八婆!」小羊怒罵一聲,惱羞成怒的推了她一把。

  小艾也不甘示弱的反擊,兩個女人一言不合的拳打腳踢起來。

  鍾芹先是一愣,接著擠進兩人中間,試圖終止這場女人的戰爭。「小羊,不要這樣……」

  其他人不知是嚇著了還是抱著看戲的心態,居然沒人加入勸架行列。

  鍾芹充當和事佬未成,反遭到池魚之殃,一不小心被撂倒在地,後腦勺撞上木質置物櫃角。

  由於衝撞力不小,她只感到劇烈暈眩,卻沒有疼痛感。直到感覺到一股黏稠的液體沿著後頸淌下,她伸手一摸,手竟沾滿了鮮血。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彷彿一場默劇。

  鍾芹怔怔的盯著被血染紅的手,腦中一片空白。

  向亞霽在進入辦公室前,就聽到激烈的爭吵,隱約中還聽見熟悉的女性嗓音,以十分焦急的口氣大喊著。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他心頭,他下意識的加大步伐踏進辦公室,環顧過整個空間,最後才發現滿手是血的鍾芹。

  他蹙起眉,立即步向她身邊檢視她的傷口,找到出血源後,他掏出熨燙得平整的名牌手帕壓住傷口止血。

  小羊率先認出他,心中興起濃烈的嫌惡感,她趨前奮力撥開他的大掌,就像在揮趕什麼臭蟲一樣。「你不要碰她!」

  都是他!都是他害的!他是罪魁禍首!小羊幾乎要情緒失控的大吼。

  剛剛一起湊熱鬧的圍觀者,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就是mail裡成為他們取笑對象的男主角、那個冒充富家少爺的牛郎,但卻在本人現身後,深深被他不凡的氣質震撼住,全都看傻了眼。

  尤其是小艾,她剛剛嘲笑得最惡毒,卻在親眼目睹向亞霽年輕出色的長相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是狠狠賞了自己一巴掌。

  訝異的情緒過後,小艾感到心有不甘——

  從他的反應看起來,他很在乎鍾芹。

  能被那麼帥的男人關心,就算對方是個牛郎,也足以羨煞旁人。

  如果花錢就能買到那麼俊美又氣宇非凡的男人疼愛她,那麼她也會去做,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小艾咬著唇,暗暗下了決定。

  她一定要找個比鍾芹選的那個牛郎還要帥、還要溫柔體貼的男人……

  向亞霽感受到小羊的敵意,定睛看了她一眼,隨即憶起這以命令的口氣跟他說話的女人,昨晚曾到過店裡。

  每晚接待的客人不少,不過想要拍他照片的人倒是少之又少,因此他對她還有些印象。他也記得她是鍾芹的室友,但態度並不友善。

  而其他人盯著他瞧的目光也很古怪,原因他並不知悉,現下也無暇探究。「她出血情況很嚴重,必須止血,並且馬上送醫。」向亞霽斷然道,又重新用帕巾壓回鍾芹的後腦傷處。

  「我知道,不用你雞婆!」小羊板著臉,沒好氣的回嘴。

  「知道?我只看到你們在發呆。」他繃著俊臉,僵冷的語氣,與平常溫和的模樣大相逕庭。

  他不清楚事態經過,眾人又為了何事而起爭執,只是當他看見兩眼空洞、盯著自己滿手鮮血的鍾芹,就再無法保持冷靜以及一貫的從容。

  那低沉的男性嗓音緩緩鑽進耳裡,卻莫名驚動鍾芹已然麻木的神經,她抬眼望著他,沒來由的感到安心。

  有那麼一瞬間,鍾芹以為他的出現,僅是她的幻覺而非真實。暈眩感猶然持續著,讓她分辨不清他臉上的擔憂是否也只是她貪婪的錯覺……

  「我送你去醫院。」向亞霽扶起她,大手仍沒離開她的傷口,意外發現她的體重很輕,太輕了……這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由於出血狀況嚴重,手帕很快被浸透,他的胸口悶悶的,是氣憤也是心疼。

  他扣住她的腰,讓她靠著他的身體,充當她的重心。

  見向亞霽跟鍾芹如此貼近,小羊妒意橫生,一心想推開他,不讓他們有任何接觸的機會。她沒辦法忍受!

  向亞霽不為所動,依然踩著沉穩的步伐往前走。

  「不准你靠近她!」小羊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小羊的舉動不單是嫉妒使然,另一方面也基於保護的心態,不想讓他有可趁之機,藉此博取鍾芹的信賴,進而欺騙她的感情與金錢。

  「她需要處理傷口!」向亞霽微沉的音量不大,卻很具威嚴。他渾身散發出的強烈氣勢與魄力,令人難以忽視,在場的人都為之屏息。

  「我會送她去,不必你多管閒事。」小羊動手想搶回鍾芹,卻驚覺好友往他懷裡偎得更緊,眷戀著不肯離開。

  這讓小羊大受打擊,表情顯得更陰沉,這一刻,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鍾芹瞥見她的模樣,突然覺得可怕。小羊……好像變成她不認識的陌生人……

  向亞霽神情冷肅,動怒質問道:「你送我送,有什麼分別?!」

  「不要用你碰過那麼多女人的髒手碰她!」小羊氣急敗壞的大喊。她當然也捕捉到鍾芹畏懼自己的眼神,於是更怒不可遏。

  當初她對鍾芹尚未有特殊感情,又一時好奇貪鮮,才會跟同事一起去男公關俱樂部。

  那時氣氛使然,她對週遭的一切感到入迷,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他送她們回家。

  因為她比誰都瞭解,以鍾芹的個性,絕不可能再涉足那樣的場所,只要不去,自然也就沒有交集。

  發現自己對鍾芹的異樣情愫,是在去過男公關俱樂部後,鍾芹持續高燒不退的那幾天。看著她病弱的模樣,小羊感到無比心疼及不捨,興起想照顧她的念頭。

  那時候,如果她堅決反對讓小芹去泰國,也許就不會演變至此。

  向亞霽並不介意小羊惡劣的態度與強烈的措詞,不過卻對她一再拖延鍾芹就醫時間而深感不耐。

  「把小芹還給我!」小羊不死心的伸長手臂,企圖搶奪。

  他俐落地側開身子,避掉她的觸碰,加大步伐,疾步朝電梯而去。

  小羊腳步踉蹌,差了兩步,被隔絕在電梯門外,只能對著緊閉的門扉生氣。

  她不會讓步的!絕不!




  「還好嗎?聽不聽得見我說話?」電梯裡,向亞霽低頭詢問懷裡的小女人。

  鍾芹枕在他結實溫暖的胸膛上,感受著他穩健有力的心跳,漂泊無依的心彷彿找到了停靠的港灣,紊亂的心緒逐漸趨於平靜。

  換作平常,她一定不可能這樣毫無顧忌的靠著他,可是,現下她只想遠離剛才混亂的場面,因為她也好想他……

  想得心口發痛。

  越是想遺忘,表示自己對他的在意越深刻。思念沒有隨著時間而淡去,反而益加磨人。

  而他竟又在她發生意外的時候出現引這樣的巧合,讓她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奇異感受——

  他就像個超人一樣,總在她危難之際出手搭救。

  她當然不會再認為他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只是一連串的湊巧,讓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好像他們之間有著一種驚人的默契。

  「再忍一忍,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他的手一直沒有離開她後腦的傷處,血已經滲透手帕,沾上他的掌心,足見傷口頗深。

  「嗯……謝謝……」她並沒有感覺到多大的痛楚,心口暖暖的卻又微微揪痛。

  他淡淡的應了聲,算是接受她的道謝。停頓了下,他開口問:「發生什麼事,你們剛剛在吵架?」

  鍾芹攢緊眉心,無從啟齒。

  她該怎麼告訴他,剛才那一場衝突,全因他而起……

  一旦說出口,等於坦承她對他的心意,而她還沒做好得知答案的心理準備。

  向亞霽沒有強迫她回答,轉了另一個話題。「剛剛那個女孩,是你室友吧?」

  「嗯。」

  「她似乎很討厭我。」雖然用的是「似乎」,但他的語氣卻很肯定。

  她抿唇,一樣沒能告訴他原因。

  「她昨……」

  叮!電梯發出清亮的聲響,提醒乘客已抵達欲往的樓層。

  他本來想對她說,她的室友昨晚到過俱樂部點了他的台一事,卻被鈴聲打斷。

  他不再開口,當務之急是送她到醫院接受傷口的縫合與包紮,其他的以後還有機會說。

  向亞霽因為要開車,所以要鍾芹自己先壓住傷口,暫且緩一緩出血的情況。

  鍾芹閉上眼睛,腦中驀地閃過一道消極的念頭——

  如果,要她遇到突發狀況,才能換來他的出現,那麼,她願意……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9 02:4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