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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卉]狂妄總經理(豪門太子幫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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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41:03 |倒序瀏覽
狂妄總經理(豪門太子幫之六) 作者:辛卉

單純善良的麥梓薰,頭一次去傳說中的男公關俱樂部,
就是被這男人「吃豆腐」的,喔,不!應該說「服務」。
見鬼了,他怎麼又會出現在春秋集團的VIP室裡?
竟然還自信滿滿地揚言──要讓她愛他愛到不可自拔!
厚!這男人是頭殼壞掉,還是神經有問題?!

貴為「太子幫」的成員之一,馬蒼潤從不將錢財放在眼裡。
可從不做虧本生意的他,第一次容許女人佔他便宜,
但這個清秀小佳人卻視他如空氣,這讓他非常之不爽。
為了證明他依舊魅力驚人,他決定同她玩玩!
怎料,她竟獅子大開口,還要他「賣身」於她?!
哼!他倒要看看她想拿什麼來跟他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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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41:46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9-9 01:46 編輯

第一章

  時序進入冬季,天黑得早,加上細雨霏霏,才晚間八點半,街道卻冷清得猶如半夜時分。

  北市鬧區的一條小巷口,開設了一家約莫可以容納十位客人的咖啡館,原木及奶油色的燈光,營造出溫馨怡人的休憩空間。

  只不過,咖啡館自夏天開業至今,生意相當慘澹,一天中,光臨的顧客平均下來,不超過五位。

  今晚,也不例外。

  即便如此,咖啡館的負責人並沒有提早打烊,她為自己調了杯熱奶茶,坐在吧檯後靜靜的翻閱雜誌,等待客人上門,或者直到十點關門時間。

  叮鈴──門口處傳來清脆的鈴鐺聲響,表示精緻的鑲玻璃木門被推動。

  吧檯後的人兒欣喜的抬起頭,醞釀許久的一句「歡迎光臨」終於得以說出口。

  她連忙起身,準備招呼客人,一張年輕俏麗的嬌顏映入眼簾,她不禁瞠大眼,因過度詫異而怔愣住。

  「姐。」俏女郎愛嬌的朝她喚了聲。

  咖啡館的女主人盯著眼前時髦亮麗的女孩,從驚訝中回神。「庭儀!」她拉住女孩的手,露出笑容。「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

  「今天下午。」麥庭儀笑答。

  「嗯。」看著妹妹燦爛的笑顏,讓身為姐姐的麥梓薰心底竄過一陣自卑。

  妹妹和自己相差六歲,正值雙十年華,擁有搶眼的外表和修長姣好的身材,跟平凡不起眼的自己相差甚遠。

  大概,是因為她們出自不同母親的肚子關係吧……

  「怎麼有空來找我?沒跟朋友出去玩?」梓薰柔聲問道。

  「我特地來找你一起去的。」麥庭儀道出來此的目的。

  「我?」梓薰感到不可思議。

  相交滿天下、活潑好玩的妹妹,常常是行程滿滿,況且,她們的生活模式與調性截然不同,加上年齡的差距,幾乎未曾一同出遊過。

  她喜愛的夜店、Party、舞會……都是自己未曾涉足的場合。

  所以妹妹來找她一起出遊,教她倍感意外。

  「要去什麼地方?」梓薰困惑地問。

  「LionHeart。」麥庭儀略略提高音調,顯示她的興奮。

  「欸?」梓薰想了下,才會意過來她所說的是什麼地方。「那是……」

  「超有名的男公關俱樂部。」麥庭儀接腔。她在國外唸書時就知道LionHeart的盛名了,一回國,馬上約朋友今晚去玩。

  她之所以會想約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純粹心血來潮,反正順路,車子也還有空位,再者,若之後去俱樂部的事被父親知道了,還有個姐姐當擋箭牌,所以就過來找她了。

  「庭儀,我不方便去那種場所,而且還要顧店。」梓薰委婉的回絕。

  「放心,我不會告訴未來姐夫的。」麥庭儀說得豪氣干雲。「店裡也沒人,早一點關門休息又沒影響。」

  來的路上她就猜想,咖啡館一定沒客人,果然沒錯。

  麥庭儀的直言猶如刀一般刺傷了梓薰,她黯下眼,勉強陪笑。「我怕破壞你們的興致。」她見識過她們幾個年輕女孩聚在一起瘋狂縱樂的情形,老實說,她不太能接受與適應。

  「不會啦!」庭儀挽著她的手,沒有放棄的意思。「一起去嘛!結婚前給自己一個特別的經驗也不錯。」她勸誘、慫恿著。

  梓薰搖頭。「你跟朋友去吧!我……」

  「走嘛!」庭儀使出拿手的撒嬌絕活,無論如何都要她非去不可。

  梓薰皺起眉,神色為難。

  「我難得邀你耶!」庭儀板起俏臉,有些不高興了。「還是你根本就不認同我是你妹妹?」

  麥庭儀從小就是在有求必應的環境下長大,被寵壞、慣壞了,容忍不了絲毫違逆心意的事。

  梓薰當然清楚她的性格,基本上,自己也是疼寵她的成員之一。「你當然是我的妹妹!」這一點無庸置疑。

  「有姐姐一起去,我也比較不會怕嘛!」庭儀說著好聽的場面話,但這也不過是她達到目的的小手段之一罷了。

  庭儀就是吃定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夠疼自己,到最後一定都會順從她的任何請求。

  梓薰咬了咬唇,感到羞愧。

  雖然她已經二十六歲,出社會多年,但比起獨立大膽的妹妹,她顯得怯懦而畏縮。唯一做過最堅持的事,大概就是開這家咖啡館了吧。

  她用自己多年的積蓄以及父親贊助的十萬元,在年初開設了這家名為「飄香」的咖啡館。

  店裡的裝潢完全依照自己的設計施工,是她夢想中咖啡館的樣子。然而上門的顧客卻始終寥寥無幾,令她沮喪又挫敗。

  她知道,她的阿姨──也就是父親的續絃妻、庭儀的母親暗地裡取笑她,說她的咖啡館絕對撐不過今年。

  縱然百般不甘心,但咖啡館嚴重虧損是事實,也許就如阿姨所言,她一手創立的「飄香」咖啡館,恐怕就要畫下句號……

  煩惱歸煩惱,她卻也未曾真正做過什麼改變,僅是消極的繼續維持下去,並暗自祈禱會有轉機。

  「姐,你在發什麼呆?走啦!」庭儀開始不耐煩。「我朋友還在等呢!」

  她的執拗,讓梓薰再也說不出拒絕,終究還是妥協了。

  她花了比平常短的時間關店,隨著妹妹坐上車,前往赫赫有名的LionHeart男公關俱樂部。

  一路上,梓薰在幾個女孩的嬉鬧聲包圍下,頭逐漸疼痛了起來。

  她們口無遮攔的話題和用語,更加凸顯她的格格不入,只是多餘的存在。

  看著妹妹青春洋溢的美麗笑顏,再看向窗戶上映出自己脂粉未施的普通樣貌,梓薰的頭垂得更低。

  她閉上眼睛,習慣性的逃避現實。

  LionHeart男公關俱樂部自成立以來,被譽為女人的夢想天堂,超優質的男公關、米其林三星級的大廚、品質優良的各式酒類,以及奢華氣派的建築、裝潢,無一不是砸下重金的上乘之作!

  來此消費不必怕被吸光了血,無論消費金額多寡,完全不影響男公關們的服務態度,LionHeart以讓顧客享受至高無上的服務為宗旨。

  關於LionHeart的盛名,麥梓薰總覺得太言過其實、不切實際,就她的認知與印象中,這種「特種行業」收費向來不菲,更何況冠上「俱樂部」三個字,費用絕對跟著三級跳。

  雖然她是一般人口中的「千金小姐」,不過,從她懂事起,母親便不斷諄諄告誡,父親賺錢養家很辛苦,所以不可以浪費、隨意亂花錢。

  母親灌輸的觀念,在她腦海中根深柢固。和時下一般女孩不同,若非必要,她幾乎不太逛街購物。更遑論把錢花在絲毫不認識的陌生男人身上,這種額外消費,跟把錢丟進大海裡一樣,無聲無息又沒意義。

  「姐,你還站在門口做什麼?快點進來呀!」麥庭儀微微蹙起眉催促,但聲音還是軟儂愛嬌的。

  在妹妹的催促下梓薰拒絕的話梗在喉間,不忍心打壞她高昂的興致。

  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梓薰打從心底疼愛這小自己六歲的妹妹,若能力所及,她都會盡力做到。

  就如妹妹所言,這一趟就當是保護她吧!

  「嗯。」梓薰微笑,隨著妹妹入內。

  年輕帥氣的服務生驗過證件後,客氣有禮的帶領她們入座。

  女孩們皆是見過不少場面的富家小姐,但仍驚詫於俱樂部大手筆的裝潢及昂貴的裝飾品,頻頻發出讚歎。

  梓薰也不例外。

  她對傢俱、畫作和藝術品沒有研究,不過從映入眼簾每樣物品的高級質感,看得出經營者的用心及講究,確實和雜誌中刊登的照片那般令人驚艷、震撼。

  由於她們第一次光臨,於是聽從侍者的建議,採取抽籤方式決定男公關人選。

  女孩們每抽出一顆刻有英文名的水晶球,便興奮的尖叫一次,眼中浮現期待的光芒。

  「小姐,只剩你囉。」英俊的侍者笑容不減,對沒有抽籤意願的女客人說道。

  眼前突然放大的好看男性臉孔,讓麥梓薰嚇了一跳,紅了雙頰。明明是女孩中最年長的,但對上異性不知所措的羞澀反應,洩露出她單純且怕生的個性。

  梓薰垂下眼,迴避年輕侍者的注視。「我……我就不必了。」

  「怎麼行,姐,快點抽。」庭儀索性拉起她的手,塞進箱子裡。

  梓薰隨意攪了兩下,取出一顆剔透的水晶小球,直接遞給侍者。

  「你抽到的簽是──Jun。」

  「好特別的名字,不曉得人是不是也一樣。」

  女孩們堂而皇之,熱烈的討論著。

  梓薰聆聽著妹妹及其友伴露骨又沒禁忌的談話內容,雙頰愈加燒燙,讓她深覺自己是否落伍、跟不上時代?為何會感到如此難為情……

  「各位小姐抽籤決定的人選,馬上會過來為美女們服務,請稍待片刻。」侍者微笑退下。

  原以為要等上好一陣子,沒想到,也不過才一晃眼,幾名穿著時尚、外表出色的年輕男子陸續現身。

  女孩們見狀,全都睜大眼睛,興奮不已。

  男公關主動報出英文名,然後入座。

  梓薰偷偷打量了他們幾眼,發現他們每個人看起來似乎都比自己年輕,不曉得她抽中的那個叫Jun的,是不是也一樣?!若是的話,豈不很尷尬?

  她低頭想著,離開的念頭始終強烈。

  「你好,我是Jun,抱歉讓你久等了。」

  帶點鼻音的低沉男性嗓音,即使在略微吵雜的環境下,仍教人難以忽視。

  梓薰聞聲抬頭,頓時凝住呼吸,清麗的臉龐有些呆滯。

  同席的女孩也全都看得呆了,暗暗興起了比較的念頭。雖然身邊的男公關長相也不差,但若與眼前的男人比起來,仍遜色幾分。

  Jun對週遭投射而來的眼光不甚為意,把注意力投注在梓薰身上,凝睇著她瞠大的水眸,微笑道:「初次見面,很榮幸能為你服務。」

  梓薰恍然回神,連忙低下頭,迴避他電力十足的迷人黑眸,臉蛋似要著火般滾燙。「嗯……你好……」

  看樣子,他也碰到個純情女了……Jun濃眉一挑,笑意甚深,滿臉稀奇且興味盎然。

  「你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他在她身旁坐下,取了一條熱毛巾為她暖手。

  梓薰大吃一驚,冷不防抽回手,愕然的瞪住他,好像指控他是專吃女人豆腐的登徒子般。

  她像隻兔子般飽受驚嚇的模樣,讓Jun覺得好笑,又更想逗弄。

  「這只是例行公事。」他解釋,接著略加重力道握住她的手,繼續未完的基本工作。

  梓薰皺起秀眉,無措的抗拒。「不用了,我的手又不髒……」

  她的說詞惹得Jun失笑,忍不住逗她。「你確定?病毒和細菌可不是肉眼可以看出來的。」

  「呃……」他帶著嘲弄意味的調侃,令梓薰為之語塞、面有窘色。

  「放輕鬆點,來這裡不就是為了紓解壓力?何必那麼緊繃。」說完,Jun突然把臉靠到她面前幾公分之處。

  梓薰隨著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而往後退去、縮起肩膀,忘了呼吸,只感覺到全身血液逆流,往腦部集中,失去思考能力。

  Jun緩緩伸出手,用拇指拂過她平滑的臉頰。「把手張開。」他誘哄般的對她低語。

  梓薰猛地回魂,急切地對他發出「請求」。

  「你……不要靠這麼近……」我會窒息啦!她在心裡大喊。

  Jun倒也配合的稍稍退開,不過兩人的距離仍是相當貼近。

  「把手張開。」他又說一遍。

  梓薰遲疑的攤開左手,心中萬分困惑。

  Jun用剛才觸碰過她臉部肌膚的拇指,在她掌心中壓了兩下,退開後,輕輕拉起她的手,湊近她眼前。

  梓薰狐疑的盯著自己的手心,上面附著了一根細微的睫毛。

  就是為了個微不足道的睫毛,搞得她快要昏過去?!

  而且,他還慎重其事的「還」給她?!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許個願望,如果第一次就能輕輕的把睫毛吹走,願望就會實現。」Jun說明「使用方法」。

  「嗄?」梓薰陷入更深的迷惑中。

  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三歲小孩也不會信吧!更何況,她已經是個二十六歲、稱得上熟女的大人了。

  「反正無害,試試又何妨?」Jun似笑非笑的說道。

  視線一直都在Jun身上逗留的麥庭儀,聽到他的說法,終於逮到空檔,介入話題,找到和他攀談的機會。

  「好特別的說法!」庭儀硬是提高音量,興致勃勃的附和,如願地換得Jun的注視。

  把握住時機,麥庭儀對他報以自認為最嬌媚迷人的笑容。

  她對自己的外表和魅力極具信心,在國外時,只要是她鎖定的中意對象,最後全都會迷戀上她,甩都甩不掉呢。

  「怎麼可能?聽也知道是騙人的……」梓薰蹙眉小聲的反駁,也懷疑向來老是把星座、算命之類的事斥為無稽的妹妹,怎麼反而採信這種可笑幼稚的說詞。

  她抬起頭,對上妹妹警告的眼神,一時間無法會意過來。

  麥庭儀瞪著她不明所以的表情,一股厭惡感浮現心頭。

  「請問洗手間在哪裡?」庭儀睜著盈盈水眸,用著嬌儂嗓音詢問Jun。

  「右轉後直走到底。」Jun瞅著她,盡責的回答。

  「謝謝。」麥庭儀著迷的看著他五官深邃的帥氣臉孔,想要讓他臣服於自己、並且反過來為她瘋狂的念頭愈發強烈。「姐,你也想去,對吧?」

  庭儀突然對梓薰說,在她尚未有反應前,便不容分說的拉起她的手離席。

  來到清潔寬敞洗手間附設的化妝室,麥庭儀才鬆開梓薰的手,劈頭就說:「待會你先回去吧!」

  命令的口氣,彷彿她才是年紀較長的一方。

  「欸?」梓薰不禁擰起眉。「為什麼?」她其實多少已經明白原因,詢問她,只是想確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反正你本來就不喜歡這種地方,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庭儀敷衍道,顯得十分不耐煩。

  嘖!當時她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找一個無趣的老女人一起來,真是失策!

  過了大半年沒見,還是那麼死腦筋,難怪沒人要、嫁不出去。

  「嗯……」梓薰沉吟須臾,索性也單刀直入的問:「你喜歡那個叫Jun的男公關?」雖是疑問句,但她心裡是肯定的。

  「對!」麥庭儀也答得乾脆。「所以你不要妨礙我喔!先回家吧。」

  這樣她就能名正言順的坐到Jun身邊,享有他的貼身服務,而不是讓她那個土不拉嘰、故作純情的姐姐獨佔。所有最好的,她都要擁有!

  「他可是個男公關,你千萬不可以喜歡上那種男人。」梓薰苦口婆心的試圖勸阻。「萬一被爸爸知道了……」

  話未竟,就被庭儀打斷。「你不說,他不會知道。」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別打小報告。

  梓薰苦惱的望著庭儀嬌美卻憤怒的臉龐,知道她心意甚篤,聽不了勸。妹妹的性子身為姐姐的她再清楚不過。

  也許她只是一時新鮮,過幾天,她就會膩了吧。

  梓薰盡量往好的方面想。

  見她沒再囉嗦,麥庭儀曉得沒主見的她,最終也只能順從。

  「你不要回座位了,我去叫小安把你的皮包拿來給你。」她直接交代,語畢,便立即旋身離開。

  梓薰垮下肩頭,兀自氣惱自己總是沒辦法狠下心來,用斷然的態度與口氣對待同父異母的妹妹。

  除了個性的軟弱,另一方面,也怕自己的管教,會被說成是嫉妒,或心理不平衡,明明不是事實,但那些話傳進耳裡,她卻無法不在意。

  她曾經試著澄清,可是沒有人把她的解釋聽進去,漸漸地,她習慣了沉默、不發表意見。

  梓薰好討厭畏首畏尾的自己,卻不知從何改變……

  三分鐘後,名喚小安的時髦女孩將她的皮包拿來給她後,又迅速離去。

  「回去吧!」梓薰看著化妝鏡中無精打采的自己,幽幽地低喃。

  步出洗手間,她直接走向櫃檯先行結算目前為止,她們那一桌的費用──

  當她聽到高達五位數的價錢時,心猛地抽痛了下,梓薰只好取出信用卡支付。

  等待簽帳單的空檔,她無意間瞥見左手掌紋上,還留著那個叫Jun的男公關胡扯說可以許願的睫毛。

  怎麼可能!她在心裡咕噥。在否定的同時,又不禁做了蠢事──

  變得更有自信。她默想,接著輕輕一吹,微小的睫毛已不知去向。

  簽完單後,梓薰走出了華麗奢靡的建築。

  而本來想對她說幾句形式上的客套話、站在離櫃檯幾步之遙的Jun,目睹了她的一舉一動,忍不住嗤笑。「這麼單純的二十六歲女人,還真少見。」

  逗弄起來,才加倍有趣……

  心機重、過於浮華、擅於交際的女人他已見得太多,所以容易臉紅的女人,反而讓他覺得可愛。

  但Jun也很清楚,像她那樣的女人,絕不會再來這裡第二次,看她走得毫不留戀就可知曉。

  能讓他多想個一分鐘的女客人,已屬難得。

  Jun收回目光,轉身回到工作崗位,剛才的一切,也隨之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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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42:09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9-9 01:47 編輯

第二章

  因為父親一聲令下,這天梓薰經營的咖啡館提早打烊,趕回去和家人聚餐。

  連貪玩受寵的麥庭儀也不敢違背父命,乖乖在家裡等父親歸來。

  晚上七點整,麥家的一家之主、知名企業家──麥吉恩踏進家門。

  一見到父親的身影,麥庭儀立刻起身迎向他,甜膩膩的喚道:「爹地,歡迎回來!」

  麥吉恩嚴肅的表情,在聽到女兒愛嬌的招呼後,出現慈愛的笑容。「一陣子不見,我的寶貝女兒又更漂亮了。」

  「爹地真會哄人開心。」庭儀挽住父親的手臂,故作嬌嗔。

  麥吉恩笑了笑,繼而轉向一旁的大女兒。

  「爸爸。」梓薰恭敬的喚了聲,連聲調都是一板一眼的。

  像妹妹那樣撒嬌甜蜜的話語,無論如何,她都說不出口……

  「嗯。」麥吉恩淡淡應了聲,笑容也收了起來。「平韜呢?怎麼沒來?」

  「他到香港出差了,下星期才回來。」梓薰習慣性垂下眼,不敢直視父親,戰戰兢兢的回答。

  「等他回來,邀他到家裡吃飯,也該談談你們的婚事了。」麥吉恩交代道。

  「嗯,我知道了。」梓薰語氣僵硬。

  「老爺、夫人、小姐,用餐了。」傭人阿梅前來通報。

  麥吉恩偕同庭儀走往飯廳,麥夫人也尾隨其後,三人的相處氣氛和樂融融。

  父親離開後,梓薰緊繃的神經才得已鬆緩。她輕歎一口氣,暫時壓下胸口的鬱悶,徐緩地走到飯廳入座。

  「爹地,你工作那麼辛苦,多吃一點喔!」庭儀討好道。

  聞言,麥吉恩不禁寵溺的笑道:「我的寶貝女兒長大了,懂得關心爸爸了?」

  那一聲「寶貝女兒」傳進梓薰耳中,讓她的心口泛起微微的酸楚。

  在這個家中,她好像是多餘的,從不被重視。

  父親從不曾把如此親暱的稱謂,冠在她身上,連話都鮮少和她說上幾句。

  她早該習慣了,但為什麼還是會對自己受到冷落的處境感到難過……

  「吉恩,你不是有事宣佈嗎?」麥夫人興沖沖的提及。「是什麼重要的事,這麼慎重?」

  「什麼事呀?爹地。」庭儀眨著大眼問。

  梓薰未發一言,默默吃著飯菜,全然置身事外。

  麥吉恩清清喉嚨,以和緩的口吻道:「庭儀,爹地幫你安排了個相親,時間是下星期六晚上七點,在晶皇飯店。」

  「相親?」麥夫人提高音調,驚訝不已。「你有沒有搞錯?庭儀才二十歲,大學都還沒畢業。」消息來得突然,讓她難以接受。

  梓薰對父親的決定,亦感到十分意外。

  她以為父親不會強迫他的「寶貝女兒」任何事,這回卻擅自安排了相親,而且聽他說話的口氣,似乎相當堅決。

  她猜想,相親的對象來頭肯定非常不簡單,否則他不會急著想把才二十歲的女兒推銷出去。

  梓薰兀自在心中推斷,當然不可能發表意見,也沒她表示意見的餘地。

  再者,這件事分明與她不相干,又何必硬要她回來,只是礙他們的眼罷了。

  「爹地,你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麥庭儀噘著唇,眼泛淚光。

  「對方是春秋集團馬總裁的二公子,已經答應出席這次會面。」麥吉恩姿態軟化,不過立場依舊堅定。

  他十分期待這樁飯局,若真能和馬家結為親家,他在商場上的地位,將會更受尊崇。

  「我才不要!」麥庭儀繃起俏臉,斷然拒絕。

  倒是麥夫人睜大眼,整個精神都來了。「馬家?!老公,你怎麼會跟馬家攀上關係的?」語氣有掩不住的欣喜。

  雖然丈夫所經營的偉翰電子在一般人眼中已經算很有成就,但和春秋集團這種全球知名的大企業根本沒得比!

  「一個商場前輩從中引薦的。」麥吉恩簡單說明。

  相識是兩個月前的事,之後他積極接觸,近來和馬總裁較為熟稔,無意間聊及雙方的子女,於是飯局便在談笑間促成。

  麥夫人態度驟變。「別擔心,那天媽咪會陪著你。」

  「我才不要!」庭儀憤怒的大叫。「媽咪,人家才二十歲耶!哪需要相親。」

  看著眼前的戲碼,梓薰驀地感到既好笑又可悲。

  好笑的是,她的臆測果然沒錯,對方可是堂堂春秋集團總裁的二公子,是身價逼近百億的頂級鑽石單身漢,據說個性嚴謹,對他父親的命令,向來十分服從。

  這些資料,都是她從雜誌上讀來的。

  倒也不是她對商界有興趣,而是平常咖啡館生意清淡,迫使她多出許多空閒,雜誌則是她打發時間最好的伴侶。

  至於令她覺得可悲的事,則是受寵的妹妹竟也避免不了成為利益的犧牲品,只為滿足雙親的虛榮與面子。

  「你一定要去!」麥夫人口氣強硬。「否則爹地、媽咪就不給你半毛零用錢,信用卡也一併停掉。」

  庭儀的弱點,麥夫人再清楚不過,若不跟朋友出遊、不能買漂亮的衣服和化妝品,對女兒簡直是酷刑,因此她才會祭出這項狠招。

  「你媽咪說的沒錯,跟對方見個面、吃個飯,就當認識新朋友。」麥吉恩道。

  事關重大,兩人都不像以往那樣放任她、縱容她。

  看著父母催逼的嘴臉,庭儀縱使心裡百般不願,也識相的不再繼續唱反調,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僵,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那……好吧。」她勉為其難的答應。

  「唉呀!不愧是媽咪的乖女兒。」麥夫人眉開眼笑,開心極了。若能和財大勢大的馬家結為親家,等於有了一座強而有力的靠山,身份地位也更加尊崇高貴。

  麥夫人沉醉在自我編織的情境中,全身輕飄飄的。

  「不過,我只要讓姐姐陪我去。」麥庭儀提出條件。

  梓薰僵愣住。「我?」

  「對。希望姐姐陪我去。」庭儀笑得一臉甜蜜。

  梓薰瞬間感到背脊發毛。

  「找她去能幹什麼?」麥夫人瞄了梓薰一眼,不以為然。「爹地、媽咪陪你去吧!」

  梓薰垂下眼睫,迴避她輕鄙的眼光。

  庭儀回絕母親,再次表態:「姐姐陪,我比較自在嘛!」

  「可是……」麥夫人還是不贊同。

  「就讓梓薰陪她吧!有什麼關係。」麥吉恩不在乎這種細節。只要主角到了,配角是誰,一點都不重要。

  年輕人相處起來比較沒有壓力,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進展也說不定。

  「為什麼要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陪,真是的……」麥夫人唸唸有詞,顯然不滿意這樣的結果。

  貶損的話,每個字都清晰的傳進梓薰的耳裡,縱然感到無辜,但由於對方是長輩,她也不好回嘴,於是保持沉默,黯然承受。

  「好了、好了,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麥吉恩加大音量,制止妻子發牢騷。

  麥夫人沒好氣的瞪住梓薰,發洩心中的氣悶。

  「梓薰,下星期六晚上,你就陪庭儀去,不准出差錯。」麥吉恩命令道。

  「我知道了,爸。」梓薰細聲地答。

  「姐姐,那就麻煩你 !」庭儀笑咪咪地向她致意,儼然是個舉止得宜的大家閨秀。她常覺得自己沒去念戲劇表演,實在太可惜了。

  梓薰抬眼看她,勉強報以一記微笑,卻不由衷。

  「幹嘛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看了就討厭。」麥夫人直言不諱地批評,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類似的嫌惡字眼,梓薰早已經聽過太多遍,她從未回嘴,因為她明白,那只會招來更多難以入耳的譏罵。

  頂撞長輩這種行為,會讓她有罪惡感,再者,她也不善於唇槍舌戰,於是只能選擇沉默。

  說她不難過是騙人的,尤其是她的父親未曾開口維護她,讓她更覺心寒……

  吃完碗裡的食物後,她擱下碗筷,淡淡的說了句:「我吃飽了,先回房去。」她沒有看任何人一眼,黯然離桌。

  「老是死氣沉沉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她似的。」麥夫人不悅的叨念,成見甚深。

  梓薰咬著唇,加快腳步跑上樓,把自己關進房裡,也把那些冷言冷語暫時隔絕在外。

  她坐在床沿,扭開床頭的昏黃小燈,盯著空蕩的白墻,感到一陣灰心。

  梓薰屈起膝,緊緊環抱住膝頭,試圖給自己一點溫暖與支撐。

  她的行動雖是自由的,可是心卻像被一道無形的牢籠拘禁住了,她隱約明白,那是已逝的母親教導她的種種規範,在她心裡生了根──

  所以,她無法違逆長輩、拒絕不了請求,只會不斷地自我壓抑,搞得自己疲憊不堪。

  梓薰仰起臉,吁了一口長氣,眼角濕潤。

  雖然哭泣不能解決問題,但至少能夠舒緩那教人喘不過氣的沉重感。

  她看似什麼都有──

  不錯的家世背景、擁有自己的事業、有個頗為出色的未婚夫,但她卻始終都覺得少了些什麼,經常感到若有所失……

  但缺乏的是什麼?她不斷反問自己,卻只是更加惶惑茫然。

  這樣看似一帆風順,實則渾渾噩噩的人生,真的,是她想要的嗎?梓薰心頭紛亂不已,情緒又低落了幾分。

  今晚,她又不小心想了太多,勢必又將徹夜難眠,唯有孤單作陪……

  平淡的過了一星期,週六下午四點,梓薰替今天第三個客人結完帳後,提早將咖啡館打烊,驅車回家梳洗、整裝。

  今晚,她必須陪同妹妹前往隸屬春秋集團、開幕後便廣受好評的精品旅館,和該集團總裁的二公子會面、進餐,也就是一般所謂的「相親」。

  馬二公子會願意答應出席相親宴,還真教她感到意外,畢竟,像他那種身價非凡、事業有成又長相得體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沒有女伴。

  就算她懷疑,對方應允了也是事實。

  返家後,梓薰花了一點時間打扮,她挑了最保險的黑色合身剪裁洋裝,佐以簡單大方的胸針,蓬鬆長髮攏至左側,將一部分髮絲輕綰成典雅的花髻,看來不失莊重又帶點浪漫,不至於太老氣。

  待她一切準備就緒,已經是傍晚六點多。

  「庭儀,差不多該出門 !」她輕敲妹妹的房門,柔聲催促。

  她喊了好幾聲,門才重重的被打開。

  「那麼趕做什麼?」麥庭儀一臉不開心的問。「我都不急了,你急什麼?」

  梓薰明白那是她的拖延之辭,但那份排斥的心理自己能夠理解──

  之所以認識她的未婚夫,也是父親安排的,當初她抗拒相親的心情,如今她仍記憶猶新。

  不過那也才今年年初的事,當時二十五歲的她沒有男朋友,在很多人眼中,無非是個笑柄。

  她曉得自己沒有說不的立場,於是毫無異議地赴宴。

  但庭儀才二十歲,大學都還沒畢業,就讓她和年長十歲的男人相親,確實是過於心急了。

  她不贊同父親和阿姨的作法又如何?她的想法只能放在心裡,不會有人想聽。

  庭儀垮著俏臉,極不甘願的妥協。「算了,走吧!」她回頭拿了名牌提包,懷著怒氣邁出房門。

  梓薰急忙追上,直到兩人上了車,她才鬆了一口氣,別過頭,觸及庭儀沒有笑容的臭臉,有著成為幫兇的心虛。

  姐妹倆沒有交談,一路沉默到目的地──

  因為塞車的緣故,她們抵達近來蔚為時尚話題的「Golden」精品旅館時,已超過約定的時間十幾分鐘。

  「庭儀,下車了。」梓薰站在車門旁等了一會,見她沒有下車的意思,於是緊張了起來。「已經遲到了。」

  「 嗦。」麥庭儀不悅的低啐了聲,慢吞吞的步下車。

  她們甫跨進旅館Lobby,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便迎向前。

  「請問,是麥庭儀小姐嗎?」男子似是特別經過交代,被安排專門接待貴客。

  「我是。」庭儀口氣倨傲。

  「馬先生已經在貴賓室等候庭儀小姐多時。」男子從事服務業十多年,受過十分專業的訓練、見過許多大場面,再惡劣的態度、再高高在上的姿態,他都能應對得宜。

  他是「Golden」精品旅館經理,也是「Golden」幕後負責人的親信。

  「不好意思,我們遲到了。」梓薰代為致歉。

  旅館經理頷首示意。「這邊請。」

  到達貴賓室門外,庭儀突然停下腳步,開口道:「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間……大概是太緊張了。」她笑了笑,並不由衷。

  「貴賓室內有附設。」旅館經理微笑著告知。

  庭儀斂起嘴角,顯得不高興。「第一次見面就急著跑廁所,不是很丟臉嗎?」

  「馬先生不會介意的。」旅館經理恭敬道。

  「但是我介意呀!」庭儀白了他一眼。

  「庭儀……」梓薰顯得為難。「我們已經讓馬先生等了一陣子了。」

  「姐,你先進去,幫我跟那位馬先生道歉。」庭儀驕縱地說,語氣近乎命令。

  梓薰秀眉淺蹙,面有難色。「可是……」

  「幹什麼?怕我逃走?」庭儀睨著她,發脾氣道。「我又不是犯人!還要你來監視我?!」

  梓薰沉吟須臾,向她尋求保證。「五分鐘內回來,可以嗎?」

  「還真怕我會跑掉?哼!」庭儀極為不屑的犯嘀咕。「總之,你先進去,我盡快回來,可以吧?」

  「嗯……」梓薰眉心的結仍未鬆開,還是不太放心。

  「洗手間在哪?」庭儀抬起尖美的下巴,趾高氣昂地詢問被她當作超齡服務生的飯店經理。

  「前方盡頭右轉。」飯店經理禮貌盡責的回答,並未因她的目中無人,而產生絲毫負面情緒。

  獲得告知後,庭儀踩著細跟高跟鞋,喀啦喀啦的離開。

  「不好意思……」梓薰紅著臉,吶吶的致歉。

  「您是麥小姐的姐姐?」經理確認道。

  梓薰點頭,垂下頸子,尷尬的笑了笑。「不像對吧?」

  經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那麼,請麥大小姐先進貴賓室喝杯茶。」他輕叩了下門扉,接著輕輕推開氣派的木門。

  偌大的豪華空間裡,一名身著三件式手工西服、戴著銀框眼鏡的男子,緩緩自原文雜誌中抬頭。

  「董事長。」經理畢恭畢敬行了四十五度鞠躬禮,有條不紊的報告:「庭儀小姐解決完急事,馬上回來,這位是麥家大小姐。」

  馬照希鏡片後的眸光凌厲,打量著站在門邊嬌小的女子。「麥大小姐?」他低喃,搜索著腦中是否有與她相關的資料、訊息。

  再細看她一眼,馬照希對她的感覺,除了平凡,再無其他。

  察覺到他的目光,梓薰微微紅了臉。

  「請坐。」馬照希放緩眼神,招呼道。「不必太拘束。」

  經理趨前為她拉開椅子,等她入座。

  梓薰僵了好一會,才移步就座。

  經理準備為她斟茶時,被馬照希制止。「我來就好,你去忙吧!」

  「我先退下了。」經理又是一記恭敬的鞠躬禮,才掩門退出貴賓室。

  梓薰端坐著,想先替妹妹瞭解一下他的為人,卻在對上他審視的雙眸後,腦袋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好像非常緊張?」馬照希的利眸始終沒有自她泛紅的臉蛋移開。

  被他這麼一說,梓薰更無法放鬆,只能乾笑以對。

  馬照希為她倒了杯茶,一方面展現誠意,一方面也緩和一下尷尬的沉默氣氛。「請用。」

  「謝謝。」只有這兩個字她說得最順口,至於事先擬定好的問題,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想,令妹也許不會回來了。」馬照希口氣平淡的陳述。

  「咦?」梓薰訝異的抬頭,顯得慌張。「怎麼會?她只是去洗手間而已……」她越說越小聲,一股不祥的預感竄過心頭。

  「她會逃走也情有可原。」馬照希斯文的臉孔沒有表情。

  他看起來似乎沒有動怒,但卻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不會的!我去找她。」

  「無所謂,我不介意。」馬照希擺擺手。

  「我馬上去找她,請你等一下。」梓薰起身,神色匆促。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板後,馬照希不禁發噱哂笑。對於這樣的事態發展,他雖然有點意外,卻不生氣。

  他完全把這種無聊的飯局,當作工作上的應酬之一,他的上司──也就是他的父親要他來,他自是不會推辭。

  女主角未戰先逃,他也省得應付,二十歲的女孩,根本不適合他。

  馬照希取出手機,交代起公事。

  不見了!

  梓薰呆立在女性洗手間前,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會這樣……」她既無助又懊悔。

  她自認待庭儀不薄,庭儀卻陷她於不義。

  梓薰有些明白,為什麼庭儀指名要她同行的原因了──

  是抓住了她好說話、好欺騙又不懂拒絕,這些性格上的弱點,有利於自己達成目的。

  一股悲哀和氣憤襲上心頭,梓薰即使心有不甘,但眼前她該做的,是如何收拾殘局,請求男方諒解……

  「要說什麼好呢……」她煩惱著,左思右想,最後決定硬著頭皮實話實說。

  走回貴賓室,推開門,梓薰不期然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剎那間,忘了呼吸。

  男人擰起濃眉,不悅之情全寫在臉上。「進來不會敲門?誰准你進來的?!」馬蒼潤蓋上筆記型電腦,審訊犯人般,口氣甚差。

  梓薰愣愣的望著他,恍然明白為什麼會覺得他似曾相識──

  「Jun?」她的表情充滿訝異及狐疑。

  僅管到LionHeart男公關俱樂部是一星期前的事,但她猶深深記得那晚所發生的每個細節,當然也包括告訴她可以用睫毛許願的男公關的長相。

  不是她記憶力好,而是他出色的五官和電力十足的眼神,教人過目難忘。

  這下輪到馬蒼潤愣住。「你是誰?」他更凶了。

  「我……」她語塞。

  他肯定不記得她了吧!那也是理所當然。他接待過的客人何其多,怎麼可能一一記住每個客人的長相。

  「馬董事長已經離開了嗎?」她問,卻對身為男公關的他,突然出現在旅館貴賓室感到疑惑。

  馬蒼潤覷住她,若有所思。「你姓麥沒錯吧?」片刻後,他向她確認。

  他認出她了?梓薰心頭一震,燃起希望的火苗。「嗯──」她吶吶地頷首。

  「飯局已經結束了。」馬蒼潤神色嚴厲。

  他誤以為和他二哥進餐的麥家小姐就是她,對於她的姍姍來遲相當不以為然。

  他不友善的態度讓梓薰嚇了一跳,不懂他的怒氣從何而來,怔怔地答不上話。

  「他等不到人,已經離開了。」馬蒼潤板著俊臉,沒好氣的對她說。

  「對不起……」梓薰懾於他銳利的眼神,又不由自主低下頭。

  「你可以回去了。」馬蒼潤下達逐客令後,便沒再看她一眼。

  「那個……」梓薰還是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哪個?」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很不喜歡她吞吞吐吐的說話方式,聽起來很不舒服。

  梓薰的肩膀縮了下。

  「還想說什麼?沒有的話,你可以回去了。」馬蒼潤明快的下達指令。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情急之下,梓薰終於問出口。

  馬蒼潤瞪住她,忽然意識到她剛才似乎叫了他「Jun」。

  是俱樂部的客人?!該死的。

  「我跟馬董事長有點交情。」他一言以蔽之,不想著墨太多。

  梓薰參不透,是怎樣的因緣際會,能使一個俱樂部的男公關,和跨國集團總裁的二公子,攀上交情?!

  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馬蒼潤更不高興了。「沒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

  公與私他分得很清楚,現在他的身份並非男公關,所以沒必要對她陪笑臉,再者,他也不喜歡工作時被打擾。

  他不假辭色的模樣,讓梓薰懷疑起是否認錯人……可是他並未否認呀。

  在俱樂部時,無論是眼神或舉動,都教人臉紅心跳,而此刻,卻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樣,相差甚遠,她一時有些適應不良。

  等到他再度抬頭看向她,梓薰才赫然驚覺自己不管是視線或思緒,竟全都繞著他打轉,臉頰微微發燙。

  沒等到他開口,她便搶白道:「如果遇到馬先生,麻煩你代我向他傳達歉意,真的很對不起。」姿態和語氣都很卑微。

  當事人不在雖然讓她暫時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回到家後,必須面對父親及阿姨的質問,又讓她頭疼了起來。

  馬蒼潤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他淡漠的目光,讓梓薰的心口驀地揪了下,提醒著自己,有多不受歡迎。

  她轉過身,悄然退出寬敞的空間,委屈的淚水,在眼眶打轉,當下,她多希望自己能夠消失──

  在她離去後,貴賓室內,馬蒼潤望著合上的門,緊皺著眉頭。

  明明遲到的人是她,卻搞得他欺負她似的,感覺差勁透了!

  「莫名其妙。」他低啐。

  他何必在意一個毫無關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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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42:3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9-9 01:47 編輯

第三章

  又是下雨天。

  午後三點,「飄香咖啡館」門可羅雀、一室冷清,讓梓薰已經夠惡劣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這幾天,她飽受父親的指責及阿姨的奚落,說她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連一個二十歲的人都看不住。

  相親的人不是她、逃走的人也不是她,為什麼所有過錯統統推到她頭上?而存心擺道的始作俑者、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被罵了幾句,再撒個嬌,就被原諒了。

  她沒有再為自己辯解,索性任憑他們誤解,因為即使她說破嘴,也無法平反些什麼。

  梓薰擰著眉,意志消沉,細微的歎息甫落,一旁的電話不期然響起,讓她猛然一怔。

  她輕拍了下胸口,才拿起話筒。「飄香咖啡館您好。」

  「請找一位麥梓薰小姐。」

  來電者是一名男子,聽起來年紀頗輕,陌生的聲音中帶著一點嚴肅。

  「我就是。」梓薰語氣略顯遲疑。「請問哪裡找?」

  「這裡是『LionHeart』,上星期你在本店一共消費了十五萬的金額,麻煩你今晚務必把費用結清。」 

  對方的咬字清晰,口條清楚,但她卻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也被那六位數的金額嚇了一大跳。

  「LionHeart?」她低喃,一會兒才恍然驚覺那是一家男公關俱樂部的名稱。

  「呃……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上星期並沒有去消費。」她急忙說明。

  唯一那次,是她的妹妹庭儀央求同行,而且那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當晚的費用,臨走前她也用信卡付清了呀!

  「麥梓薰是你沒錯吧?」男子嗓音沉了幾分。

  「我是,但上星期我根本沒去過,怎麼可能消費簽帳?」她則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既然留下的資料是你沒錯,那就過來把帳結清。」

  男子語氣透著不耐,顯然對她企圖賴帳的行為感到不以為然。

  梓薰默然不語,一股風暴在胸口凝聚。

  會涉足那種場所,並用她的名字簽帳的人,她心裡有數──

  為什麼不是她做的事,到頭來都要她來承擔?!

  負面情緒悶在她心裡終於滿溢、爆發,她咬了咬唇,還是拒絕。「我不會過去的。」

  「那我會親自登門拜訪。」對方沉吟須臾,繼而緩緩道出決定。

  「咦?」梓薰頗感吃驚。

  「明天見。」說完,男人便把電話掛斷了。

  聽著話筒傳來的「嘟嘟」聲,梓薰不由得愕然怔愣住。

  「哪有這種事……」她瞪著話筒,半晌,只擠出一句帶點氣憤又無奈的低喃。

  明天見?!

  梓薰開始認真思索起明天是否要關店休業一天……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處於忐忑不安的狀態,心始終不平靜。

  咖啡館打烊後,梓薰打電話給妹妹庭儀,詢問她是否以她的名義,在男公關俱樂部積欠高額費用。

  麥庭儀在電話中否認,未多談,便以忙碌為由,切斷了通訊。

  之後,梓薰又試撥了幾次手機,換來的是她關機的對待。

  梓薰摔下話筒,兀自生起悶氣。

  環視著唯有自己一人的咖啡館,一陣強烈的空虛和委屈猛然襲上心頭,氤氳了她的雙眼。

  沒有人幫她、跟她站在同一陣線上,而她只得不斷被迫接受那些不該屬於她、卻總落在她身上的責任。

  她說的話,從來沒人想聽,也聽不進去。

  為什麼?梓薰不止一次捫心自問,仍舊只有茫然。

  她黯下眼,又撥了一通電話,是給未婚夫的。

  手機滴鈴鈴的響了好久,最後手機因為無人接聽而被轉進語音信箱,連唯一可以說話的對象都沒有了。

  她頹喪的擱下電話,心比外頭寒流來襲的氣溫還低。

  寂寞,是她最好的朋友……

  翌日,飄香咖啡館還是照常營業。

  梓薰一邊期待有顧客上門,一邊又擔心俱樂部的人登門要債。

  幸好直到目前下午兩點半為止,上門的客人都是來喝咖啡的,讓她稍稍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鬆弛許多。

  今天的生意很不錯,幾乎是平常的一倍,讓她臉上多了一點笑容。

  門把上的鈴鐺發出清亮的聲響,梓薰連忙自吧台後起身,噙著微笑迎接來者。

  「歡迎光臨──」

  看清對方的長相後,她明顯呆住。

  男人看見她,忽而瞇起黑眸,覺得她似曾相識。

  梓薰當然記得他──應該說,他出色的五官,讓人想忘記也難。

  上次在精品旅館VIP室碰面,他的脾氣和冷漠,也同樣教人印象深刻……

  「請問,麥梓薰小姐在嗎?」馬蒼潤盯著她問,口氣極富禮貌。

  昨天電話中那個強勢的男人是他?

  梓薰的心口揪了起來,猶豫片刻,她才回答:「我就是。」

  如果可以,她很不想承認,因為他不是來喝咖啡,是來討債的呀!

  但否認的謊言,她又說不出口。

  「我是LionHeart的Jun,昨天打過電話。」馬蒼潤直視她,回想曾在哪裡見過她。

  果然是他……

  「我不會認這筆帳的。」梓薰餘怒未消,硬著口氣說,不想當冤大頭。

  馬蒼潤未置一詞,視線仍沒移開。

  梓薰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臉頰發熱,罕見的堅決姿態,在他強而有力的眼神下,逐漸潰散。

  她畏怯的神態,反倒勾起馬蒼潤的記憶。「是你──」他二哥的相親對象。

  「咦?」梓薰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在她身上,他感受不到女人的優點,既不守時、又不夠爽朗明快,給人一種窒悶感。

  她像一朵烏雲,雖然無害,但也不想靠近。

  「十五萬的費用,麻煩你盡快結清。」馬蒼潤切入主題。

  因為是指名他的客人簽的帳,所以在俱樂部結算前必須請客人把金額繳清,否則就得由他負責。

  雖然十五萬之於他,僅是九牛一毛,但沒道理在他花費精神心力接待客人後,還得自行消化費用,這種賠本生意,他絕對不容許發生。

  「那不關我的事。」梓薰這回真的被妹妹激怒,不願再替她收拾爛攤子。

  「上頭留的是你的資料。」馬蒼潤把帳單遞到她面前。

  她沒有接下的意思。

  「麥小姐,請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他的俊臉沉了下來。

  她抿唇不語,消極的抵抗。

  他不再說話,她卻開始感到心虛,於是悄悄抬眼瞄他,發現他冷著臉,闇黑的雙眸足以將人凍傷。

  她呼吸一凜,立場逐漸動搖。

  他的眉眼有著無比的自信,是她所缺乏以及嚮往的。

  在她將要屈服前,突然有客人進門,及時制止她脫口要付帳的話。

  「還不去招呼客人?」見她愣著,馬蒼潤反過來催促。

  像學生受到老師的批准似的,梓薰這才踅回吧台,抓起MENU、倒了兩杯水,面帶笑容的端給客人。

  這是馬蒼潤第一次看到她笑,像一朵白綿綿的雲,看起來順眼、也舒服多了。

  點好餐點,梓薰回到吧台後調製咖啡及蛋糕,身手俐落、神情愉悅,她是真心喜歡做這些事。

  咖啡的濃香瀰漫整個空間,獨有的氣味具有安撫與鎮定的功效,在寒冬中啜飲一杯,無論身心皆能獲得溫暖。

  看著素不相識的人,喝了她煮的咖啡後露出歡喜的表情,就會受到鼓舞,有了繼續支撐下去的力量。

  送上客人的下午茶套餐,一回身,看見立於吧台前的男人,梓薰上揚的嘴角,隨即垮下。

  馬蒼潤睇著她,然後在吧台前的高腳椅坐下。

  他渾身散發著一股懾人的氣勢,即便不說話,也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嚥了嚥口水,梓薰一股作氣的把話講完。「如果你想喝咖啡,我很樂意請你留下,不過,若是要等我付錢,那就請你離開。」

  說完,她的心臟急跳,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像做了什麼壞事似的。

  「說話時,看著別人是禮貌,你不懂嗎?」馬蒼潤睨著她低垂的臉龐,語氣平緩的指正。

  她畏縮的模樣,實在很礙眼,又從白雲變回了令人厭惡的烏雲。

  「總之,不關我的事,我不會付帳。」梓薰依言抬起頭,在觸及他深邃的黑眸後,又慌忙別開視線。

  不知道為何在面對他時,總令她感到極不自在,他過於優越的外型和不凡的氣質,莫名勾起她內心的自卑。

  對於任何出色的人,無論男女,她都有相同的困擾。這是否也算是一種病?

  「你非付不可。」馬蒼潤不容置喙道。

  「我沒去消費,為什麼非得支付那些錢?」梓薰不服氣地道。「這不是等於變相勒索嗎?」

  「勒索?」馬蒼潤瞇起眼審視她,語氣裡透著危險。

  梓薰縮起下顎,馬上又屈居於弱勢。

  「麥梓薰,不要考驗我的耐性!」馬蒼潤板起俊臉,不喜歡在無謂的事情上花費太多時間。

  他的聲音不大,但很具威嚇力,讓梓薰瑟縮了下,無辜的噘起唇,幾近自言自語。「我不付……」

  他瞪住她,竟然感到沒轍。她若堅持不肯認帳,他又能拿她怎麼辦?總不能像對付男人一樣,揪住她的衣領,強迫她把錢交出來。

  「那真正的債主是誰?」思忖了下,他問。

  梓薰猶豫了下,才吞吞吐吐的告知:「如果沒有錯,應該……是我妹妹。」

  「如果?應該?」馬蒼潤淡淡掃了她一眼,對她模稜兩可的說法很不能茍同。「可以聯絡到她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不保證她會來。」梓薰沒把握。

  畢竟,她說的話,從來沒人聽得進去,更遑論遵從。

  馬蒼潤微微攏起濃眉,對她有氣無力的說話方式很有意見,覺得好像在跟什麼幽靈對話似的,怪不舒服的。「麻煩你聯絡一下,我在這裡等她。」

  梓薰依言撥打電話給妹妹,順利接通後,告知目前的情況,要求她到咖啡館一趟。

  電話彼端的麥庭儀一聽見是「Jun」,二話不說便欣然允諾前往,根本沒把帳款的事放在心裡。

  她興奮的語氣出乎梓薰的意料,不過她願意來就好。

  「她說馬上就過來。」梓薰轉述道。

  「謝謝。」雖然他總是強勢,但該有的禮貌,馬蒼潤也不會省略。

  之後,兩人沒再交談,梓薰則著手研磨咖啡豆、煮起了咖啡。

  馬蒼潤則靜靜地盯著她忙碌的雙手,以及工作時認真的清秀臉龐,並於無意間端詳起她的五官──

  小巧的臉蛋,一雙還算漂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秀挺的鼻子和粉嫩的雙唇,不是會讓人驚傃的長相,就連氣質也是淡淡的、淺淺的,就像一杯開水,無味但清透。

  梓薰小心翼翼的取出英國骨瓷花卉杯盤,將剛煮好的咖啡,緩緩倒進杯裡,一氣呵成、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

  馬蒼潤凝視著她,舉手投足間,竟有一番難以言喻的俐落與優雅,神情專注且溫柔,莫名吸引他的目光。

  抬起頭,梓薰赫然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瞳,心口陡然一震,激烈狂跳。她垂下眼睫,把咖啡端給他。

  馬蒼潤狐疑的覷著她。「給我的?」

  「嗯,請你的。」梓薰輕聲回道。「加糖或奶精嗎?」

  一陣香氣鑽進鼻腔,沉吟了下,他道過謝。「不必了,謝謝。」接著,他啜飲了一口──

  黑咖啡雖苦,但濃醇且溫滑順口,齒頰留香,不單單是使用上等咖啡豆就能煮出一杯好咖啡,添加的水、火候溫度的拿捏,都是重點。

  只要有一個環節出錯,就無法煮出令人滿意、甚至難忘的味道。

  手中的這杯咖啡,確實符合他的高標準,滿足了他挑剔的味蕾。

  「很好喝。」馬蒼潤望著她,不吝於給予讚美。

  她不凡的手藝,讓他對她的評價提高不少。

  他的稱讚雖然簡單,對梓薰而言卻彌足珍貴,十分受用。「謝謝!」她展露笑靨,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馬蒼潤淡然一笑。「你應該多笑的。」他看著她,突然這麼說。

  「咦?」梓薰一臉迷惑,心思有些跟不上。

  「你笑起來好看多了。」他直率的道出觀感。

  梓薰的粉頰立刻浮現紅暈,即使內心欣喜,卻彆扭地斂起嘴角,假裝不在乎,從冷藏櫃中取出一塊原味起士蛋糕裝盤,附上小叉子,再度推到他面前。

  「這也是請我的?」馬蒼潤挑眉問她。他當然知道是,只是看不慣她一副小媳婦模樣,因此故意想讓她說話。

  「嗯。」梓薰頷首輕應,沒有要接話,跟他攀談的意思。

  「你自己做的?」他又丟了問題給她。

  「嗯。」這回,她更是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沒看他絕不是討厭他,相反地,就因他的男性魅力,總令她臉紅心跳,所以索性消極的不看他。

  「你怕我?討厭我?」對於她的刻意忽視,馬蒼潤略感不悅,並非在乎她的觀感,而是優越的男性自尊心作祟。

  「不是……」梓薰拿著抹布,胡亂的擦著桌面,裝著一副忙碌的樣子,為的就是避免與他正面接觸,免得老是心跳失序、血液逆流。

  「你很不把人看在眼裡,嗯?!」馬蒼潤口吻意外的輕,卻飽含不滿,將她的刻意迴避當作目中無人。

  被這樣冷淡對待,令他很不是滋味,在他有印象以來,從來、他從來就沒有遭受過這樣待遇的經驗。

  從小,他就受盡長輩的寵愛與呵護,長大後,則是受到師長及女孩們的喜愛,在同儕之間亦十分吃得開,他是自負的、也有本錢自負。

  不看他,是因為他長得太帥、太耀眼,導致自卑的她不敢直視,這麼露骨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

  梓薰怕越描越黑,乾脆來個相應不理,任憑他誤解。

  馬蒼潤若有所思的瞪住她。

  這個女人和他二哥相親時遲到,事後也不見她登門表達歉意,一下子臉紅的像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一下子又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突然間,反倒挑起了他探究的興味。

  「願不願意跟我打個賭?」他冷不防地問她。

  終於,梓薰反射性的抬頭望向他,神情茫然。

  「賭你會不會愛上我。」馬蒼潤的言論十分具衝擊性。

  梓薰的腦袋有一瞬間空白,無法理解他沒頭沒尾的賭局內容。她是不是漏聽了什麼?否則怎麼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如果半個月內,你對我的追求完全不動心,那你賒欠的……」

  「不是我!」她搶白強調。

  他置若罔聞,自若的往下說完。「你賒欠的十五萬就一筆勾銷。」

  過了好一會,梓薰才會意過來,他說……他要追求她?她瞪大眼睛,明顯受到驚嚇。「你、你在說什麼?」欸?追求她?為什麼?

  「你已經聽得很清楚了,不是嗎?」馬蒼潤挑眉哂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梓薰皺緊秀眉,情況急轉直下,讓她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激烈的心跳難以平復。

  「就是突然想追你,如此而已。」馬蒼潤鎮定的解釋,和她的慌張無措呈強烈對比。

  「不可能……」梓薰低喃。

  「什麼不可能?」他追問。「我不可能看上你?還是你不可能愛上我?」他語意明快,和她總愛拖拖拉拉的不確定言詞天差地遠。

  「都不可能。」她給了肯定的答案。或者正確點說,她不可以對他動心,因為她已經有未婚夫了。今年夏天,她就會步入禮堂,成為別人的妻子。所以,她絕對不可能對他心動,也不被允許。

  「這麼篤定?」馬蒼潤眼神轉黯。

  她沒有丁點遲疑的答案,更堅定他一時興起的決定。

  他一向喜歡把不可能化為可能,享受著逐漸達成目的的樂趣。

  梓薰默不作聲。

  她不明白為什麼要跟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而且對方還是個男公關,討論這種不著邊際又莫名其妙的話題。

  「不回答就當你答應了。」馬蒼潤專制道。

  梓薰怔然。

  「我先離開了。」他飲盡杯中已微涼的咖啡,然後起身離去。

  他才走不久,麥庭儀才匆匆趕來。

  沒見到自己迷戀的男公關Jun,她對梓薰發了一頓脾氣,又氣沖沖負氣而去。

  雖有滿腹無奈,但梓薰卻無從傾訴,頂多化作一聲歎息,繼續讓負面情緒往心中堆疊。

  她卻沒想過,當某一天若再無法忍受而滿溢崩潰,會激起怎樣劇烈的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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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晴朗回溫的週六晚上──

  麥梓薰陪同未婚夫出席,在春秋集團旗下成立不久的「Golden精品旅館」,所舉行的時尚酒會。

  寬敞華麗的空間裡,擺設了許多美食佳釀,衣著光鮮的上流男女們,臉上掛著笑容,說著不由衷的應酬話,交織成一副熱鬧喧嘩的場景。

  無論她出席過幾次這樣的場合,就是極不自在,無法習慣。

  大概是她總是學不會對著初次見面的人,露出自然的笑容,說著討好恭維的言語吧!

  未婚夫一進會場沒多久,就留下她,四處向熟識的朋友或商場上的長輩打招呼去了。

  他的說法是:反正她也不善於交際,與其跟著他團團轉,還不如好好的享用各式美食,填飽肚子。

  她把他的話當作是他的體貼和瞭解,所以從未反駁與埋怨。

  就像現在,她獨自站在角落,默默吃著精緻的點心,觀察著來來去去的賓客,等待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然後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是她現在最渴望的。

  將盤中的食物吃完後,梓薰擱下餐具,向侍者詢問了洗手間的方向。

  當她步出盥洗室、轉入長廊,欲回到會場,卻不小心撞見一對男女正在熱切擁吻,梓薰一驚,面紅耳斥的縮回身子,尷尬不已。

  她還想著這對情侶真大膽,不怕隨時有人會經過,勢必很恩愛,才會如此情不自禁……

  「你不回去陪你的未婚妻?跑來這裡做什麼?」

  由於僅一個轉角之隔,她能清楚聽見女方微微嬌喘的語調。

  「那個木頭女,無趣死了。」男人的口氣很不屑,顯然感到十分掃興,下一秒他壓低嗓音,嘶啞道:「我可是一直在注意你,在這種地方親熱真不錯。」

  梓薰不由得渾身一震。因為這聲音,和她未婚夫宋平韜的聲音如出一轍……

  「哼!可是你還是要娶她,不是嗎?」女人忍不住嬌滴滴的埋怨。

  男人嗤哼了聲,說出真心話。「寶貝,你知道的,娶她是為了順我老爸的意,麥家還有些利益可撈,對我往後攀升之路有幫助。」

  「那我怎麼辦?」女人嬌嗔的追問。

  「等我接下我父親的事業,我再找理由把那女人休了!」男人說的斬釘截鐵。

  至此,梓薰幾乎可以肯定,男方是她未婚夫宋平韜沒錯。

  她木然的怔在原地,眼眶及喉頭一陣酸澀,可悲的是,她連趨前問個究竟的勇氣都沒有……

  當她從極度震驚與打擊中回過神時,他們不知何時已離開。

  梓薰扶著墻,才得以支撐住發軟的身子。

  直到兩名女孩的談笑聲傳來,她才低著頭、掩著臉,狼狽離開會場。豈料,在奔進電梯前,冷不防撞上一堵結實的男性胸膛。

  她鼻子發疼,懸在眼眶的淚順勢飄落。

  男人垮下俊臉,相當不悅的瞪著只及他胸口的莽撞女人。「小姐,這裡禁止奔跑,你不知道嗎?」

  Golden精品旅館一向以高素質、高格調作為賣點,她的行為儼然已破壞規矩,他當然擺不出好臉色。

  梓薰沒有搭腔,垂著頸子,試圖越過他,不讓臉頰上的淚水輕易示人。

  「撞了人,連句道歉都不會說?!」身著手工西服、五官鮮明、酷勁十足的男人及時伸手拉住她,語帶教訓。

  梓薰被迫止住腳步,抬頭看他。

  男人睇著她發紅的眼眶,隨後瞇起黑眸審視她,一邊搜尋腦裡關於這張女性臉孔的資料,幾秒鐘後,他喚道:「麥梓薰?」

  梓薰眼神空洞,沒有心思理會,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然後找個地方把自己關起來,大哭一場。

  「發生什麼事了?」馬蒼潤沒有多想,單純站在關切客人的立場而問。

  「放開我……」梓薰微弱的命令不具絲毫威嚇性。

  馬蒼潤黯下眼瞳,想起幾天前在她的咖啡館,訂下半個月內要讓她對他動心的挑戰。

  這幾天他太忙,沒空實踐他的追求計劃,甚至有意作罷,但她不賞臉的掙扎,又重新點燃他幾乎放棄的念頭。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我才放開你。」他稍稍加重把住她藕臂的力道,低沉強勢的口吻,營造出在乎她的假象。

  梓薰備受打擊,心思混亂,壓根無心理會。

  這女人倒很會挑起他的脾氣哪!馬蒼潤垮下俊臉,不太高興。他暗暗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

  演一場好戲對他而言,並非難事。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嗯?」他用著低沉的磁嗓輕聲誘哄。就算她是北極冰塊,他也會想辦法融化。

  梓薰恍然回過神,才驚覺兩人太過貼近,近到她幾乎偎在他寬闊的胸膛,她慌張的推開他,與他保持距離。

  「沒必要告訴你。」她防備的說。

  「我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一般人羞於啟齒的話,馬蒼潤卻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他露骨的言詞,直擊梓薰的心臟。

  畢竟,被這麼出色的男人說著近似告白的話,很難有女人無動於衷,更何況平凡如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說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正值被未婚夫背叛、忽略的痛苦,他的話讓她覺得自己還受到一點重視,稍稍軟化她防衛的姿態與語氣。「為什麼……」梓薰哽咽的呢喃。

  關心她的,竟然是一個毫無干係的男人,而非她將要托付終身的未婚夫,這讓她更覺悲哀。

  「嗯?」馬蒼潤沒聽清楚她細如蚊蚋的音量,遂傾身捱近她,再差幾公分,就要啞觸到她的鼻尖。

  梓薰屏住呼吸,怔忡失神。

  馬蒼潤輕勾起嘴角,故意壓低嗓音在她耳畔低語:「什麼事讓你傷心?」

  他的氣息噴拂在她細緻且敏感的耳後肌膚上,那感覺就像觸電般,惹得她一陣酥麻。「沒什麼……」

  她急著想掙離他的懷抱,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憤怒的男聲──

  「麥梓薰,你在做什麼?」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被一把蠻力拽住纖臂,令她吃痛的皺起眉。

  「沒想到真的是你!」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咬牙切齒道。

  「平韜?!」梓薰瞠大眼,詫異的看著一臉怒容的未婚夫,不明白他的氣憤從何而來。

  馬蒼潤不動聲色的觀察兩人之間的關係,這意外的發展,讓他覺得越來越有意思。

  「你居然真的背著我和別的男人見面?!」宋平韜激動的指控她的罪行。

  他和女伴分開後回頭找她,有認識的朋友告訴他,看見他未婚妻匆匆忙忙的離開會場,很急切的樣子,還調侃說她是不是要去約會。

  他追出來後目睹她偎在別的男人懷裡,朋友的玩笑竟然成真,讓他顏面掃地。

  「你說什麼?」梓薰淚眼婆娑的瞪住他,簡短几個字,卻用盡她全身氣力。

  宋平韜冷嗤一聲,眼神儘是鄙夷,提高音調重複一遍。「我說──你居然不要臉的跟這個男人幽會。」

  說完傷人的話,宋平韜這才看清和自己未婚妻有所牽扯的男人長相,超出他預料的年輕且出色,更讓他的面子掛不住,男性自尊嚴重受創。

  這麼平凡無趣的女人,怎麼勾搭上這種男人的?他想不透。

  即使面對對方不善的眼光,馬蒼潤依舊從容自若,嘴角甚至噙著笑意,並不打算開口解釋或澄清。

  他極富侵略性的黑眸,讓宋平韜很快的自眼神的角力中敗陣下來,他狼狽的轉移視線,將滿腔怒氣發洩在梓薰身上。

  「原來願意陪我出來,是因為方便跟小白臉碰面。」他口不擇言,極盡貶損之能事。

  他的話搗碎梓薰的心,讓她的胸口疼痛不已,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再不看清他殘酷無情的嘴臉。

  背叛的人明明是他,就因她的軟弱與逃避,非但姑息了他的錯,甚至還陷自己於不利,讓他用不堪的字眼加諸於身,被冠以不貞的罪名。

  這麼惡質的男人,竟是她幾個月後要嫁的人,托付終身的對象……

  所有人都沒把她放在心上,一旦有問題就往她身上推,從來不聽她的想法和意見,她父親是、阿姨是、未婚夫是、妹妹是,連眼前在場的男公關也是!

  梓薰徹底心寒。

  她自以為是的體貼與退讓,卻是傷害自己的武器。

  「你有什麼資格責備我?」她沒有失控大吼,幽微的口氣很冷很冷。

  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哀莫大於心死。沒有哭鬧、只有一片冰冷……

  馬蒼潤睇著她,那雙總是怯懦、喜歡迴避的眼睛,此刻雖充斥著淚水,反而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光輝,亦對她接下來的反擊感到好奇。

  「你在說什麼鬼話?」宋平韜氣急敗壞的反駁,一點也不心虛。

  「我看見了。」梓薰輕描淡寫道。

  宋平韜暗暗一驚,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絕不能被她唬住,唯有矢口否認。「看見什麼?想栽贓,好歹也拿出證據!」

  她到底被這個男人蒙在鼓裡多久了?如今,一場誤會讓她看清他的真面目,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不需要了……」梓薰近乎喃喃自語。「你就告訴我父親,是我的錯,解除婚約吧!」她已經背負太多莫須有的罪,再加一條也無所謂。

  「你……」宋平韜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嚇了一跳。

  「Jun,你願意陪我去吃飯嗎?」梓薰抬頭,對馬蒼潤淒然一笑,用不知打哪來的勇氣,主動提出邀約。

  她已經沒有退路,為捍衛最後一絲尊嚴而戰。

  馬蒼潤由衷地笑了。這女人總不算太笨!

  「這是我的榮幸。」他爽快允諾,上前摟住她的腰,才發現她全身抖得厲害。

  他收攏手臂,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支撐她發顫的身軀。

  梓薰幾乎是在他的攙扶下,走進電梯。

  縱使根本沒愛過她,但宋平韜還是有著被戴綠帽的憤恨,卻從沒想過自己另有女伴一事有何不妥。

  「麥梓薰,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他緊握拳頭,面露猙獰。

  電梯直達旅館的地下停車場,馬蒼潤扶著梓薰坐上他的愛車。

  「那男人是你未婚夫?」他問。

  梓薰抹去頰畔的淚痕,吸了吸鼻子。「已經不是了……」

  「不怪我沒替你說話嗎?」他睨著她哭泣後冷凝的臉龐再問。

  她搖搖頭,沒多說。

  「那,陪你吃飯的話,我就當你是認真的。」馬蒼潤轉動鑰匙,發動引擎。

  「為什麼?」梓薰面無表情。「為什麼你願意配合我?是想讓我心動,好拿回那十五萬嗎?」

  他嗤笑一聲,沒有給她明確的答案。

  「是這樣沒錯吧?」即使是問句,但她心裡是篤定的。

  停頓了一會,她接續道:「我可以付你錢。」

  馬蒼潤挑了挑濃眉,靜待下文。

  「我可以付你錢,因為你給我心動的感覺。」沉默半晌,梓薰忽然幽幽地說。

  他瞇起眼,未置一詞。

  「我一個月付你十五萬,你的工作就是討我歡心。」她平板的述說「交易」內容。

  既然同樣都是被騙,至少在被騙的過程中,她還能享有被寵愛珍視的錯覺,讓她覺得自己不盡然那麼一文不值。

  「這是你的報復方式?」馬蒼潤失笑,不太認同她的作法。

  報復?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

  「你只是在糟蹋自己。」他撇唇道。

  「身為男公關的你,沒資格批評我!」梓薰像被人踩住尾巴的貓,低吼道。

  馬蒼潤睨著她。「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太高估你,太低估我。」他的口氣不算嚴厲,卻有些微慍。

  梓薰咬了咬唇,止住的眼淚又重新湧上眼眶。

  「遇到委屈,就只會哭哭啼啼的?」他頗不以為然。

  枉費他還覺得她剛才的表現挺有骨氣的,結果只不過是氣頭上,失去理智、一時衝動,並非真的覺悟。

  滿溢的淚,終究還是自她眼角滑落,在沒有血色的臉上蜿蜒。「不然還能怎麼辦……」梓薰用雙手摀住臉,深感脆弱與無助。

  自母親去世後,這是第一次她難過時有人陪在身邊。

  雖然對方是個僅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她反而感到莫名安心。

  「那是你的人生,你問我怎麼辦?」馬蒼潤沉聲訓斥,臉色不太好看。「我告訴你,你就照做嗎?」

  這麼沒主見的女人,難怪她未婚夫會那麼猖狂,吃得她死死的。

  男人都認為女人的小心眼是缺點,他倒覺得不想吃虧而做出反擊的女人,夠聰明、懂得愛自己。

  儘管他有點凶,梓薰卻不討厭,傷透的心有一點點被關懷的溫暖。

  「我說過半個月你對我心動,就必須替你妹妹償清費用。」馬蒼潤話鋒一轉,沒再說教。

  梓薰抽泣著,卻忍不住分神凝聽。

  「還有十天。」他宣告。「十天後,你如果對我沒有感覺,我就接受你一個月十五萬、負責討你歡心的交易。」

  他的一番話令她的心愈加凌亂,腦袋亂烘烘的無法思考。

  馬蒼潤驀地挨近,梓薰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他為她繫上安全帶,並伸手拂開她垂落的髮絲,看著她淚痕斑斑的模樣。「女人的淚水是珍貴的,不要隨便糟蹋。」他低啞道。

  這種話一聽就知道是在哄女人,可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好認真……

  但那又如何?

  終究也不過是,另一場謊言罷了。

  車子上路,梓薰始終盯著窗外,意志消沉,僅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駛離精品旅館後,馬蒼潤載著梓薰來到的,不是高級餐廳,而是普通的平價餐館。

  「心情不好時,最適合不顧形象的,大口吃飯。」他把點菜單和鉛筆遞給她,暗示她多點一些。

  梓薰像個鬧彆扭的孩子,看也不看一眼。

  馬蒼潤瞅著她,冷冷的揶揄。「如果很在乎你的未婚夫,我可以送你回去,讓你向他搖尾乞憐,哭著求他原諒你。」

  「不可能!」她不假思索的表態。

  「我還以為你會說好。」他訕笑,又損了她。

  梓薰瞪著桌面,不服氣道:「我不是傻瓜。」

  馬蒼潤哼了聲。「是嗎?但你看起來也聰明不到哪去。」

  她又習慣性的把話吞回肚子裡,不做爭辯。

  看她似乎又有哭泣的跡象,他攏起眉,有些不耐。

  最後,他叫了一堆菜,等菜餚上桌,幾經催促,她才囁嚅道:「我在酒會上吃過了……」

  馬蒼潤的臉很臭。「剛剛你怎麼不說?!」望著滿桌子食物,有一瞬間,他很想扔下她不管。

  依她這種性格,不受歡迎也不教人意外了。

  他開始懷疑,他撐得了十天,繼續和她相處嗎?

  他沒動筷,請店家把東西全都打包,腦海中想到的,是那幾個從大學時代就認識的好友。

  「我送你回家。」他說。無論如何,送女方回家是最基本的禮貌。

  「不要……」梓薰連忙否決。

  今晚發生的事,一定已經傳到父親和阿姨耳裡,她還沒勇氣面對。

  「想去哪?」馬蒼潤等她回答。

  做決定對她來講,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再者,她平常除了窩在房裡和咖啡館,鮮少去其他地方。

  因為不擅交際,所以朋友也都斷了聯絡。

  「我不知道……」梓薰怯怯地說。

  馬蒼潤突然很後悔沾上這個麻煩。「算了,就回LionHeart。」再跟她多說兩句話,他會把她趕下車。

  梓薰沒有異議,也不敢有異議──因為他看起來很生氣。

  去哪都好,她不想回到沒有溫暖、只有充滿譏笑嘲諷的家,也不想獨自一個人度過長夜漫漫。

  就這樣,她二度踏上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越雷池一步的男公關俱樂部,也嘗到了生平首度,所謂喝醉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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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清晨的結束工作後,馬蒼潤和好友圍在吧台,幾個男人的視線一致,落在蜷在角落、一臉慘白,差點嘔到快掛掉的女人身上。

  「她真的不要緊嗎?」駱英翔皺著眉,詢問好友。

  「死不了吧。」官尹和伸了個大懶腰,涼涼的說。他本來就不是個熱心的人,事不關己,落井下石是他的強項。

  「不送她回去?」歸掣詢問一旁正盯著筆記電腦,瀏覽「Golden精品旅館」網頁訂房狀況與訪客留言版的馬蒼潤。

  「嗯。」他隨口回應。

  「你真的要『追』她十天?」靳仁對這個話題有著濃厚的興趣。

  他們之間沒有秘密,也沒想要隱瞞。

  「嗯。」馬蒼潤還是簡單帶過。

  「為了十五萬,會不會犧牲太大了點?」歸掣輕笑道。

  春秋集團馬總裁的么子,何必為了區區十五萬,花時間與精神在一個並不特別出色的女人身上?

  光是他自己名義下投資的收入,一天就是十五萬的十數倍以上。

  「有一點。」馬蒼潤手指飛快的敲打鍵盤,坦承道。

  「萬一,十天後她沒對你心動怎麼辦?」向亞霽興致勃勃的追問。「損失十五萬是沒什麼,但事關你的高貴的尊嚴……」

  嚴格說起來,十天其實很短暫,一晃眼就到了。

  聞言,馬蒼潤終於停下手邊忙祿的工作,沒好氣的瞪住好友。「少 嗦!我沒你那麼遜。」

  好勝如他,縱使曉得好友是在開玩笑,也不願示弱。

  「有自信是好事,不過偶爾也會踢到鐵板,或是碰到軟釘子。」官尹和一派悠哉的發表高見。「對不對,智?」他狡猾的把結論踢給歐陽智。

  昏昏欲睡的歐陽智愣了愣,點頭附和,隨後又補上一句:「不過,如果是潤的話,就不會有問題。」

  馬蒼潤收回瞪視的目光,露出滿意的笑容。

  「狗腿王!」官尹和低啐道。

  男人們都認同的笑了。

  「那你加油吧!祝你好運。」官尹和起身拍了拍摯友馬蒼潤的肩,率先離席。

  「別工作得太晚,早點休息。」歸掣則是和善的叮嚀。

  三分鐘內,太子幫成員們相繼散去,留下猶在工作的馬蒼潤,和因喝醉而癱在沙發上痛苦難眠的失意人兒。

  由於十分難受,梓薰即便意識朦朧,口中卻不斷逸出細碎的呻吟。

  馬蒼潤皺起濃眉,集中力受到影響,為此煩躁了起來。

  他關掉網頁、將開啟的文件存檔,收起筆記型電腦,轉身盯著「噪音」來源,斂眸思索片刻,起身走向沙發。

  「麥梓薰,起得來嗎?」他傾身,搖了搖她的肩頭,試探道。

  「唔……」

  回應他的,是她含糊不清的咕噥。

  「麻煩!」馬蒼潤臭著俊臉,居高臨下的睨住她皺成一團的「青筍筍」臉龐,一股強烈的無奈感油然而生。

  他深吸一口氣,一把拉起她。

  受到劇烈搖晃,梓薰不禁感到反胃,乾嘔了一聲,站都站不穩,可見她喝了不少。

  她昏昏沉沉的,下意識想找東西依靠,虛軟卻火燙的身軀順勢往他身上倒。

  馬蒼潤反射性的接住她,一陣刺鼻的酒味鑽進鼻腔,讓他的眉頭攢得更緊。

  梓薰貼伏在他的胸前,閉著眼睛,急促的喘息著。

  他環住她的肩,帶她前往俱樂部專屬停車場,將她安置在愛車的前座。

  「惡──」梓薰發出不雅的乾嘔。

  「麥梓薰,你要是敢吐在我車上,小心我掐死你!」馬蒼潤面色鐵青的咬牙警告。

  她隱約聽到他不太高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她的太陽穴抽痛得更厲害。她勉強掀開眼睫,只看到模糊且交錯的影像,醉得視線無法棗焦……

  梓薰半啟的醉眸少了平常的逃避閃爍,如星兒般迷茫,意外的增添幾分女人的嬌媚。

  她毫無防備姿態,揉合了女孩的純真與女人的性感,吸引了他的視線,讓他頗為驚傃。

  馬蒼潤別開眼,為自己胸口那一瞬間的怦然,感到莫名且可笑。

  見她醉得不省人事,他索性傾身幫她繫上安全帶,也因如此,他不經意的觸碰到她胸前的柔軟,以及帶著濃烈酒味的灼熱氣息,噴拂在他的耳後,挑戰著男人的忍耐限度。

  他黯下黑眸,凝睇著她泛紅的臉龐,眼神轉為深濃。

  梓薰渾身發熱,微張的小嘴發出短促的喘息。「好熱……」她秀眉緊蹙,下意識拉扯身上昂貴的小禮服,讓肌膚接觸冷空氣,降低似要焚身的高溫。

  馬蒼潤扣住她差點讓自己曝光,胡來的手。「別亂動……」他瘖啞的低斥。

  「好熱……」梓薰扭動身軀,噘高的唇嘟嘟囔囔著。

  他鬆開她的柔荑,坐直了身子,別開眼不去看她,開車啟程。

  沿路上,馬蒼潤的情緒始終無法平靜,難得飆了快車,目的地則是由他一手策劃、擔任其幕後負責人的「Golden精品旅館」。

  他停妥車,猶豫須臾,最後還是決定不動用其他人力,由自己動手,把醉醺醺的女人扶下車。

  梓薰無力的任憑他攙抱,完全分不清置身何處、也不曉得自己在誰懷裡,只覺得有一股好聞的味道,讓她感到安心。

  然而,她全然不設防的依賴,卻讓馬蒼潤沒來由的惱怒──是不是今天不管是誰,她都像這樣沒有絲毫警戒心?

  清醒與酒醉時的她判若兩人,如此明確的反差,反而勾起他想掌握她的興致,但下一妙,他恍然憶起他的「任務」,是讓她對他動心,而非自己陷入。

  兩者間的差異,若不小心拿捏,很容易混淆。

  這種錯,不該發生在他身上。

  於是他打消親自送她進房的念頭,找來親信的經理,將人交給他處理,自己隨即離開。

  今晚情勢有些偏離,他的情緒顯得浮動,適合獨處。

  翌日早晨,梓薰在暖陽中醒來,睜開眼,盯著挑高的天花板,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全身濕濕黏黏的,很不好受。

  「這是哪裡?」她撐起身,揉了揉微微抽痛的太陽穴,虛弱地低喃。

  環視四周,是藍和白的色調,天花板是純白的、桌子是白的,沙發是藍的,床單是雪白的、枕頭與抱枕是藍的,洋溢著一股地中海風情,有種安定心情的寧靜氛圍。

  感覺起來,似乎是經過精心設計,每一處都十分講究,毫不馬虎。

  梓薰呆坐了好半晌,昨晚發生的點點滴滴逐漸躍入腦海──她撞見未婚夫和別的女人親熱、兩人發生誤會與爭吵,那個叫Jun的男公關將她帶離,然後她在俱樂部狠狠喝了一場……

  接下來呢?

  梓薰抱著發脹的頭顱,卻怎麼也想不起後續發展,她後來怎麼離開俱樂部?又是誰把她帶到這裡?

  她輕敲腦門,左思右想,仍沒有丁點印象。

  該不會……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跟陌生男人發生一夜情什麼的吧?!

  思及此,梓薰的心臟猛地揪成一團,慌亂不已。

  可是,她的衣服雖然有點凌亂,但一件也沒少,床的另一半也不像有人睡過的跡象,所以應該不可能……吧!

  這是她生平以來,第一次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當下煩惱是忘了,醒來後,卻什麼都沒有改變,問題猶在,等著她面對。

  明明犯錯的不是她,卻反被背叛在先的未婚夫誣蔑指控她不貞。

  依她在家中的地位與處境,她的澄清只會被當作強辯,然後換來更多不堪的羞辱,不會有人相信她。

  她摀住臉,心口發涼,既無助也無奈。

  叮咚──

  輕快的門鈴赫然驟響,打斷了她的自憐自艾,將她暫時從心煩意亂的情緒中抽離。

  梓薰一臉惶惑的望向門扉,直到鈴聲再度響起,她才下床應門。「哪位?」問了一遍,對方沒有回答,於是她加大音量又重複一次。

  「我是Jun。」

  低沉的磁嗓穿過房門,傳進她耳裡。

  慢了幾拍,梓薰才對他的出現感到詫異,心兒撲通撲通狂跳。

  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又為什麼來找她?

  「還不開門?」馬蒼潤壓低聲調,催促中還有幾分命令意味。

  梓薰低頭整理了下儀容,才開門見人。

  「昨晚睡得好嗎?」他迅速打量她一回,最後定在她氣色欠佳的蒼白臉孔上,關心道。

  「嗯……」梓薰似是而非的虛應了聲。

  昏睡到什麼事都渾然不知,應該算睡得很好吧……

  「梳洗一下,一起吃早餐。」馬蒼潤牽起她的手,登堂入室。

  梓薰愕然的盯著他的大掌,很寬厚、很溫暖,讓她心湖蕩漾,片刻失神。

  仔細回想起來,她和未婚夫宋平韜訂下婚約以來,他們之間的親密舉動少之又少,她甚至想不起來,他有沒有牽過她的手,更遑論擁抱,親吻也淡然無味。

  原來不是基於愛惜,也不是溫柔保有君子風度,而是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因為有別的女人可以滿足他的需求。

  「發什麼呆?還沒睡醒?」他鬆開她的手,哂笑道。

  他放手後,一股失落驀地湧現她的心口,發覺自己竟貪戀著他掌心的溫度與被他輕握住時的安全感。

  「這裡是什麼地方?」梓薰慌忙垂下眼簾,找話題試圖平息因他而起的波濤。「你

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馬蒼潤覷住她,莞爾一笑。「一起吃早餐,我再慢慢回答你。」只不過,其實動點腦筋,就會曉得他為何知道她在這裡。

  「是你……」

  她的猜測尚未脫口,就被他截斷。「小姐,有話等會再慢慢聊,我餓了,別讓我等太久。」他輕拍她的粉頰,口吻既戲謔卻又溫柔。

  面對這種不幹不脆的女人,還真得多付出點耐性……他暗忖。

  他的觸碰,讓梓薰立即漲紅了臉,落荒而逃似的關進浴室,一方面是和他單獨相處壓力頗大,另一方面則是全身肌膚悶不透氣的,亟需清洗一番。

  馬蒼潤斂起笑,五官鮮明的俊臉顯得嚴肅且冷漠,這才是他一貫的表情。

  他捺著性子等了約莫半小時,梓薰才素著臉,一身清爽步出浴室。

  看到她出來,他劈頭就消遣她。「我還以為你又睡著了,正打算進去瞧瞧。」

  梓薰把他的玩笑話當真,認真的致歉。「對不起……我洗了澡,所以慢了。」

  「為什麼要道歉?」馬蒼潤撇唇,不以為然。

  她蹙起秀眉,吶吶地道:「因為你好像不高興……」由於自卑感作祟,一看到別人臉色不對,她就習慣性的低頭認錯。

  只是,漸漸的她發現,她的低姿態沒有換來和顏悅色的諒解,而是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

  倘若保持沉默,又會惹來閒言冷語,說她高傲、耍大小姐脾氣。

  她真的不明白,究竟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被許可的?她找不到平衡點。

  「我高不高興,對你而言,很重要?」馬蒼潤突然傾近她,語帶挑逗。「會在乎我的情緒,表示你對我有感覺。」

  梓薰瑟縮了下脖子,神經為之緊繃,急切的否認。「不是!」但她卻像被道中心事般,心跳沒來由的加快。

  「你一向都這麼言不由衷?」他黑眸微瞇,凝視她泛紅的臉蛋,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說詞。

  幾次近距離接觸下來,馬蒼潤發覺她的冷漠疏離,其實只是不知所措的保護色罷了。

  她的眼神與表情,已經出賣她真實的情緒,無所遁形。

  他逼近的俊臉,僅僅離她幾公分,令她感到暈眩,氣息失調。

  不管她歷經幾次這樣的情況,都會血液直衝腦門,禁不起這種「刺激」。

  「我沒有……」梓薰細如蚊蚋的反駁。

  「梓薰。」馬蒼潤直喚她的芳名。

  瞬間,她全身爬滿雞皮疙瘩。

  「承認對我動心,很丟臉嗎?」他面帶笑容,循循善誘道。

  處心積慮的勸誘一個女人坦承對他動心,對他來講著實是個新鮮初體驗,而她如同受驚兔子般的模樣,是他在征服過程中,獲得的額外樂趣。

  梓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兩人之間令人窒息的距離,抿唇不語。

  她驚慌失措的舉動讓他垮下嘴角,看來不想點辦法逼供,她勢必會一直嘴硬到底。

  要不回十五萬事小,但攸關他的魅力和面子事大,還有,他可不想被她花錢包下幾個月,再和她糾纏不清。

  遊戲雖是他訂下的,但他可沒想過要沒完沒了的持續下去。

  軟的不行,他就來點硬的。

  「我該回家了。」梓薰轉身,四處尋找她的手提包。

  馬蒼潤沉下臉,洞悉她的想法,搶先一步在梳妝台上找到精緻的晚宴包,懸在指尖上涼涼的問她。「找這個?」

  梓薰上前想接手,他卻立即縮手,讓她撲了空。

  「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馬蒼潤騰出另一隻手,輕扣住她的皓腕。

  「我不餓。」她抗拒著。

  他睨住她,帶著一點貶損的口氣道:「你還真特別。」這倒是真心話──

  特別之處在於她不若他所見過的女人,她們渴望得到他的青睞,想盡辦法引起他的注意,她卻反其道而行,看到他就想躲,讓他耿耿於懷,相當不快。

  他的每句話,總惹得她心跳失序,她必須不斷提醒自己:那是假的,是他用來收買她的心的手段,不可以掉進他設下的陷阱……

  可是,就算是謊言,聽在她耳裡,仍撩動她的心湖,漾起漣漪。

  即便是欺騙她的甜言蜜語,也好過那些尖酸刻薄的傷人言詞。

  「特別……特別討人厭吧。」梓薰眼神黯淡,心寒自嘲。她也希望討人喜歡,然而無論她怎麼做,都得不到一記讚賞的笑容。

  或許是看不慣她缺乏自信、一副顧影自憐的模樣,她沮喪的神情與口吻,竟讓馬蒼潤微微惱怒。

  「真是奇怪的女人。」他低嗤,著實搞不僅她彆扭的個性從何而來。

  梓薰噘起唇,奮力抽回手,負氣道:「反正我就是奇怪!」大概是太激動,她的眼中有淚光閃爍。

  看著她像個孩子般生氣的樣子,馬蒼潤居然覺得好笑,還有幾分可愛。

  他的笑容,令梓薰愈加氣惱。

  她生起氣來壓根不具威脅性,卻有朝氣多了。

  「我送你。」他執起她的手,強勢但溫柔。

  敵不過男人的力氣,梓薰也只能被動的移動腳步,任他帶離,只因潛意識裡,她一直都渴盼能有一雙手,給子她溫暖、也領著她前進。

  她突然能夠理解,女人到男公關俱樂部花錢的心態,無外乎就是想被關懷、被捧在手掌心中呵疼。

  縱然虛幻短暫,卻能為軟弱的心注入一點力量,有勇氣面對所遭遇的不如意。

  梓薰放棄掙脫的念頭,她感受到,胸口的悸動──

  即是他口中的,心動。

  但這只能是個不能說出口,也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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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43:46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9-9 01:49 編輯

第六章

  當麥梓薰搭乘馬蒼潤的車回到家,已逾早上九點半。

  據她所知,這時間父親已外出上班,阿姨則還在睡,至於她的妹妹庭儀,也許徹夜未歸,也許尚在補眠。

  這表示她暫且無須面對任何人,解釋她為何現在才回來。

  這樣一想,梓薰緊張的情緒舒緩許多。「謝謝你。」她柔聲向馬蒼潤道謝。

  「就這樣?」他挑眉問道。

  她未施脂粉的素淨臉龐寫著困惑,輕眨眼睫,不明就裡的望著他。

  「真沒情趣。」他低啐。

  「情趣?」她的疑惑更深。道謝跟情趣有什麼關係

  馬蒼潤不冀望她能開竅。「例如,給我一個吻當謝禮之類的。」明知她不可能這麼做,他仍故意逗弄她。

  聞言,梓薰粉頰染上紅暈,羞得不敢正眼看他。「下次到我店裡,我請你喝咖啡。」這是她唯一想到的「回報」方式。

  他沒忘記她煮得一手好咖啡,是嘗過後就難以忘懷的好滋味。

  「好。」馬蒼潤不假思索的接受,頓了下,他補充道:「不過,還是不夠。」他揚唇淺笑。

  「我沒必要滿足你的要求。」梓薰盯著自己的膝頭,以近乎喃喃自語的音量,不以為然的嘀咕。

  「嗯?你說了什麼?」馬蒼潤捱近她追問,沒聽清楚她嘟嘟囔囔的說了什麼。

  他身上傳來清爽好聞的氣息,讓梓薰一陣迷眩。「呃……」

  他近距離凝睇著她雪白的容顏,毫無瑕疵的平滑肌膚、微噘的粉嫩嬌唇,因為沐浴過她身上有著一股蜜桃香,甜得教人想咬上一口。

  她不頂美,不是那種第一眼就讓人驚傃的類型,但沉靜略帶冷漠疏離的氣質,倒令人……

  他深邃的黑眸散發出的深沉光芒太危險,令梓薰芳心劇動,似要蹦出胸口。「我要下車了……」

  她倉皇的打開車門,亟欲逃離充斥著專屬他個人濃厚氣息的狹小空間。

  「梓薰。」馬蒼潤開口喚她,小麥色的大掌在她跨出步伐前,及時輕扣住她纖細的皓腕,湊近她耳畔低聲挑逗道:「你可要隨時想著我,Bye。」語畢,他出其不意的在她的貝耳上落下一吻。

  梓薰如遭電擊,耳根子迅速燒紅,怔忡了好一下,才自震驚中回神,連車門都沒關,頭也不回拔腿就跑,彷彿身後有妖魔鬼怪在追趕。

  馬蒼潤盯著她倉促的背影,感到可笑。他撇了撇唇,關上車門,重新上路返回精品旅館主持會議,聽取幹部們的報告。

  至於其餘「外務」,他一律拋諸腦後,一切皆以工作為優先考量。

  他的成功,絕非偶然僥倖。

  梓薰行色匆忙的踏進家門,走到客廳時,眼前的陣仗令她大吃一驚。

  該出門上班的父親,以及應該還在睡覺的阿姨,甚至昨晚鬧得不歡而敵的未婚夫宋平韜,全都聚集在一塊,臉色凝重。

  梓薰的神經繃得更緊,杵在原地,進退兩難。

  「梓薰,你回來啦!我們正討論著要去哪裡找你。」宋平韜率先打破沉默,口氣、表情都顯得擔憂。

  若非昨晚看清他的真面目,她會以為他的關心是真的,然後深受感動,認為自己就要嫁給一個優質好男人。

  可惜,他的彬彬有禮、溫柔體貼只是假象,雖然她並不清楚,已有情人的他,為何還要答應這門由雙方家長決定的婚事。

  這個時間三個人齊眾一堂,想必不會有什麼好事。

  「看到人不會喊?你是啞巴不成?!」麥夫人拔尖了嗓子,語氣極盡刻薄。

  「爸爸、阿姨……」梓薰的視線落在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身上,隨後,視而不見的別開眼,不願開口叫未婚夫的名字。

  麥吉恩板著臉,沉聲命令:「你過來!」

  梓薰垂下頸子,遲疑著,不若往常那般言聽計從,連她都不曉得自己打哪來的勇氣與決心。

  麥吉恩對她不聽話的行為很不滿意,沒等到她走過來,便捺不住性子走向她。「把頭抬起來!」他十分不悅地斥喝。

  梓薰緩緩仰起臉,尚不及看清父親的表情,就挨了一記火辣辣的巴掌,蒼白的粉頰立即浮現清晰的指印,痛得淚花在眼眶裡亂轉。

  她瞠大充滿驚愕的雙眼,努力不讓眼淚滑下。

  「為什麼現在才回家?」麥吉恩氣急敗壞的質問。「整晚都上哪去了?」

  「當然是跟野男人鬼混去了。」麥夫人滿臉鄙夷,口中吐出難聽的字眼。「沒想到外表看起來那麼清純,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騷貨!」

  梓薰抿著唇瓣,雙手緊握成拳,過火的惡毒言詞讓她的忍耐度瀕臨極限,尤其在瞥見未婚夫宋平濤嫌惡的嘴臉時,她冰冷的心徹底凍結。

  承蒙他們那麼看得起她,也許她不應該讓他們失望……

  梓薰感到悲哀,揚起沉重的嘴角,笑容哀戚。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麥吉恩怒火中燒,指著她的鼻子咆哮。「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心目中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竟然做出令他蒙羞的事,麥吉恩相當不能接受。

  變?父親的指控,令梓薰的胸口一陣絞痛。

  她就是從來沒變過懦弱膽怯的自己,才會導致現今荒謬可笑的局面。

  經過這麼久,她才恍悟

  到頭來,她的忍氣吞聲,只不過是一場無聊的笑話。

  梓薰的笑容更形淒涼,心雖像撕裂般痛楚,但又彷彿獲得解放……

  已經沒什麼值得顧慮了。

  「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誰?」宋平韜也加入興師問罪的行列。「在一起多久了?」

  對方有著當明星綽綽有餘的出眾外型、氣宇非凡,感覺上不是個簡單的男人。

  不過就憑她平凡無奇的條件,怎麼可能會和明星、名模之流的男人沾上邊?宋平韜在心裡暗嗤。

  梓薰反覆深呼吸,費了好一番功夫,不斷告誡自己不准退縮,強迫自己佯裝出心平氣和、滿不在乎的姿態回答:「最近才認識的,他很迷人,又對我很好。」

  「不知羞恥!」麥吉恩怒斥,又刮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臉頰傳來的疼痛與刺麻,再怎麼樣也比不上她心痛的程度。

  宋平韜則鐵青著臉,就算不愛她,但思及自己被一個不怎麼樣的女人背叛,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原以為婚後,依她的個性,就算受了委屈也會逆來順受,等到他接管家業,再想辦法、找借口跟她離婚,她卻在婚前就給他難堪。

  即使是他心思不正在先,但男人高傲的自尊心,令他無法忍下這一股鳥氣!

  「如果平韜介意的話,可以取消婚約。」梓薰略微哽咽道。

  「休想!」宋平韜猛地站起身,朗聲斥喝。

  他急切激動的反應,在旁人看來,儼然是個深情、專一的好男人,不願放棄心愛的女人,決意捍衛這段姻緣。

  「婚禮一定要照常舉行。」他緩下語氣,申明立場。

  「不──」梓薰朗聲否決。

  在知悉他惡劣的盤算後,她說什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嫁給像他這種表裡不一的可怕男人。

  「由不得你決定!」麥吉恩怒不可遏,端出父親的威嚴鎮壓她的反叛。「在婚禮舉行前,你給我待在家裡,一步也不准出去。」

  「爸爸!你真的清楚他是怎樣的為人?」梓薰再也壓即不了內心的痛苦,難得頂嘴。

  宋平韜臉色深沉地睨住了她。聽她的口氣,似乎知道了些什麼?!他在心裡暗忖,然後又逕自否定。

  「你在懷疑我的眼光?」麥吉恩曲解了她的提醒,把她的話當作找碴。

  「平韜沒嫌棄你、願意娶你,你非但不知道感激,還質疑他的為人?」麥夫人的表情像看到噁心爬蟲類般,一副唾棄樣。

  「就當我配不起他,取消婚禮吧!」梓薰意外自己竟能如此平靜以對,沒有歇斯底里的哭鬧。

  「我說過,不可能!」宋平韜加重語氣強調。

  他越堅持,梓薰就越堅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不會再讓你們操控我的人生。」她自言自語的宣告,冷沉的聲音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操控?!你簡直目中無人!」麥吉恩氣得發抖。

  他想不透一向柔順乖巧的女兒,怎麼一夕之間像變了個人似的,一進門就不斷頂嘴、唱反調,超乎他的想像,讓他頗為震撼。

  梓薰不再回應隻字半語,怕眼中滿盈的淚會不爭氣的落下,提供他們取笑、毒舌的機會。

  此時,麥吉恩的手機滴鈴鈴響起,他暫且壓下火氣接起電話,是秘書打來的催促電話,請他迅速趕至公司參與重要的業務會議。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他收起手機,縱使怒氣未消,也不能不罷手。臨走前,他對著梓薰威嚇道:「想過好日子,就照我的安排去做,別再給我出亂子!」

  嚥下喉頭的硬塊,梓薰細微的聲調和心一樣死寂。「如果我不呢?」

  大概太過小聲,麥吉恩又趕著離開,並未仔細聆聽她的話,急匆匆的出了門。

  既已達成目的,宋平韜也無心繼續留下。「我也該趕回公司了。」在經過梓薰身邊時,他不屑的斜睨了她一眼,發洩滿腔怨氣。

  「做人這麼失敗,我要是你,還不如死了算了!」麥夫人再度發揮毒舌本性,字字歹毒。「有機會我倒是很想瞧瞧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人,長得什麼德性!」她嗤笑。「我看,也不會是什麼好貨。」

  她是真的把梓薰看得扁扁的,對她死氣沉沉、悶不吭聲的個性極度反感。

  不過,這種人往往最容易做出令人意外的行為,表裡不一,防不勝防。

  麥夫人自顧自的講完,深知她不會回應,也不願多和她單獨相處,於是上樓繼續睡她的回籠覺。

  偌大的客廳僅剩下梓薰一個人,淚水終究還是無聲滑落,爬過她的粉腮。

  她咬緊牙關,不斷告訴自己絕不可以示弱,這場抗戰,才正要開始──

  抹去淚痕,她回房換了一身輕便的服裝,出門前往她的咖啡館,開店營業。

  對她而言,咖啡館是唯一令她感到安心的地方,那是屬於她的堡壘,唯有身處其中,才能忘卻不如意與煩惱。

  即使,她一手創立的堡壘也許再過不久,很可能會在殘酷的現實中被迫消失,被一間間美式連鎖咖啡店取代,但只要「飄香咖啡館」還經營著的一天,她就要好好守護它。

  梓薰坐在計程車上,望向窗外,陽光燦爛,卻拂不開她心頭的陰霾,濃烈的孤獨襲身,她始終無法感受到暖意……

  下午約莫四點左右,飄香咖啡館門內可羅雀,梓薰枯坐在吧台後,撐著下顎,對著一室冷清發怔,好幾度她都差點因太無聊而被瞌睡蟲攻陷。

  梓薰按著隱隱作疼的額際,逸出無奈的歎息。

  她非得想想辦法讓咖啡館的生意好起來,否則她的處境會更難堪。

  「唉……」梓薰的煩惱,全寫在憂愁的臉上與緊鎖的眉間。

  喟歎聲甫落,一旁的電話緊接著響起,驚動她麻木的神經。

  「飄香咖啡館您好!」她連忙拿起話筒,放緩了聲調禮貌地應答。

  來電者停頓了下,才徐徐開口道:「今天好嗎?」

  「呃……」彼端傳來一道好聽的男性嗓音,溫柔的開場白,讓梓薰又驚又喜,心臟急速鼓噪著。

  「有想我嗎?」男人輕輕的笑了。「我猜,你現在一定臉紅了。」

  「才……才沒有!」梓薰身體僵了一下,不自覺地摸著微燙的臉頰,否認他戲謔的猜測。

  「是沒有想我,還是沒有臉紅?」馬蒼潤捺著性子逗弄她,然而一切都只是為了營造效果。

  這種無謂的對話雖然很蠢,但應付她這種單純保守的女人,簡單無聊的打情罵俏,卻很有用。

  「都沒有。」梓薰心微慌,答得很認真。

  馬蒼潤對她的回答感到不以為然。「真無情。」他笑著指控。

  他低沉的笑聲,有著難以言喻的性感,梓薰暗抽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忽視他的魅力。

  「你打電話來,就是想說這些?」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動於衷。

  「梓薰。」他突然親切的喚她的名。

  她的心口像被掐住一樣,有一瞬間停止躍動。「請不要隨意叫別人的名字。」她嘟起唇,正經八百的糾正他,但內心卻因他親暱的語調而蕩起一陣漣漪。

  馬蒼潤壓根沒把她的不滿放在心上,並作對似的故意又喊了一遍,比前一次更具誘惑力。「梓薰,要不要跟我打個賭?」他提及。

  又打賭?這男人是賭徒不成?梓薰皺起秀眉暗忖。

  約略摸清她彆扭的性格,他索性往下道:「賭你待會一定會來見我。」

  梓薰不明白他究竟哪來的自信。「我不會。」她也學他回得篤定。

  馬蒼潤笑了。「若你輸了,怎麼辦?」

  「答應你任何一個要求。」梓薰才不相信自己會受他控制。

  「好好記住你說的話。」他叮囑。「不要反悔。」

  「我不會反悔。」她愣了下,難得不再猶豫不決。

  馬蒼潤讚賞的輕吹了一聲口啃。「我要十杯店裡的招牌咖啡,麻煩老闆娘送到LionHeart來。」他加重「老闆娘」三個字,提醒她此刻肩負的「身份」。

  「欸?」她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不禁呆滯住

 「聽清楚了嗎?」馬蒼潤的語氣透著得意。

  她的咖啡館業績欠佳,每一筆生意都很重要,她不可能白白錯過。

  就是看準了這點,他才如此胸有成竹。

  梓薰咬著唇瓣,拒絕的話卡在喉間,無法脫口。

  「有困難嗎?當然,你也可以……」他涼涼地說。

  「當然OK!」梓薰截斷他的話,搶白道。「準備好之後,我會送過去。」

  店裡並沒有提供所謂的外送服務,但在這樣的非常時期,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況且,待在店裡也不見得能賣上十杯咖啡。

  為了能讓咖啡館支撐下去,身為經營者的她,有所犧牲也是必須的……

  她的妥協讓馬蒼潤笑意更甚,心情頗為愉快。「別讓我等太久。」他交代完畢便切斷通訊。

  「唉──」梓薰擱回話筒,無奈的情緒充塞整個胸口,只好藉由歎氣達到紓解壓力與煩悶。

  姑且不去想和他「打賭」的事,她著手沖煮咖啡,在濃烈怡人的香氛中,她振作起精神,很快備妥十杯咖啡,拉下店門,開著自己的二手小轎車往位於信義計劃區的LionHeart男公關俱樂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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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49:57
第七章

  咖啡送到了,梓薰候在一旁,等著收取費用,她低垂螓首,但一雙眼睛卻不時來回偷瞄幾名長相極為出色的年輕男子,心裡興起一陣讚歎。

  雖然她曾經來過一次,但當時太緊張,加上燈光昏暗,她根本沒能留意LionHeart其他男公關們的水準──

  眼前一排帥哥,俊俏的、斯文的、帥氣的、美形的,每個都恍如藝術品,耀眼得教人不敢直視,美好得太不切實。

  「嗯,好咖啡。」向亞霽嘗了一口,毫不吝嗇的稱讚。

  手藝能獲得認同,梓薰兀自感到開心。

  聞言,其他人跟進,啜飲著猶然溫熱的咖啡。

  由於幾人皆稱得上是行家,咖啡一入口,優劣即刻分曉。

  無論是豆子的挑選、烹煮時間,乃至於溫度,都能明顯感受到其用心。

  「有水準。」歸掣亦大方地讚賞。

  「我沒騙你們吧!」接腔的是馬蒼潤,口吻頗為自豪。

  梓薰偷瞄向他,不期然對上他那雙會勾魂攝魄的黑瞳,粉頰倏地爆紅。

  馬蒼潤將她的表情變化盡納眼底,說她對他沒感覺,他一點都不相信。

  下點猛藥,盡快讓她俯首稱臣,就是他的最終目的。

  好友們已經知曉他訂下的「遊戲」,也一致認為他人過認真,但他僅是一笑置之,未多加以辯駁。

  凡事認真以對,是優點,但有時也會是一項缺點。

  決定的事就要「徹底執行並完美達成」,幾乎等同他的座右銘及行事風格,這自懂事以來就被灌輸的觀念,早已根深柢固,無法改變也難以移除。

  「我好像還沒向大家介紹。」馬蒼潤噙著笑,走向杵在門前的纖細身影,一把伸手輕攬住她的腰。

  梓薰被動地靠在他的胸前,他突兀的舉止狠狠地嚇了她一跳,心頭似有千萬頭小鹿在橫衝直撞,呼吸極不順暢。

  在場其餘太子幫的成員全看向兩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她是麥梓薰,我正在追求的女人。」馬蒼潤煞有其事,不疾不徐的宣佈。

  梓薰瞠大雙眼,一臉驚愕。

  「正在追求?」官尹和發出質疑。「也就是說,還沒追到。」他揚起笑,揶揄好友。「Jun,你的功力變差了。」

  「就是啊!這回倒是難得的花了不少時間跟心思。」靳仁大聲附和,取笑意味濃厚。

  馬蒼潤賞了好友一記白眼,制止他們繼續多嘴。

  縱使心知肚明他所謂的追求動機不良,但被一個各方面都極為出色的男人如此重視,梓薰仍因他的說詞而感到飄飄然,滿足了身為女人的虛榮。

  她想,他不愧是受歡迎的男公關,很懂得如何討好女人,讓女人甘心為他一擲千金。

  但不應該包括她在內──梓薰極力壓抑內心奔騰的好感,默默自我告誡,不能在他的虛情假意及花言巧語中淪陷。

  「我得回去店裡了,請你結帳,好嗎?」梓薰試著掙脫馬蒼潤的環抱,與他拉開一些距離,免得被他打亂心跳,影響思考能力。

  「你輸了,必須答應我一項要求,沒忘吧?」馬蒼潤刻意提及。

  梓薰咬著唇,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有點不甘心,但又莫可奈何,誰教她太需要這筆生意,就算被誆了也只能認栽。

  「那就把明天晚上的時間留給我。」馬蒼潤的聲音有著不容置喙的強勢,近乎命令。

  「要幹什麼?我的咖啡店還要營業。」梓薰沒能直接拒絕,但拒絕的意味頗明顯。

  「麥梓薰,願賭服輸。」他湊近她耳畔道。

  她在想,就算真的食言了,他也不能拿她怎樣。但他壓低的嗓音和無形中散發的氣勢,在在帶給她壓力。

  甚或說,她竟然不忍違背他的請求,既怕他生氣也怕他失望,順從他的心意,看到他揚起嘴角的俊臉,她的心口就會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澎湃情緒充塞。

  「我……我真的得顧店。」她嘗試著婉拒。

  「你以為你有選擇的權利?」字裡行間,不經意透露出他的專制。

  奇怪的是,她漸漸地已不覺得反感,真是可怕的習慣……

  「可以改天嗎?」梓薰顯然屈居弱勢。

  他繃起俊臉,重申道:「我說過,你沒有選擇的權利。」對於同一件事要說上兩次,馬蒼潤著實不耐。

  她這拖拖拉拉的性格一天不改,就多吃一天的虧。

  「對人家這麼凶,怎麼追得到手?」靳仁發出不平之鳴。

  「還是用這種態度,才追得到女人?」歐陽智冷不防爆出一句,眼神懶懶的、語氣也懶懶的。這傢伙總是漫不經心的,可突然說出無關痛癢的風涼話?格外令人氣得牙癢癢的。

  馬蒼潤瞪了他一眼,對於摯友們你驪言、我一語的吐槽,感到既好氣又好笑。

  「你們沒其他的事做了嗎?」他知道這麼說,對臉皮厚得連子彈都貫不穿的好友們一點效果都沒有,但就是忍不住和他們唇槍舌戰一番。

  這是他們相處之間的樂趣之一。

  「是你叫我們嘗嘗咖啡的味道,我們才『勉為其難』的聚在一起的。」駱英翔加重語氣,強調他們是迫於無奈。

  馬蒼潤冷哼一聲,表示他的不以為然。

  看著幾個外型出眾的帥哥你來我往的鬥嘴,內容單純沒有營養,但梓薰卻打從心底羨慕那樣融洽的氣氛。

  她從未擁有過和朋友一同抬槓互損的經驗,求學過程幾乎都是獨來獨往,並非她不需要友情,而是她不善於主動與人交際。

  大伙呼朋引伴去吃飯、唱KTV、聯誼,都會自動跳過她,她也不可能厚著臉皮要求加入,最後,她僅能選擇到圖書館看書或者回家獨處。

  她被動、沉默又不懂製造有趣的話題,久而久之就被眾人遺忘在一角了。

  馬蒼潤低頭睨住她,發現她看著他的好友看到恍神,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心頭浮現淡淡的不悅。「你可以走了。」他斂眸,下達逐客令。

  梓薰頓了下,猛然回神。「你還沒付帳!」她鼓著粉頰不滿道。

  「下次再給。」馬蒼潤扔下話,走回吧台,擺明了不想理會她。

  「你怎麼這樣?!」梓薰瞠大水眸,不可思議的驚呼。

  其他太子幫成員對他賴帳的行為,感到好笑,全都饒富興味地盯著他,露出古怪的笑容。

  馬蒼潤當然察覺到了,不過卻假裝視而不見,不打算和他們一般見識。他啜了口咖啡,即便液體已微涼但並未走味,齒頰留香。

  他喜歡她沖煮出來的咖啡,第一次嘗過後便上了癮,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但他並未多做其他聯想。

  「潤,這樣欺負一個女人,不像是你的作風。」歸掣笑著直言。

  難得有人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令梓薰十分詫異,也很感動。

  「明晚七點我會去接你。」馬蒼潤背對著她,再度吩咐,他的決定不容撼動。「不答應也可以,這些咖啡算你請客。」

  「欸?」梓薰簡直不敢置信,他居然用這種方式……「威脅」她?!

  十杯咖啡的費用雖然不是多大的金額,可是像個傻瓜一樣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白白跑這一趟,教她怎麼甘心!

  「不送了。」馬蒼潤背對著她,冷淡的說。

  梓薰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瞪著他的後腦勺,努力傳達她的怨怒。

  「潤,付錢給她吧!」駱英翔出面「伸張正義」。

  他們很少看到一向理智的好友這麼不講道理,這情況還真罕見得令人起疑。

  梓薰對他頷首致意,並報以一記感激的微笑。

  「那就先把積欠的十五萬結清,我就爽快的把咖啡的錢付清。」馬蒼潤提高音量,就怕她沒聽清楚。

  梓薰嘟起嘴,不厭其煩的澄清。「我說過,消費的人不是我。」

  「喔?那咖啡我也只喝了一杯,只付一杯的錢。」語畢,他從皮夾裡掏出一張百元鈔,往檯面上一擱。「錢拿了就快走。」

  他的聲調沒有溫度,任誰都聽得出來他在生氣。

  盯著吧台上嶄新的百元鈔,梓薰有被羞辱的惱怒與難堪,她刷白著臉,低著頭沉默不語。

  「潤──」歸掣掃了她一眼,微微擰起了眉。

  「我來付吧!」駱英翔打破僵局,起身走到她面前,拿出兩張千元鈔遞給她,並壓低音量,附在她耳畔道:「那傢伙大概沒帶這麼多錢,不好意思說,只好叫你先走。」他故意損了損不知道在鬧什麼彆扭的好友。

  梓薰愣愣地望著他,紅潮從耳根子一路蔓延至頸項。

  駱英翔笑了笑,柔聲道:「謝謝你送咖啡來。」

  「不必這麼多錢……」梓薰遞還了一張鈔票給他。

  「沒關係。」他推還給她。反正到時再從某人身上討回來就是。「回去路上小心。」他體貼的叮囑。

  「謝謝。」梓薰禮貌的致意,剛才的羞惱全被他和善的態度化解掉了。

  她柔美的笑容看在馬蒼潤眼底,倍覺礙眼。「拿了錢就快走。」他五官分明、猶如外國人般立體的俊臉,籠罩著一層陰霾,沉得嚇人。

  這女人跟他說話不是冷冰冰就是凶巴巴,對別人倒是和顏悅色、輕聲細語,這讓他的面子有點掛不住。

  他冷銳如冰的眼神,令梓薰的心口閃過一陣刺痛,她轉開眼,無言轉身退出俱樂部。

  她一離開,男人們的目光焦點,全都聚集在臉色發臭的馬蒼潤身上,互換一記眼神,然後很有默契的笑出聲。

  「笑什麼?」他環視好友們一眼,深邃如海的黑眸迸射出足以凍傷人的冷冽光芒。

  「潤,你對她有點不太一樣喔。」向亞霽笑嘻嘻的道出他觀察後的結論。

  「何止有點?根本大大的不一樣。」靳仁補充更正,口氣誇張。

  「哪裡不一樣?」馬蒼潤冷眼以待,心情愈加煩躁。「你們該不會認為我喜歡那個沒大腦、又沒身材的女人吧?!」他嗤哼。

  「我們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招供的。」官尹和賊笑道。

  馬蒼潤的胸口彷彿被揍了一拳般,猛地悶了下。他端起了咖啡,湊到了嘴邊,又臨時急忙放下。

  「怎麼?領悟了?」看著他突兀的莫名舉動,駱英翔覺得好笑。

  「我只是喜歡她煮的咖啡。」馬蒼潤攢起濃眉,不耐煩的說明。

  這群傢伙吵死了!他在心裡犯嘀咕,卻忘了之前自己也扮演著袖手旁觀、落井下石的角色。

  「先對她的咖啡有感覺,再來就對她的人有感覺……」在一旁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歐陽智,冷不防蹦出一句。

  「Bingo!」歸掣彈了彈手指,興致高昂。

  「無聊。」馬蒼潤被搞得有點火,起身想回休息室獨處,他抓起眼前的咖啡,打算扔進垃圾桶──

  下一秒又改變心意,帶著杯裝咖啡一起關進他所屬的個人休息室,杜絕噪音干擾。

  「要不要來賭一賭,潤會不會玩火自焚?」吧台前,官尹和露出惡魔般的笑容,向好友們提議。

  「有趣!」歸掣率先應和。「我賭會!」

  其餘成員也紛紛加入賭局,六人押注的結果一致。

  「那看來最後的輸家,只有一個。」官尹和俊俏的臉孔充滿篤定。

  「他會加入賭局嗎?」靳仁隨口問了問。

  「他別無選擇。」駱英翔揚起嘴角,語氣輕描淡寫。

  他們都太瞭解彼此的脾性,對誰該採用什麼方法應對,全都瞭然於胸。多年的交情,不是混假的!

  他們一邊挹下賭金,然後以咖啡代酒,舉杯提早慶祝勝利。

  晚上十一點,飄香咖啡館的招牌燈剛滅,店裡僅亮著一盞奶油色立燈,吧台上擺著一杯冒著白煙的花茶,梓薰發愁的翻閱著收支表,上頭滿滿的赤字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抱著頭,思緒混亂不已──家庭的事、感情的事、工作的事,每樣都令她煩心,卻又陷入無法解套的窘境。

  「我該怎麼辦……」梓薰苦無對策,有著求助無門的無奈與憂傷。

  經營狀況若再持續惡化,不出兩個月,她就會因為付不出昂貴的租金而被迫停業。

  「借錢?」她低喃,腦子裡只浮現這個很沒志氣的方式。她很清楚,一旦走上負債這條路,似乎再難回頭,就像無底洞,永遠都填不滿。

  光想被催債的情景,梓薰就一個頭兩個大。

  她專心地思考解決之道,突然間,外頭傳來一陣劇烈聲響讓她心頭一驚──

  砰砰砰……根據音源,正是店裡強化玻璃窗的位置。

  是小偷嗎?!還是不良少年的蓄意破壞?她害怕得手腳發軟,搖搖晃晃的躲進洗手間。

  不明份子砸擊玻璃的舉動並未持續太久,不知是被發現還是覺得難以攻破而離去了。

  彷彿經過一世紀之久,梓薰確定外頭沒有絲毫動靜,才挪動僵硬的身軀,提心吊膽,緩慢地走出洗手間,回到吧台。

  即便意外似乎已經平息,但她受到驚嚇的心一時間難以平復,仍處於極度恐慌狀態。

  她想找人訴說剛才發生的情形,以及現下的懼怕,拿出手機查看電話簿名單,只有父親、未婚夫及一些合作廠商的電話,加起來不到十筆資料。

  梓薰絕望的蓋上手機,滑坐在墻角,驚魂未定的抱著雙膝,眼眶濕潤,止不住顫抖。

  距離天亮還很漫長,她無法一個人繼續待在店裡,承受無形的恐懼壓力,遂撐起虛軟的身子,拎起包包,倉促的從後門離開。

  她一路跑著到巷口,直至安全坐上計程車,才得以鬆一口氣。

  「小姐,請問你要去哪?」年輕司機按下跳表,禮貌詢問。

  梓薰為之一愣,答不上來。

  司機以為她沒聽見,又問了一遍,沒有目的地,無法啟程哪!

  「天母……」她說了麥家華宅的所在。

  車子行駛了大約三分鐘的路程,梓薰突然囁嚅著改口。「對不起,還是去信義區好了……」

  司機從後照鏡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神情不安、臉色欠佳,於是熱心的關切了一下。「小姐,你沒事吧?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梓薰一逕地搖頭。「請載我到LionHeart……地址是……」她沒心思顧慮這位年輕司機,會用什麼眼光看待她,只想著盡快見到那個人。

  那個講話惡毒、有目的的對她溫柔、霸道不講理,卻讓她在這樣脆弱無依的情況下,覺得可靠的男人。

  明明下午還受他的氣,鬧得很不愉快,巴不得永遠不要再見到他。然而,在驚慌失措時,最想投靠的人卻也是他。

  那個讓她氣得牙癢癢、又同時讓她把心懸留在他身上的男人。

  夜晚車流量不多,比平常還快的時間抵達夜的王國──LionHeart男公關俱樂部。

  梓薰付過車資,第一次毫不猶豫的開門進入華麗璀璨如皇宮般俱樂部。

  待服務生驗過證件,領她入座後,不待對方公式化徵詢,她直接道出指名。

  「我要找Jun。」

  只見服務生露出為難之色,歉然道:「很抱歉,Jun他今晚請假。」

  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巨大的失落感直擊她的心口,梓薰怔愣的說不出話,只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請麥小姐另外指名,或是抽籤決定人選。」侍者輕聲細語道。

  「不用了……」梓薰眼泛淚光,氣若游絲。

  「真的萬分抱歉。」侍者一記九十度鞠躬禮。

  梓薰搖搖頭,表示沒有責怪的意思。「我可以待在這裡嗎?」雖然這裡花費很高,但至少熱絡的環境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況且她也不曉得離開這裡,下一站的去處該是哪裡。

  「當然。」侍者親切回應。「請問麥小姐要喝點什麼?用些什麼點心?」

  「給我一杯開水。」她無力的說,又隨即改變心意。「不──還是給我一杯烈酒好了。」

  「好的,請您稍待片刻,馬上為您送上。」

  很快的,酒送上來,並附上一盤精緻點心,梓薰端起酒灌了一大口,嗆得她眼鼻發紅,難受得咳了好幾下,克制許久的淚水終於崩潰決堤。

  她連忙摀住顫抖的雙唇,連哭泣都顯得壓抑。

  兩杯烈酒下喉,不勝酒力的她已經醺醺然,閉著紅腫的雙眼、頰畔濕濡一片,斜靠在沙發一角,呼吸急促、意識蒙 。

  不知經過多久,她依稀感覺有人在搬移她的身體,她卻連睜眼和問話的氣力都沒有,只能像只驚弓之鳥般胡亂揮動軟綿綿的四肢,企圖嚇阻碰觸她的「魔掌」,男人的手臂被她抓出了幾道紅痕。

  「麥梓薰,張開眼!」男人繃著臉,扣住她的下顎,沉聲開口。

  「唔……」她神智不清的呻吟了聲,皺緊眉心,努力的掀開眼皮。

  「你在搞什麼鬼?」男人睨住她淚痕斑斑的臉龐,感到莫名憤怒。

  不過請了幾個小時的假回家一趟,就接到俱樂部的電話,說有非常要緊的事,要他無論如何都要回來。

  而該死的要緊的事,就只因一個笨女人醉倒了?!

  「Jun……」梓薰聽出他的聲音。

  一確定是他,梓薰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奪眶而出,來自各方的種種壓力、無助與在店裡遭受的驚嚇,又重新湧上心頭,襲擊她脆弱的心房。

  在酒精的催化下,她驀地伏在他的胸膛,像個孩子似的嚶嚶啜泣。

  馬蒼潤的俊臉閃過一絲錯愕,對她主動投懷送抱的舉動感到些微吃驚,也深知不對勁。「這是幹什麼?」他斂眸,沒有推開她。

  下午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才隔沒多久,又跑來點他的台、一句話也沒說就撲進他懷裡哭,讓他猜不透。

  「潤,怎麼把人弄哭了呀?這樣怎麼稱為俱樂部的NO。1?」聽到有好戲看,歐陽純絕對不落人後。

  該掌握的事她從不含糊,與她無關的緋聞、八卦,更是她的最愛。

  關於他和這位女客人的謠言與賭注,她自然也已經從其他太子幫成員口中,探知來龍去脈。

  馬蒼潤覷了她一眼,知道繼續待在這,勢必會遭到她的疲勞轟炸,他哼了一口氣,攬起趴在他身上哭哭啼啼的女人,將她帶離俱樂部。

  「麻煩!」他低啐,一方面被她的眼淚搞得心煩,另一方面,對自己居然沒辦法棄她於不顧而氣悶。

  「小姐的帳就記在你頭上 !」歐陽純朝著他的背影輕喃。「不過,如果兩人迸出愛的火花,就不必了。」

  她對「賭局」的後續發展,可是滿懷期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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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50:19
第八章

  無計可施下,馬蒼潤將醉醺醺的女人丟上愛車,準備前往由他所管理的Golden精品旅館。

  「不要,我不要回家……求你……」梓薰軟綿綿的癱在前座,星眸微啟,近乎囈語。

  他一雙濃眉緊蹙,抿唇不語。

  剛才竟然沒想到載她回家,而是直覺想將她安置在他的地盤。這算什麼?馬蒼潤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自覺的加重力道,心情更加不爽快。

  他的情緒從不曾被女人車著走,況且還是個怯怯懦懦、沒有絲毫特色的女人,除了會煮咖啡、做糕點,他還真找不出她其他優點。

  馬蒼潤撇撇唇,不悅的睨住她,兀自在心裡挑剔著。「哼……」

  「我不想回家……」梓薰淚眼汪汪,可憐兮兮的央求。

  「回你店裡。」他漠著俊顏道。

  她的腦袋劇烈抽痛,身子難受又無力,僅能搖頭。

  馬蒼潤瞅著她泛紅的痛苦臉蛋,嘲諷的言詞凍結在嘴邊,別開視線,壓下胸口燃燒的火焰,踩下油門駛出停車場。

  「拜託你……」梓薰嘴裡唸唸有詞。

  「你安靜點行不行?!」他低斥。她像貓咪般的虛荏聲調,在耳邊不斷響起,干擾他一向自豪的清晰思緒。

  梓薰癟嘴噤聲不語,吸著鼻子抽抽搭搭的。

  馬蒼潤加快車速,一心想快點到達她位於東區的咖啡館,在停紅燈時,他斜眼餘光瞥見她正無聲的啜泣著,揪著一張臉,好像他欺負她多慘似的。

  他深吸一口氣,綠燈一亮,車子便像箭矢般疾馳在台北街頭。

  「惡──」胃在翻攪,頭痛欲裂,這一刻,梓薰身心皆已達到界限,孤獨與絕望充斥她的心扉。

  無論她怎麼做怎樣錯,沒有人願意傾聽她的心聲、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沒有人關心她的生活。

  沒有人真正的愛她……梓薰的心一片荒蕪、淒涼。

  「喂!你敢吐在我車上,我就把你扔出去。」馬蒼潤瞪了她一眼,罕見的露出倉皇之色,警告道。

  彷彿故意與他作對似的,梓薰又乾嘔了一聲,逼得他在路邊緊急停車。

  他先迅速解開她的安全帶,然後下車,強行拉她出來、遠離他的愛車,隨後轉身決意棄她於不顧。

  梓薰步履踉蹌,淚眼模糊的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想開口叫住他,終究還是選擇沉默。

  她蹲下身子,乾嘔了好一陣子,覺得天地在崩裂,而她就要毀滅。

  夜還不算太深,偶爾有路人經過,也僅僅對她投以奇異的眼光,大概都不想招惹麻煩,非但沒有人逗留、趨前關切,反而加大步伐離開。

  梓薰茫然無措的掩面痛哭,濕冷的冬雨也同時降下,豆大的雨滴很快的淋濕她全身,她卻沒有躲避的念頭。

  不管她怎麼樣──病了或死了,都不會有人為她傷心難過,她發脹的腦袋充斥著的全是悲觀與絕望。

  她勉力撐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馬路──

  馬蒼潤回到車內後,對自己甩掉麻煩的行為,不禁遲疑了起來,隔著車窗看出去,視線落在蜷在路旁的纖瘦身軀,那姿態宛若一隻被棄養的小貓。

  驀地,一股淡淡的罪惡感攫住他的心頭,無法瀟灑離去。

  下雨了,她仍顧著哭,沒有找地方避雨,他為此有些氣憤。

  直到看到那抹纖荏的嬌軀站了起來,馬蒼潤糾結的眉心紓解不到幾秒鐘,便察覺她的意圖不良。

  他幾乎是反射性的衝下車,冒著加劇的雨勢,從身後緊緊扣住正要走向路中央的人兒的手臂,折回路旁。

  「你這女人,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馬蒼潤怒不可遏的吼她。

  如果他丟下她之後一走了之,若她真的發生不幸,他是不是就成了罪人?思及此,他更是惱火。

  梓薰的雙眼空洞無神的直視前方,對他氣急敗壞的怒斥,沒有丁點反應。

  「麥梓薰,聽到我說話沒有?」他握住她的肩頭,火冒三丈。

  雨水流進她的眼睛,她才木然的眨動了下眼皮,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抬頭看他,眼裡映著他俊挺的臉孔,卻沒有任何知覺。

  馬蒼潤睨著她失魂的模樣,指責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因為他被那份強烈的不捨與憐惜,深深震撼住。

  他嚥下喉頭的乾澀,拂去刺痛雙眼的雨水,忽略不了胸臆間翻騰的複雜情感。

  他皺著眉頭,內心掙扎。

  他大可像以前一樣,對沒興趣的女人冷漠以待,無論她們怎麼乞求討好,他從不曾心軟。

  可是眼前的女人,卻讓他破了例──目前的情況,他也無法拋下她不管。

  馬蒼潤無聲的低咒,總之,先將她安頓好,其他的只能等她情緒穩定之後再說了。

  當看見淋成落湯雞的一男一女時,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旅館經理,也難掩詫異之情。「三少爺……」

  馬蒼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稱謂,雖然他懷裡的女人壓根已經呈現半昏迷狀態,但凡事還是小心為上。「沒事,你忙你的。」

  「真的不需要幫忙?」經理確認道。

  沉吟須臾,他改口吩咐:「幫我準備一間房間,還有一套她能穿的衣服,找個女員工送過去。」

  「是。」經理答道。

  見經理還沒有要離開去做事的意思,他於是問:「還有事?」

  「這位小姐已有婚約在身,三少爺似乎和她走得太近,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經理語重心長的以長輩身份提點。

  馬蒼潤黑眸低斂,沒有搭腔,卻彷彿被道中心事,心跳瞬間快了一拍。

  「您向來很有分寸,應該不會做出讓總裁擔心的事。」經理再度強調。

  「嗯……」馬蒼潤若有似無的虛應一聲,然後轉身搭乘專屬電梯上樓,不想再繼續深談。

  經理站在電梯前,面露擔憂。「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回到他的私人套房後,馬蒼潤衝過熱水澡,站在陽台上,難得點起了煙,吞雲吐霧了起來。

  他不記得上一次像這樣藉由攝取尼古丁,達到鬆弛神經的效果,是多久以前、又是為了什麼了。

  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為了女人。

  女人……馬蒼潤攏緊濃眉,不久前發生的事在他腦海中縈繞,揮之不去。

  一旦想起這件事,他就滿腔怒火,忿忿地捻熄煙蒂,來到位於他套房斜對面的客房。

  被派來替梓薰更換衣物的女服務生看到他,顯得十分訝異,心頭小鹿亂撞。

  「處理好了嗎?」馬蒼潤漠著俊顏,語氣像是千年寒冰,冷得嚇人。

  「呃?嗯……是!」年輕的女服務生被他嚴厲的神情駭住,所有綺想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和惶恐。

  在他森冷的目光下,女服務生低著頭匆匆告退。

  馬蒼潤佇立在床畔,居高臨下的凝視床鋪上擰著秀致五官的人兒,神情凝重。

  今晚,從見到她起,他眉間的結從沒解開過。

  他在幹什麼?他應該利用她最脆弱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多給予一點關懷,讓她坦承對他動心,然後拿回她該付的十五萬,結束當初由他訂下的遊戲。

  「為什麼要阻止我……」

  驀地,一道飽含痛苦的虛弱嗓音,幽幽響起。

  馬蒼潤收斂心神,低頭看見她淚流滿面、了無生氣的模樣,才剛調適好的心態又被打亂。

  「哼!原來你還滿清醒的嘛!」他沒有正面回答。「我還以為你醉得不小心走錯方向了。」

  「那是我唯一的去路……」梓薰慘白著臉,喃喃自語。

  那細如蚊蚋的音量,馬蒼潤還是聽見了。「等你把欠我的錢還清了,想怎麼樣都隨便你!」

  結果,他還是透露出真實的感受,衝著她發火。

  梓薰的雙眼像沒有鎖緊的水龍頭,不斷滲出淚水,枕頭濕了一片。

  「哭哭哭,除了哭,你還會什麼?!」馬蒼潤暴躁的斥責,黑眸有火苗跳動。

  「我什麼都不會……」梓薰哽咽的微弱聲音,充滿自我嫌惡。

  雖然他也這麼認為,但她沒志氣的坦承,讓馬蒼潤怒火更熾。他瞪住她因哭泣而發顫的身軀,眸光深沉。

  「我什麼都沒有了……」梓薰情緒崩潰,比起怨怪其他人的無情,她更痛恨自己的無能。

  「可不可以不要哭了?!」馬蒼潤耙梳著半干的發,竟有種束手無策的無奈。

  她仍是淚流不止,似要把長久以來壓抑的眼淚,全數宣洩。

  「我叫你不要哭了!」他的耐性被她的淚水耗損殆盡,她的啜泣聲擾得他心煩不已,失去了該有的冷靜與理智。「閉嘴!」

  下一秒,他俯身攫獲她的唇,成功消滅令人不快的細碎聲響。

  柔軟的嬌唇和著淚液的鹹澀,在他口中化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妙滋味,或許是長期身處在充滿咖啡香的環境中,以致於她身上隱約散發著淡淡的咖啡香氣,誘他深嘗。

  梓薰抽痛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到快要呼吸不上來,她才真切感覺到唇瓣傳來的熱度與重量,正一點一滴、徐緩的擴散蔓延,為她死寂的心注入一絲絲暖意,洶湧的淚頓時凝結在眼眶。

  她沒有抗拒,反而貪婪的渴望更多,用他的吻證明她的心街在躍動。

  他的氣息挾雜著煙草的味道,佔據她的感官,也稍稍喚醒她麻痺的神經。

  察覺到她已停止哭泣,馬蒼潤才自她柔馥的芳唇中抽離,他垂眸,對上她猶蓄著淚的迷濛雙瞳,深濃的眼神覆上一層難解的複雜之色。

  四目相接的靜默,親吻完後兩人略顯急促的呼息,交織成一種教人難以忽視的曖昧氛圍。

  再往前一步,很可能發生不可收拾的錯誤──馬蒼潤發揮了極大的自制力,才撐起身,澆熄本就不該點燃的火種。

  「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他轉身背對她,語畢便要離開。

  「不要走!」梓薰坐起身,虛弱的喊道。「求你……不要丟下我……」她拋開矜持,近乎哀求。

  深不見底的孤單似要將她吞噬,讓她不知該如何獨自熬過漫長黑夜。

  面對她嬌弱的懇求,該死的憐惜之情再度油然而生,馬蒼潤攢起濃眉,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Jun……」情急之下,梓薰勉強下床,從身後抱住他。「不要走……」

  他為之怔忡,低頭盯住腰際那雙微顫的白皙玉手好一會,緩緩舉起手,打算推開她──

  一觸及她冰冷的肌膚,馬蒼潤倏地改變主意,反手扣住她,將她摟入懷中,失控的吻住她猶然紅腫的唇。

  梓薰閉上眼,靠在他結實的胸膛,承接他的氣息,不太熟練的吻技回應著,胸口漲滿無以名狀的充實感。

  她明明將要嫁做人妻,反應卻猶如未經人事的少女,莫名挑起馬蒼潤的渴望。

  他腦中警鈴大作,告誡自己必須即刻抽身,念頭既出,他也果真離開她的唇。

  梓薰蹙起秀眉,仰起小臉望著他,一陣失落襲上心頭。

  她渴盼他的擁抱、貪戀他的體溫,而且,今夜,她不想一個人……

  她混沌的腦袋根本無法思考,完全出自於本能的踮起腳尖,主動獻上唇瓣,用著笨拙的技巧親吻他微抿的薄唇。

  她的舉動重新燃起他未滅的心火,馬蒼潤低吼一聲,奪回主控權,大掌在她纖荏的身上來回游移。

  梓薰感到天旋地轉,已分不清是身體不適的關係,或是他略嫌狂妄的姿態與強大的男性魅力,使她神魂顛倒。

  只要他能留下來,哪個原因都無所謂。

  「抱我……」她縱情的求告。

  馬蒼潤狂野的黑眸睇著她酡紅的秀淨臉蛋,大膽的熱情邀請,與青澀無知的神情,兩者強烈的對比,徹底迷惑了他。

  他將她壓回床上,方便他索求更多。

  「Jun……」初嘗情愛,梓薰忘情的喊著他,像小船找到了停靠的港灣,不再飄蕩無依。

  身心的滿足,暫時將她從絕望深淵中解救,讓她難得的睡了一晚好覺。

  馬蒼潤躺在她的身側,睇著她寧靜的睡顏,竟久久無法收回視線。

  他從沒想過,已訂了婚的女人,居然還是個沒有經驗的處子……

  「荒唐。」他低啐,心中始終無法平靜。既是如此,他索性下床,回到他的套房,斟了杯酒,任思緒馳騁。

  卻怎麼也轉不開隔壁房內,沉沉入睡的女人。

  隔日,下了一晚的雨停了,暖融融的陽光穿透落地窗,喚醒了睡夢中的人兒。

  「唔……」梓薰翻了個身,掀開眼簾,溫暖但不刺目的金黃色光線,讓她不由得瞇起惺忪睡眼,等到適應了亮度,看清週遭的環境,關於昨晚的記憶一點一滴躍入腦海。

  很多細節她已沒有印象,但大致上發生的事,她都還記得──她低頭撩起被子發現自己未著寸縷,讓她頓時臉蛋爆紅。

  梓薰將臉蒙進棉被,搖晃著頭顱,試圖將令人腦充血的羞人畫面趕出腦子,卻徒勞無功,反而愈加鮮明。

  「天哪!我怎麼會那樣……」對於自己前一晚種種脫序的行徑,梓薰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把自己給了他,縱使他是個服務女客人為業的男公關,她仍舊為他動了真情。

  在她眼中,他優秀得接近完美,他的壞脾氣、霸道與自信,都成了吸引她的獨特魅力。

  他所擁有的特質,正是她所缺乏並且嚮往的,因此對他格外憧憬,漸漸轉化為迷戀與愛慕。

  「Jun……」梓薰輕喚他的名,嘴角禁不住揚起一道羞澀的弧度。

  在她最失意落寞的時刻,是他陪在身邊,助她度過難熬的一夜,她是否能夠自以為是的解讀為他並非對她全然沒有感覺?

  然而,他說過的話作對似的浮上心頭,他做這樣的「犧牲」,會不會也只是他為了贏下賭局的手段?

  思及此,梓薰的心狠狠被擊沉。「唉!」也不是不可能吧?她暗自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雖然不明白他的心意,對未來也感到茫然,唯有拒絕嫁給只把她當事業跳板、根本不愛她的「未婚夫」的信念,堅若磐石。

  梓薰很清楚,她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絕對不要再讓父親左右她的人生,這一次她要為自己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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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1:50:48
第九章

  經過一夜,梓薰因店裡遭受破壞而飽受驚嚇的慌張恐懼,已經平息許多,離開飯店後,她直接來到咖啡店。

  對著被砸毀的玻璃研究了一番,四分五裂的慘況,讓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她的手頭緊,每一筆支出都是不小的負擔。

  她嘟起嘴,在心裡犯嘀咕。

  不甘心歸不甘心,也不能放著不管,只能認栽,請人來更換一面新玻璃窗,咖啡館才能繼續經營。

  花了一上午的整修,「飄香咖啡館」在下午兩點多開放營業。

  趁著沒客人上門的空檔,梓薰替自己煮了一杯藍山咖啡,搭配一塊手工核仁餅乾,當作今天的第一餐。

  她一邊啜飲著香氣四溢的褐色液體,看著剛才換玻璃的收據,心頭淌著血,不由得思索著該如何減少赤字及損失。

  她不僅,究竟是她煮的咖啡不符合大眾口味?抑或是設店地點太不起眼,容易被忽略?

  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留住這家店。

  事到如今,凡是能增加收入的,她都要試著去做。

  她接上許久沒使用的筆記型電腦,連上網路,查到了LionHeart男公關俱樂部的電話,掙扎良久,梓薰終於克服心理障礙,鼓起勇氣撥了號碼過去── 

  在她打退堂鼓之際,電話恰巧也被接了起來。

  「LionHeart,請問找哪位?」慵懶的男聲穿過聽筒,透著迷人的性感。

  「呃……」梓薰緊張的結巴。

  「哈 ?有人在嗎?」接電話的歸掣故意逗她。

  「嗯……你好。」她握緊的掌心微微冒汗。「我、這裡是飄香咖啡館……」

  話未竟,就被歸掣打斷。「欸?咖啡館會打電話?好厲害。」頓了下,他接續道:「嘖嘖嘖,世界奇譚。」

  「不是的……」梓薰正經的想澄清。「我是……」

  「我知道,你是咖啡館的Owner。

  「不是!」梓薰否認,心跳卻不爭氣的急速加快。「我想請問,你們需不需咖啡或者下午茶點心?」她越說音量越小。

  彼端靜默了幾秒,讓她感到難為情。「不需要也沒關係……」

  「什麼需不需要?」

  問話的嗓音變了,煩躁的語氣,顯然不太高興。

  梓薰在第一時間就辨認出他的身份,粉頰酡紅髮燙。「潤……」

  「是你……」一聽是她的聲音,馬蒼潤口吻轉為冷淡。「什麼事?」

  「嗯……」被他如冰般的語氣凍聲,她吞吞吐吐的,起初的勇氣已不復見。

  「有話快說!不要浪費時間。」他催促。

  「沒事。」她最終還是選擇退縮,他的態度也讓她有些心寒,彷彿昨晚的溫柔與溫存,都是假象。

  「那打電話來幹什麼?」他不太友善。「我們沒那些閒功夫陪你聊天。」

  梓薰癟著嘴,眼眶泛酸。

  然而,她看不見的是,另一端的他,俊酷的臉孔透露些許不自在。

  「潤,別用那種口氣對小姐說話。」電話中,隱約傅來有人責備他的聲音。

  「沒事要說的話,我掛電話了。」馬蒼潤很不以為然的嗤哼了聲。但他並沒有馬上結束通訊,好像在等待什麼。

  間隔了幾秒,猶如過了一世紀──

  梓薰委屈的嘟囔了聲。

  「說什麼?大聲點。」他顯得暴躁。「說話就不能大聲點?難怪老是讓人覺得好欺負。」

  她愣了下,忽然領悟到什麼,問他:「你在等我開口,對不對?」

  這回,輪他愣住。「胡說什麼。」他低斥。

  「我可以當作你在為我擔心嗎?一點點就好……」梓薰抱著一絲絲期望。

  她近乎囈語的聲調,讓馬蒼潤胸口猛地悶了下。

  「沒有嗎?」她失望的低語。

  「嗯哼!」他清了清喉嚨,隨口應和了聲。

  明知會得到什麼樣的答覆,梓薰仍舊被他肯定的回答刺傷了心。

  「打電話來,就是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他嗤哼,但語氣軟化不少,沒有剛開始那樣咄咄逼人。

  梓薰緊抿著唇,像洩了氣的皮球,欲振乏力。

  「喂?你還在嗎?」

  開朗的聲音震動她的耳膜,讓她陡然一怔。

  「嗯……」較為高亢的嗓音,是她不熟悉的。

  「自從上次喝過你煮的咖啡,我們每個人都唸唸難忘。」搶過話筒的向亞霽,以極富戲劇效果,誇張的說道。

  「呃……謝謝。」梓薰受寵若驚後,是一陣欣喜,對缺乏自信的她而言,不啻是一劑有力的強心針。

  「所以,麻煩你送咖啡過來,讓我們解解饞。」向亞霽笑嘻嘻道。

  他的友善和親切,減緩了梓薰的忐忑,也算是給了她階梯下,讓她臨陣退縮、一直說不出口的致電目的得以達成。

  「當然!」她毫不猶豫的開心應允。「我會盡快送過去。」

  接了一筆訂單,她愉快的掛上電話,迅速著手準備咖啡和幾樣甜點,然後駕車前往俱樂部。

  將咖啡送達俱樂部,梓薰被留了下來,大夥兒圍著她問東問西,活像一群蒼蠅繞著美食打轉。

  第一次被這麼多出色的異性團團包圍,梓薰無措之餘,也不免心頭小鹿亂撞,清麗的臉龐泛著紅暈,唇邊漾著羞澀的笑。

  縱使她很清楚身為男公關的他們,擅長討女人歡心、逗女人開心,但被帥哥簇擁環繞的感覺,一股莫名的虛榮油然而生。

  眾人談笑著,氣氛相當熱絡融洽。

  惟獨馬蒼潤一人坐在一隅,臉色欠佳的瞪視著吧台前的好友,以及笑臉迎人的女人,煩悶感在胸口不斷攀漲。

  當笑聲再度響起,他重拍了下桌面,霍地起身,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轉身狐疑的看向他。

  「潤,怎麼了?」駱英翔關心的詢問。

  馬蒼潤冷著臉,走近吧台,一把拉起梓薰的細腕,命令道:「東西送到了就快走,不要在這裡礙眼。」他很不客氣的趕人。

  梓薰的笑顏凝結,心急速往下沉,被他的大掌扣住的部位,正隱隱作痛。

  「潤,何必這麼凶?」歸掣在一旁打圓場。「大家都很喜歡她,一點都不覺得她礙眼。」未了,還對她投以一記殺傷力十足的招牌笑容。

  梓薰勉強揚起嘴角,回應他好意的美言。

  「就是嘛!大家聚在一起開開心心的聊天,就你一個人窩在角落,真不曉得鬧啥彆扭。」靳仁點出好友的異狀。

  「我鬧彆扭?哼!無聊。」馬蒼潤譏誚道。

  「不是鬧彆扭,那就是在吃醋 ?」官尹和調侃的意味濃厚。

  話一出,其餘的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馬蒼潤的酷臉僵硬了約莫三秒鐘,又恢復他一貫倨傲的不屑神態。

  梓薰低著頭,偷偷抬眼觀察他,免不了又被他冷淡的目光凍傷。他忽冷忽熱的態度,讓她感到迷惘。

  「潤,昨晚你帶梓薰離開後,去了哪裡?怎麼沒回俱樂部、手機也不接?」駱英翔話鋒一轉,率先問出大家的疑惑。

  他彷彿丟出一枚炸彈,讓一男一女兩個當事人登時啞然,尤其是女方,頭垂得更低,紅潮很不爭氣的從耳根蔓至頸項,輕易的洩了底。

  馬蒼潤力圖鎮定,趾高氣昂的反問:「我做什麼還要跟你們報備?!」

  「是這樣嗎?梓薰。」官尹和故意把問題拋給她,看準了她的單純,勢必掩藏不住真相。

  只要她一說謊,很容易被識破。

  突然被質問,梓薰有一些慌亂,答得不太順暢。「我、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不過也不可能笨得供出實情──那種事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真的不知道?」官尹和銳利的雙眸緊盯著她,像個精明的律師在盤問犯人。

  她吶吶的頷首,心虛得不敢抬頭。

  「你很 嗦!說完沒有。」馬蒼潤強勢介入他們的談話,避免某個笨女人說溜了嘴。

  「欲蓋彌彰。」從頭到尾沒吭聲的歐陽智,開口第一句話便命中紅心!

  其他人不禁悶笑,也只有神經大條的他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又拿他莫可奈何。

  馬蒼潤狠狠賞了歐陽智一記白眼,表示他的不悅。

  歐陽智卻對他的惡顏視若無睹,撇頭置身事外,繼續捏塑黏土作品。

  「還賴著不回去?」馬蒼潤軀趕著身旁纖細荏弱的女人。一來,怕她被好友套話,二來,她的存在是干擾他思緒及情緒的主因。

  見她沒有動作,他皺起濃眉,索性拉著她往外走,趕她出門。

  站在門外,梓薰撫著被他握疼的手,嘟著嘴無辜的望著他。「昨天你提過,要我今晚陪你出席……」

  話未竟,就被他揚聲打斷。「不必了。」

  「可是……」她有話想說。

  他卻以為她答應,僅是為了那區區幾百塊的咖啡錢,讓他不爽的改變主意。

  原本要她充當女伴出席派對,不過是想讓她臣服的計劃之一,現在不需要了,也就不必勉強自己對她溫柔、討她歡心。

  梓薰垂頸默然,想說的話全數嚥了回去。

  馬蒼潤睇她一眼,沉默且落寞的神情,讓他想起昨夜脆弱尋死的她,心頭不禁劃過一道淡淡的愧疚。

  「再見。」重新調整好心態,梓薰仰起秀淨的小臉,向他道別。

  那一抹無爭的笑容,猛然直擊他的心臟,在她邁步離開的剎那,他差點伸手拉住她,但終究什麼都沒做,就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

  他以為,自此,他們再見面的機會,微乎其微。

  馬蒼潤回到俱樂部,將摯友們煩人的 嗦與追問拋在腦後,回休息室拿了鑰匙後駕車離開,一分一秒都未多逗留,省得遭受不停歇的轟炸。

  沒辦法閒下來的他,回到Golden精品旅館處理公事,直到傍晚,他才慎重的打扮一番,依原定計劃出席應酬性質的派對,不同的是此趟他獨自前往,並沒有攜女伴同行。不需帶個麻煩的笨女人在身邊,他也落得輕鬆。

  五光十色、熱鬧非凡的國際知名品牌台北旗鑒店開幕酒會,政商名流齊聚、眾星雲集,也來了許多平面媒體記者,爭相為這場奢華的盛會做報導。

  馬蒼潤本打算露個臉,向品牌的亞洲區總裁打個招呼,再跟幾位商場上的前輩問候幾句,然後悄悄退場,到俱樂部上班的。

  但最近,他似乎諸事不順,總是事與願違──

  來到出入口,他居然發現,那個下午被他攆出俱樂部的女人,似乎正遭到招待人員的刁難,精緻的妝容透著焦急。

  馬蒼潤的臉沉了下來,不明白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場合。他離著幾步之遙,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和表情變化。

  他應該盡速迴避,管她來此的原因為何,都與他無關,他不打算插手管閒事。

  猶豫片刻,他才收回目光,欲從另一端出口離開。

  走了幾步,迎面而來的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擋住了他的去路。

  馬蒼潤微瞇起黑眸,未發一言的打量對方,覺得男方有點面熟,但並沒有認真回想他的身份。

  反正,不會是什麼重要人物,他才會沒放在心上。

  「原來你是男公關啊!」宋平韜劈頭第一句話就不懷好意,且眼神充滿鄙蔑之色。「今天賣給了哪個有錢的女人?才能來這種高級場合。」

  這場時尚派對的邀請函全亞洲限量五百張,受邀參加者勢必具有不凡的身份地位,連他郡費了好一番功夫和金錢,才交易到珍貴的專屬卡片。

  馬蒼潤眉間的折痕加深,沉著的直視對方,沒有回應,也不屑回應。

  「麥梓薰那個沒大腦的笨女人,居然為了一個出賣尊嚴的男公關,想跟我取消婚約,哼!」宋平韜每個字都從齒縫迸出來。

  他的話貿然撞進馬蒼潤心底,他輪廓深邃的迷人俊臉,霎時蒙上一層陰霾。

  對方的話喚起了他的記憶,原來眼前來者不善的男人,是麥梓薰那女人的未婚夫!才避開一個麻煩,才轉身又被一個無聊男子纏上,真夠倒楣。

  「那個笨女人一個月,花多少錢包養你?」宋平韜極具貶低之能事。

  馬蒼潤面有慍色的睨著他,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讓他不怒而威。

  宋平韜被他眼中的凌厲光芒駭住,暗暗吞嚥了口唾沫,意識到身邊的女伴正睜著美眸看著他,說什麼也不能被一個男公關的氣勢壓下去。

  「跟麥梓薰那女人上床,一定很無趣吧?是不是動也不動,像條死魚?」他刻意提高音量,吐出不雅的言詞,達到羞辱的目的。

  宋平韜毫無分寸的說詞和囂張的態度,使得馬蒼潤的雙手握成拳,怒火攀升。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冠以男公關的稱謂,他一點都不介意,卻不能忍受對方用著難聽低俗的字眼,加諸在「那個笨女人」身上。

  心中的不捨與不平轉化成同等的憤怒,馬蒼潤闃黑的雙瞳迸射出寒光,冷聲譏諷:「她不要你而選擇我,證明她沒瞎了眼。」他怒極反笑。「會出言侮辱自己未婚妻,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的男人,充其量不過是沒用的廢渣。」

  宋平韜的臉閃過一絲狼狽,不甘示弱的反擊。「不愧是牛郎,連那種賤女人你都有胃口。」他笑得很低級。

  馬蒼潤怒視著他,下一秒,飽含憤懣的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結實的送往他的右頰。

  「呀──」宋平韜的女伴不禁發出尖叫,自然也引起騷動,造成一陣小混亂。

  梓薰也就是抓緊場面稍微失去控制的空檔,得以乘虛而入。

  即便圍觀的人不少,她仍第一眼就注意到那張有著極為出色五官的男性臉孔,急切的疾步靠近。

  「Jun──」梓薰緊蹙的眉心和心口一樣糾結。

  馬蒼潤分神覷了她一眼,給了宋平韜報復還擊的機會,也挨了對方一記重拳,力道之大,非但讓他失去重心、步伐踉蹌,鮮紅的鼻血立見。

  宋平韜露出勝利者的得意笑容,猖狂的想再補一拳,一吐剛剛吃癟的窘態。

  梓薰倒抽一口氣,未經思考便衝上去擋在馬蒼潤前面。

  乍見到她,宋平韜嗜血的表情掠過詫異。「當著未婚夫的面,維護一個男妓,麥梓薰,你何時變得這麼不要臉了?」他撇唇,說著令人難堪的重話。

  「Jun才不是你說的那樣!」梓薰忿然地辯駁、撇清。「而且,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夫,我要將你的所作所為告訴我父親。」

  宋平韜先變臉,接著嗤笑。「你真以為那老頭會相信你的話?」

  他的話踩中她的痛處,揭發了她藏在心裡的無奈與悲哀,她垂眸,無從反駁。

  的確,她父親從來不曾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只一再告誡她,父親的安排都是正確的,聽從他的指示才能獲得幸福的將來。

  馬蒼潤睇著她愁眉不展的容顏,那種莫名的煩躁又一湧而上。「你來這裡幹什麼?!」他用手背抹去血液,對她挺身而出的行為,心情複雜──

  雖然有些動容,但也氣她多事。他會被揍,全都是她害的!

  梓薰咬著唇,連忙從手提包裡取出乾淨的手帕,踮起腳想幫他擦拭血跡,卻被他不領情的閃開。

  她的手尷尬地懸在空中,濃烈的失落感籠罩心頭,不過並不怨怪他太冷漠。

  沒一會的時間,派對的主辦人及品牌亞洲區總裁紛紛趕至,瞭解狀況。

  宋平韜知悉兩人高高在上的身份後,以為他們現身的主因,是為了他這位「貴賓」,遂擺出高姿態,等著大人物的道歉,也等著看不入流的男公關被轟出去。

  「這個不入流的男公關……」

  投訴未竟,眼前的情勢發展讓他看得目瞪口呆──

  「Jun,聽說你被打了?發生什麼事了?」品牌亞洲區總裁Kevin操著洋腔極重的中文,一臉緊張。

  「喂!是這個男公關先動手……」宋平韜一逕認為他們搞錯了。

  沒有人理會他,因為,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徹底忽略他的存在。

  「沒事。」馬蒼潤語氣淡然。「抱歉,搞壞了Party的氣氛。」他向Kevin及主辦人致意。

  他不打算在這個節骨眼上表明真正的身份,但他也不打算當聖人,就此作罷,對於特意向他找碴、狗眼看人低的男人,他會私下「解決」。

  他深信,他那群同為太子幫的好友們,會提供許多意見,並且熱情參與。

  梓薰對他受到的禮遇感到既驚訝又困惑,他不是個男公關嗎?為何連兩位商場上的重量級人物見到他時,像是有交情的朋友。

  如果派對主辦人和品牌亞洲區總裁是女性,她還能理解他們之所以認識,是光顧了LionHeart男公關俱樂部的緣故。但事實並非如此……

  梓薰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糊塗。

  「要不要請醫生檢查一下?」Kevin還是不放心。

  馬蒼潤婉拒。「下次發邀請函的對象,記得嚴加慎選。」他提出建議。

  「我會的。」Kevin應允。

  「對!怎麼可以讓出賣身體維生的牛郎,混進這麼高尚的場合。」宋平韜還高聲附和,不知是沒聽懂他的嘲諷,抑或為了面子,故意裝傻。

  下一秒,主辦人招來保全。

  宋平韜正要大聲取笑,萬萬沒料到,高頭大馬的保全人員目標竟是自己!掛在嘴邊的笑旋即轉為錯愕,模樣令人發噱。

  連同他的女伴也遭受同等待遇,被保全硬是「請」了出去,顏面盡失!

  如此令人意外的事態發展與結果,梓薰完全始料未及,睜著美眸,怔忡的望著臉色難看至極的馬蒼潤,突然覺得他好陌生,也離她好遙遠……

  她纖細的神經與女人的直覺,隱約意識到,他除了男公關這個職稱外,似乎還背負著另一種不簡單的身份。

  但會是什麼呢?她無法下定論。

  馬蒼潤睨住她,責怪的話終究還是忍了下來,一言不發的調頭走開。

  梓薰拉回遠 的思緒,踩著細高跟鞋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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