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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卉]花心總經理(豪門太子幫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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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5:05 |倒序瀏覽
花心總經理(豪門太子幫之五) 作者:辛卉

天真單純的黎湛優沒想到,好友送她的二十歲成人禮,
竟是知名男公關俱樂部一日游?!
當她見到店內紅牌時,那優雅俊美男子眼中的冷漠,
莫名的吸引了她,他不經意的溫柔更深深擄獲她的心,
使她義無反顧愛上他。
本以為互訴衷情後兩人可以甜蜜相守,誰知他竟突然消失?
難道他真如別人說的那樣,只是逢場作戲跟她玩玩而已?!

加入男公關俱樂部,只是歐陽智打發時間的玩樂,
眼前這個老是忘東忘西的小迷糊,竟奇異的引起他注意。
她的單純嬌柔融化他冷漠堅硬的心,讓他不自覺卸下面具,
然而身為跨國企業的接班人,他自知終究無法為她停留……
但為何當真要和她分手時,向來果決的他竟遲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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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5:35
第一章   

  最期待的日子終於來臨。

  黎湛優站在穿衣鏡前,反覆審視自己的衣著與妝容,心情無比雀躍。

  再過半小時,就是她滿二十歲的生日,她親愛的大學好友們待會就要開車來接她,前往預約好的店為她慶生。

  敲門聲響起,繼而傳來一道溫柔慈藹的婦人嗓音。「小優,於潔她們來囉!」

  「嗯!我知道了,謝謝媽。」黎湛優愉快的回應,對著鏡子再打量一眼,滿意一笑,拎起包包,踩著輕盈的步伐打開房門,挽著母親一同下樓。

  「玩得開心點喔!」黎媽媽語氣十分寵溺。

  「伯母,你放心,我們絕對會讓小優有個難忘的二十歲生日。」於潔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

  「小優就麻煩你們多費心了。」黎媽媽叮嚀著。

  「安啦!」於潔豪邁爽快的允諾。

  黎媽媽被她逗笑了,黎湛優也跟著開心的笑了起來。

  「生日快樂。」黎媽媽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禮物,交到寶貝女兒手中。

  「吼喲!媽,生日可是母難日耶!」黎湛優噘起水嫩的唇,糾正道。「所以應該是我要謝謝媽媽把我生下來,辛苦你了。」語畢,她在母親的臉頰獻上一記吻。

  「好了好了,都二十歲了還在撒嬌,有夠噁心。」於潔故意糗道,事實上打從心底欣羨她們母女倆深厚的感情。

  湛優拆開禮物,那是一對小巧雅致的心型鑽石耳環,低調卻搶眼。「哇!好漂亮。」她打從心底讚歎,由衷地喜愛。「媽咪,謝謝你!我好喜歡好喜歡。」

  「喜歡就好。」黎媽媽溫柔的看著她。「我還怕我年紀大了,挑的東西年輕人不中意。」

  「才不會呢!」湛優立刻反駁,認真道:「就算媽咪送我一把泥土,我都會樂於收下的。」

  就算媽咪送她的東西有多不值錢,她都會視如珍寶,小心翼翼的收藏。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黎媽媽喜上眉梢,眼中卻泛著感動的淚光。

  湛優揚起甜美的笑容,愛嬌道:「請媽咪幫我戴上吧!」

  黎媽媽很快地為她戴好耳環,催促著:「快去吧!別讓大家等太久。」

  向母親道過再見,湛優懷著快樂的心情出門。

  為了她的生日,好友們出動了兩台車,一行八人,也表示她的好人緣。

  沿途,湛優和好友們有說有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雖然她父親在她小時候就過世了,不過,她有愛她的媽媽、疼她的爺爺奶奶、寵她的外公外婆,以及一大票好朋友,她真的非常滿足且珍惜。

  「小潔,你們真的在『Lion  Heart』預約了位子嗎?」湛優懷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確認道。

  「壽星最大,我哪敢騙你。」於潔用討好的語氣說著。「我已經算好,從你家出發到那裡,剛好過十二點,你也滿二十歲了,剛好可以進場。」

  「太棒了!」湛優發出歡呼。「我一直希望有機會能去見識見識。」

  自從閱讀過Lion  Heart男公關俱樂部的相關報導後,她的腦中就充滿美好的想像,嚮往不已。

  如今,就要成真了,教她怎能不激動。

  「還有多久會到?」她拉著好友的手追問。

  「瞧你急的咧!」於潔取笑道。「差不多再五分鐘就到了。」

  其實她並不是很想帶她去,她太單純,怕她會將男公關不得不的溫柔與甜言蜜語當作真心,繼而也動了情。

  她的不安其來有自……

  湛優紅著臉小聲的補充。「人家很期待嘛!」

  看著她閃耀著夢幻光芒的眼神,於潔的擔心更深,遂試著改變她的心意,改到其他地方慶生。「小優,我們去唱KTV吧?我可以找幾個大帥哥助陣。」

  「咦?我不要。」湛優不假思索的否決掉好友的臨時提議。「我等這天等好久了,KTV什麼時候都可以去唱呀!」滿二十歲的第一天,她想讓自己過得特別點。

  「那種地方太複雜了,不適合你。」於潔低喃道,不過也清楚現在說什麼也動搖不了她的決心。

  算了……也許是她太多疑了。

  小優並不是她,不會那麼剛好犯下她以前犯過的錯。

  這麼想,於潔心裡才舒坦些。

  撇開這層顧慮不談,她自己也對Lion  Heart充滿好奇。

  她著迷於報導中陳述的種種美好與奢華,想親眼看看紅透半邊天的Lion  Heart是名符其實,或者言過其實。

  


  不到五分鐘,兩台車在俱樂部華美氣派的建築物前停下來,八名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們一看到帥氣挺拔的Doorman朝她們而來,忍不住低聲尖叫。

  Doorman為她們打開車門,並以手臂護住門頂,保護她們的頭部,讓客人覺得自己備受珍視。

  「歡迎光臨。」門侍合宜的笑容、溫和輕快的語調,令人如沐春風般舒服。

  女孩們盯著帥哥瞧,心花怒放、喜形於色,唯獨於潔還算維持住理智。

  早聽聞Lion  Heart全是迷人的帥哥,看來可信度極高。

  Doorman領著一票女孩入內,紅金黑的設計基調所營造出的高級奢華,空氣中飄散著怡人的淡雅芳香,寬敞的空間裡裝潢擺置了許多美麗的藝術品,且出乎意料的,裡頭沒有預期中紛亂嘈雜。

  高格調的氛圍,讓人誤以為闖進了歐洲國家的藝廊,感官上獲得前所未有的刺激與享受。

  一群二十出頭的平凡女孩們,彷彿遊歷夢境的愛麗絲,處處充滿驚奇,既興奮又緊張。

  湛優出示證件,有些擔心自己沒辦法通過,心中難免忐忑——

  不過,時間已過午夜十二點,她確實已滿二十歲,自然沒遭到刁難。

  侍者將證件還給她的同時,露出殺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獻上誠摯的祝福。「黎小姐,祝您有個愉快美好的夜晚,生日快樂。」

  湛優驚喜的致謝。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棒得不得了。

  入座後,侍者不厭其煩的詢問著,整晚下來不知要重複幾遍的制式問題。「請問各位小姐們,是否有指名人選?」

  女孩們搖搖頭。「我們第一次來……」

  她們抱著朝聖的心態而來,觸目所及,都令她們目眩神迷。

  於是侍者建議她們以抽籤的方式決定,獲得女孩們的同意後,捧來一隻古董檀木箱,請她們從中挑一顆刻有男公關英文名的水晶球。

  「James、Leon、Richard、Terry、William、Clark、Ben。」侍者一一讀出六位女孩選中的男公關。

  於潔在箱子裡翻攪了好一會,直到滿意才撈出剔透小球。「Solomon?!」所羅門……王?她皺起秀眉,腦海中浮現各種可能的長相,隨後又連忙壓下心中那份不該有的綺麗想像。

  「感覺好特別。」壽星黎湛優覺得有趣極了。「換我。」她也慎重其事的經過一番挑選,然後迅速取出水晶圓球。「Owen。」她自行宣佈人選。

  嗯……名字聽起來滿普通的,會是怎樣的人呢?湛優心怦怦地跳。

  男侍收回檀木箱,請她們稍待片刻之後離開,幾名服務生立即送上氣泡水和毛巾,東西一放好,另一批外表出眾、品味卓越的俊男帥哥緊接著出現。

  一張張俊帥的男性臉孔,令女孩們目不暇給,眼界大開,每個人眼睛都呈愛心狀,全身飄飄然。

  「天哪!這不是真的……」湛優緊握雙手,捂著小嘴低呼。

  眼前一列排開的帥哥陣仗,耀眼的幾乎讓她睜不開眼。

  「各位美女晚安。」男公關們異口同聲的向客人問候,不同的好看臉孔皆掛著最閃亮、最炫惑人心的笑容。

  唯獨站在最右邊的年輕男子表情有些懶洋洋、漫不經心。

  由於他剛好就站在正前方,湛優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男子有一副娃娃臉,半垂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好像隨時都會睡著的樣子。

  打過招呼,男公關各自入席。

  沒想到,那名睡臉惺忪的男公關剛好就是她挑中的Owen。

  「你好。」Owen對她點頭示意,沒有其他討好的華麗言詞,相較於同桌男公關的熱情與主動,他中規中矩的態度顯得冷淡。

  湛優暗自覺得簽運欠佳,高昂的情緒略微下降。

  不過,當Owen冷不防握住她的手腕,抽起熱毛巾準備為她擦手,卻嚇了她一大跳。

  黎湛優整個人稍稍彈了起來,杏眼圓睜的瞪住他,受驚的表情似在指控他的無禮。

  接收到她防備的眼光,Owen慢條斯理的解釋道:「呃……這是例行公事,沒別的意思。」

  湛優粉頰的紅潮未褪,自覺反應過度,尷尬的道歉。

  「沒關係。」Owen絲毫不以為意,繼續擦拭她白皙的雙手,動作並不若其他男公關細膩溫柔。「想喝點什麼?」他的口氣很平常,像在問熟識的朋友。

  湛優盯著他的側臉,心底升起淡淡的失望。

  並非他長得不夠帥,只是他不是她喜歡的那種又帥又酷的類型,再者他的服務態度也不太好,和她預期中的相差甚遠。

  以為她沒聽見,Owen又以同樣的口吻重複一遍。「請問,你想喝點什麼?」

  「可以不點酒嗎?」湛優懵懂的問。

  「當然,客人想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Owen的回答很官腔。

  這是他老姐的「叮嚀」——要他沒事別老是話不驚人死不休,於是擬了一套官方說法給他。

  這樣也好,他也省得想一大堆不一樣的台詞,太費腦力。

  「噢……」湛優無趣的應了聲。「那我要一杯果汁。」因為身體不好的關係,所以她從不碰酒精類的飲料。

  Owen對她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吩咐服務生。

  幾分鐘後,服務生端來由調酒師特別調製的新鮮蔬果汁。「請慢用。」

  「這個真的是果汁嗎?」她小心確認,漸層的美麗色澤及杯緣可愛的裝飾品,看起來和雞尾酒無異。

  「應該是。」Owen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說了等於沒說。

  吧檯負責飲料的傢伙花樣一籮筐,他也沒能每種飲料都嘗試過,也只能這麼回答。

  湛優癟著小嘴,心裡對他的敷衍頗有微詞。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兩人只簡短的交談了幾句,因為就算她想多聊,他的話也不多。

  直到Owen開口要暫時離位,湛優反而鬆了一口氣,加入了大伙的聊天陣容,歡樂的氣氛讓她的心情止跌回升,享受當壽星著被眾人簇擁、祝福的感覺。

  


  撐著無力的身軀回到休息室,Owen洗了把臉,提振一下萎靡的精神。

  他清楚拋下客人躲回休息室的行為很不應該,不過,他實在坐不住,也無法勉強自己再擠出笑容——

  今天一早起床,他就昏沉沉的,大概是感冒了,中午吞了一顆藥,似乎沒什麼效果,頭痛到快爆炸。

  Owen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找到止痛藥,他費力扭開礦泉水瓶蓋,和著藥丸咕嚕飲下。

  他設定好手機的鬧鐘,打算假寐個十分鐘,等頭痛症狀緩和一點再重返工作崗位,豈料一躺進舒適柔軟的沙發、閉上眼睛不到一分鐘,他便沉沉的睡著……

  「阿智……醒一醒。」

  「唔……好吵。」耳邊持續不輟的噪音,吵得沙發上熟睡的年輕男子不耐的咕噥。

  居然嫌她吵?這傢伙活得不耐煩了啦!

  「歐、陽、智!你這頭懶豬,馬上給我起來!」歐陽純提高嗓門、加重語調,對準他的耳朵,沒好氣的嚷嚷。

  「嚇!」睡夢中的男子幾乎是從沙發上彈坐起身,腦袋尚未恢復運轉,只覺得耳朵被高分貝的音量震得隱隱作痛。

  歐陽純冷冷瞪住他猶然未醒的睡臉,不太高興的質問:「為什麼丟著客人躲在這裡睡大頭覺?!」

  她不因他是親弟弟就特別通融,反而加倍嚴格挑剔。

  歐陽智皺著眉,低聲嘟囔:「我才剛睡……」

  「剛睡?」歐陽純挑起描繪得十分精緻的秀眉,不以為然的重複。「有人說你已經離開了快一個鐘頭了!」

  「呃……」歐陽智為之語塞。

  歐陽純毫不留情的宣佈:「上班時間偷懶,扣薪水!」

  「我睡那麼久了啊……」歐陽智頓了下,搔搔頭,抓起手機看了兩眼,沒心機道:「手機大概壞了。」

  「少廢話,快去接客!」歐陽純凶巴巴的催促。

  「知道了。」他一貫慵懶的語氣,起身就要往外走。頭還有點痛,但比吃藥前有精神多了。「這是什麼姊姊……巴不得自己弟弟去賣身的嘴臉。」他嘀咕著。

  「你說什麼?!」歐陽純沒聽真切他的挖苦,瞇起眼瞪著他猶然惺忪的俊臉。

  「我說你今晚真美,美到外面的月亮都自慚形穢的躲起來了。」歐陽智笑道。他又不是傻子,在這種時間點說實話,只是自找死路。

  「少廢話。」歐陽純當然知道他顧左右而言他,但他很欠打的「讚美」,讓她想生氣也無從氣起。

  歐陽智淡淡的笑了笑,像個孩子。

  看他頂著一頭剛睡醒的亂髮就要去接待客人,歐陽純連忙叫住他。「你這副德行走出去,是想砸掉Lion  Heart的金字招牌嗎?」

  她的提醒帶著一點指責意味,無奈大於氣憤,對他馬虎隨意的生活態度,很是沒轍。

  他明明具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把每件事情都做得很好,不過由於與世無爭、缺乏企圖心的個性,導致給人散漫、不認真的印象。

  害她老是要盯著他,像個老媽子似的。

  歐陽智用手指爬梳了幾下頭髮,便算交差了事。

  歐陽純翻了個白眼,乾脆上前幫他抓好髮型,理好儀容,最後,用力的往他臉頰一拍——

  「今晚那位可愛的小壽星費用就由你負責。」她臨時加了懲罰。

  「欸——」他不認同的發出抗議。「我……」

  不給他辯解的機會,歐陽純揚聲打斷。「我已經吩咐甜點師傅做好了蛋糕,你馬上端過去,好好的向客人道歉。」

  「好啦!好啦!」歐陽智摸摸被她打紅的部位,迅速消失在她的面前,省得她囉嗦個沒完。

  逃離了魔咒般的叨念,他在前往廚房的途中揉了揉發疼的耳朵,忍不住嘀咕:「女人真麻煩。」尤其是有了些年紀的女人。

  從甜點師傅手中接過甫完成不久的蛋糕,插上了蠟燭,想好了台詞,他喚來服務生交代一些事項。

  服務生聽完他的吩咐,立刻動身遵照他的指示辦事去。

  頃刻間,店裡的燈光逐漸轉暗,只留幾盞奶油色小壁燈還亮著,引起所有人的好奇,造成不小的騷動。

  「怎麼回事?」這是大家的共同心聲,等著接下來的事態發展。

  「Happy  birthday  to  you……」

  一道清亮悅耳的歌聲自黑暗中傳出來,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紛紛將目光調向音源——

  歐陽智捧著蛋糕,緩緩現身,平凡無奇的生日快樂歌由他唱來,竟好聽的讓人捨不得打斷。

  直到有太子幫成員幫腔,才帶起了其他人的附和,由獨唱擴散為數十人的大合唱,氣勢驚人。

  歐陽智走向今日壽星——黎湛優的面前,把蛋糕擱在桌上,閃爍的燭火映照出她寫滿驚訝的甜美臉龐。

  「今天是黎湛優小姐二十歲的生日,本人代表Lion  Heart全體員工獻上最誠摯的祝福,這是一點小心意,生日快樂。」

  歐陽智流利的大聲說出事先擬好的說詞,卻暗中訝異自己的舌頭沒有打結。

  黎湛優傻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突如其來的生日驚喜固然令她意外,但更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眼前眼神閃閃發亮、並說了一長串話的男公關,跟剛剛坐在她旁邊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還是他其實有雙胞胎兄弟什麼的?

  她聽說,雙胞胎的性格會是兩種極端。

  歡天喜地的大合唱完各種語言的生日快樂歌後,歐陽智示意她吹蠟燭許願。

  湛優抬頭對上他湛亮的黑瞳以及耀眼的笑容,心跳頓時莫名加速。

  「小優,還在發什麼呆,快點許願哪!」同行的好友之一——小琪推了推她的手肘,低聲催促。

  壓下胸口無以名狀的奇異感受,湛優閉上眼睛認真的默許了三個願望,結束之後,一口氣吹熄代表年齡的二十根小蠟燭。

  蠟燭熄滅後,燈光和掌聲一同亮起,再次給予她熱烈的祝賀。

  「謝謝大家……」湛優起身道謝回禮。

  歐陽智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切刀,小心翼翼的交到她手中,接著包覆住她的手,切下蛋糕。

  他的主動與觸碰,讓湛優不太適應,紅著臉,卻又不好意思拒絕。

  畢竟,手裡的刀子很鋒利,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傷到對方。

  她盯著他溫暖的手,發現他有著好看修長的手指,不若一般男生的黝黑粗糙,指甲修剪得很整潔乾淨,很適合彈奏鋼琴……

  湛優不禁看著他的手看得入迷,當他鬆開手時,她竟感到微微的失落。

  「這是專門為你而做的,吃吃看。」身體狀況好多了,歐陽智也恢復平常的親切。

  「嗯……謝謝。」湛優吶吶的應道。「你……你離開就是在準備蛋糕?」善良單純的她,替他倉促離席找了個合理的解釋。

  「對。」思索了下,歐陽智大言不慚的承認。

  這樣一來,無論是他或俱樂部的名聲,統統保留住了。他果然是天才。

  「謝謝。」湛優毫不懷疑的相信了,甚至對自己先前對他的批評與壞印象感到抱歉。

  她嘗了一口蛋糕,起士蛋糕綿密滑順又濃郁的口感,馬上征服了她的味蕾,忍不住捂著小嘴驚歎。「好好吃哦!」

  歐陽智被她高亢的語調感染,跟著笑了起來。「你喜歡就好。」自己也隨後吃了一大口。「好吃。」

  「你這傢伙,能入口的都會這麼說。」同席的Solomon好笑的吐槽。

  「這真的超好吃。」歐陽智三兩下就把一塊蛋糕解決掉。

  湛優不由自主的盯著他,他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讓她不由得多注意他一些。

  侍者陸續又端出好幾個不同口味及造型的蛋糕,分給各桌的客人,一起分享生日喜悅。

  如此貼心的舉動,當然又博得顧客的歡心,顧及細節且從不馬虎、以客為尊的服務態度,是Lion  Heart能打下大片江山並且位居業界龍頭的最大因素。

  獲得那麼多人的祝福,湛優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在男公關俱樂部和一群好友們度過她的二十歲生日,將是人生中值得紀念的一年。

  不過,接下來,她應該不會再來這種地方了吧!要不是有一票好友陪著,她根本就沒勇氣跨進這種地方。

  思及此,她多看了身旁大啖著蛋糕、名喚Owen的年輕男子幾眼,再度謝謝他的用心。

  「沒什麼,一點小意思而已。」歐陽智側頭覷著她,對她笑了笑,然後繼續進攻第二塊蛋糕。

  他溫和的笑顏,像冬天的太陽般怡然舒適,使得湛優對他從原先欠佳的印象,轉為正面評價。

  她們一行人,一直在俱樂部待到凌晨三點,十分盡興的離開。

  至於壽星的消費費用,則由歐陽智自行吸收。

  「大出血——」他瞪著帳單上的數字,心痛的搖頭。

  回過身,一名服務生手裡拿著一隻女性提包站在他面前。

  「這是客人的失物。」

  「怎麼現在才拿出來?人都走了……」歐陽智低喃,沒有責備的意思。「拿去給純姐,看她怎麼處置。」這不歸他管。

  「是。」服務生沒有異議。

  送走了客人,歐陽智趁著空檔,溜到廚房,繼續把剛吃了一半的起士蛋糕解決掉。

  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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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5:58
第二章

  手中拿著抄了地址的Memo,歐陽智確認自己沒來錯地方,將車停好,慢條斯理的步下車。

  走了一半的路程,他才發覺該帶的東西忘了帶下車。

  他垮下臉、嘀咕的碎念了幾句,即使已熱出一身汗,他也只能頂著大太陽又踅回停車處,自車上取出一隻女性提包。

  本來算得恰到好處的時間,也因此有所耽誤,既然已經無法準時抵達目的地,他索性放慢腳步,等到他找到C大附近的一家日系速食店,已經遲到了十五分鐘。

  他四處張望著,最後在二樓靠窗的座位,發現今天相約見面的對象。

  他緩緩走近,然後在對方對面的空位坐了下來。「嗨!」他輕快的打招呼,其實是詞窮。

  黎湛優連忙抬頭,困惑著盯著他幾秒鐘,隨後認出她,報以同樣溫和的笑容。「嗨!」她因意外與緊張的緣故,音調比平常高了好幾度。

  歐陽智看著她甜美的笑顏,有片刻失神。

  「謝謝你特地送包包來給我。」湛優客氣且禮貌。她一邊說,一邊將剛才看得入神的紙張,小心翼翼的收進大型提袋中。

  他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若不是老姐硬逼他送來,正中午的,他應該是剛吃完飯,窩在冷氣房裡畫畫、或者做著雕塑,所以他並非心甘情願。

  明明就可以等她自己過來店裡拿,搞不懂他老姐何必非得在這種會把人曬成人幹的氣溫下,像轟炸機似的,在他身邊不斷的嘮叨催促。

  他在躲無可躲的情況下,也只能舉手投降,送東西了事。

  否則接下來的幾天,他的耳根子絕對不會太清淨——比起碎碎念的魔功,他寧可犧牲一點時間跑一趟。

  然而,她無垢的純真笑顏以及誠摯的謝意,讓歐陽智備感心虛。「沒……沒什麼,不必那麼客氣。」

  「吃過飯沒?」湛優客套的問。

  「還沒。」他答得很直接、毫不矯飾,覺得這種事沒什麼好隱瞞的。

  「那……我請你吃飯吧!」湛優停頓了下,繼而做出決定。「讓你多跑一趟真的很不好意思。」

  歐陽智朗聲應允。「好啊!謝謝你。」正好,他的胃正在鬧革命,本來就打算送完東西要去祭祭五臟廟的。

  湛優將書收進包包裡,仰著笑盈盈的臉對他說:「你吃辣嗎?附近有一家很棒的川菜餐館唷!」

  聽到辣,歐陽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吃!我最愛吃辣了。」正確點說,只要是吃的,他無一不喜歡。

  湛優被他透著光芒的黑眸吸引,就這麼盯著他看,忘了該有的含蓄。

  兩人視線交會,四周瞬間陷入一片寧靜。

  歐陽智率先回過神,不忘提醒她。「不清點一下包包裡的東西?」他雖懶散,還不至於迷糊。

  湛優如夢初醒,連忙收回目光。「不必了,裡面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頂多只有幾千塊現金和證件,她不認為Lion  Heart裡的人會有興趣。「走吧!」她拎起置於椅子上的另一隻超大提袋,語調輕快。

  「我幫你。」歐陽智見狀,伸手接過她手中size大得驚人的提袋。

  她的心口,因他體貼的舉動流竄過一股暖意。「謝謝。」湛優微微紅了臉。

  「那就請你帶路。」他對她微笑,側身讓她走在前頭。

  他很親切,且平易近人,消去了湛優心中的不安,和他相處起來並沒有陌生人的隔閡感與距離感。

  「請跟我來。」他像個鄰家大男孩般無害的溫和笑顏,讓她略微緊繃的神經獲得紓緩。

  歐陽智尾隨其後,跟她前往她口中很棒的川菜餐館。

  


  五分鐘後,他們已經坐在餐館裡,並且已經點完菜。

  餐館隱身在一條巷弄內,沒有豪華的門面,店內只有三張不算大的圓桌,沒有精心的裝潢,甚至有點簡樸。

  掌廚的,是餐館老闆,個性嚴謹不多話、不擅交際,看起來一副很凶的樣子,但卻有顆真誠執著的心。

  老闆娘則負責外場工作,有別於丈夫的沉默寡言,老闆娘總是笑臉迎人,熱情開朗,常常店裡都迴盪著她爽朗的笑聲。

  這對結婚三十幾年、性格迥異的夫妻,育有兩兒一女,孩子們都十分爭氣,個個擁有高學歷,也都各自組織家庭、移居國外。

  兒女們好幾次都想將他們接去同住,但夫婦倆卻仍固守著這家小餐館,不肯輕言放棄。

  就算附近陸續有許多著名連鎖餐廳開張,老闆仍堅持一貫的真材實料,以及傳統手藝,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在現代重視外表、講求快速簡便的生活步調下,這家不外觀不甚起眼的川式餐館,客源越來越少。

  一天下來,有三、五個客人光顧已經算不錯了。

  沒有客人,也就沒有收入,而店租、水電等等費用,成了沉重的負擔,長久的赤字虧損,讓夫婦倆忍痛做出萬不得已的抉擇——

  結束營業。

  兩個月前,黎湛優無意間進這家小餐館,才吃過吃一次,她的胃就徹底被老闆的好廚藝征服,自此之後,只要中午上完課,她都會盡量呼朋引伴,來這裡飽餐一頓。

  可是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夠足以應付一個月幾萬塊的基本開銷,餐館終究要走上關閉一途。

  當湛優從老闆娘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當場難過落淚。

  再怎麼不捨,她也沒資格央求他們繼續開店營業,那只會徒增兩位長者的負荷呀!

  她很想幫忙,卻又無能為力。

  她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大學生,因為身體不好,母親並不贊同她打工,期待的畫稿,這兩天又被出版社退件,除了失望還有更深的悲傷。

  她本來盤算著,若畫稿通過,她要用稿費請她的母親及好姐妹們來這裡大吃一頓的。

  唉……可惜,她又失敗了,她的計畫瞬間成了空談。

  在餐館結束前的最後半個月,她決定每天中午都來報到,今天她還多帶了一個人來捧場,也算盡一點棉薄之力。

  「這裡就是你說的……很好吃的餐館?」歐陽智打量著幾坪大的空間,語帶遲疑。

  他不是嫌棄,而是和他想像中的大餐廳有些出入,但並不影響他的用餐情緒。

  他雖出身豪門,卻沒有富家子弟眼高於頂的傲氣,隨和自得的個性,讓他賺得大票友誼。

  「嗯,你不喜歡嗎?」湛優的小臉垮了下來,不由得介意起他的口氣與感受。

  歐陽智遲疑了下,才慢吞吞的解釋:「不是。東西好吃才是最重要的。」

  聞言,湛優才露出笑容。「你放心,保證你讚不絕口!」這一點,她有百分之兩百的信心。

  菜餚上桌,湛優迫不及待的催促著,想印證自己所言不假。「嘗嘗看。」

  歐陽智舀了一大匙色澤鮮艷、引人食指大動的麻婆豆腐淋在香噴噴的白飯上,扒了一大口——

  湛優睜著大眼,觀察他的表情與反應。

  「好吃!」歐陽智嚥下食物後,一臉驚歎。

  他不是美食評論家,無法具體形容這和他以往吃過的麻婆豆腐有哪些不同……舌頭發麻卻不嗆辣,豆腐的滑嫩口感、絞肉及蔥花的香氣,一一在口中呈現。

  光是一盤麻婆豆腐,就能讓他吃光一碗飯。

  接下來的芙蓉紅蟳、五更豆酥鱈魚、干燒明蝦、香酥鴨方、蘆筍三素、回鍋肉以及酸菜肚片湯……絕大部分都進了歐陽智的胃裡,涓滴不剩。

  老闆娘被他從未停止過的讚美,逗得笑的不攏嘴,還頻說他太誇張了。

  「真的很好吃。」他強調,神情認真,沒有絲毫敷衍。

  他滿足飽饜的模樣,充斥在湛優的腦海,一陣莫名的感動襲上心頭,彷彿手藝受到肯定、被鼓舞的是她,心中脹滿了被認同的喜悅。

  在歐陽智與老闆娘閒聊之際,湛優起身離席去了一趟洗手間,掛在椅背上的超大提袋突然掉落到地上,裡頭的畫作滑出袋中。

  老闆娘幫忙拾起,嘴裡低喃著:「難怪那丫頭心情不好……」

  這段期間,她也多少摸清了湛優的性情,是個藏不住情緒的女孩,而導致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恐怕就是這些畫稿了。

  歐陽智滿臉狐疑。「她心情不好嗎?」他全然沒有察覺。「為什麼?」

  老闆娘和藹的笑了笑,道出她的推測。「那丫頭大概又被出版社退稿了。」那小丫頭平常總是開開心心的,唯獨在被退稿的的時候,才會顯得無精打采。

  歐陽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湛優從洗手間出來,看見老闆娘正拿著她的畫,急忙上前接過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你的袋子掉了,我幫你……」老闆娘歉然道。

  湛優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急躁無禮,也向老闆娘說了聲對不起。

  老闆娘壓根沒放在心上,慈愛的拍拍她的手。「你坐,我去吩咐老劉做份拔絲香蕉給你當飯後甜點。」說完,她便逕自走開。

  湛優著手將畫作收進大提袋裡,臉色凝重。

  「我可以看一下嗎?」歐陽智突然提出請求。

  「咦?」她微愣,接著不好意思的回絕。「只是隨手塗鴉,沒什麼好看的。」身為美術系的學生,卻老是被退稿,讓她信心盡失。

  現在流行電腦繪圖,但她仍堅持只用手繪,對她而言,那才是真正達到作畫的樂趣,另一個原因是——她對電腦繪圖根本不在行。

  「沒關係,只是好奇你畫了些什麼。」歐陽智的語氣很溫柔,卻有著令人難以拒絕的堅持。

  猶豫片刻,湛優重新取出畫紙,交付到他手上。

  歐陽智終於看清楚,她所畫的內容——是個甜美的少女,線條及色彩都十分柔和粉嫩。

  「畫的很好啊!」他由衷的讚美。

  湛優把他的稱讚,當作是外行人的安慰,並不感到高興。

  她要的,是專業編輯的認同,如此一來,她的作品才會被錄取、她才有稿費可以領。

  然而,他接下來所說的話,著實把她嚇了一大跳!

  歐陽智認真的審視畫稿,並點出幾處他覺得需要修改之處。

  湛優訝異的望著他,他的口吻和對畫的熟悉度,在在說明他並非她所以為的門外漢。

  他說話的內容很有建設性,似乎對畫畫涉獵頗深……

  歐陽智抬起頭,對上的,是她不敢置信的表情。「怎麼了?怎麼用那種看到怪物一樣的眼神看我?」他開玩笑道。

  「你會畫畫?」湛優忍不住追問。

  他輕笑,輕描淡寫的帶過。「自己畫著好玩而已。」他老姐老愛說他在製造垃圾,淨畫些賣不了錢的畫和做一堆沒用的雕塑。

  他倒從來沒想過要靠這些東西賺錢,純粹是用來放鬆心情的娛樂罷了。

  若非曉得他的職業是男公關,她會以為他從事跟畫畫有關的工作哩!

  湛優再仔細一看,赫然發現他有著十分修長好看的手指,不若一般男孩子那般黝黑粗獷,他的手猶如藝術家般優雅。

  歐陽智把畫作遞還給她,末了不忘補上一句打氣的話。「只要再加強顏色的調和與一些細節,你會是個很優秀的畫者。」

  湛優無言的盯著自己的畫,腦子裡則反覆咀嚼他指出該改進的地方,她沒有絲毫不服氣,反而很感謝他能夠道出她的盲點。

  在她開始投稿以來,從來就沒人跟她一起討論作畫的事,更遑論指點迷津,包括出版社的美術編輯們,也吝於給予她一點改善的方向。

  她只能像大海撈針般獨自摸索,一再重蹈覆轍,得不到要領,被退稿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老闆娘端來剛做好的拔絲香蕉,歐陽智不客氣的品嚐了起來。

  「好粗。」他嘴裡塞滿了食物,口齒不清。

  湛優在老闆娘的催促下,收好畫,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加入聊天陣容。

  席間,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歐陽智那張始終開懷的臉上。

  他逗趣的言詞和暢快的笑聲,感染了她,提振了她因被退稿而萎靡的精神,重展笑靨。

  


  一下課,黎湛優逕自躲到校園一隅,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深吸一口氣後播下一組號碼。

  在等待電話被接通前,她緊張的心跳幾乎快停止。

  電話響了幾聲,彼端傳來十分制式、語調略微平板的問後語。「群星出版社你好。」

  湛優掌心冒汗。「那個……你好,我叫黎湛優,大概十天前投了一份畫稿,請問……審稿結果如何?」

  「喔,你稍等,我幫你查查。」對方將電話轉換至等待模式。

  湛優聽著叮叮噹噹的呆板音樂,喉頭乾澀,忐忑難安。

  她已經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承受再被退稿的勇氣了……

  約莫經過三分鐘,出版社那邊換了一個人接聽。

  湛優猜想,大概是負責審核畫稿的人員,猛烈的心跳撞擊著胸口,讓她以為自己的宿疾復發。

  在聽了對方的答案之後,湛優極力克制住起伏的情緒,平靜的道過謝。

  結束通話,她握著手機呆立在原地,心情久久無法平復。「不會吧?這是真的嗎?」

  直到手機鈴聲赫然響起,將她拉回現實。

  湛優看著手機螢幕顯示的來電者名字,立刻按下通話鍵。「小潔!」她的音調比平常高了八度。

  「發生什麼事?」於潔被她近乎尖叫的聲音搞得緊張兮兮,以為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你怎麼了?」

  湛優的劇烈心跳仍持續著。「我……我……」她撫著胸口,有點口吃的大喊:「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

  「啊?」於潔發出困惑的單音,有聽沒有懂。

  「我……的畫……」湛優情緒過分激動,導致無法好好完整的說完一句話。

  聽到她提到畫,於潔直覺反應是——「又被退啦?唉,不要太難過,待會我請你吃巨無霸冰淇淋!」

  雖然她超愛吃冰淇淋,不過此刻還有更教她瘋狂的事。「錄取了!」湛優朝著手機大喊。

  「欸?」

  「我的畫錄取了!」湛優亢奮道。「我的畫被採用了!」說完,她再也控制不了地、開心地叫了出來。

  電話彼端靜默了幾秒,隨後拔尖了嗓門。「你不是被退稿?而是……」於潔頓了下。

  兩個女孩接著異口同聲道:「錄、取、了!」

  「啊——」然後兩人又是一陣欣喜若狂的尖叫歡呼。

  「天哪!你終於成功了。」於潔著實替好友感到高興不已。「除了巨無霸冰淇淋,再外加一份豪華牛排大餐。」她豪氣的允諾。

  湛優遲疑須臾,支吾道:「那個……你可不可以陪我去Lion  Heart一趟?」

  於潔立刻收起笑,急忙質問:「為什麼要去那裡?!」

  她臉頰浮現淡淡的紅暈,簡短的向好友解釋原因。「都是他的指點,我的畫才會被採用的。」

  「你又知道是因為他的關係了?」於潔不以為然。

  「當然知道。」湛優也很堅持。「我是針對他指正的地方重畫的,而且出版社的美編也說我確實改正了之前的缺點。」所以一切都是那個叫Owen的男公關的功勞。

  「畫稿通過就好,沒必要特別去向他道謝。」於潔覺得太多餘。

  「那我找小琪陪我好了。」湛優嘟起小嘴,沒有打消念頭的意思。

  「你……」於潔頓了下,最後還是答應陪同前往。至少她可以在一旁看著……

  約好碰面時間後,湛優懷著極度愉快的心情回家,也和母親分享了喜悅。

  晚餐過後,她一邊梳洗、為外出做準備。

  她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多虧那個叫做Owen的男公關指點,事後,她遵照他的意見將畫修改過,再度投稿,沒想到真的過關了!

  出版社負責審稿的人員,還稱讚她畫得很不錯呢。

  湛優直覺的想見他,當面告訴他這件好消息——

  見著他,她要告訴他,畫稿能被採用,有一半以上要歸功於他的指點,除此之外,能有「正當」理由到俱樂部見上他一面,和他說話、看著他親切溫煦的笑容,也是令她欣喜的原因。

  他像冬陽,相處起來,感覺很舒服、很愉快,會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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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6:26
第三章

 即使是第二次到Lion  Heart,黎湛優仍舊對一切充滿新鮮及好奇,但心情和第一次來慶生時,同樣欣喜愉悅。

  俊美的服務生縱使說著千篇一律的招待詞,但輕柔悅耳的嗓音卻也令人迷醉,教人百聽不厭。

  「黎小姐有指名對象嗎?」服務生進行制式詢問。

  「嗯,我想指名Owen。」湛優在報出名字時,粉頰微微發燙。

  「是的,我知道了,請各位稍待片刻。」服務生含笑離開。

  沒多久,她們指名的對象已來到桌前。

  「晚安。」溫柔低醇的磁嗓自她上方響起。

  驀地,湛優心口猛然一窒,斂起嘻笑的模樣。「晚安。」

  歐陽智一見是她,笑意更深。「是你啊。」他平時一副心不在焉的懶散樣,其實跟客人每一次的接觸,他都細心的觀察、記憶著。

  有別於第一次的無精打采,今晚的他,精神奕奕,笑容和眼神都閃閃發光,緊緊抓住她的視線。

  他穿著黑襯衫、同色西裝褲,打上暗金、帶著金屬色澤的細版領帶,襯衫袖子隨意的捲起,髮型也十分俐落帥氣,讓她忍不住懷疑今晚的他,和上回一臉困樣的Owen不是同一人。

  「咳——」於潔假咳了幾聲,拉回湛優的注意力。「你的口水流出來了。」她開著玩笑,心中卻有些擔憂。

  聞言,她垂下眼,羞窘不已,紅潮熱浪燒紅了俏臉與耳根。

  歐陽智在她身畔坐了下來,用特殊處理過的精油毛巾為她擦手,小心翼翼、慎重的像在對待珍寶。

  湛優的視線忍不住偷偷飄向他,定在他認真的側臉上,一股異樣的感受佔滿心頭。

  這感覺,是——喜歡……嗎?她的思緒有一點亂,答案似是而非。

  「謝謝你的指名。」歐陽智低緩的語氣,明顯透著開心。

  他突然逼近的氣息令湛優的呼吸一窒,頓時彆扭了起來。「不必客氣。」眼角餘光瞥見好友於潔不太高興的表情,更是渾身不自在。

  她手上的肌膚還殘留著他觸碰過的感覺,湛優又忍不住猜想,那雙修長而好看的男性大手,能揮灑出怎樣動人的畫作?

  畫……這字眼猛地提醒她來此的目的。

  她不是單純來捧他的場……呃,也可以說是來捧他的場,但絕並非來見他的主要目的。

  「那個……」重新調整紊亂的思慮,湛優輕聲細語道:「今天是特地來謝謝你的。」

  聞言,歐陽智微微皺起眉頭,不明就裡。「謝我?為什麼?」他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值得她花錢來這裡,只為了向他道謝?

  湛優說明原由,末了,還附贈一記超級燦爛的笑。「真的很謝謝你,讓我能夠如願以償。」

  聞言,歐陽智不免有些洩氣。

  原來她不是單純來見他,而是因為有目的才來的……他的心頭閃過一股異樣的感受,快得來不及解讀便已消失無蹤。

  他的業績在店內不算差,然而比起其他六位太子幫的好友,他的績效便顯得慘不忍睹,在七人中敬陪末座。

  雖然他平時表現的一副漫不經心、蠻不在乎的樣子,但他也是有尊嚴的,落於人後難免還是會低落沮喪。

  「嗯……不必客氣……恭喜你。」歐陽智壓下心頭的鬱悶,突然有點厭惡自己的言不由衷。

  湛優的心像長了翅膀般輕揚飛舞。「如果可以的話,這個週末,我想請你吃午飯。」她乘勢提出邀約,出於單純的感謝之意。

  「請我吃飯?」歐陽智不解的望著她。

  一旁的於潔聽見了,朝好友使了個眼色,然後皺起眉,露出不贊同的眼神。

  湛優怔愣須臾,不甚理解好友的不悅,但還是補充說明:「呃……我想在川菜館還沒結束前,請幾個朋友去那裡吃飯,雖然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老闆娘一定會很開心。」

  那天他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的模樣,讓她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所以她才會想邀他一起用餐,當作答謝。

  「嗯。」歐陽智若有似無的應了聲,不太捧場,連他也搞不清楚心頭悶悶的感覺從何而來。

  短暫沉默後,湛優小聲試探性的詢問道:「那個……雖然有點奇怪,不過,我想請你教我繪畫技巧。」

  她知道自己的決定有些荒謬,不過他指導的方法淺顯易懂,而且能準確指出她作畫的盲點,讓她在歷經十幾次的退稿挫折後,終於嘗到錄取後的狂喜。

  歐陽智無言的盯著她,沒有回答。

  他冷淡的神情,致使湛優忽然沒了繼續追問的勇氣,並為自己突兀的請求感到羞赧。「對不起,當我沒提過。」

  她宛若告白被拒的少女,既羞又窘,雙頰一陣熱燙。

  歐陽智發出疑惑。「怎麼了?我都還沒回答,你就替我做決定了?」他不瞭解女孩善變的心思,起因源自於他的冷淡。

  湛優被他反問的啞口無言。

  歐陽智凝視著她甜美的臉蛋,在柔和的燈光映照下,美好的讓他有股當場描繪下來的衝動。

  她不是那種第一眼讓人驚艷的女孩,但所散發出的嬌憨的氣質,在他眼中像一朵生氣蓬勃的向日葵,笑容則是最適合她的裝飾品。

  「感覺」這回事很詭譎,有時需要一段時間的培養,有時卻僅僅是瞬間,便足以留下深刻印象。

  兩人就這樣不設防的四目相接,與他的眼神交會,湛優剎那間覺得空間陷入一片寂靜,聽不見週遭細微的聲響,唯獨他那雙明亮的黑眸輝映著光芒,令她感到片刻眩然。

  比起其他幾位好友博取客人歡心的高超手腕,歐陽智這方面顯得苦手,總是沒辦法抓住時機說出動聽的話,不過,他的幽默風趣卻也是其他人望塵莫及的。

  除此之外,他的多才多藝也是賣點。

  但通常會在客人面前展露,全都是出自好友的起哄,慫恿客人要他表演,否則依他低調的個性,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幾乎全能——除了下廚。

  他連煎個荷包蛋都可以差點把百萬廚具給燒了,炒個簡單的青菜已經不是難吃可以形容,根本是穿腸毒藥。

  不只是他,他老姐歐陽純也非泛泛之輩……

  可是現下充滿粉紅泡泡的氣氛,好像不太適合說笑話……

  同席間一名同為太子幫成員——Solomon見狀,意味深長的笑了。

  「Owen,把Case接下來也不錯嘛!」Solomon語氣熱絡,有意推波助瀾。

  同樣身為男人,又是多年好友,Solomon豈會不曉得他不尋常的目光,是對感興趣的女人才會有的反應。

  「欸?」歐陽智移開眼,對好友突如其來的贊同,有些反應不及。

  Solomon對他老是神遊太虛的情況早已見怪不怪,不過他們一致認為那只是他不想面對,所使出的裝傻絕招。

  「人家請你教她畫畫。」Solomon努了努下巴,示意他接腔。

  這傢伙明明超有趣,卻老是在重要時刻跳針失常……

  大概只有常期相處、深交之後,才能瞭解他的優點,否則他漫不經心的態度很容易招人誤會。

  不過即使明白這一點,他似乎也沒有想要改變的意思。

  真搞不懂他是真的無所謂、不在乎,還是覺得改變很麻煩,索性什麼都不做。

  歐陽智皺了皺眉,顯得為難。畫畫他很有興趣,不過教畫他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湛優察覺到了,情緒低蕩了幾分,卻又只能不以為意的笑著說著違背心意的話,也算是給自己台階下。「沒關係,我隨口說說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嗯……」歐陽智應了聲,接受她的說詞,打算讓事情就此落幕,但看著她失望的神情,心頭不期然的浮現一股歉意。

  雖是如此,他並未改口答應她的請求。

  一抬眼,對上Solomon瞪視的黑眸,似在責怪他潑了客人冷水、招待不周。

  同樣出自名門世家,上有一姐的歐陽智就比身為長子的Solomon多了依賴感,個性也自由且散漫。

  有時候Solomon都會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一樣,盯著他們這幾個老是失去控制的好友,免得玩的太過火。

  「黎小姐不要這麼說,Owen絕對非常樂意為美女服務!」Solomon乾脆獨斷的幫他允諾下來。「對吧,Owen?!」輕快的語氣,伴隨一記凌厲的警告眼神,徵詢他的同意。

  歐陽智斂眸回瞪他,沒有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真的沒關係,我說著好玩的。」湛優擺著手,乾笑道。被拒絕的這麼徹底,她就算再樂觀開朗,也難免感到些許受傷。

  「這種玩笑一開始就別說了吧!」歐陽智沒有惡意,無心的嘀咕。她的改口讓他有著被愚弄的不悅,彷彿最後結果是不是他都無關緊要。

  他不是她唯一的人選,不知為何,這個認知令他心裡頗不是滋味。

  「對不起。」湛優致歉,熱情被他的話澆熄,徒留困窘與尷尬。

  「笨蛋……」Solomon低喃,幾乎要翻白眼。下一秒,他陪笑圓場。「他開玩笑的。」老是要做這種幫他們擦屁股的角色,還真累,偏偏心裡又有種捨我其誰的念頭,真是要不得。

  若說依賴成性,被依賴也會成為習慣吧!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嗯……」湛優胡亂虛應著,發現自己擠不出笑容,胸口彷彿被重物壓著,悶悶的,不太舒服。

  是她自己太一廂情願,提出了突兀的要求,實在不應該因為他的拒絕而怏怏不樂。

  然而,也讓她更確定,自己之所以無法釋懷,原因在於……她對他有好感。

  為了歸還她的包包而見面的那天,他表現的很親切、也頗健談,除此之外,他對畫的敏銳度與不吝嗇的指點,更是令她折服。

  可是在俱樂部裡所接觸的他,卻給她難以親近的距離感。

  究竟,哪一面才是最貼近真正的他?

  「小優,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於潔擔心的問。湛優一向笑容滿面,除非身體不適,否則很少這樣繃著臉不說話。

  猶豫片刻,湛優最後決定撒一點小謊,免得又被好友問東問西的。「嗯,有一點……」

  「要不要回去休息?」於潔不疑有他,認真的詢問。

  她曉得湛優有先天性心臟病,也曾經目睹過她病發的情形,當時真的把大家都嚇壞了,自此之後,大伙都會格外留意她的狀況。

  湛優點了頭,隨後又輕晃螓首,她很想出去透透氣,心底又殘存著一絲企盼,期待會有轉機……

  通常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會表達關切之意,何況是身男公關,絕對不會錯過這種能夠拉攏客源的大好機會。

  不過歐陽智卻不動聲色,未置一詞,像個旁觀者。不可否認地,他確實莫名介意著她的反反覆覆。

  Solomon不斷地朝他使眼色,催促他開口說話,哄哄嬌客。

  「不舒服的話就不要逞強了。」頓了下,歐陽智才緩慢的吐出一句話。「不要拿身體開玩笑。」他是很認真的。

  Solomon翻了個大白眼,打賭他絕對是故意的,皺著眉,很想一掌劈醒他。

  但聽在湛優耳裡,他的口氣不像關心,倒有幾分責備意味,彷彿嫌她麻煩。

  後知後覺的接收到好友投射而來的凌厲目光,歐陽智也懶得理會。

  「謝謝你的指導。」臨走前,湛優再一次鄭重的向歐陽智致意。

  「你已經謝過了。」他似乎頗為氣惱。「不必為了這種小事特地指名我。」說到底,他還對她無心的一番話耿耿於懷。

  沒人指名的話,他就可以窩在休息室裡做他想做的事,他偶爾會不耐煩的這麼想。

  「別理他。」Solomon接腔。「那傢伙最愛說反話了。」簡直是怪人一個。

  「我一向很誠實。」歐陽智回擊。

  他哪裡說反話了?!難道還要強留下身體不適的她,多賺她一點鐘點費?

  他隨口說出自己的意見,也稱不上什麼指導,真的沒必要為了向他道謝,就花錢指名他,為了提升他的業績?

  這些體恤的話,他並未說出口,說出來像在邀功。

  「閉嘴。」Solomon就著嘴型,無聲的命令。

  「我們先走了,Bye  bye。」

  「謝謝光臨。」Solomon拉起歐陽智,強迫他鞠躬送客。

  湛優看了他一眼,心沉了下來。

  道別過後,湛優在好友於潔的陪同下,結帳離開俱樂部,坐上了計程車。

  「要不要去一趟醫院?」於潔不安的問。

  「不用了。」湛優靠著椅背,閉上眼睛輕語。

  「真的不要緊嗎?」於潔面露擔憂。

  「嗯,不要緊。」湛優的聲音很細微。

  她只是有點受挫,導致情緒低迷罷了,濃烈的窒悶籠罩心頭,惱人的感受困著她。

  她向來以為,喜歡一個人是件很美好的事,無論事和心儀的對象相戀,或者僅是默默的單戀,心會因喜歡一個人而變得柔軟,也變得堅強,卻沒想過會讓心情如此沉重。

  到底為什麼?

  湛優一路上都攢緊眉心,已經分辨不清心情欠佳的因素,到底是那個叫Owen的男公關最後沒答應指導她作畫技巧,抑或是對他淡漠疏離的態度感到失望……

  


  上完當天的最後一堂課,黎湛優告別了同學,獨自搭車來到一家新開幕的美術用品店添購上課及畫圖所需要的材料。

  她一邊挑選著,一邊為人體素描作業要找誰當模特兒而大傷腦筋。

  想得太過入神,完全沒注意前方路況,於是迎面撞上專注於選購材料的客人。

  「啊——」這是肇事者回神後的驚呼。

  「呃……」這是無辜受害者吃痛的低鳴。

  「對不起……」湛優低著頭一逕的賠不是。

  對方定睛打量她,確認她的身份。「你是……」

  聽到帶著困惑的男性嗓音,湛優的心口猛然一縮,仰起小臉,看清對方的容貌後,不由得心跳加速。「Owen。」

  「Hi!」歐陽智向她打了聲簡單的招呼,見到是她,他立刻露出笑容,心情隨之高漲。

  那晚她因身體不適而離開俱樂部的事,他一直都放在心上,在意的程度,讓他更加無法釋懷。

  即便如此,但他向來就不是個太主動的人,最終仍舊沒有採取任何行動,表達關切之情。

  能在這裡不期而遇,教他感到萬分驚喜。

  「Hi!」湛優發現自己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坦然的面對他、和他說話,縱使他現在感覺起來像個親切的鄰家大男孩。

  「這裡很棒喔!」歐陽智語調微揚,說明他的興奮。這種喜悅,只有跟懂的人才能分享。

  他一聽說新開了家大型美術用品店,便立刻驅車前來。這裡所需的用具器材一應俱全,對他而言不啻是一處小天堂。

  湛優點頭應和,一不小心又被他耀眼的笑容奪去全部心思,芳心動搖。

  每每看著他笑開的模樣,她的胸口就會掀起一陣騷動,心湖蕩漾。

  她好喜歡這樣的他,卻又對面無表情、態度疏遠的Owen感到恐懼。

  還是,他有雙重人格?白天和夜晚會呈現截然不同的個性?

  湛優逕自胡亂猜測,試圖推敲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東西買齊了嗎?」歐陽智見她的購物車堆放了不少東西,狀似無心,實則有意的問了句。

  在這種地點和她巧遇,不知為何,讓他有種兩人心靈相通的默契,衝擊著他的心。

  「嗯,正準備要去櫃檯結帳。」她斂起心神,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平穩正常。

  歐陽智瞄了一眼自己的大型購物推車,才恍然意識到不知不覺又堆滿了一車,今天採買的物品,應該夠他用上好一陣子了。

  若被他那個囉嗦的老姐知道,恐怕又要被念到耳朵長繭,光想,他就起雞皮疙瘩,買太多的下場,就是被扔進垃圾車,一去不復返。

  他還是收斂一點。

  他的興趣廣泛,各種畫風、雕塑、黏土、模型……等等,都在他的涉獵範圍之內,且功力非凡、具有職業水準,絕非一般玩票性質。

  學生時期曾舉辦過不少個展,精彩豐富的作品,總是令人驚歎連連,十分受到好評。

  當然也是各項比賽中,最引人注目的優秀常勝軍!

  他出色的經歷不僅於此,他的歌聲及舞蹈也同樣教人難忘。

  凡是看過他的作品、聆聽過他的歌、欣賞過他的舞姿,絕對會留下深刻印象。

  離開校園,他過人的才華便沒什麼機會在眾人面前展示,加上他個性低調,幾乎鮮少人知道,有著一張娃娃臉的他,有著極顯赫的家世。

  他熱愛藝術,對於經商全然沒有趣味,甚至感到棘手、頭疼。

  幸好他有個各方面都遺傳到父親的姐姐,能幹、好勝、野心勃勃,散發出一股想要征服全世界的氣勢,讓他可以稍微卸下一些重擔與包袱,暫且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

  而他則繼承了母親的優點,擁有極高的美術造詣和溫和無爭的性格。

  至於他們姐弟倆的外型又恰好相反:他和父親一樣有張不顯老的娃娃臉,姐姐歐陽純則是和母親如出一轍。

  然後從母親和姐姐身上,他得知一項鐵律——女人的外表不是重點,個性才是決定關鍵。

  他一直都很同情他未來的姐夫……雖然倒楣鬼現在還不知道在地球哪一端的哪個角落。

  也許,這世上沒有那麼倒楣的男人存在。

  思及此,歐陽智不禁愉快的揚起嘴角。

  湛優的心狠狠地震了下,沉溺在他帶著孩子氣的笑顏中,心跳好快好快。

  她捂著胸口,呼吸急促。

  「一起走吧。」歐陽智推著購物車往櫃檯方向走去,語調輕快,一如現下愉悅的心情。


  湛優在原地怔了好一會,才連忙追上去。

  抵達時,他和滿滿的兩台推車,站在櫃檯旁,似乎在等她?

  她放緩步伐,若無其事的朝他靠近。

  店員很快的結算物品,另一名店員則俐落的將商品裝袋,工作效率相當迅速。

  當她從大包包裡取出錢包時,一旁傳來歐陽智的聲音。

  「順便加上那位小姐的費用。」

  湛優一臉訝然的看向他。「不必……」婉拒的話尚未完整說完,店員已經把該找的零錢交到他手中。

  身後還有客人等著結帳,她只好放棄堅持,拎著用品疾步跟上他。「我把錢給你……」她氣喘吁吁道。

  「天氣真好。」歐陽智瞇起眼,仰望藍天白雲,感到無比舒暢。

  「錢……」湛優從皮夾裡取出兩千塊,在他面前晃呀晃的。

  「不用在意。」他淡淡的說。

  「可是……」她像跟屁蟲似的跟在他身後。

  歐陽智迫不及待想找個地方,靜靜的作畫,紓解身心,也滿足自己的畫癮。

  他提著三大袋的美術用品,前往停車場取車。

  湛優忽然失去主張,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一手拿著重物,一手握著鈔票,呆愣著。

  這兩千塊,是否會成為他們再度見面的橋樑?

  其實只要她願意,到Lion  Heart便能見到他。

  然而,她不喜歡那種樣貌的他啊!

  湛優垮著肩,慢吞吞的往捷運站前進,卻因東西重,而走得搖搖晃晃,走了一半的路程,她就滿身大汗,被太陽烤得頭暈目眩。

  她停在路邊休息,臉色微微發白。

  叭——叭——

  簡促的喇叭聲響起,她下意識的望向音源,好像是從正前方的白色轎車發出來的。

  下一秒,轎車的窗戶降下,露出一張俊俏的男性臉孔。

  「上車,我送你。」歐陽智看見她搖晃的身軀,彷彿隨時會倒下的樣子,擔憂之情油然而生,於是將車子調了頭,回來找她。「快點。」他急促的口氣,無意間透露出他的焦急的情緒。

  剛剛在賣場裡看到她時,雖然顯得有點沒精神,但並沒有其他異狀,也才沒多久的時間,她就把自己搞得連站都站不穩,卻還硬撐著。

  如果不舒服,她就不會稍微休息一下,或者攔部計程車代步嗎?

  歐陽智蹙起眉,臉色有些微慍。

  湛優衡量過自己的身體狀況,決意不逞強,否則萬一昏倒在路上豈不更糗?!

  坐上車,車內涼爽的溫度,以及柔軟的座椅,立即減輕她的不適。「謝謝。」

  歐陽智冷不防挨近她,鼻息噴拂在她的肌膚上,害她的心臟差點蹦出來。

  「請繫上安全帶。」他說,卻傾身動手為她扣上,也因此嗅到她身上傳來一股淡雅香氣,導致片刻失神。

  「對……對不起…」湛優聲音細如蚊蚋,比剛才還要暈,幾乎要喘不氣來。

  歐陽收斂心神,側首睇著她蒼白的臉蛋,不由得攏起眉頭。「需不需要送你去醫院?」

  在他感覺到她的身體似乎相當不適後,充塞著胸口擔心和氣惱,益加濃烈。

  「不必了……謝謝。」縱使難受,湛優還是勉強擠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真的不用?」歐陽智確認道。「你看起來很不舒服。」

  「我大概是有點中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她看著他,從他眼中看見了真切的關心,雖然額際冒著冷汗,但她的心和外頭的溫度一樣,熱烘烘的,眼眶也是。

  思忖了下,歐陽智接受了她的說詞,順從她的要求。

  車子重新上路,外頭吵鬧喧騰,車內寧靜無聲,她突然好希望這段路,永遠都不要停……

  就這麼默默的待在他身邊,任憑愛慕膨脹。

  而歐陽智在再見到她之後,心裡的煩悶竟神奇的一掃而空。

  這份心情代表著什麼,他明白。

  知道她不舒服,所以他也沒刻意找話題交談,給她一個安靜的空間,好好睡一覺。

  由於湛優腦袋昏昏沉沉,以致於沒能看見他關懷的溫柔眼神,不時瞥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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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6:52
第四章

  揮灑著手中的畫筆,隨著腦海中盤旋的臉孔逐漸在筆下成形,黎湛優嘴角越揚越高,藏不住滿溢的愉悅之情。

  她的心猶如外頭盛夏的溫度那般熾熱,所有事物在她眼中彷彿都上了柔焦,美好極了。

  這幾天,她的心情一直處於顛峰,帶著笑入眠,在笑容中甦醒。

  起因要追溯到三天前,在離開大型美術用品專賣店後,坐上Lion  Heart男公關Owen的車子……

  沿途他們並未交談,到達目的地,向他道過謝,兩人便各自離開。

  沒想到後來,他們又在那家川菜館碰面了,她到的時候,他已經快吃完了。

  就在他付帳時,她也不曉得自己哪來的執拗,堅持要請客,並把購買美術材料的費用還給他。

  現在想起來,很可能純粹只為了能延續與他接觸的時間。

  總之,最後他仍舊沒有收下,不過卻說了令她意外的話——

  「那些錢就用在這裡吃飯吧!你不是希望能盡一己之力?」

  他當時說話的溫柔眼神和口吻,一直在她腦中盤旋不去,並在心裡紮了根。

  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裡,她不假思索的衝出去攔住他的去路。

  當觸及他困惑的黑眸,她才驚覺自己又做了不經大腦的事……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想跟他說什麼才好。

  逼不得已,她隨口問了他接下來的行程,他也坦然告知。

  「我也要去!」聽到他要去某個景點寫生時,她興奮的脫口而出。

  他明顯地被她的厚臉皮嚇住了吧!那時瞪大眼睛的樣子,真的好經典。

  她才想著要替自己找台階下,不料,他居然應允了!

  就這樣,她飯也沒吃,就回到學校準備好畫具,再度坐上他的車,跟他一同前往,度過了非常開心且充實的下午。

  他不吝嗇的傳授她不少畫圖技巧,讓她覺得受用無窮。

  此外,她還跟他相約這週末要再一起作畫,是他主動的邀約。

  想起那天的種種與星期六的約定,湛優又忍不住笑了出來,筆下的畫像也接近完成。

  「一個人賊兮兮的在偷笑什麼?!」於潔冷不防出現在她身後。從剛剛就看她一個人莫名其妙的笑著,實在很詭異。

  湛優連忙抿住上揚的嘴唇,假裝若無其事的撇清。「哪有?我哪有在偷笑?」要也是正大光明的笑……她在心裡補充。

  於潔挑眉睇著她,擺明不相信她的搪塞之詞,隨後瞥見她的畫之後,露出瞭然的神情,隨即收起笑,板著臉孔道:「你把人家的長相記得真仔細。」

  聞言,湛優不由得紅了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遮住畫,一時找不到話反駁好友的調侃。

  「你真的喜歡上那個叫Owen的男公關了?」於潔問得很直接,問句裡透著憂慮。

  「我只是……」湛優試圖隱瞞心意,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再者,欺騙好友,她也有點過意不去。

  未了,她輕輕頷首承認,粉頰酡紅。

  於潔輕歎一聲,出自好意的提醒。「他是男公關,對女人溫柔是他們的專長,別被迷惑了。」

  不是她愛潑冷水,她是就事論事,告知事實。

  她不相信在那種地方工作的男人,會真的對女人動心,看誰錢灑得多,就對誰好一點、體貼一點、關心也會多一點。

  像她們這種普通的窮學生,他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更遑論放在心上,真心呵護。

  她之所以有深刻的體悟,源自於十八歲那年的初戀——

  大她五歲的初戀男友後來成為專職男公關後,眼中除了錢,還是錢,忙著討好有錢的女客人,對她則冷言泠語,漸漸地嫌她麻煩、黏人,認為她是個負累。

  最後,兩人在他殘酷現實的言語中分手。

  初戀男友嫌惡的嘴臉,至今還是她難以釋懷的惡夢。

  因為她受過無情的傷害,所以不希望自己最重視、在乎的朋友步上她的後塵,重蹈她的覆轍。

  「不要被一時的感情沖昏了頭。」於潔語重心長的再度重申。

  在好友一一未陷得太深,她必須及時制止,與其日後傷害已造成再來安慰好友,她寧可現在扮黑臉,扼殺掉好友剛萌芽的愛意。

  看著她嚴肅的表情,湛優原本打算告訴她,自己和Owen的進展,全部都卡在喉嚨裡,連內心的喜悅都被澆熄不少。

  「不是有好幾個學長在追求你?他們的條件都不錯。」於潔建議道。「尤其是音樂系的那個,又高又帥又有氣質,你可以考慮看看。」

  彷彿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湛優垮下嘴角,好心情在好友的警告下涓滴不剩。

  「就算你覺得我很殘忍,我依舊要明確的告訴你,千萬不要對男公關付出真感情,只會換來一身傷。」於潔挑明了說。

  湛優勉為其難的輕輕應了聲,不想再從她口中聽到反對的言詞,那會讓她覺得

  難受,遂找了個借口離開。「我去洗畫具。」

  她不想和小潔鬧得不愉快,但也沒辦法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往後她跟Owen之間的事,僅能默默放在心裡。

  喜歡上一個人,原來還摻雜著許多不可解的無奈……

  


  週六,艷陽高照,三十六度的高溫。

  黎湛優起了個大早,梳洗過後,杵在衣櫃前來回逡巡著裡頭的衣物,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仍遲遲拿不定主意。

  「穿什麼好……」她一下拿起漂亮的洋裝、一下拿起輕便的牛仔褲,結果又統統擱了回去,舉棋不定。

  「小優,還沒打理好嗎?早餐都涼了。」見女兒一直沒下樓吃早餐,黎母擔心她是否身體不舒服,特地上樓關切一番。

  「快好了……」湛優回應著,最終還是決定以簡單為主,挑了有設計感的緊身T恤及牛仔短褲換上,把長髮系成馬尾,再點上水亮的唇蜜,便大功告成。

  她拎起背包和畫具,打開房門,口氣急促道:「媽咪對不起,我沒時間吃早餐了。」接著像一陣風似的出了門,趕往集合目的地。

  出了相約碰面的捷運站,湛優一眼就認出Owen的車,而他就靠在車門上,望著熙來攘往的人群,她發現,經過的路人都會忍不住看向他,而他似乎也習慣注目的眼光,神態依舊恰然從容。

  來去的人那麼多,他的存在卻絲毫不容忽視,在她眼裡,他甚至此太陽還要耀眼奪目,吸引她全部的視線。

  綻開笑顏,湛優踩著輕快的步伐接近他。「早安。」她朗聲問候。

  歐陽智回過神,目光落在她青春洋溢的甜美笑臉上,有那麼一瞬間,心臟猛地撞擊了下胸口。

  「對不起,我來晚了。」湛優的嬌嗓透著歉意。「等很久了嗎?」她在乎著他的感受。

  「還好。」歐陽智不會說漂亮的場面話,也不覺得實話實說有何不妥。「大概等了十分鐘左右。」

  面對他的坦白,湛優卻接不上話。「對不起,以後我會……」話未竟,她突然住嘴。

  以後?才剛見面,她就認定會有下一次了?意識到自己的急迫,不禁臊紅了臉頰。

  「還沒八點,你不算遲到。」歐陽智笑道,就算真的遲到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無心的溫柔,滋養著她心中的愛苗,她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任它茁壯。

  「嗯。」她含笑點頭。

  「上車吧!好熱。」歐陽智幫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謝謝。」湛優柔聲道。看似簡單且基本的舉動,但經她的觀察,絕大多數的男生卻都做不到這一點。

  上路後,安靜多於交談,開車時,他總是心無旁騖的注意路況。盯著他專心的側臉,湛優回想起來,他似乎鮮少主動開口,可是都會好好的回答問題,尤其關於美術方面的話題,他更是侃侃而談,讓她從中受益頗多。

  她喜歡跟他聊天,喜歡他不慍不火、慢條斯理的語調,猶如一陣徐風,吹拂過她的耳畔、心口,引起微微騷動。

  紅燈停車的空檔,歐陽智突然轉向她,湛優躲避不及,直勾勾對上他的瞳眸,墜落在那深潭般的闐黑,聽見巨大而急促的心跳迴響……

  歐陽智睇著她紼紅的嬌容,揚了揚眉,似乎領悟了什麼,下一秒又恢復平靜的表情。

  湛優不太清楚,他是否看穿了她的心意……她忐忑的想著。

  「川菜館的老闆娘昨天有向我提到你。」他純粹想到昨天中午跟好友去那裡吃飯,跟老闆娘聊天時稍微聊到了她。

  怔愣了下,湛優恍然回神。「款?」她顯得詫異,不論是他去川菜館用餐,或者提到她,兩件事都令她意外。

  「她說有一陣子沒見到你,擔心你是不是又身體不舒服。」歐陽智轉述老闆娘的話。「你身體不好,生什麼病?」他問,似關心又似無意。

  湛優抿著唇,猶豫著該不該告知,思忖過後,決定隱瞞實情。「沒什麼,只是從小身體比較虛弱一點。」這麼說也不算撒謊……

  歐陽智了然點頭,未再追間。

  「你到川菜館吃飯,是順路經過嗎?」她轉移話題,刻意避開她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也好奇,他選擇到那家即將休業的川菜館用餐的原因。

  歐陽智笑了笑,沒多說什麼,燈號轉綠,他重新調整坐姿,再度上路。

  他忽冷忽熱、若即若離的態度深深迷惑、困擾著她,在以為靠近他、貼近他的時候,他又驀地離得好遠。

  她不懂他,這教她感到無比沮喪,想多關心他、多瞭解他也苦無機會。湛優沮喪的望向窗外的景象,忍不住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喜歡一個人,除了無奈,還滲透出她未曾嘗過的酸澀,讓她初嘗愛戀的心,滿滿地,卻又酸酸的。

  


  接下來幾天,歐陽智都答應了湛優的請求,一起外出作畫。

  她總是「老師、老師」的稱呼他,賴著他請益許多獨門技巧。

  在她的安排之下,他們寫生的地點多采多姿——

  歐陽智沒拆穿她假作畫之名、行遊樂之實的伎倆,盡量滿足她希望的行程。

  每次會面,湛優都會精心準備豐富的便當,看著他大口大口的把她親手做的料理全部吃完,並稱讚她的手藝越來越進步,她便感到無限滿足。

  昨天,他們去了動物園。

  她淨顧著看動物,比小孩還興奮。

  歐陽智尾隨其後,畫了動物,也用畫筆將她燦爛的笑顏保留下來,但並沒有讓她知道。

  中午用餐時,他和鄰桌一對老夫婦聊了起來,把兩位老人家逗得笑呵呵,然後頻頻對她說,她真是嫁了好老公。

  她紅著臉想解釋,但他非但沒有否認,反而還笑著附和,直誇自己真的是個好丈夫,甚至當老夫婦要他好好疼惜她、不可以欺負她時,他也不斷說好。

  彷彿他們兩人真的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她在一旁羞紅了臉,一顆心,因他曖昧不明的態度而懸著。

  她沒有勇氣問清楚他的心意,而他也從未明白表態。

  然而雙方良好的互動,總給她無限想像與期待——例如:他會不經意的牽她的手、或者當她抬頭時,才發現他正在看著她。

  她是否能夠從他的種種舉動,自作多情的認為他對她也有好感?

  今天,他們的目的地是北市郊區,是歐陽智口中所謂的「秘密基地」。也是他

  第一次帶別人來,連他的至交好友都不知道。

  然而這件事,他也讓她知道她是特別的、唯一的。

  抵達目的地開始作畫,彷彿是十分鐘前的事,然而頭頂上火辣辣的太陽,提醒著湛優已是晌午時分。

  一早到現在,她只喝了一瓶礦泉水,現在被太陽曬得發昏,眼前的景色開始晃動模糊。

  她停下畫筆,找了陰涼處坐下休息。十分鐘後,暈眩的跡象稍微好轉,不再覺得天昏地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向斜前方約五十公尺,那抹依舊沉溺在美麗風景中揮筆的男性身影。

  寫真景點十分幽靜,藍天白雲,四周是青翠的矮山、潺潺溪流、蛙鳴鳥啼,勾勒出一幅美好的夏日風情畫。

  湛優深吸一口新鮮清涼的空氣,想排解掉胸口間那份無以名狀的壓迫感。

  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卻在喜歡上他之後,變得多慮了。

  讓她心煩的,究竟是不曉得該如何表達心意,抑或好友於潔的極力反對?或許兩者都有吧!使得她的煩惱加倍。

  對她而言,男公關也不過是眾多職業的其中一項,特別還是正派經營且廣受好評,有著正面形象的Lion  Heart的男公關。

  雖說Lion  Heart是打著男公關俱樂部的招牌,實際上,卻是專門為女性設置的休憩空間。

  在為工作或課業忙碌了一整天之後,可以拋開壓力和種種不愉快、不順遂,到Lion  Heart享受一流廚師的精湛手藝,品嚐醇酒,可以把一天所受的委屈和滿腹牢騷,向男公關們發洩。

  他們會安靜的聆聽,並且溫柔的給予安撫,使出絕活討客人歡心,讓客人們能帶著笑容踏出俱樂部。

  她覺得他們很了不起呢!

  必須隱藏自己的真實心情,吸收客人的負面情緒,卻不會面露不耐。

  這樣想起來,湛優對於到Lion  Heart慶祝畫被出版社錄用那晚,他冷淡疏遠的態度,不再耿耿於懷。

  每個人都會有心情欠佳的時候,可能那天有什麼事困擾著他,讓他情緒消沉,

  所以不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幽默風趣,沒有架子。

  她的視線始終定在歐陽智身上,直到他似乎完成手邊的水彩畫,收起畫具朝她走來,臉上噙著笑。

  湛優瞇起美眸,芳心悸動。

  「肚子餓了。」歐陽智摸著肚子,劈頭就喊餓。

  他孩子氣的舉動,讓她會心一笑。「我也是。」她誠實的附和。還餓得頭昏眼花哩!

  今天一早,她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沒來得及準備便當。

  當她告訴他這件事時,明顯看到他臉上的失望,害她自責不已。

  「那去吃飯吧!」歐陽智毫不遲疑的接腔。說完,他遞出手,展現所謂的紳士風度,卻在她伸手之際,把手緊握成拳。

  湛優有些小洩氣,但漸漸地她有些明白,這就是他,不會對誰蓄意討好,只做他想做的事,雖然顯得我行我素,不過他忽略的地方也不是本來應該要做的。

  是她太在乎,渴望能跟他有更多交集與接觸,因為喜歡他,所以私心希望自己在他心目中有那麼一點不同。

  「跟你鬧著玩的。」歐陽智笑開來,張開手掌再度展示誠意。

  湛優抬眼望著他笑意甚深的俊臉,交出手,也跟著笑了。

  他牽著她的玉手,一路上都沒有放開。

  喜歡的感覺,在她心中濃烈蔓延——

  


  吃過午餐,湛優又恢復精神,不過,心頭有一點沉重。

  今天出門的目的只是為了一起作畫,既然已結束繪畫,表示約會也結束了。

  愛戀著一個人,當然渴望能一直待在他身邊,不過時間由不得她控制,終究還是要道再見。

  在送她回捷運站的途中,歐陽智接了一通電話。

  他說話的聲調很激動,跟平常慢條斯理的方式相差甚遠。

  「你別亂動我的東西!」他對著連接手機的麥克風激動大喊。「我現在馬上回去。」

  他轉動方向盤,轉了個彎,往反方向駛去。

  湛優一頭霧水,但看他很著急的樣子,應該是有急事要辦,她不好意思佔用他太多時間。「你可以讓我在路邊下車就行了。」

  台北交通很方便,不必怕沒車可搭。

  他好像沒聽到,只顧著趕路。

  說了一次沒被理睬,湛優也不再提起。

  多出留在他身邊的時間,便足以讓她欣喜。

  沒想到他的目的地,竟是他上班的地方——Lion  Heart。

  歐陽智停好車,立刻衝進矗立於一旁的華麗建築。

  湛優雖然跟著下車,可是卻不知道該在原地等他,還是就這樣離開?

  考慮須臾,她決定進去跟他說一聲,再行離去。

  原以為尚未營業前,店裡不會有人,所以當她入內,看見幾道高大的身影,或坐或站的圍在吧檯前聊天時,狠狠地嚇了一跳。

  她僵住,像誤闖的小偷,進退不得。

  察覺有人進來,幾名太子幫的成員紛紛回頭盯住她。

  「小姐,找哪位?」歸掣衝著她微笑,客氣地問。

  「我……沒有。」同一時間被那麼多帥哥盯著瞧,湛優倏地紅了臉蛋,羞窘結巴。

  「我沒有?」歸掣重複一遍,繼而轉向好友們。「我們這裡有人叫這個名字或綽號的嗎?」他故意逗弄對方。

  「是你嗎?」宮尹和懶懶的抬了抬眼,詢問坐在身邊的向亞霽。

  「才不是!你這笨蛋。」向亞霽白他一眼。

  「啊——」駱英翔突然低呼一聲,指著杵在門前的纖細身影。「你是……智的客人?」

  「智?」湛優蹙起秀眉,不知道他所指為何。

  「你是Owen的客人吧?」駱英翔看出她的困惑,於是改口又問了一次。

  湛優似是而非的動了動頭顱。

  「進來坐吧!」駱英翔很親切。「他正在裡面捍衛他的寶貝們。」說得很雲淡風輕,這樣的戲碼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演,大伙早見怪不怪。

  那對性格南轅北轍的歐陽家姐弟,老喜歡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槓起來。不過那是他們兩人感情好的表現,沒有人會多事的介入他們的「戰爭」。

  他們吵得越厲害,他們就會在外面笑得越大聲。

  因為他們吵架的內容相對話,簡直和小學生無異,幼稚得引人發噱。

  駱英翔說的話非但沒解開湛優的疑惑,反而多了更多問號在腦子裡盤旋。

  「麻煩告訴他一聲,我先回家了,今天很謝謝他。」她很想躲開前方幾名出色男子的盯視。

  門與吧檯的距離不算遠,至少她可以清楚看見他們的長相,以及一雙雙或黝黑或精明;或沉著或銳利的雙眼,帶給她莫大的壓力。

  再者,同時被幾名帥哥看著,任誰都會感到不好意思吧!

  太子幫成員們挑了挑眉,饒富興味。

  「你今天跟智出門?」問話的,是濃眉大眼,五官立體深邃的馬蒼潤。

  他們知道歐陽智出門畫畫,不過不知道還有女人同行。

  真是惦惦吃三碗公哪!男人們很有默契的抿嘴低笑。

  湛優轉身正要出門,身後便傳來歐陽智和一個女人爭吵的聲音,於是她止住腳步。

  「你要敢把我的東西扔了,我就把俱樂部燒了。」歐陽智撂下狠話。

  「你敢?!」歐陽純氣急敗壞。「燒房子是要坐牢的。」

  「那我連你一起燒了。」歐陽智語帶「威脅」。

  「你……」歐陽純為之氣結。「那些東西比你老姐還值錢嗎?!」真是氣死人。

  「好像是。」歐陽智完全不怕死的說。

  類似絲毫沒建設性的「對罵」不斷傳出來,外頭的太子幫成員早已笑得人仰馬翻。

  「智那傢伙居然說要把純姐一起燒了耶!」向亞霽覺得這句話實在有夠爆笑。

  「這是什麼鬼對話?」官尹和皺起眉,苦笑道。「只有他才想得出來。」聽不出是褒還是貶。

  「今天的內容只有幼幼班小朋友的程度……」歸掣笑不可遏。

  湛優不能理解—裡頭明明吵得很凶,為什麼他們一點勸架的意思也沒有,反而還在這裡幸災樂禍?「不進去看看,不要緊嗎?」

  「吵得越激烈,表示感情越好。」靳仁一語道盡他們姐弟倆的相處模式。哪一天他們不吵了,那才真的有問題。

  爭執中止,歐陽智懷裡抱著兩座雕塑,疾步朝她走來。「我送你回去。」他越過她時,語氣浮躁的交代。

  湛優愣了下,隨後跟了上去。

  歐陽智安置雕塑時,她終於得以看見作品全貌,她不瞭解雕塑,僅是懂得皮毛而已,縱使不具備專業能力,也不難監賞出作品的優劣。

  她雖認不得雕塑的人物是誰,但捏塑的手法相當細膩,五官很精緻、模樣很傳神。

  那就是他的寶貝嗎?為了這些東西而大動肝火?

  歐陽智擺放好雕塑後,又折回俱樂部裡,幾分鐘後又抱著幾幅畫出來,來回兩三趟,他帶出來的東西都不同。

  湛優以為那是他購買的收藏。

  殊不知,那完全是出自於歐陽智之手,被歐陽純喻為垃圾的隨興之作罷了。

  安頓好他的寶貝成品後,歐陽智終於才落下心中大石。

  上了車,他繃著俊臉低啐:「沒氣質又沒文化的女人。」他批評的當然是跟他同姓的姐姐。

  湛優沒有多問,兀自介意起他口中「沒氣質又沒文化的女人」是誰?

  是他的女朋友嗎?

  她的心揪了下。

  她一直只顧及著自己的心意,卻忘了現實的考量——或許,他早就有要好的女朋友了。

  無論她再怎麼接近他,也是徒勞,白費心機。

  累積了大半天的愉悅心情,瞬間崩塌瓦解,灰飛煙滅。

  「送我到這裡就好了。」湛優低落地說。

  「沒關係,我送你回家。」歐陽智緩下口氣,他還不至於無端遷怒。

  他今晚決定蹺班!所以時間多的是。

  湛優本打算拒絕,最後,還是沉默接受他的好意。

  她第一次發現,隨著喜歡的程度加深,心眼也會變得越來越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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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7:17
第五章   

  依言送湛優回家後,歐陽智逕自駕著車往郊外去,若遇見心儀的景色,便拎著畫具下車,找個地方即席作畫。

  這才是他理想的生活模式。

  不受拘束,暢快的畫畫、雕塑、做模型,或是唱唱歌、跳跳舞,悠閒而愜意。

  對於經商,他一直都興趣缺缺,對於客串三個月男公關,他也不像好友們覺得是件有意思的挑戰。

  就算他那個囉唆的老姐嫌他胸無大志,不算個男人,他也不為所動,未曾改變心意。

  人各有志,奈何,有時環境所迫,讓人身不由己。

  頂著歐陽家風光的家世,他自出生便享有富裕無虞的生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獲得比一般人更優渥的生活,體驗著比一般人更豐富精采的經歷。

  不可諱言地,他是幸運的。

  可是,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一點幸運,換得一點平凡的自由。

  他總表現得懶散、漫不經心,看似沒在思考、沒有煩惱,和好友們在一起時,他很坦然自得,在團體中,他的話不多,也鮮少主動開口。

  一旦加入話題,他逗趣的言詞、豐富的肢體表情,總能換來眾人的開懷大笑,是他們心目中的開心果。

  他沒有什麼地方應該感到不知足,他享受最好的物質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結交了一群優秀的摯友,享有這麼多外人眼中的幸福,也該有所付出、有所犧牲。

  他那個愛碎碎念的老姐是這樣告訴他的。

  縱使他向來都敷衍帶過,但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沒錯,他心裡是認同的。

  所以,過完今年,他就要接受父親的安排,到德國的分公司實習,為將來接掌偌大的集團做準備。

  再不願意、再沒興趣,他也要全力以赴,不能再任性妄為。

  這是當初以幾年自由承諾換來的責任。

  歐陽智思緒紛亂,沒了作畫的興致,索性放棄進行了一半的畫,也放棄天邊瑰麗的彩霞,回到車上。

  雖然天色還亮,不過實際上已經傍晚六點多,通常這個時候,已經在俱樂部裡整好裝,等著營業時間一到,接待客人。

  不過他已打定主意,今晚要以行動抗議那個囉唆的女人,企圖把他的作品全部扔掉的惡行!

  去吃晚飯吧!歐陽智抽離紊亂的情緒,想要度過悠哉的一晚。

  為避免老姐的奪命催魂Call,他將手機關機,隨手扔在一旁的座位上。

  豈料下一秒,密閉的空間裡突然有手機鈴聲響起,著實把他嚇了一大跳。

  歐陽智定下神,視線調向已關機的手機——

  螢幕是黑的,確實是呈關機狀態沒錯,但鈴聲持續不輟,在車內迴盪。

  「現在是什麼情形?」他皺眉。「就算鬼來電,也會有來電顯示吧?」電影上不是都這麼演的?!

  他抓起自己的手機,湊到耳邊,音源不是出自於他的手機。

  他的疑惑更深。

  太詭異了。

  歐陽智難得發揮追根究柢的精神,尋找聲音來源。

  花了一點時間,他終於在副駕駛座椅墊的夾縫中,找到一支小巧的紅色手機。

  「就是你在裝神弄鬼啊……」他研究著不屬於他的手機。

  仔細回想起來,這幾天坐過旁邊這位子的,只有一個人……

  他搔搔頭,啞然失笑。

  才想著,手機又響起。

  歐陽智盯著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浮現「Home」的字樣。他猜想,應該是手機主人從家裡打來尋問手機的下落。

  又響了幾聲,他按下通話鍵。「喂?」

  「呃……喂?」話筒彼端傳來黎湛優帶點遲疑的聲調。「請問……你哪位?」好奇怪的對話。

  「我是Owen。」歐陽智輕笑。

  聞言,湛優低呼—聲,是驚訝也是歡喜。「我的手機……」

  「掉在我車上了。」他接腔。

  湛優尷尬的乾笑了兩聲。「太好了,我還以為掉到路上了。」找回來的機會近乎零。「那……我什麼時候跟你拿比較方便?」

  歐陽智頓了下,回答道:「我送過去給你吧!」反正今晚他時間多的是。

  「咦?」湛優大感意外,胸口小鹿亂撞。「不必了,你要工作不是嗎?我過去就行了。」

  「沒關係,我今晚休假。」自己給自己休假。「大概半小時後到。」他好聲好氣的說。

  「可是……」湛優心情很複雜,既想見他,又惦掛著他有女友一事。

  「怎樣?」歐陽智追問。

  「你跟你女朋友……吵架嗎?」所以多出了時間,才會想跑這一趟。湛優忍不住試探。

  電話那頭靜默了下,湛優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什麼女朋友?吵什麼架?」歐陽智的口氣很疑惑。他什麼時候有女朋友可以吵架了,怎麼他都不知道?

  「你離開俱樂部時明明很生氣呀……」湛優急忙說明。

  歐陽智會意過來。「那是我老姐,不是女朋友。」他何必交個跟他興趣不合的女朋友氣死自己?

  「款?」湛優愣住,幾秒後,消化完他的話,對自己的誤解感到不好意思的同時,心中的結也因他的澄清而鬆綁。

  她乾笑了幾聲,掩飾尷尬、壓抑興奮。

  「待會見。」他語氣輕緩,但透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另外再約地點碰面太囉唆迂迴,可以一次就完成的事,何必要分兩三次。

  他最怕麻煩了。

  「嗯!待會見。」湛優喜出望外,沒想到他才送她回到家沒多久,她又馬上可以見到他了。

  掛上電話,歐陽智旋即啟程。

  她比糖還甜蜜的笑顏,笑起來連眼睛也會跟著笑,燦爛純真的模樣,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定人心的力量,那是他以往未曾接觸過的類型。

  再者,聽她從來就不吝嗇的讚美與吹捧,會興致勃勃的跟他談論畫作、美術,也不會露出不耐的神情,這是他那幾個至交好友,所不能滿足他的。

  思及此,歐陽智的心不禁興起一陣波動,稍稍驅走了煩躁不快的情緒。

  和她在一起的種種情形浮現腦海,他覺得心中某個空蕩的角落,被填滿了……

  


  擱回話筒,黎湛優壓抑著大聲歡呼的衝動,抱著造型抱枕,在房裡來回不停的走動。

  萬萬沒想到,她丟三落四的缺點,竟然也會撈到好處……

  不行了!再不發洩滿腔亢奮,會悶出內傷的。「啊——」她懷中的抱枕,被她揉得變形了。

  半小時後,她又可以見到他了。

  一低頭,瞧見自己身上的細肩帶背心和棉質短褲,深覺不妥,趕緊換上T恤和

  牛仔短裙,又梳理了頭髮,再點上粉紅唇彩。

  準備就緒,也才過了十分鐘。

  「時間好慢哪。」湛優嘟囔著,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心儀的他。

  她豎耳傾聽,期待門鈴聲響起。

  再五分鐘過去,叮哆的電鈴聲傳進她耳裡,她的心瞬間狂飄,猶如萬馬奔騰。

  扔下抱枕,她疾奔下樓,到玄關迎接客人。

  打開門,到訪的是幾天沒什麼交談的好友於潔,她對自己的急迫感到有點糗。

  做好飯的黎媽媽也出來了,一見是於潔,熱情的招呼,並為她放好拖鞋。「小潔,快進來坐。」

  「黎媽媽晚安。」於潔禮貌的問候,接著對湛優說道:「我打了手機給你,不過你沒接,家裡的電話也打不通,有點擔心,所以直接過來了。」

  「手機掉了,家裡的電話我剛剛在用。」湛優解釋,心窩暖暖的。

  於潔是她最在乎的朋友,因此,才會因為她的反對而倍感難過及為難。

  若小潔知道,她非但沒聽勸告對Owen死心,甚至還一起相約畫畫,會不會生氣而不理她了?

  再過十分鐘左右,他就會專程將手機送還給她,屆時,想瞞也瞞不了了。

  「小優,你在幹什麼?怎麼不趕快請小潔進來坐呢?」黎媽媽問。

  兩個女孩感情好得像一對親姐妹,哪次見面不是歡天喜地,嘰嘰喳喳的,現下略微疏離的氣氛,讓她覺得奇怪。

  湛優感到為難——

  她當然很歡迎好友,可又怕小潔曉得她和Owen還有來往而生氣。

  就因太重視小潔這個朋友,所以她才選擇隱瞞,小潔能體諒嗎?倘若喜不喜歡一個人可以隨意控制,那她也就不必那麼困擾心煩了。

  黎媽媽搞不清楚兩人究竟發生什麼事,也亟欲瞭解。「小潔,快進來,一起吃飯吧!」

  「不用了,謝謝黎媽媽。」於潔婉謝道。「小優沒事就好。」語畢,她轉身便要離開。

  「一起吃飯嘛!」湛優下意識的拉住她,終究還是無法漠視好友的存在。

  於潔看著她,欲開口拒絕。

  「好幾天沒跟你聊天,真不習慣。」湛優真誠的微笑,挽著好友向飯廳移動。

  於潔沒再抗拒,畢竟,她來此的目的,是來道歉的,什麼都沒說就回去,她又何必特地跑這一趟。

  黎媽媽添了飯,三人同席用餐,不過氣氛不若往常那般無拘、自然。

  叮咚——

  湛優一顆心提了上來,放下碗筷,逕自去開門。

  在打開門的同時,她已有了盤算。

  這一回站在門外的,是她預期中的Owen。

  「晚安!」她笑臉迎人。

  「晚安。」歐陽智的雙眸鎖定在她甜美的笑顏上,移不開視線。她開朗的笑容散發著熱力和感染力,果真驅散了他心頭的灰霧。「你的手機。」

  他從口袋裡取出紅色手機,遞還給她。

  「謝謝你。」湛優由衷感謝。「還讓你多跑一趟。」

  歐陽智但笑不語。

  「吃過飯了嗎?」她詢問,執行她的計劃。

  既然遲早都要面對,拖越久,只會越難啟齒,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讓好友明白他的為人,並非她想像的差勁。

  她欣賞他的才華、喜歡他的慢條斯理、迷戀他認真投入的眼神,就算和他沒再進一步交往,只要和他當朋友,能向他切磋討教畫技,她便心滿意足。

  喜歡不見得能如願與對方在一起,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他凝睇著她,誠實告知。「還沒。」在他的觀念裡,這種事沒有撒謊及客套的必要。

  「那……」湛優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提出邀請:「一起吃飯?」

  歐陽智隨和歸隨和,還不至於隨便。「不用了。」

  「我媽咪的手藝很棒喔!」湛優已經從鞋櫃取出拖鞋,等他換上。

  由於女兒應門時間過長,黎媽媽也過來關切。「這位先生是?」她將女兒護在身後戒備的問。

  「他是……」湛優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介紹才恰當。

  朋友嗎?似乎又還有那麼一點疏離,連最基本的名字,她都一無所知。這樣能算是朋友嗎?

  意識到這點,她心口陡然揪緊。

  「是黎媽媽?」歐陽智斂起嘴角,神情正經,態度從容。「我叫歐陽智,初次見面。」

  黎媽媽發現他有一雙無畏坦誠的眼睛,又風度翩翩,便卸下心防,頷首微笑。

  這是第一次,湛優聽到他完整的名字——歐陽智。她不斷在心中默念,化為巨大的迴響,在腦海中繚繞,牢牢緊記。

  「我的手機落在他車上,他特地送來給我。」她向母親說明他的來意。

  黎媽媽沒有繼續追問兩人的關係,從女兒染著紅暈的臉龐,以及略嫌羞澀的眼神,心裡已有了譜。

  他應該就是今天跟女兒一起柏約作畫的男孩了吧!

  「麻煩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黎媽媽寵溺的看著女兒。「這丫頭一向丟三落四的,老是掉東西。」

  歐陽智深表贊同的笑了。「那我可要看好她,免得她把自己也丟了。」字裡行間,隱約透露他的心意。

  他的一番話,讓湛優的心跳失序,她抬眼偷瞄他孩子氣的笑臉,胸口充斥著濃烈的繾眷愛戀。

  她已經衡量不出,自己喜歡他到何種程度……

  「歐陽先生若還沒吃過晚飯,不嫌棄的話,請一起用餐。」黎媽媽很識趣的幫女兒製造機會。

  這年輕人五官端正,眉宇間有一股清朗不凡的氣質,很順她的眼。

  湛優詫異的看著母親,粉唇卻不由自主的揚成一彎新月。

  歐陽智還是說不。「謝謝兩位的好意,我先走了。」

  他若離開,她的計劃不就泡湯了?!

  湛優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下一秒,她羞得粉頰酡紅、滾燙不已。

  歐陽智低頭睇著她姣美的容顏——長長的羽睫半掩,挺秀的鼻樑、透著光澤的粉紅唇瓣、泛紅的耳根,線條優美的頸項……像一朵清新嬌美的花,誘人採擷。

  他斂眸,任由騷動在胸口流竄。

  「呃……」湛優鬆手,往後退一步。「留下來一起吃飯……吧?!」她的臉快要著火似的好熱好燙。

  她分不清那份迫切渴望他留下的心情,究是是對計劃的執著,還是純粹不希望他離開?

  若他再拒絕,是該繼續央求,還是宣告放棄?湛優頻頻深呼吸,心跳快得讓她有點難受。

  沉吟了一會兒,歐陽智點頭應允。「那我就不客氣了。」她紅著臉挽留的模樣,讓他覺得可愛極了。

  湛優暗自吁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請進。」她勤快的招呼。

  進到飯廳,她幫他拉開椅子、又忙著為他添飯,笑容洋溢。

  「謝謝。」歐陽智莞爾一笑。

  於潔見到他,臉上難掩訝異,懷著敵意瞪住他,質疑他出現在此的動機。

  「歐陽先生,別客氣,多吃一點。」黎媽媽沒怠慢。

  「叫我阿智就行了。」他笑,隨和的說。抬眼,對上對座於潔不善的眸光,他並不以為意,甚至還對她點頭示意。

  他對於潔的印象並不深刻,但知道她是湛優的朋友。

  「小優,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於潔擺著臭臉,沒好氣的問。

  明知道她持反對立場,還故意讓她知道他們私下還有交集,只不過證明她之前說的全是廢話!

  她很失望。

  到頭來,多年的友情仍舊敵不過一個男人,女人的友誼竟比一張紙還脆弱。

  黎媽媽嗅到火藥味,不解的打量三個年輕人,難不成是三角關係?!

  湛優抿了抿唇,啟齒道:「他幫我送手機來,所以順道請他一塊吃飯。」

  於潔眉頭緊蹙,不悅之情溢於言表。「算我雞婆多事,擔心你受到傷害。」她壓低語調,卻藏不住內心的憤怒,倏地起身要走。

  湛優心一沉,倉促的制止她。「我希望你能夠多瞭解他……」她說得很小聲,十分懊悔自己弄巧成拙。

  凝窒的氣氛降至冰點。

  歐陽智沒有出聲,即便明白她們口中談論的對象是他,然而他僅是置身事外的安靜聆聽,並且……大口扒著飯。

  泰然自得的姿態,彷彿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

  黎媽媽注意到了,不由得會心一笑。

  一般人在這種僵持的情況下,通常都會感到不自在,他卻很捧場的吃著飯菜,十分有趣。

  少根筋也好,慢半拍也罷,甚或壓根不將兩個女孩因他而起的爭執放在眼裡,無論哪個原因,他都很特別,有一種自成一格的獨特氛圍。

  於潔回頭瞟了無動於衷的歐陽智一眼,然後格開好友的手,不屑地說:「我為什麼要瞭解一個男公關!」

  語畢,她頭也不回的步出飯廳。

  男公關?!這三個字如重槌般敲進黎媽媽腦子裡,驚異的瞪大眼,望向一旁的歐陽智,受到很大的衝擊。

  她的寶貝女兒喜歡的對象,不是學長,而是……男公關?!

  目睹媽咪吃驚的表情,湛優更是難過。

  在她還沒被他傷害前,她最珍視的人已經先傷了她……

  她睜大眼睛,不讓眼眶凝聚的淚水滑落。

  終於,歐陽智放下碗筷,笑著自我解嘲:「看來,我不太受歡迎。」

  他不像好友歸掣那麼擅於安慰,也沒有像好友官尹和,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的說話技巧,或像翔和潤一樣理直氣壯、Aki高超的裝傻能力,也難怪他的業績會是太平幫七人中最差的。

  他沒有和好友比較、一決高下的意思,在他心裡,他們一直都是優秀、無可比擬的,他只不過認為自己可以更好。

  他在意的,是自己有沒有進步?有沒有達到自己希望的標準,這才是他行事的準則。

  表面上,他看似沒在思考,然則,他只是把想的事直接化為行動,等做到了才會說出口。

  「破壞你們的用餐氣氛,真的很抱歉。」歐陽智起身致歉。

  「對不起……」湛優很過意不去,都是她自以為是的決定,高估了自己協調的能力,最後卻導致不歡而散的下場。

  他釋然一笑。「比起跟我這個外人道歉,快點跟你朋友和好比較重要。」他真心的如此認為。

  她護著他的舉動,他放在心上了,所以捨不得讓她為難。

  再者,根據正陷入愛河的好友的經驗,坦承真正的身份之後,只會讓事態更難以收拾、造成更多誤會,而且沒有任何幫助。

  所以他選擇保留。

  他依然內斂溫柔,卻讓她心頭的結,糾結得更緊。

  知道她要哭了,所以歐陽智更不打算逗留,因為他會不知所措。「謝謝兩位的招待。」

  黎媽媽還震驚於他的職業,情緒尚未調適過來,也沒挽留他。

  踏出黎家大門,歐陽智鬆了一口氣。

  上了車,他駛往大學附近那家小川菜館。

  他隨口哼著歌,試圖壓下劇烈起伏的情緒。

  他沒想過,這看似連續劇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整晚,他都若有所思,湛優泫然欲泣的臉龐,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歐陽智離開後,湛優什麼都沒說,僅是低頭飛快的奔上樓,將自己鎖在房裡,忍不住將臉埋在抱枕裡哭泣。

  她應該強迫自己不要喜歡他,她才能和小潔重修舊好,也不會讓媽咪擔憂。偏偏,他的溫柔和笑容,猶如一張密實的網,牢牢地,網羅她的心。

  她不想掙開,只想深陷其中。

  哪怕一定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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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7:46
第六章

  近來,黎湛優一下了課就直接回家,關在房裡作畫,連吃飯時間都鮮少露臉。

  唯有在畫圖時,才能暫且忘卻糾纏她的煩惱。

  這陣子,她連自己究竟完成了幾幅畫也不太清楚,就只是不停的畫著。

  大概是抓住出版社的風格與偏好,她投稿的三張愛情小說封面,居然都被採用了。

  若是之前,她一定會高興得飛上天,然後立即把好消息告訴好友於潔,兩個人

  一起慶祝一番,還有親愛的媽咪,一定會做她最喜歡的菜,為她道賀。

  然而,這回她誰也沒說,開心的感覺沒維持多久,就被消沉頹喪的情緒取代。

  自從於潔氣憤的從家裡離開後,就算在課堂上碰面,也視若無睹的越過她,像是未曾相識的陌生人。

  一星期前,她們的冷戰終於有所突破——

  因為湛優病倒住院,於潔知情後,前往醫院探望她。

  於潔要她允諾不再去找Owen,她答應了。

  事實上,那夜之後,她就決定不再接近他——不是因為不喜歡他,相反地,就是因為太喜歡,所以不希望因為她的緣故,讓他背負她家人與好友的指責。

  只要不再見到他,那份愛慕會隨著時間而淡化,終至消失。

  但需要多久呢?

  一個月?三個月?還是半年?

  總之,至少她確定,半個月是不夠的……

  她無法忘記他的笑、他專注的神情,以及不經意的溫柔眸光,想再跟著他到她從未去過的幽靜山區,盡情作畫,彷彿全世界只剩他們兩個人。

  湛優手中的畫筆,在持續畫了八個鐘頭後的午夜十二點,終於停下——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是她無法再繼續作畫的原因。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卻怎麼也抹不幹。

  「討厭……」她搗著臉,抽噎的低語。

  她討厭動不動就難過落淚的自己,因為哭泣並不能解決問題,僅是白費力氣。

  雖然,她的心臟天生就不健康,但她樂觀開朗,因此她的主治醫生曾對她說,她有一顆很棒的心!

  過去遇到挫折、不如意時,她總是可以很快的自負面情緒中抽離,重新振作精神,再接再厲。

  可,最近,她總是無精打采,無論如何想提振蕩至谷底的心緒,仍徒勞無功,欲振乏力。

  彷彿心被挖了一個洞,既疼痛又空虛。

  她好想見他……湛優索性放棄怎麼也擦不完的淚水,閉上眼任憑眼淚在臉上漫流。

  第一次嘗到如此濃烈的思念愁苦,那濃稠的苦汁,卻加速滋養愛苗,往深處扎

  根,想要拔除,只換來一陣劇痛。

  「我可以撐過去的……我可以……」湛優啞著嗓子,為自己打氣。

  她知道,唯有斬斷情絲,才是最皆大歡喜的選擇與決定。

  可以挽回破裂的友情,才不讓媽咪掛心,至於Owen也不必因為她單方面的喜歡,而受到家人及好友的責難與異樣眼光。

  說不定,他正因不需要應付她而鬆了一口氣。

  這樣也很好,只要她一個人難過就好。

  她是真的這樣認為。

  只要熬過這陣子,一定就能夠恢復原來平靜無波的生活。

  這不過是一段插曲,而他,是生命中短暫的過客,留在心上的痕跡將會隨著時間淡去,終至不再想起。

  就僅是如此而已。

  


  燠熱的盛夏晌午,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七名外表極為出色的年輕男子,一個個像缺水的花草般,垮著肩閒散的走在不算寬廣的街道旁,然其光芒仍勝過烈陽,吸引週遭人群驚奇的注目眼光。

  「喂!智,不是說要請我們吃超讚的料理?」駱英翔皺著眉,熱得汗流浹背。超讚的料理?大學附近頂多就一些便宜的小吃店,跟不人流的簡餐店而已。

  「還要走多久?」馬蒼潤也皺起一對濃眉,不耐煩的問。

  「快到了。」歐陽智淡淡的答腔,沒有回頭,逕自往前走,沒有理會摯友們的囉嗦碎念。

  「你心情不好?」走在他身後的官尹和面無表情,隨口問了句。

  歐陽智頓了下,然後刻意忽略心頭無以名狀的悶煩,低聲否認。「沒有。」

  官尹和挑了挑眉,好看的雙眸閃過精光。「一定有!」他一語戳破。

  聞言,馬蒼潤瞟了他一眼,涼涼的補充了一句:「款——真稀奇。」語氣是閒適、不帶緊張感的。

  「說沒有就沒有。」聽到好友把他的情緒當成話題,歐陽智忍不住反駁澄清,卻反而誤入陷阱。

  「看來心情何止不好,簡直差透了。」官尹和笑得很賊。

  「智,發生什麼事了?」向亞霽湊了過去,總是處於開心狀態的他,關心的語調顯得興味盎然。

  歐陽智蹙起眉,堅持不肯透露半分。「哪有什麼事?就是請你們吃飯而已。」

  其他人很清楚他沒說實話,平常的他總是笑容滿面,哪像現在繃著臉,著實罕見。

  大概只有作品被扔掉時才會出現的表情。

  不過即使他不說,他們也知道原因——據他們所知,之前跟他一起外出畫畫的女孩,放了他鴿子,而且事後似乎也沒接他的電話,連去她家找她,也撲了空的樣子,猶如人間蒸發。

  這些後續,是他們幾個人仔細觀察他的行為後,推敲的結果。

  雖然是猜測,但絕對八九不離十。

  「智,那個不是黎——」

  聽到敏感的字眼,歐陽智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下,循著好友官尹和的視線望去,卻只看到一隻流浪狗走過去。

  他的反應則證實他的臆測。

  他知道自己又上當了,臉色繃得很難看,表情陰沉得嚇人。

  他們跟著歐陽智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走入一家毫不起眼的店面。

  原本就不算大的川菜館,一時間湧入七個男人,空間顯得侷促了起來。

  老闆娘一見到他們,馬上迎上前熱切的招呼。「阿智,你來啦!」望過去,一列出色的年輕人,連年過半百的她也眼睛為之一亮。「各位請坐。」

  歐陽智率先入座,開始點起菜。

  其他六個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這傢伙之前帶回去請他們吃的超好吃料理,就是出自於這間小館子?!

  他們還在猜,是哪家飯店大廚的手藝,今天他們是抱著好奇的心態來一探究竟的——

  不是位於繁華地段的飯店或高級餐廳,而是藏身在巷內的川菜館?!

  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這傢伙該不會想乘機報復吧?

  「為什麼不坐下?」歐陽智很快地點完想吃的菜色,抬頭掃了他們一眼,淡淡的問。

  「對啊,別光站著,快請坐。」老闆娘幫忙拉開椅子,催促他們坐下。

  六個大男生依言入座,隨手拿起菜單瀏覽。

  他們吃的超美味「點心」,真的全都出自這家小店?!

  六個人又輪序點了好幾道菜,老闆娘在紙上飛快的記下菜名,然後復誦一遍。

  「那就請帥哥們稍待一會。」老闆娘笑道。「只有我家老頭一個,手腳又慢,請多包涵。」

  「沒關係,慢慢來。」歐陽智代為回答。

  幾分鐘後,老闆娘呈上了兩道菜和一鍋蒸騰的白飯,並且為他們添好,擺到他們面前。「請慢用。」

  歐陽智二話不說,舀了一湯匙的麻婆豆腐拌飯,然後大口大口的扒起飯。

  六位好友怔了下,也隨後跟進——

  每個人咀嚼著香Q的白米飯,搭配甜中微酸的糖醋魚卷,在嘴裡化為一縷難以形容的鮮美滋味。

  他們無言,全對口腔中熟悉的味道折服。

  菜餚一一呈上,陸續送來的有干燒明蝦、荷葉排骨、回鍋肉、辣牛肉、雞油鮮筍……等等,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逐漸佔滿圓桌。

  向來聚在一起就不得安寧的七個人,這回卻沒有交談,專心致力於碗中及盤裡的食物。

  七個大男生很快的解決一鍋白飯,又追加了一鍋。

  沒想到這麼好吃的料理,竟藏身在這不起眼的小巷裡,這點特徵,倒和不輕易外顯的歐陽智極為相似。

  一旦接觸過,就會留下深刻印象。

  老闆娘端來白飯,忙著為他們添飯,像個慈愛的母親。「年輕人多吃一點。」她笑開懷。

  時間剛過一點,館子的門被打開,眾人皆停下手邊的動作,望向來者。

  當黎湛優察覺自己被八雙眼睛看著,突然間僵住,移動不了。特別是當她看見那張常干擾她心思的男性臉孔時,心口猛地揪成一團,一口氣梗在喉頭。

  「啊,小優,你來啦!」老闆娘回過神,一樣熱情。

  湛優杵在原地,不知該人內還是轉身離開。

  因為館子就快結束經營,所以她刻意抽空來吃午餐,順便和老闆娘道別,卻沒

  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她下定決心不再見的人。

  湛優的心在苦澀與歡喜間輪流更替。

  倒是老闆娘解決了她的猶豫,走向前輕輕牽著她的手往裡頭走。「好一陣子沒見到你,我有點擔心。」

  湛優垂著眼,極力避免接觸到那張令她心神不寧的臉孔,視若無睹的從歐陽智身邊經過。

  歐陽智的視線追隨著她纖細的身影,乍見她時從心底湧現的開心,被她的冷漠凍結,笑容凝固。

  他沒有收回凝視她的眸光,亦沒開口問候。

  「智,怎麼不跟人家打招呼?」問話的是駱英翔,他眼尖的認出湛優。

  歐陽智頓了下,默不吭聲,若無其事的低頭繼續進食。

  明明想見到她是他來這裡用餐的目的之一,偏偏在如願見到她之後,積壓多日的失望與期待卻轉為莫名的憤怒。

  氣她的避而不見、氣她見了面卻急於離開,他以為她對他是有感覺的—像他對她的感覺一樣。

  這幾天他都一個人外出寫生,少了她像麻雀一樣繞在身邊問東問西的,他突然覺得太過安靜,缺乏作畫的心情……

  湛優知道他的反應後,心一陣涼,她想對親切的老闆娘微笑,卻怎麼也揚不起沉重的嘴角。

  在場的所有人都察覺到這隱隱流動的詭異氣氛。

  「我……我還是改天再來好了。」湛優聲音細微,向老闆娘告別。

  突然,歐陽智擱下碗筷,抬頭對她說:「一起吃飯吧?」聽到她要離開,他忍不住開口留人。

  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思考與行為模式,好友們早已習慣,這也是專屬於歐陽智的獨特魅力。

  然而湛優卻無比詫異,呆然的盯著他。

  歐陽智瞬也不瞬的睇著她的嬌顏,又對她重複一遍:「一起吃飯。」

  「也好,人多東西吃起來會更有味道。」老闆娘興沖沖的幫腔,並且很自然的在歐陽智身旁挪出一個座位,拉她坐下。「我去取一副碗筷來。」

  湛優全身僵硬,螓首低垂,心臟撲通撲通的撞擊胸口。

  她應該離開的。

  說好不再和他有所牽扯,以實踐對好友於潔的承諾,也杜絕自己對他的感情再繼續擴散蔓延。

  可是,她絲毫沒有移動的意願,僅是端坐著,感受著見到他的狂喜與他熱切的目光與手掌的溫度。

  這些日子以來,她始終無法對他忘情,此時此刻,更強烈體會到積壓在心中的愛戀,深得連自己都難以測量。

  老闆娘拿來餐具後,為她盛了滿滿一碗香噴噴的白飯,叮嚀道:「多吃一點,瞧你瘦的,精神也差。」

  愣了下,湛優才回過神接過白瓷飯碗,抬眼,才發現好幾雙迷人的眼睛都毫不避諱的打量她。

  同時被好幾個氣質非凡、各具特色的帥哥那樣看著,即使不是心儀的對象,她仍不由自主的漲紅臉,隨後不自在的別開眼,挖了一小口飯送進嘴裡,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們太耀眼的存在,彷彿同時出現好幾顆太陽般的奇景,教人目眩神迷,無法直視。

  「小姐怎麼稱呼?」歸掣充當先鋒。

  嚥下飯,湛優禮貌的回答:「黎湛優。」

  「很好聽的名字。」歸掣噙著笑,由衷地讚美。

  「謝謝。」她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淺淺的,稍縱即逝。

  倘若稱讚的人是身旁的他,她會打從心底快樂。

  「你跟智在哪認識的?」靳仁問。

  俱樂部那麼大,客人也應接不暇,若非在同一桌次接待客人,或特殊狀況,通常很難注意到彼此,更遑論記住每位顧客的長相。

  湛優不語。並不是羞於承認自己是Lion  Heart的客人,一旦承認,彷彿就會劃開一道界線,只剩下男公關與客人的關係。

  她要的,不僅僅是如此單薄微弱的身份。

  「黎小姐是智的客人。」駱英翔代她答覆。

  客人這個疏離的字眼擊沉了她,情緒益發紛亂低落。

  「不過,好像又不僅於此。」駱英翔補充,笑得別具深意。「對吧,智?」他故意把問題丟出去。

  被點到名,歐陽智頓了下,沒好氣的瞪了好友一眼。

  湛優未曾鎮靜的心跳,又陷入劇烈鼓動。

  她對他的答案抱著一絲絲期待,又同時惶惑不安。

  他的一句話,將會決定她是跌落無底深淵,抑或攀上天堂……

  「你有沒有在聽啊?」向亞霽輕輕拍了下他的後腦勺。

  「嗯。」歐陽智應了聲。

  「他還約人家去寫生。」駱英翔又爆料。

  「你怎麼知道?」馬蒼潤反問。

  「是你們太不關心了。」

  幾個人又照慣例的鬥起嘴,歐陽智沒有加入戰局,一貫置身事外的聽著好友們七嘴八舌,即使他們正在談論他的事。

  湛優一顆心就這麼懸著,她實在不清楚他剛剛簡短的回應,究竟是針對哪一個問題……

  是指她不僅僅是客人,或者單純表示他有在聽其他人的對話?

  她好想知道,但沒有立場也沒有勇氣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追究。

  「黎小姐是附近大學的學生?」馬蒼潤拉回話鋒,極富電力、擅於挑逗的黑眸緊盯著她。

  「對,我是美術系的學生。」湛優迴避他具侵略性的眼神,他給人的感覺太危險,像高壓電般,一靠近便無法全身而退。「還有,叫我湛優就行了。」黎小姐、黎小姐的聽起來好彆扭。

  「那,湛優。」官尹和從善如流的直喚她的名。「你喜歡我們家阿智對吧?」他俊俏的臉孔掛著迷人的笑容,問題卻單刀直人、一針見血,他既聰明又敏銳,機靈得彷彿會讀心術般。

  湛優心口一窒,瞪大的美眸透露出慌亂,一路自耳根蔓延至頸項的紅潮,則出賣了她的心事。

  歐陽智睇了她紼紅的臉蛋一眼,繼而低斥存心攪局的好友。「你們真無聊,像一群長舌婦,小心死後下地獄被割舌頭。」

  很惡毒的詛咒,表示他的心情欠佳。

  「哇——你也不差啊!」官尹和犀利的回擊。

  結果他還是沒有正面回覆……

  如果她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又何必留她一塊用餐?

  她渴盼多瞭解他,但每一次接觸,卻離他離得更遠,更摸不著邊際,令她萬分沮喪。

  反覆不定的心情,讓她無所適從。

  「待會一起去打保齡球,怎樣?」向亞霽突然興致高昂的提議。

  七人感情如同手足,每天見面,不過除了俱樂部營業前會全員到齊小聚一下之外,其他時間都各自安排活動或有事情處理,能像今天集體剛好都有空閒,長時間相處的機會並沒有想像中的多。

  「好古老。」馬蒼潤直截了當的駁回。「超級落伍。」

  「去唱KTV。」歸掣興致勃勃。

  贊同的只有他一個。

  「智,你提個方案。」駱英翔總是盡力的把話題扔給他。若不這樣,他永遠都不會主動插話。

  不是不擅言詞,而是——懶!

  懶得動口,所以沉默。

  看似發呆出神,腦子裡恐怕想得比誰還多。

  在他認為,歐陽智就像古代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平時沉默寡言、深藏不露,一旦出手絕對令人刮目相看,甘拜下風。

  歌聲是、舞蹈是、運動細胞是,當然,過人的藝術天分更是。

  若要說缺點,就是太不解風情,但是真不懂,還是怕麻煩而裝不僅、不想懂,就不得而知了。

  「還是去打保齡球吧!最低分的要請客。」向亞霽擅自做了結論。

  「沒意見。」官尹和聳聳肩,做什麼都好。

  「那就這麼決定了。」向亞霽露出感染力十足的開朗笑容。

  「湛優一起去吧!」官尹和邀約,自然的口吻好似彼此柑識已久,而非第一次見面。

  「咦?」湛優二度被他嚇著,對上他那雙如玻璃彈珠般晶澈的黑瞳時,她心頭一凜,馬上低頭閃躲似已洞悉她所有想法的銳利眸光。

  「不……」她微弱的拒絕。

  「智也會去哦!」馬蒼潤壞壞的笑了。

  歐陽智末置可否。

  可以的話,他實在很想暫時擺脫這群損友,他們對他的感情越好奇,他就越不想讓他們介入搞鬼。

  官尹和冷笑一聲。「你不去的話,以後我們就跟純姐站在同一陣線,不幫你照顧那些『寶貝』了。」

  他口中的寶貝,指的是歐陽智費神費功完成的心愛作品。

  為了打發時間,他也在俱樂部的休息室裡放了一些畫具、紙黏上,本來是抱著練習的心態,隨手畫些素描、漫畫和捏塑一些動物、人像,只是一旦著手進行後,就會忍不住力求最好,一點都不馬虎。

  做好了就擺著,不知不覺地,就越積越多。

  平常它們很安全,只有在歐陽純偶爾心情欠佳,看什麼都不順眼時,才會動那些東西的歪腦筋。

  很高明的威脅,命中歐陽智的死穴,沒有說不的餘地。瞪了好友一眼,最後也只有妥協。

  行程拍板定案後,他們又重新橫掃飯桌上的每一道可口菜餚。

  「湛優,多吃一點。」駱英翔體貼的叮囑。未了,對歐陽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好好招呼人家。

  「嗯,謝謝……」湛優頷首致意。

  「多吃一點。」歐陽智順手夾了塊魚肉到她幾乎沒有動過的碗裡。

  就這麼一個舉動,讓她的心既甜蜜又痛楚。

  夾起魚肉送進嘴裡,緩緩的咀嚼,她卻只嘗到了一股苦澀……

  該怎麼做,才能找回樂觀的自己?!

  是徹底切斷與他的關聯,或者是不顧一切、順從心意的喜歡他?

  她還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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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結束午餐後,太子幫七位成員及受邀同行的黎湛優,按計劃來到一處頗具規模的綜合球館。

  球館佔地廣闊,共設有保齡球部、撞球部、乒乓球部、網球場、棒球打擊練習場,每個館場都設有飲食販賣部,並有完善的沖洗設備,也有提供按摩及SPA,以及另辟VIP包廂。

  而球館最頂端的兩樓,則有高級日式料理亭、法國料理餐廳,以及可以眺望夜

  景,極富情調的酒吧與有Live  Band駐場表演的Pub。

  自兩年前成立以來,十分受到歡迎,也帶動起—股運動熱潮。

  球館經營者也培養了保齡球、撞球兩個團隊,國內大大小小的比賽,都能獲得好成績,就連各種國際賽事,亦能爭取到好名次,十分風光!

  他們來到保齡球館,穿戴好打球裝備,內場服務人員領著他們一行八人前往球道。

  短短的路程,湛優完全感受到圍繞在身邊七個男子的魅力——

  他們所經之處勢必成為目光焦點,而夾雜其中的她,自是逃不過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注視,讓她覺得如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

  反觀他們七個人,從容自得、泰然自若,再多的眼光都影響不了他們的步伐,那需要多少自信才辦得到?!

  他們真的是男公關嗎?是否所有男公關都像他們一樣光彩照人?若非知道他們是俱樂部的男公關,她會以為他們是眾人追逐的偶像明星。

  湛優分神的想著,沒注意到前方有人正蹲下撿拾掉落的物品,眼見就要撞下去——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扣住她的細腕,將她拉到一旁,避免掉一場可能會發生的跌撞。

  湛優一驚,仰起頭,尚不及道謝,便已陷入深不見底的黑眸中,猶如被捲入漩渦般,一陣暈眩。

  「小心一點。」歐陽智輕輕握住她的手臂,語氣不慍不火,看著她的眼神很溫柔。

  羞赧的酡紅悄悄爬上粉頰,湛優再也遏止不了有心禁錮的愛戀,在他閃亮的雙眸注視下破柙而出,狂烈而洶湧,將她淹沒,覺得自己就要溺斃。

  她沒辦法欺騙自己——

  一段時日未見,對他的戀慕並沒有減少的跡象,反而愈發濃烈。

  因為喜歡他,而跟好友鬧僵,教她很為難、很傷心,但強迫自己不去喜歡他,那份為難及傷心並沒有減輕一絲一毫,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友的警告與耳提面命在她腦海中迴響,她的心緊緊糾結,忍不住逸出一聲歎息。

  「怎麼了?」走在她身旁的歐陽智低頭問她。「不喜歡跟我們在一起的話,其

  實也不用勉強。」

  一路上,他都在觀察她,發現她一直微皺著眉,似乎心事重重,而且從頭到尾都未曾正視他,即使不經意與他對上眼,也立刻調開視線。

  她這樣的舉動讓他耿耿子懷。

  湛優連忙搖頭,懇切道:「一點也不勉強。」她對他微笑。「我很開心。」鬆口的同時,心頭的死結彷彿也化解開來。

  兜了一大圈,到頭來仍回到最初的原點,哪怕這條路上充滿荊棘和挫折,她還是執意一闖!

  凝睇著她甜美的笑顏,歐陽智也隨之揚起嘴角。「是嗎?」聽她這麼說,他終感釋懷。

  湛優肯定的點頭。

  兩人對視,無聲的眼神交流,激盪出一股甜蜜電流。

  歐陽智鬆開她的手,卻靠得她好近。他沒追問她前陣子失去聯絡的事,打算找機會再問個清楚。

  幸好好友們都走在前頭,沒有察覺兩人之間的微妙轉變,否則勢必又換來一陣七嘴八舌的調侃。

  一行人來到他們的球道後,八個人,分成兩組對抗。

  理所當然的,湛優被分派到相歐陽智同一隊,她當然高興,卻有些遲疑。

  由子有先天性心臟病的緣故,她幾乎沒有參與運動的機會。

  高中時,一次的體育課,她堅持跑完一千公尺的測驗,結果在八百公尺時,她突然病發,被緊急送醫急救,嚇壞了老師相同學,當然也包括她的家人。

  自那次起,她就不再接觸任何運動,因為不想由於自己的任性,而造成大家的困擾。

  所以至今,她都很小心,不讓自己從事太激烈的活動,別說刺激的雲霄飛車、大魔神之類的遊樂器材,就連摩天輪她也不去冒險。

  不過,保齡球並不激烈,應該沒問題吧……湛優眉心淺蹙的暗忖著。

  縱使身體不成問題,但她從來都沒打過保齡球啊!長這麼大,她頭一次踏進保齡球館,更遑論親自下場打球了。

  比賽尚未開始,就怕他們這組會因為她的關係,成績將會大打折扣。

  分配好組員,比賽便展開。

  「對不起,我不會打保齡球……」湛優歉然的對同組的其他三人說道。

  原以為會換來他們的訕笑,然而他們卻都反過來安慰她、鼓勵她。

  「別擔心,我們有運動天才坐鎮。」同組的向亞霽搭上歐陽智的肩,語氣是毫不掩飾的推崇與稱讚。

  之所以能成為至交好友,除了身份背景相似外,最重要的是他們懂得欣賞彼此的優點,瞭解對方的缺點,並且得以包容。

  甚至到後來,起初看不慣的個性、與自己不同的興趣,反成了相處時的樂趣來源,缺點不再是缺點,而轉化為一種獨特的風格。

  湛優略感訝異——她以為美術、音樂方面很在行的人,通常都缺乏運動細胞,而運動神經發達的人,好像又不大會唸書,人生總是有一點缺憾。

  但無論如何,她都對這額外得知的訊息而暗自竊喜。

  對於好友的恭維,歐陽智僅是淡然一笑,沒有多說什麼,不顯絲毫傲氣。

  湛優鍾情於他的自信與低調,在她眼中,散發著難以抵抗的耀眼魅力。

  對抗開始,打頭陣的,便是歐陽智。

  他挑好適合自己磅數的球,神情專注,出手謹慎,獲得全倒的精彩表現後,他才眉開眼笑的和隊友一一擊掌,也包括湛優。

  她怔了下,爾後伸出手貼上他的掌心,乾爽溫暖的觸感,鑽透肌膚直達她的心窩,帶起心臟愉悅的律動。

  雙方你來我往,兩隊的前三位成員皆有不錯的成績。

  終於輪到湛優,她依樣畫葫蘆的學著他們拿起球,沉甸甸的重量,投擲前的步伐顯得笨拙蹩腳,更尷尬的是手指頭卡在球孔上,不曉得該如何輕鬆拋出,過度用力的結果,用力一甩,球直接落進溝裡,緩慢的滾動。

  洗溝的下場,理所當然沒有任何一分進帳。

  湛優咬了咬唇,紅著臉困窘的向隊友致歉。「我真的沒打過球,對不起……」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向歐陽智,無法不在意他的反應。

  他沒有不高興、也沒有笑,甚至搞不清楚他剛才究竟有沒有在看她打球。

  不過,那麼糗的事,他沒看到也好——湛優轉念慶幸的想。

  「沒關係,還有一次機會。」同隊的另一名隊友駱英翔鼓勵道。

  湛優瞪大美眸,乾笑兩聲。「還要打一次?!」一站上球道,她就像被點穴似的,肌肉僵硬。「可是我怕拖累大家。」

  「沒那麼嚴重。」駱英翔莞爾一笑。「只是打球,又不是打仗。」

  「不可以換人代打嗎?」湛優繼續掙扎。在喜歡的人面前,自然的會想保留一點形象、呈現美好的一面。

  「再不快點打就視同棄權。」隔壁球道的「敵軍」官尹和說著風涼話。「不過看這情況,就算打了我們也勝券在握。」

  湛優面有窘色。

  駱英翔沒好氣的瞪了官尹和一眼,責怪他的惡作劇,繼而轉向湛優,安撫道:「不要在意,那傢伙的嘴巴一向不饒人。」

  「囉嗦死了……」歐陽智冷不防出聲低啐。

  湛優起初以為他的不滿是針對她,心口猛然揪緊,接著整顆心急速下墜,她幾乎聽見心碎裂的聲響。

  歐陽智隨手挑了一顆球,然後出其不意的牽起她的手,走到球道前,淡淡拋出一句:「我教你。」

  湛優先是一愣,意會後嬌美的臉龐浮現酡紅。「嗯。」他靠得好近,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古龍水氣味,以及他的鼻息……

  歐陽智一言未發,僅是認真沉默的調整她的姿勢。

  湛優垂下眼簾,不經意的肌膚接觸狠狠的衝擊著她,暈眩戚再度襲來,心中漲滿愉悅的泡泡。

  她強迫自己暫時拋開臉紅心跳的感覺,專心領略他傳授的技巧。

  由於兩人背對著大家,導致沒能看見身後幾位太子幫成員饒富興味的表情。

  他們極有默契的互換一記眼神,相視一笑,很高興他終於採取積極的行動。

  之前很多可能的戀情,往往都在他的被動與消極的態度下無疾而終。

  這一點,身為好友的他們都很傷腦筋。

  不過這一次,似乎和以往不同……

  他的主動表示對方在他心中有著不容小覷的地位。

  他們將視線調回球道上,在旁人看來動作極為親密的一男一女——

  「那兩個在一起是遲早的事吧……」駱英翔低喃。

  「他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向亞霽理所當然的說。

  「好像是。」駱英翔改口。

  他們閒扯著,直到湛優將球送上球道,滾呀滾的,朝一號球瓶撞擊。

  「匡啷」一聲,瓶子倒下了九支,最後剩下一支在原地搖啊晃的打轉著。

  湛優不禁屏息,雙手合十,神態緊張。

  那只殘存的球瓶,旋了兩圈後應聲倒下。

  歐陽智彈指。「全倒!」

  「全倒耶!」湛優則是開心的歡呼,漾著燦笑的甜美容貌,猶如盛開的花朵,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高興不已,忘情的挽住歐陽智的手臂,像孩子似的又叫又跳。「好厲害。」她對他的崇拜與愛慕又更深幾分。

  歐陽智注意到輕攀住他的纖白雙手,掃過她雀躍的嬌顏,笑意更深。「一點都不困難,對吧?」

  他不邀功、不吹噓,也沒想過要出鋒頭,僅是做著他喜歡、或者該做的事,並沒有因為獲得讚賞,造就自滿與自負的性格。

  還時常被好友嫌他行事太低調神秘,要他「偶爾」表現自己——

  只要求「偶爾」的原因是:一旦他認真投入某件事物,散發出的光芒會壓過他們,搶走所有光采,沒有發揮的餘地。

  他一直都當作是玩笑話,未曾放在心上,更不會信以為真。好友們個個帥氣出色,各具專長,每個人都是獨特且無可取代的存在。

  癡迷的凝望他笑起來顯得稚氣的俊臉,湛優略略失了神。

  歐陽智從她波光流轉的星眸中,看見直接、不假掩飾的情意,微攏起眉,又立刻鬆開,似刻意迴避什麼。

  「待會照這方式打就行了,不必緊張。」他輕緩溫柔的叮嚀。

  「嗯,我會加油……」湛優衝著他笑開來。

  「好了好了,不要在我們面前卿卿我我,小心我們搞破壞。」宮尹和拎著球,踱到他們身邊,故意板起俊俏的臉孔,以不屑的口吻打斷他們曖昧的交流。

  「有風度一點。」歐陽智覷了好友一眼,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也不曉得他到底有沒有聽出自己的弦外之音,暗指他跟湛優是一對的。

  但官尹和認為他是明白的,只是習慣了不說。「風度是什麼?能吃嗎?」他打哈哈,訕笑道。

  「不跟你囉嗦。」歐陽智語氣淡然、不帶惡意,越過好友,回到後方的舒適沙發上休息。

  跟一個口齒超伶俐的鬼點子王爭辯,他的功力還差得遠,不想慘敗,最好的方式就是閉嘴,或者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官尹相接著盯著湛優嫣紅的臉蛋,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不小心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後,下一秒,她旋即慌亂的調開眼。

  他那雙極為好看,卻有著十分銳利、似能洞悉一切的深沉眼神,令她總是避免與他做眼神接觸。

  不過,依她看來,他們大概都看透她的心意了,唯獨她偷偷愛戀的他不知情。

  她低頭走回休息處,坐在椅子上啜著飲料,回想起剛剛的保齡球教學,自己被歐陽智碰觸過的手,不由得心海翻騰——

  他修長的手指,好看得像完美的藝術品:他身上醉人的氣味,奪走她的呼吸;他平穩的鼻息,打亂了她的心跳。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儼然成為她的心情指標,左右著她的思緒,隨著他的表情或愉快或低落。

  湛優抬起頭,看見他和朋友談笑的輕鬆模樣,總是閃亮的雙眼、分不清實際年齡的好看長相,是她眼中唯一的焦點。

  只要能夠接受她的付出,她就會快樂。

  她無法再克制——

  因為,愛,已經滿滿地、滿滿地決堤……

  保齡球比賽結束,兩隊以十分的差距分出勝負。

  不用說,有她這個初學者在,要贏也難。湛優不停地向同組的其他三人表達最深的歉意。

  「沒關係、沒關係,沒有人會怪你。」向亞霽很有耐心的一再重複安慰的話。

  「玩得開心最重要,對不對,智?」他轉身,把話拋給走在後頭的歐陽智。

  「嗯,盡力就好。」他配合的附和,柔聲安慰。頓了下,他接續道:「肚子餓了,吃完飯再回去吧!」

  他們說好輸的一方要請客的,也或許想讓現下的快樂延長。

  「直接在這裡的餐廳吃?」靳仁懶懶的間,一場運動下來,他也餓了。

  「我們的服裝好像不太合適。」駱英翔提醒。

  球館內附設的餐廳,為了維持高級感,規定用餐的客人都得穿著正式服裝才能入內。

  他們身上穿的,不是T恤、牛仔褲,就是POLO衫加休閒褲,並不符合標準。

  雖然如此,他們卻沒有因此停下步伐,討論其他去處。

  湛優仔細聆聽他們的對話,對他們的相處模式感到十分新奇。

  她喜歡他們聽似沒有重點,實則妙語如珠,默契十足的交談,深厚的感情展露無遺,令她羨慕。

  一行人來到電梯前,「噹」地一聲,晶亮的門向兩旁排開。

  電梯內的乘客自公文中抬起頭,俊美的臉孔明顯寫著詫異。「學長!」男人的視線落在立於一旁的歐陽智身上,用他低沉的嗓音喚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歐陽智才跳脫自我的思緒,循向音源。「阿司……」他的訝異不亞於對方。「你也回台灣了?」

  被喚作阿司的男人將手中的公文遞給身旁的秘書,邁開長腿走向他。「對,月初剛回來。」

  歐陽智點頭,已能理解狀況。「接下工作了?」

  「總要有個人接管,我家老頭才肯罷休。」叫阿司的男人回答。

  他笑了笑,口氣雖無奈,但並沒有被強迫的怨氣。

  歐陽智明白他的處境,再過不久,他也會踏上同樣的生活,不同的是,他恐怕沒辦法那麼快做好心理調適。

  「董事長,會議快開始了。」秘書看了看表,恭謹的提醒。

  叫阿司的男人斂起笑,俊美的臉上有一股難以忽視的領導者威嚴。「我該離開了。」

  歐陽智是他大學直系學長,至於其他同行的出色男子,他也全都認識,久別重逢,卻沒空好好親自招待、一起聊天敘舊,讓他覺得可惜。

  歐陽智拍拍他的肩,要他別介意。「有空再一起喝兩杯。」

  臨去前,阿司思索後對他說:「我找阿義過來,他一定也很高興見到你。」語畢,他馬上吩咐隨身秘書。「聯絡我弟弟,順便通知總館長,務必好好接待各位貴賓。」

  幹練的秘書飛快的記錄下上司的指示。

  沒多久,他們便被總館長請上頂樓的高級日式料理亭VIP包廂用餐,有了董事

  長的交代,就算他們穿著短褲拖鞋,也沒人敢有意見。

  然而,對於這樣的大排場,湛優卻始終狀況外,只不過隱約感覺到,眼前幾個極為出色的男人,似乎不單單是男公關那麼簡單。

  可是,她又無法想像他們到底該具備什麼身份,才合乎他們不凡的氣質。

  尤其是鄰座的歐陽智,在她以為多瞭解他一點,而兀自開心時,總會又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打回原點,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卻覺得他好遙不可及,摸不著也懂不了。

  「怎麼不吃?」歐陽智狐疑的盯著發呆的她。

  「我有吃。」說完,湛優夾了一塊花壽司,整個塞進嘴裡,用力的咀嚼。

  她怕一停下來,眼淚會不爭氣的掉下來。

  若不是愛上他,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當愛哭鬼的潛力。

  吞下口中的食物,她又塞了一塊,也把喉頭的苦澀一併嚥回去。

  不管如何,她已下定決心,面對內心真實的感情,不再畏縮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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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8:40
第八章   

  飯局開始後十分鐘,包廂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名打扮入時、品味出眾的年輕男子。

  湛優定睛一瞧,對方的長相讓她大吃一驚。

  這男人……跟剛剛那個叫阿司的,有著如出一轍的五官,只不過髮型和穿著都不同。

  年輕男子噙著笑,瀟灑入座,語調輕快的打招呼。「各位,好久不見。」他環

  視過在座的每個人,最後焦點落在眾多男人中,那張青春甜美的女性臉龐。

  湛優實在很想裝作若無其事,但是他的眼神太過火熱,教她感到侷促難安。

  她今天所見到的帥哥,大概是她之前看過的總和,像在夢裡才會發生的情境,如今在現實中上演,反而更讓人覺得虛幻、不切實際。

  「這位美女是?」年輕男子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猛烈放電。

  「她是智的……女、朋友。」歸掣似是而非的介紹,引人遐想。

  歐陽智斂眸,並末承認但也沒否認。

  曖昧的身份界定,讓湛優的心臟幾乎要蹦出胸口。

  年輕男子微瞇起狹長的雙眼,斂下精銳的眸光,很快地釐清情勢,頗戚興味。「既然是阿智的『女朋友』,以後可以常來,我請客。」

  湛優對他輕浮的調調不具好感,沒有回答問題的意願。

  愛上像他這種可以隨意搭訕女人的男人,才注定要傷心……

  念頭既出,她猛然一怔。

  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個性好壞與否,而非身份或職業。

  突然間,她有種豁然開朗的興奮。

  就算其他人再帥、再迷人,她就是只傾心於身旁安靜不多話,卻才華出眾的男人。

  「堂義,你這傢伙真是一點都沒變。」馬蒼潤撇嘴。「跟阿司長得同一張臉,個性卻相差十萬八千里。」

  不過也因這對雙胞胎南轅北轍的個性,他們分辨起來格外簡單輕鬆。

  身為雙胞胎哥哥的阿司沉穩內斂,而弟弟阿義自由隨性,身為哥哥的阿司在長輩的期望下接管家業,弟弟阿義則離家在外獨居,似乎沒有固定的工作與收入。

  一個是眾人眼中出類拔萃、菁英中的菁英,前途不可限量。

  一個則是大家所謂游手好閒、流連花叢間的花花公子。

  然而,縱使承受許許多多負面評價,阿義仍依然故我,繼續他悠然自得的生活方式,從未曾將旁人的眼光放在心上。

  能管束他的,只有他的爺爺,那位在商場上縱橫三、四十年的老前輩——堂振風。

  他以出口台灣茶葉起家,一手創立的「風光堂」遍及全球,旗下產區所出產的茶葉及咖啡豆,有口皆碑,是業界首屈一指的龍頭老大。

  他將事業版圖擴展至茶館、餐廳,也經營得有聲有色。

  後來他老人家逐漸退出商界,把棒子交給下一代,如今已傳承聖第三代,「風光堂」依舊聲勢不減,發展的事業也越來越廣泛,在商界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只是,這一兩年來他老人家的健康狀況亮起紅燈,時常生病住院,已不再插手任何事,唯獨對這個堂家孫子放不下心。

  而堂義誰都不在乎,只對爺爺敬愛無比。

  兩人深厚的感情,絕對超乎外人想像。

  這或許也是「風光堂」現任總裁、堂家兩兄弟的父親放任他不管的原因。

  馬蒼潤不是很瞭解堂義的心態,他也不相信真有什麼人可以完全不理會加諸於身的負面聲浪,可是也從來沒看過這傢伙針對那些八卦週刊、雜誌的報導,提出反駁。

  他的父親拿他沒轍,也不對他抱持期望,幾乎形同放棄。

  「阿義,你就不能認真點?」駱英翔輕緩的語調中透著些許譴責意味。

  雖然見面的機會少,但從他滿天飛的花邊紼聞,便可掌握他的近況。一天到晚被狗仔追著跑,他不嫌累,他們都看得煩了。

  叫堂義的男子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有辯駁,似已聽慣相同的言詞。「聽說最近學長們在男公關俱樂部工作?」他話鋒一轉,提及感興趣的話題。

  聞言,湛優不禁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試圖從他們的談話中瞭解狀況,因為從頭到尾,她都覺得自己籠罩在一團迷霧中,看不清真相。

  堂義接收到他們質疑的目光,似乎對他知道這項情報而驚訝。不過他向來就不夠配合、不夠合群,沒必要告知他的消息來源。

  「似乎很有趣,我也想去玩玩。」堂義的好興致並沒有受到影響,逕自接腔。「智,麻煩你回去跟純姐說一聲。」

  玩玩?!這樣的字眼令湛優陷入更深的疑惑中。

  好像當男公關是一時無聊的消遺,而非他們賴以維生的職業。

  歐陽智停下剛舉起的筷子,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自己跟她說。」

  堂義不在乎他欠佳的語氣,反而還咧嘴一笑。「難得看你不高興。」上揚的嘴角說明他的試探其實別有居心。

  堂義的目的很明顯——無非想證實一下,歐陽智是否真的單純把身邊甜美可人的小女人當作普通朋友,沒有一絲喜愛。

  但這麼做其實太多餘。

  願意讓女人打入自己的私人領域,讓她加入男人的聚會,意思已經非常清楚明白。

  在他的觀念中,男人喜歡女人天經地義,中意對方就展開追求,沒感覺了就放手,沒什麼好猶豫顧慮。

  「真吵。」歐陽智賞他一記白眼,不滿的低啐。

  「美女看起來很年輕,幾歲?」堂義眼神火熱的凝睇對座的湛優,態度輕佻。

  「你這傢伙,真的很吵,一來就講個沒完。」歐陽智攏起眉,覺得他每句話都礙耳至極。

  第一次聽到他說話的口氣那麼重,湛優詫異的看著他,緊繃的臉孔的確是在生氣沒錯。

  習慣了他溫和的性情,現下嚴厲的神情與口吻以及所散發的氣勢,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雖不至於判若兩人,可是卻讓她畏懼了下。

  得到預期中的效果,堂義感到相當滿意且得意。「學長吃醋了?」他還不打算罷休,不怕死的挑戰他的脾氣。

  歐陽智冷冷的瞟他一眼,末置一詞。

  「如果她不是學長的女朋友,那表示我有追求的權利。」堂義挑了挑眉,再加一帖催化劑。

  湛優鼓起腮幫子,對他輕浮草率的言詞很感冒。

  歐陽智清楚他的個性,哪怕是他沒感覺的女人,他也可以用玩弄的心態跟對方交往。

  也知道,以他各方面的條件,其實不必花費太多心思,女人很快就會臣服於他的魅力之下。

  「怎麼樣?」堂義笑得很痞,對歐陽智凝重的表情視而不見,佯裝興致高昂的徵詢湛優的意見。「我會好好疼你、寵你。」

  這種一般人難以輕易啟齒、肉麻兮兮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像打招呼一樣簡單,一點都不突兀。

  「不必費心了。」歐陽智口氣僵冷,兀地起身,致使她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明知道堂義是鬧著玩的,但那種被審判的感覺真是差勁透了。

  就算要告白,也不想想有那麼多電燈泡在場湊熱鬧。

  「差不多該回俱樂部了,我送你回去。」他不容分說的拉起她的皓腕,無視好友驚奇的眼光,毅然離席。

  湛優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被他帶離包廂。

  包廂內一陣短促的靜默後,堂義忍不住笑出聲。

  其他六名太子幫成員,隨後也跟著加入爆笑陣容。

  借大的空間,迴盪著男人們愉快的笑聲,久久不散——

  離開球館,上了車,歐陽智恢復冷靜後,才恍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衝動。雖然有點後悔,不過也無法回頭了。

  他能想像日後他將要遭受怎樣的轟炸……

  不到半個鐘頭,他安全將湛優送回家。

  湛優解開安全帶,卻沒有像前幾次搭他的車那樣,旋即下車。

  「還有事嗎?」歐陽智睇著她問。

  遲疑了下,湛優終於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你在生氣嗎?」輕柔的嗓音透著關心與不安。

  她問他,而他則在心裡反問自己,他皺著眉,好似她問的是難以解釋的深奧問題。

  稍作停頓後,他將眼神自她身上移開,坦承道:「有一點。」

  湛優感覺到猛烈的心跳撞擊著胸口,許多想法在腦海中奔竄,猜想著他生氣的可能性,其中也包括了他對她的在乎……

  會嗎?她的心騷動不已。

  「為什麼生氣?」經過一番掙扎,她終於問。

  歐陽智抿著唇,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答起。「你覺得呢?」他索性把問題丟還給她傷腦筋。

  湛優垂下頸子,盯著自己的膝頭,囁嚅道:「我怕我說錯,很丟臉。」

  歐陽智瞅著她低垂的側顏,淺淺一笑,誘哄道:「有什麼關係,說來聽聽。」

  她輕咬嘴唇,仍無法坦然的道出想法。「我不知道……」即使她能感覺他對她的好,卻是淡淡的、有限度的,始終等不到他更積極、更強烈的佔有慾。

  就像他給人的印象一樣,溫和、不慍不火。

  歐陽智曉得她一定心裡有數,只是不好意思明說。「嗯,那就別再追究了。」

  他其實想把心中的顧慮及身份向她坦白,又擔心她覺得他從頭到尾都在騙她。

  一旦錯過說實話的時機,要再啟齒便顯得更困難了。

  在意起她的心情和感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有壓力、能夠溝通,擁有相同的喜好與話題,可以花很長的時間沉迷於繪畫中,那份難得的契合感,使他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他留在台灣的時間不長,離開是既定的事實與計畫,與其貪圖維持幾個月的短暫戀情,不如不要開始。

  他不希望讓她覺得他是抱著隨便的遊戲心態,隨他高興開始或結束,只一心想著不想傷害她。

  當初他的想法是這樣的。

  所以有意與她保持距離,直到後來她無端消失,他開始覺得若有所失,擔心她的狀況。

  歐陽智眉心微攏,不願多想,又不得不想。

  表面上看似滿不在意,然則考慮得太多,以致於乾脆什麼都不做,殊不知有時溫柔也會造成傷害。

  湛優對他敷衍的答案感到喪氣。

  她再怎麼努力,都無法突破他的心防,僅能在他心門外徘徊,不得其門而入。

  她不由得輕逸出一聲歎息。

  但她心意已決,不想就這麼打退堂鼓。

  「智……」湛優深吸一口氣,輕喚他的名。

  「嗯?」他喜歡聽她這樣喊他,甜甜的、帶點撒嬌的味道。

  「下個月五號,是我學校六十週年校慶,舉辦了一個舞會。」她停住,注意他的神情。

  「嗯。」歐陽智回應,表示有認真聆聽。

  「如果可以的話……」湛優的音量越來越細微,心跳越來越急促。

  他揚眉看著她,靜待下文,雖然約莫曉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不過仍期待聽她親口說出。

  不行!若無法突破這個關卡,又如何拉近彼此間的距離?又怎麼讓他明白她的

  心意?

  既然起了頭,就放手一搏吧!

  「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當我男伴。」在不斷進行自我心理建設後,湛優克服心理障礙,說出她的請求,

  她想藉此機會,讓一幹好友——尤其是於潔認識他,證實他並非如她們料想中那麼市儈、寡情。

  她甚至期望好友們能看見他的優點,拋開錯誤的成見,推翻她們對男公關的負面形象。

  也許,也有幾分炫耀的味道吧!

  炫耀她喜歡上的對象,比學校那些被譽為風雲人物、白馬王子、夢中情人的男孩,還更優秀、更具才氣,絕不輸任何人。

  這一點,她很有自信。

  由於他沒有答覆,湛優窘極了。「不願意也沒關係……我再找別人……」他還是沉默,讓她簡直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

  「除了舞會,還有很多表演跟競賽,你可以來看看。」她像個膏藥販子般推薦道,也算給自己台階下。

  歐陽智凝視著她紼紅的俏臉,俊俏的臉孔滿是笑意。

  明明就是邀請,為什麼聽起來像犯人的認罪自白,一句話說得坑坑巴巴的,很有趣。

  他的緘默令她著急,還有些羞窘。

  雖然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提出邀請,但仍免不了患得患失,萬一他說不,她能夠對他報以釋懷無謂的微笑嗎?

  隱隱悶痛的心口已是最好的答案。

  「不行嗎?」湛優難掩失望,豈料,一抬起發愁的小臉,卻看見他正直勾勾的看著她,似乎在取笑她……

  轟!她全身血液逆流,全往腦袋集中。

  天哪!好蠢——湛優在心裡哀號。

  「我會去。」歐陽智答得乾脆。

  湛優抬起頭,臉上寫滿驚喜,黯淡的美眸也因歡喜而綻放出動人的光采。「真的嗎?太好了!」她興奮的提高聲調,近乎歡呼。

  睇著她開朗的笑顏,歐陽智緊抿的唇也隨之上揚。「我會當你的男伴。」他放緩的語氣,是他一貫的溫柔。

  「嗯!謝謝!」湛優心花怒放,眉開眼笑。

  成功了!成功了!湛優樂不可支。

  等待他回覆的過程很緊張,她緊張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像發病一樣。獲得他的允諾後,她才感受到胸口傳來擂鼓般的激烈律動,身體幸福的輕顫著。

  歐陽智膠著在她甜美笑臉上的目光轉為灼熱,他喜歡她容易為一點小事就歡天喜地的單純,那毫無雜質的純淨笑顏,有治癒的效果。

  他在看她……被他那雙炯亮的黑眸注視著,湛優羞澀的漲紅了臉,在與他四目相交的瞬間,自他闐黑的瞳仁中,捕捉到前所未有的……深情?!

  深情?!她被自己的解讀嚇了一跳。

  但她確信絕非眼花,她的確從他眼裡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情感,這項認知,彷彿為她打了一針強心劑,給了她莫大的信心和力量——

  她輕斂眼睫、微微噘起粉唇,泛紅的嬌容,誘人一親芳澤。

  然而,當他想將慾望化為實際行動時,口袋裡的手機卻作對似的貿然響起,打破了美好的寧靜。

  歐陽智坐直了身子,無聲的咒了聲,心不甘情不願的掏出壞事的手機。

  接聽前,他瞪仇人似地看了來電顯示一眼,臉色更沉。「喂?」

  「你們幾個跑哪去啦?一個個不見人影!」歐陽純劈頭就是質問。

  「我沒跟他們在一起。」他倒沒朝她發脾氣。

  「@#$%&*……」

  歐陽純又說了一串,但他已經驗老道的率先把手機遠離耳朵,因此聽不清楚她說的內容。

  平常愛亂拉紅線,倒很會挑時機壞他的好事……

  「我該回俱樂部了。」他可不想因為晚回去,又被叨念一整晚,不得安寧。

  「謝謝你送我回來。」湛優心頭的悒鬱,因他答應陪同出席舞會而一掃而空,現下的情緒是高漲的,四肢仍因太開心而持續發顫。

  「嗯。」歐陽智沒有看她,僅是若有似無的虛應一聲,怕多看她一眼,會克制不住想吻她的念頭。

  「舞會前一天,我會再提醒你。」湛優仰起笑臉對他說。

  「嗯。」他依舊直視前方。

  「那……bye  bye!」語畢,她突然挺直腰桿,在他臉頰上親了下,然後飛快地下車,進了公寓大門。

  歐陽智有片刻恍惚。

  儘管她的吻僅是蜻蜓點水般倉促短暫,他仍然感受到她的唇柔軟得不可思議。

  他的喉頭緊縮了下,忽然覺得一陣乾燥。

  她的輕吻猶如一道烙印,在他心頭留下了痕跡……

  停留在原地好半晌,直到歐陽純催促的電話再度打來,他才駕車離開。

  回到家、關上門後,湛優抵著門板,雙手貼著胸口,臉上洋溢著喜悅。

  她懷疑下一刻,自己可能會因太快樂而飛起來。

  「小優,你怎麼了?」黎媽媽聽到大門開了又關,卻沒聽見腳步聲,所以從廚房走出來一探究竟。

  看她搗著胸口,卻又臉蛋紅通通的微笑著,不像身體不舒服的樣子……

  就是這樣,黎媽媽才更困惑。

  「媽咪,就算哪天我受傷了,你也會安慰我、陪伴我,對不對?」湛優認真的問著母親。

  「當然。」黎媽媽肯定的道:「你是媽咪的寶貝女兒呀!」

  這陣子她靜下心思考過,因為女兒喜歡的對象是個男公關,就否定他所有一切的做法,不但傷了對方、也傷了自己的女兒。

  看著向來開朗活潑的女兒鬱鬱寡歡的樣子,她就自責不已。

  她相信,能讓女兒如此傾心愛戀,勢必有他過人的優點,她應該試著瞭解,也才有資格評斷對方的人品。

  「小優,對不起。」黎媽媽滿懷歉疚。

  「我也要跟媽咪說對不起,我太任性了。」湛優也勇於道歉。

  母女倆相視一笑,打破僵持了好一陣子的局面,又回復到以往無話不談的相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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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39:08
第九章

  隔兩天,湛優主動致電給歐陽智,目的當然是相約外出作畫。

  想畫畫是真的,但想見他的慾望更加強烈。

  接獲電話,歐陽智沉吟片刻,當她失落的口吻傳進耳裡,立即改變他的心意,答應她的邀約。

  於是他擱下手邊進行了一半的模型組合,收拾畫具,開車出門赴約。

  就在相約碰面的捷運站出口前,等待交通號志變換的空檔,他腦海中不禁勾勒著之前他們碰面的情景——

  他可以毫不費吹灰之力地在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然後,她很快就會察覺到他的到來,帶著甜蜜耀眼的開心笑顏走向他——

  不可諱言的,他沉迷於她展露笑靨的瞬間,她穿越人潮,來到他面前,也走進他的心……

  燈號一轉為綠燈,歐陽智踩下油門,在捷運出口停下。

  他望向她習慣站立等候的招牌前,卻不見她的芳蹤。

  雖然覺得奇怪,但他並未立刻打電話追探她的去向,等著,二十分鐘過去,歐陽智開始感到不對勁,遂撥了她的手機,反覆打了幾次,卻都轉進語音信箱。

  他的眉心擠出兩道深溝,不安在心中逐漸擴大,最後佔據整個腦海思緒。

  他思忖著該留在原地等候,或是跑一趟她家……

  又十分鐘經過,這期間歐陽智撥打了數通電話,結果都是一樣。

  「發生什麼事了……」他皺緊眉頭低語。

  後來,他又等了半小時,最後再也按捺不住,前往湛優的住處。

  到達後,他按了門鈴,始終沒人應門。

  就這樣,湛優和他相約之後又突然無故失去聯絡,電話也關機了一整天,像是存心擺他一道。

  歐陽智也臭了一整天的臉,但是擔心大過氣惱,確切的焦慮感逼迫他認清對她的在乎和感情,或者說,更加篤定那份好感。

  聽到歐陽純的叫喚,他連忙收起手機,強迫自己鬆開眉間的結,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

  「你這傢伙,又跑來休息室偷懶!」歐陽純橫眉豎目的瞪住他。雖然她從他的摯友口中聽聞他戀愛的事,不過她卻怎麼也不相信。

  畢竟,她所看到的歐陽智,總是埋首在畫堆中,難不成他跟他筆下的美女戀愛不成!

  「我馬上出去。」語畢,歐陽智迅速離開,沒有多逗留一秒。

  他的過度順從和低沉的口氣,讓歐陽純十分不習慣。

  根據以往經驗,他老是拖拖拉拉的,今晚倒走得很急,似乎有意避著她……

  「真奇怪。」歐陽純喃喃自語,很快地她便釋懷——

  因為她老弟本來就是個怪人!

  他的專長不是美術,而是不按牌理出牌……

  翌日,歐陽智又嘗試打了湛優的手機,仍然呈關機狀態,讓他體會到何謂坐立難安。

  他驅車到她家,還是撲了空,一連兩天,皆是如此。

  站在她家門口,歐陽智頓時有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

  許多假設在他腦中不斷浮現,每一種可能都令他心驚。

  他也去了學校好幾趟,直到碰上於潔,歐陽智才自她口中得知湛優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她在赴約的途中,因為想比他早到,所以跑得太急而導致病發,被送往醫院。

  他向於潔詢問湛優就醫的醫院,但堅決反對他們來往的於潔,不願透露口風。

  於是他動用了關係,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出湛優的住院地點,立刻動身前往。

  在櫃檯小姐的指示下,歐陽智來到三樓的病房,抬手敲門。

  病房內,湛優和她的母親正在整理物品,準備出院。

  聽到叩門聲,母女倆都怔愣了下。

  由於湛優離門比較近,便順手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意外訪客,教她詫異不已。

  見到她之後,歐陽智積壓的擔憂瞬間化為慍怒,繃著俊臉,一語不發。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湛優不解的問。她刻意隱瞞的秘密被發現了……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心平氣和的說話,急切的語氣洩露他的真心。

  湛優垂下眼,僅是道歉。

  除了不想讓他知曉她的身體狀況外,也許,還帶著一點試探意味……

  想知道事後見了面,他會有什麼反應、會用什麼表情問起她爽約的事,是在意還是無關緊要?

  湛優感受到他的強烈情緒,這是否表示他對她是有感覺的?「對不……」一句話尚未脫口,她纖荏的身子便被他擁進懷中。

  湛優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吃驚的僵化在他懷裡,動彈不得。

  歐陽智的舉動完全出自下意識的反射動作,沒有猶豫,毫不遲疑。

  她雖然有一副不健康的身軀,卻總是笑容滿滿,讓他倍覺心疼,也益加憐惜。

  目睹一切的黎媽媽,輕輕的笑了笑,低著頭默默收拾物品。

  一個擁抱,勝過千言萬語。

  平常的週二午後,歐陽智吃過外賣的午餐後,著手進行紙黏土新作。

  突然間,休息室外傳來叩門聲。

  他專心一志的捏塑著黏土,皺起眉,無暇理會。

  他不喜歡在創作時有人叨擾,對於外來的干擾,他一律置若罔聞、置之不理。

  敲門聲在間隔幾秒後再度響起,比第一次還響亮急促。

  「阿智,開門。」

  沉穩的男性嗓音穿透門板,鑽進他的耳裡,歐陽智頓時停下手邊的工作,神情愕然。

  怎麼可能……他不敢置信。

  「我進去了。」門外的訪客說完,便逕自轉動門把,走了進來。

  歐陽智看著不請自入的男子,眼中有掩不住的驚訝。「爸——」現在是什麼情況?他老爸不是應該在米蘭的總公司辦公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台灣台北信義區的Lion  Hearrt他的休息室裡?!

  「你為什麼在這裡?」歐陽智眉心的折痕更深。

  「我來看看你跟小純在台灣搞什麼大事業。」身為跨國集團Ocean  Group現任總裁的歐陽漢,眼神凌厲的盯著自己的兒子,沉聲說道。

  「嗯……」歐陽智已沒了創作的心情。

  「小純真是太亂來了!」歐陽漢嚴聲低斥。開設男公關俱樂部就算了,竟然連自己弟弟也扯進去,荒唐!

  他知道女兒在台灣有事業,但她卻沒告訴他,她讓自己弟弟也當起了男公關!

  說什麼阿智跟朋友一起經營畫廊,根本就是胡扯一通。

  要不是他前兩天到日本一趟,心血來潮抽空來台灣看一看,他這做爸爸的不曉得還要被瞞多久。

  他自認不是老古板,不過歐陽家的繼承人當男公關……他著實無法接受。

  「過幾天跟我回米蘭。」歐陽漢直接命令。「好好工作。」

  歐陽智眉心的結始終未鬆解。「不行。」他拒絕得直截了當。「我還不打算回去。」當初說好,回公司是明年的事。

  「沒有你選擇的餘地。」歐陽漢氣勢萬鈞。

  「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回去。」歐陽智沒有被父親凌厲的氣勢壓倒,不疾不徐的表態。

  若在一個月前,他或許會遵從父親強勢的命令回去米蘭,但現在不行,他無法走得瀟灑,因為有了掛心的對象……

  「我不准你再留在台灣亂來!」歐陽漢心意已決。

  他並非有職業歧視,而是身為一位領導者,所有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關係著整個企業形象,稍一不慎,不單單有損個人名譽,更可能危及企業。

  他相信兒子也十分明白這點。

  歐陽智表情凝重,沒有搭腔。

  歐陽漢話鋒一轉,語氣沉重。「你四維叔病情惡化,已經住院兩個禮拜了。」

  「他怎麼了?」父親告知的消息,讓歐陽智明顯受到衝擊。

  四維叔是小父親十歲的摯友,十幾年來一直是父親事業上的好夥伴,看著他們姐弟倆長大,身為工作狂的他沒有結婚、膝下無子,所以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般對待,是個很好的長輩。

  「胃癌。」思及好友,歐陽漢不禁感慨。「情況很不樂觀。」

  歐陽智緘默須臾,道出決定。「等我這個星期六把事情完成,就立刻回去。」無論如何,他仍舊堅持要陪同湛優出席舞會,他答應她了,就不會食言。

  歐陽漢見他眼神堅定,也不再勉強他與自己同一天離開。「四維叔很想念你們姐弟倆,別讓他等太久。」

  待父親走後,歐陽智的心情陷入了谷底……

  油畫課一結束,湛優立刻叫住準備離開的好友於潔。「小潔,一起吃午飯,好不好?」熱切友好的語氣,彷彿兩人從未發生過不愉快。

  於潔愣了下,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的畫稿被採用了,昨天剛領到稿費。」湛優逕自說道:「當初說好領到稿費要請客的。」

  她認真的反覆思索過,有了另一層體認——

  她愛上一個人沒有錯,只是恰巧對方的職業是男公關,好友擔心她、關心她,進而反對,也絕對沒錯,但雙方卻都固執己見,導致傷害了對方。

  和於潔表面上雖言歸於好,不過已不再像以前一樣,可以自在的開玩笑,隨時相約吃飯、逛街。

  繼續僵持下去,稍有裂痕的情誼恐怕會日益加劇,形成一道鴻溝,再也修復不了。

  於是,她決定主動出擊,努力挽回相知相惜的多年友情。

  「不過稿費不多,請不了什麼大餐喔!」湛優俏皮的聲明在先。

  於潔若有所思的盯著她,沒有回應。

  「我約好阿芳、小琪她們,在校門口碰面。」湛優乾脆直接拉著她的手,步出教室。

  於潔並沒有抗拒,隨著她往校門的方向移動。

  來到相約地點,湛優邀約的幾位好友已到達,令她受到很大的鼓舞。

  「嘿!七仙女全部到齊。」她故作輕快的歡呼,淚水氤氳了視線,內心既激動又感動。

  疏遠了一個多月,卻給她恍如隔世般久遠的錯覺。

  人家頂多扯動了下嘴角,態度並不熱絡,和之前幾個人聚在一塊,便開始七嘴八舌、搶著發言的情況大相逕庭。

  「謝謝大家肯來。」湛優沒有因為氣氛冷淡而感到氣餒,意念反而更加堅定。

  若什麼都不做,永遠都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成果。確實執行了,即便失敗,遺憾也會減至最低。

  就像那晚,她抱著放手一搏的心態對歐陽智提出舞會男伴的邀約,而他也答應了。

  要是當時她什麼都沒說,現在一定只有後悔懊惱的份。

  一念之間,很可能對往後影響甚鉅。

  這些感觸,全都是近來的深刻體會。

  既然好友願意前來,表示她們依舊重視這段友誼。

  不過由於有人下午還有課,最後的用餐地點選在學校附近一家義大利面餐館。

  用餐時,湛優據實告知好友們,她邀請歐陽智出席校慶一事,對於兩人感情的進展卻隻字未提。

  聽完她的話,好友們皆一臉不以為然,氣得不想跟她多說一句。

  雖然湛優已做好會遭到她們白眼對待的心理準備,但一旦真實面對,心裡還是難受。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於潔口氣淡漠。「那是你的事,沒有必要向我們報備。」

  本來還以為她要宣佈已經把那個叫Owen的男公關忘掉了,沒想到她竟然還跟對方有來往,關係好像又更進一步。

  湛優抿著唇,沉吟了一會,開口說出自己的看法。「我知道大家的出發點是為了我好,所以不贊成我再和Owen有牽扯,我也試著壓抑自己的感情,因為我真的很在乎你們。」

  頓了下,她盡量保持心平氣和的語氣往下道:「可是欺騙自己讓我好痛苦,連面對你們,我都無法由衷的笑。」

  席間一片靜默,氣氛凝滯。

  湛優深吸一口氣,嚥下喉間的硬塊,略微哽咽。「到後來,大家的反對,只是想證明自己是對的,而不是因為Owen是個很糟糕、不值得我愛的人。」

  她鏗鏘有力的觀點,敲進好友們的心裡,只見大家都垂下頭,明顯被她的一番話觸動。

  「就算……就算……」湛優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打轉的淚。「就算我真的受傷了,有你們陪在我身邊,傷口也一定很快就會復原。你們是我最強的後盾,所以我才能毫無顧忌的往前走。」

  之後,再也沒有誰開口,直到吃完盤裡的食物。

  「我去結帳。」湛優拿起帳單,走到櫃檯。

  等她回來,向大家致謝。「我又很自以為是的說了一大堆,謝謝大家肯聽我把話說完。」

  沉默……一秒、兩秒、三秒——

  「去Shopping吧!」於潔突然提議。

  「欽?」

  包括湛優在內的其他五個女孩,統統露出詫異的神情。

  「我們不是覺得自己錯了,只是想看看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魅力,把你迷得神魂顛倒。」於潔的心雖軟化了,不過語氣依舊強硬。

  「嗯!」湛優怔愣須臾,隨後用力頷首。

  她有絕對的自信,等她們正式和歐陽智接觸過,百分之兩百會對他改觀!

  他的好是內斂不外顯的,也許就因為他的低調,才更顯得他的才華耀眼驚人、令人印象深刻。

  「May,蹺掉下午的課,OK吧?」於潔問當中一名女孩。

  May考慮片刻,欣然點頭。「當然沒問題,反正下午的課很無聊呢!」

  強忍許久的淚,終於還是落下,湛優就在餐廳裡又哭又笑的。

  「走了啦!好丟臉。」於潔連忙拉著她離開。

  當她們經過一條小巷口,湛優驀地止住步伐。「我想去川菜館看一下。」這個時候,館子大概結束營業了吧……

  來到小館子前,果然看見幾名工人正在搬運物品,老闆娘一如往常的負責掌管與指揮。

  「老闆娘。」湛優趨前,打算來個最後告別。

  老闆娘非但沒有愁眉苦臉,甚至還笑皺了臉。「你來得正好。」

  湛優以為她指的是來得及道再見,心中十分感傷。

  「這個你拿著。」老闆娘塞了一張紙給她。

  白紙上寫了一個地址。「這是……」湛優不明就裡的問。

  「館子的地址,新地址。」老闆娘喜孜孜的說明。

  湛優蹙著秀眉,更加一頭霧水。「新地址?」她重複低喃。「意思是說……館子沒有要結束,只是換地方開店?」

  「真聰明。」老闆娘笑呵呵的讚賞。

  「為什麼?」湛優的腦袋仍舊呈現打結狀態。

  店能繼續營業她很高興,但便條紙上的地址所處的地價並不便宜,相信光是租店訂金,已是一筆大開銷了。

  川菜小館也是因為入不敷出,才做出關店的決定,不是嗎?怎麼反而搬遷到租金更高昂的地段?湛優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你們中了樂透頭彩?」這是她唯一想到的可能性。

  聞言,老闆娘先是笑,接著揭曉答案。「事實上,是阿智要我們無論如何都要繼續經營下去。」

  「咦?」湛優十分訝異。

  「前幾天,他過來告訴我們,他找了一家不錯的店面,連同訂金和租金也都付了,我們夫婦倆只要秉持一貫的初衷,讓客人吃到美味的菜就行了。」老闆娘轉述道:「那孩子很堅持呢!」

  老闆娘嗓門大,不僅湛優聽見了,連她站在幾步之遙的好友們,也一字不漏的聽得一清二楚。

  湛優的胸口瞬間漲滿難以言喻的感動。

  「那不是一筆小數目哩!」老闆娘又說。「所以我和我家老頭,都認定他才是館子的老闆。」

  「嗯。」湛優聆聽著,覺得自己能愛上他,真的是件很棒、很棒的事。

  「這段期間,他幾乎每天都會上館子來吃飯,走時還會另外打包一大堆菜啊、飯的。還常常帶一群朋友光顧,真的幫了我們很大的忙。」老闆娘無意間又揭露了歐陽智的另一項事跡。

  湛優心海翻騰,內心激盪不已。「這是多久的事了?」

  「在你帶他來店裡吃飯之後,他就幾乎每天都會來。」老闆娘迅速回答,沒有半點遲疑,足以見得她對這件事一直牢記在心。

  一股酸楚自湛優的鼻腔化開,美眸濕潤。這些事,阿智從未向她提起,她不為他的隱瞞而難過,反而因他的體貼低調而窩心。

  她很清楚他就是這樣的人,默默的做著他該做、想做的事,不誇大、不邀功。

  「那麼好的男人,要是誰能當他女朋友或老婆,一定幸福極了。」老闆娘對歐陽智讚譽有加,話中意有所指。

  說完,老闆娘又到店裡交代搬家工人該處理的東西。

  湛優離開後,滿腦子都充斥著老闆娘所說的話,一顆心始終揪得好緊,腦中只有唯一一個強烈的念頭——

  她想見他!

  這幾日,他未曾與她聯絡、也沒有見面,她打電話給他,也是簡短几句交談就結束,好像、好像……刻意忌疏遠她……

  是她敏感、多慮了嗎?

  但願是……

  在家用過晚餐,湛優告訴母親要出去買點東西後,便拎著包包出門,搭了車獨自前往Lion  Heart。

  來到氣派的建築物外,她卻裹足不前,猶豫了起來。

  想見歐陽智的渴望未減,只要她付了錢成為客人,就有大方指名他的權利。

  可是,她不想看到他工作時,服務其他女客人的樣子……她沒辦法漠視,假裝自己不介意。

  她光是想像,就已經難以忍受。

  她貪婪的想要他全部的溫柔、他具有治癒力的笑容……

  見與不見對她而言,都是折磨、都是考驗。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小心眼,但愛上一個人,她的自私也無可厚非吧?!

  湛優內心天人交戰,理智與情感相互拔河,激烈拉扯著她揪成一團的心口,教她喘不過氣來。

  俱樂部的門忽地被打開,打斷她的掙扎。

  「歡迎下次再來。」男人對一名打扮入時、年約三十幾歲的熟女說道。

  「親我一下,我下次才要再來。」熟女勾起狐媚的笑容,大發嬌嗔。

  男人依言,在熟女頰畔落下一吻。

  女人這才甘心的踩著細跟高跟鞋,扭著火辣的身材離開。

  熟女走後,男人將目光調向立於角落的湛優,揚唇訕笑道:「偷窺是不好的行為喔!」

  湛優不爭氣的紅了臉,噘著嘴、瞪住男人極為俊美的臉孔,不悅地反駁:「我沒有偷窺。」

  「來了怎麼不進去?」堂義靠在牆上,鬆開領帶,並燃起了一根煙,姿態狂傲不羈。

  湛優垂下眼簾,避免與他那對彷彿會懾人魂魄的黑眸對視。「我只是恰好路過而已。」她撒了謊,不想和他多做交談。

  「當我三歲小孩?」堂義吸了一口煙,嗤笑了聲,毫不留情面的戳破她蹩腳的謊言。「女人來這裡,都是來找男人的,你也不例外吧!」

  他說得又直又白、語氣曖昧,湛優的粉頰著火般燒燙不已。

  逗弄像她這種純情小女人,每每都讓他感到有趣至極。「找阿智?」他不興拐彎抹角那一套。「需要我幫你嗎?」

  「不需要。」湛優不接受他的好意。

  「你好像很怕我?」堂義吐出一口煙霧,睨著她問。

  「我為什麼要怕你?!」湛優答得不以為然,也口不對心。

  「這我就不知道了,要問你自己。」堂義咧開嘴笑。

  湛優打算轉身要走。

  「真的不想見阿智?」他朝她的背影,大聲地問。「否則,以後想見怕也沒什麼機會了。」

  他的話成功的引起湛優的駐足,她心頭一驚,連忙轉身,仰著臉追問:「為什麼?!」

  「何不自己問他?」堂義踩熄煙蒂,繼而推門進入俱樂部。

  湛優損起眉,一時不知是該一走了之,抑或等待?!

  這問題沒有困擾她太久,因為她看見她想見的人——

  歐陽智四下張望,搜尋她的身影。

  兩人對上眼之後,沒有主動迎向對方,僅是停在原地。

  「怎麼不進來?」歐陽智壓下複雜的情緒,語氣不冷不熱。

  剎那間,湛優覺得離他好遠,一股落寞襲上心頭。

  腦中響起川菜館老闆娘,以及那個叫堂義的男人說的話,攪亂她的心湖,如願的見到他,心反而像被掏空似的,渴求他熾熱的眼光,甚至奢望一個親吻和擁抱。

  否則,以後想見怕也沒什麼機會了。

  堂義的話在耳邊繚繞,令她極度不安。

  他彷彿有意拉開兩人距離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今晚,她非得弄清楚不可。

  湛優邁開步伐,筆直的朝他走去。

  「特地來找我?有事嗎?」歐陽智睇住她,必須暫時離開台灣的事,他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不告訴她。

  「我想見你。」她坦白道。「每一天都想見你。」她拋開矜持,毫不隱瞞的傾吐愛慕之意。

  她不矯情的告白,深深撼動著他,自制力處於失控邊緣,他幾乎要克制不住的把她擁進懷裡。「嗯。」但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做,只是勉強擠出淡然的回應,他現下心情紛亂——

  不久前,他接獲母親從米蘭打來的電話,說四維叔病危,已經失去意識。

  他其實很想立刻回去,但為了她的舞會,他還是留下來了。

  湛優的心口猛地揪痛了下,然後她勇敢的選擇忽略。「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像愛一樣那麼喜歡。」

  她的告白令他心動、感動,卻無法回應。

  「小優,我還有事,有什麼話,明天見面再說好嗎?」歐陽智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無措的模樣。

  「你討厭我嗎?」湛優不瞭解他的狀況,所以慌了。「只要你說一聲,我會馬上離開,不會再任性的跑來見你、打擾你……」

  歐陽智皺緊眉頭,張了嘴又閉上,逸出一聲歎息。

  凝滯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讓兩人連呼吸都倍感沉重。

  湛優靜靜的屏息等待著,冀盼他否定的答案,救贖她那半墜落地獄的心。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胸腔內的空氣彷彿也隨之一點一滴被抽乾,心跳為之薄弱。

  「不是這樣。」歐陽智皺眉,否定她的猜測。「給我一點時間,有些事,我想告訴你。」

  湛優眼神迷濛的望著他,從他憂鬱的表情看來,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她心中忐忑不安。「現在說不可以嗎?」

  「你願意等我嗎?」他不答反問。

  這趟回米蘭,再到台灣的歸期連他也不確定,就算想帶她離開,但她有家人、有朋友,不可能說走就走。

  「你要去哪裡?」湛優惶恐不已。

  「我……」

  「Owen,有你的電話。」

  他的話被前來通報的服務生打斷。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回家小心。」歐陽智在臨去前,低頭輕輕地親吻了下她的前額。

  他的輕輕一吻,稍微安撫了湛優的滿腔焦慮。

  「智……」她喚住他。

  他為她駐足。

  「你……愛我嗎?」因為沒有踏實感,所以渴望他一句肯定的回答。

  歐陽智凝視她,點頭,坦承感情。

  她笑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

  「我願意等你——多久都願意。」她揚起嘴角,深情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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