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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絕色招財貓(撿到寶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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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15:21 |倒序瀏覽
絕色招財貓(撿到寶卷三) 作者:綠光
  
大姊新請的招財主廚真是有夠猛ㄟ!
來沒多久店裡就出現令人噴淚的大爆滿,
而且長相更是美味無比,但是──
人很小氣!讓她黏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
干麼總拿她當蒼蠅趕,
只差沒出動蒼蠅拍咧?
就在她打算再接再厲黏上去時,
卻意外發現他背上的傷和她的惡夢重疊,
難不成這跟她失去的記憶有關?
為了找出真相只好趁他睡著溜進他房間,
但他實在太可口,害她獸性大發吃了他,
可她沒說不負責啊,他竟敢突然結婚去,
讓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還得動手動腳去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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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15:44
前言

  坐落在一大片的水泥叢林裡,幸福寶貝屋猶如世外桃源般地傲立其中。

  幸福寶貝屋占地約百坪,白頂藍牆的小木屋建築,後門還有一小片的香草花園,裡頭有薰衣草、茉莉花、金盞花、迷迭香、羅勒等數不清的香草,而紅磚圍牆邊則種滿了阿勃勒,串串的黃色花朵自翠綠色的枝葉中竄出,每近暑假時,串串的黃色小花隨風搖曳,抖落一地的風情。

  而一樓店面的牆身鑲著奧地利的水晶冰霧玻璃門,推開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分隔成一區一區的雅座,每一區雅座都給人絕對的隱密空間和寧靜,另一邊則是長型的吧台,裡頭簡單而樸實的擺設裝潢,配上淡淡的暈黃燈光,感覺相當典雅的舒適。

  在吧台旁邊有個透明櫃子,裡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蛋糕,舉凡慕斯海綿蛋糕、堤拉米蘇、麥芽牛奶蛋糕、酒釀蛋糕、水果塔、香草餅等等,皆令人垂涎三尺。

  這間店生意向來不差,販賣的不只是店裡的甜點、花茶咖啡,還有一流的服務品質,當然也包括溫暖的氣氛和不被打擾的安靜,因而頗受附近商業區的OL 青睞,有時候光是一客蛋糕便能夠讓她們坐在這裡閒聊一個下午。

  今天,一向鮮少休息的幸福寶貝屋竟沒開門營業,只因一大早便有輛加長型禮車停在店門口,將經營幸福寶貝屋的三姊妹接走,到了已經華燈初上的時候,還不見她們回來。

  而另一頭,豪宅內──

  “大姊,那個老頭到底想做什麼?”年紀最小的於若能問著。

  “天曉得?”當家的大姊於用和冷眼看著屋內富麗堂皇,奢華到令人作嘔的擺設,直覺得腦門隱隱作痛。

  “我的面粉團已經醒過頭了。”身為當家甜點師傅的於至可不禁微蹙起眉。

  “醒了,就讓它們再睡一下,反正今天是絕對不可能上工了。”於用和不耐地站起身,走向開放式的大樓梯前。“爺爺,你要是再不下來,我們就要回去了。”

  “對,我已經餓慘了,我要吃飯。”於若能也跟著吆喝。“臭爺爺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他不是不承認我們的存在嗎?既然不承認,干麼還要派人來接我們?接我們到這裡卻又不理我們?”搞什麼?耍她們很好玩嗎?

  “若能。”於至可適時地打住她不經修飾的說詞。

  “我說的是真的嘛。”於若能扁了扁嘴。

  想當年,爺爺因為不同意老爸和老媽交往,逼得老爸帶著老媽私奔,從此以後和爺爺斷絕關系。

  知道有爺爺的存在,還是在爸媽去世的時候才發現的。

  算了算,也不過是才一年前的事,從那時候開始,爺爺就很機車地開始插手過問她們三姊妹的生活,有空沒空也要召喚她們三個進宮面聖。

  很無聊耶,以為她們很閒嗎?

  “若能,你這個丫頭的嘴巴怎麼老是這麼沖?”低沉的嗓音自開放式樓梯上頭傳來。

  於文鮮緩緩下樓,盡管梳得油亮的發顯得有些斑白,臉上皺紋橫生,但壓根無損他與生俱來的威嚴和氣勢。

  若是時間回溯到四十年前,可以想見他的俊美和意氣風發。

  “爺爺,你到底要做什麼?”於用和毫不囉嗦,開門見山地問。

  “急什麼?”

  “我怎能不急?我們今天一整天沒辦法工作,全都耗在你的房子裡,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可知道要她待在這種裝飾華麗的房子裡頭,得要花多大的精神力克制自己不要吐?

  “那一家店的營業額不過平平而已,不要說得好像你一天不做生意,就會有重大損失似的。”於文鮮毫不客氣地吐槽。

  “你又知道?”於用和嘴硬得很。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於文鮮往沙發一坐,頭往後仰輕喊著,“敘亞,把報告給我。”

  於文鮮的機要秘書言敘亞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手上還拿著一份資料。

  “這裡頭有你們接手那間店至今的營業報告,充其量也不過是打平每個月的開銷罷了,哪能賺上什麼錢?”

  掌管帳本的於用和無言以對。可惡,這老頭根本就是把店裡的底細都給摸透了嘛。

  雖說店裡的生意不算太差,至可做甜點的手藝更是一絕,但是這年頭的OL 很怕胖,有時候到店裡只點了一壺花茶便耗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雖說店裡的客人不少,但實際上,她們的消費金額並不大。

  正因為如此,她每個月才會老是對著帳本大歎無奈。

  “大姊,我們的生意真的像爺爺說的那麼糟嗎?”於至可個性內向又自卑,不是待在廚房便是在後頭的香草花園裡耗著,鮮少到外場走動。

  “沒那麼糟啦。”掌管吧台的於若能壓根不信,“我每天泡花茶,泡得手都酸了,哪可能生意不好?”

  於用和聞言不由無力地閉上眼。一壺花茶才多少錢啊?而且還可以回沖耶,這個沒大腦又少根筋的笨妹妹。

  “那麼,爺爺有什麼建議嗎?”於用和甩了甩頭,努力打起精神應付他。

  她不信爺爺會沒事找她們閒聊店裡的營業問題,他沒那麼閒,也沒那麼無聊,光是一個廣全集團就夠他忙的了。

  “沒什麼建議,只是想告訴你們,幸福寶貝屋是我借給你們爸爸的,那一塊地包括地上物,全都是我的。”於文鮮精矍的眼來回巡視著三個人的反應。

  “然後呢?”於用和微瞇起眼。

  “我要收回來。”

  於文鮮話一出,三人皆沉默不語。

  於用和虛軟地往沙發椅背一躺,覺得無力透頂。這個臭老頭,到底想搞什麼?他若真的無情無義,當年就不用把幸福寶貝屋借給老爸,更不用理她們的死活,打一開始就不需要到她們面前表明他的身分。

  所以他現在這麼說,就代表──他想談判,而且極有可能是希望她們三姊妹其中一人能夠回到他的羽翼之下。

  畢竟,他只有老爸一個兒子,而老爸也只有她們三個女兒,她們也算是爺爺唯一的親人了。

  “但是,有權宜之計。”

  “說吧。”來吧,老狐狸。

  “三條路給你們選。”見她們三個人都沒有意見,於文鮮隨即又道:“第一,拉高店裡的營業額,不用百分之百,只要百分之八十就夠了。”

  “那很簡單啊。”於若能理所當然地道。

  “閉嘴。”於用和怒瞪她一眼。“第二條呢?”

  “依照我的安排嫁人。”

  駁回。“第三條呢?”

  “給我一個姓於的曾孫,當我的接班人。”事到如今,只要能夠給他一個曾孫當接班人,他死也瞑目了。

  於用和呼了口氣。“爺爺,這些都太難了。”

  根本條條都是死路嘛。

  要提高營業額,基本上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畢竟店裡的甜點和花茶全都是五星級的材料,賣價卻很平價,想要從中賺取龐大的利潤,實在很難。

  依照他的安排嫁人?倒不如直接叫她去死;至於要她們突地生出一個男娃娃給他,那不是更難?

  簡直是整人嘛。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會成功?”於文鮮微勾起笑意。“我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希望你們能早一點給我好消息。”

  “三個月?”於用和不禁瞠圓眼。“爺爺,生一個孩子至少要在肚子裡待十個月好不好?三個月能干什麼?”

  “育種啊。”他回得理所當然。

  她不禁傻眼。

  “好了,到飯廳吧,飯菜已經准備好了。”於文鮮一動作,身旁始終沒有開口的言敘亞隨即將他扶起。

  面對這種情況誰還吃得下啊?於用和在心裡吶喊著,卻見於若能大聲歡呼,快步沖向飯廳。

  厚,這是誰家的笨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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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16:01
楔子

  於宅飯廳裡,桃木長桌上頭,約莫十人份的餐點,在短短不到一個鍾頭內一掃而空。

  “你是豬啊。”用餐完畢的於用和冷眼瞪著小妹。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裡是敵營啊?

  每回只要來到爺爺家,她就像個餓死鬼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虐待她這個小妹。

  “豬吃五谷雜糧,不吃同類的。”於若能嚼完最後一塊炸豬排,露出滿足的微笑。“我吃得好飽。”

  “能不飽嗎?光你一個人就至少吃了五人份!”她光是用看的就想吐了。

  “又不能怪我,誰要他准備那麼多?”她睇向坐在對面的言敘亞。

  他不以為然,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盤。

  於若能見狀也跟著起身。“敘亞,你在爺爺家裡,除了要准備三餐,就連碗盤也都由你洗嗎?”

  “准備三餐是我的興趣,至於碗盤會有人清洗。”言敘亞動作飛快地收拾著。

  “那就好,不然我就得要幫你洗了。”她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洗碗盤了。

  “你去坐著吧。”他不睬她一眼,收了碗盤逕自走進廚房。

  “我幫忙啦,再怎麼說,吃了你煮的東西,沒道理全都讓你忙啊。”甩著黑直發亮長發綁成的馬尾,她咚咚咚地端著盤子進廚房。

  仍舊坐在餐桌邊的於用和與於至可對看一眼,沒好氣地喊著,“於若能,你是客人耶,你在那裡跟人家瞎攪和什麼?”

  “我怎麼會是客人?這是爺爺家耶。”她探出頭,依舊黏著言敘亞在廚房裡忙碌著。

  “你沒事纏著人家做什麼?這樣要人家怎麼做事?”

  “我哪有纏著他?我是在幫忙。”於若能從廚房裡大喊著。

  抬眼睇著將碗盤擱進洗碗槽裡的言敘亞,看著他不苟言笑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很熟悉。

  言敘亞是爺爺的機要秘書,聽說他在爺爺身邊已經很多年了,是爺爺最仰仗的人手。

  而打從一年多前,在父母的喪禮上看見他落淚之後,她很難不纏著他,總忍不住想要更親近他一點。

  至於原因,目前無解。

  於用和歎了口氣。“於若能,我們要回去了,你就留下來慢慢收拾吧。”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她趕忙跑出來。

  “不然留下來做什麼?”一起身,瞥了眼依舊坐在主位的於文鮮。“爺爺,我們走了。”

  “姊,等我。”見她倆真往外走,於若能快步跑過飯廳,穿過客廳,一路沖到外頭,就連再見也忘了說。

  於文鮮斂眼像是在暗忖著什麼。

  不久,言敘亞踅回飯廳,猶豫了下,自口袋裡頭取出一封信遞給他。

  精爍的眼微瞇。“這是什麼時候收到的?”他不悅地問。

  “……大概兩個星期前。”言敘亞頓了頓才道。

  “兩個星期前的東西,你現在才交給我?”他勃然大怒。

  “我這一陣子常到幸福寶貝屋走動,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異狀。”

  “等到有異狀再處理,來得及嗎?”於文鮮氣得將信封往桌上一丟。“派人到幸福寶貝屋,二十四小時保護她們三個,不不,干脆要她們三個搬回這裡,跟我一起住。”

  丟在桌上的信,只瞧得見一隅,上頭是報紙剪字貼成的信,可見是封威脅信。

  “總裁,要是這麼做的話,我們前陣子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言敘亞歎道。“她們會立刻發覺不對勁的。”

  為了避免她們三姊妹受到不必要的傷害,所以由他獻計,主要用意,是希望她們能夠束手無策地回到於家,豈料,於至可要出嫁了,於用和懷孕了,事實與冀望不符,但倒也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圍裡,畢竟她們全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然而,現在就剩下若能了。

  棘手的丫頭。

  “讓她們發現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她們毫發無傷。”

  “不如,我暫時先住進店裡,以幫忙為由保護她們,也可以吸引對方上門,藉此逮住他。”言敘亞由衷道:“這麼做,最主要是為了若能,我不希望她因為這件事而遭到任何傷害,而且,我也不希望因為我們過大的動作,讓她想起那件事。”

  要是她再次受到傷害,他會懊惱一輩子。

  於文鮮聞言,歎了口氣,“就這麼做吧,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定要把那個家伙逮出來,而這一個月,你就順便去籌備你自己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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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16:24
第一章
  
  仿佛沉睡已久,當她再次清醒時,人卻處在陌生的房間裡。

  她不解地四處張望,感覺房子相當黑暗陰森,盡管她不怕黑,也不信鬼神,但卻沒來由地打起冷顫,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不懂,這有什麼好怕的?

  她看向暗不見底的深處,忽見一抹身影閃過,乍現驚悚銀光,心頭突地一抖,駭懼襲上心頭,無邊無際的蔓延。

  不能再看,絕對不能再看。

  盡管不知為何,但心中警鈴大作,可卻依舊遏止不了轉不開的視線。

  暗處人影幢幢,恍若鬼魅打轉,再仔細一瞧,清楚地瞧見一抹人形,手中還拿著一把利刃,朝她狠狠劈下──

  “啊──”

  於若能尖叫地驚坐起身,駭懼大眼飽含恐慌地直瞪前方,感覺渾身的毛細孔全都張開似地抗拒著恐怖的夢境。

  是夢,只是夢而已,可是,好真。

  停頓了數秒,才感覺到空氣,松了口氣之後,她才貪婪地深呼吸幾口,順手抹去額上密布的冷汗。

  怎麼又作這個夢了?

  她到底要被這個夢糾纏到什麼時候?

  疲憊地倒向床頭櫃,睡意很濃,但是卻怕得已經不敢再入睡。

  雖然今天店裡公休,她實在應該再多睡一點。

  夢真實得像是她記憶的一部份,就連劈下的那一刀,都好像結實地烙印在她的背上,感覺背部有些隱隱作痛。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作這個夢的?

  年代太久遠,已經記不得了。

  但不過是個夢而已,她干麼這麼鑽牛角尖?

  想著,樓上突地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朝天花板探去,耳邊聽到些許的交談聲音,她才想起,原來今天是季軍烈搬進幸福寶貝屋三樓的日子。

  租屋啟示貼出三個月,目前才募集到第一個房客,但不無少補。

  斂下長睫想了下,她驀地跳下床,一把拉開窗簾,拉出一窗的艷陽。

  天氣這麼好,她怎麼可以這麼消沉?

  於若能深吸一口氣,大喊著。“不過就是個夢而已,怕什麼?”

  喊完之後,感覺全身舒暢,隨即轉進浴室裡,快速地梳洗一番,換了套輕松的家居服便溜到樓下。

  樓上的人正在勞動著,她這個貼心的人就替他們准備一些飲料吧。

  她想著,然而,才下樓便瞧見一個男人獨自坐在吧台邊。

  “伊凡?”她輕喊著。

  被喚作伊凡的男人微抬眼,頷首點頭,俊美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

  “你怎麼會在這裡?大姊呢?”於若能順手取來圍裙系上,隨即走進吧台裡,拿出早已研磨好的咖啡粉倒進咖啡器裡。

  “她在樓上忙,不准我上去。”他支手托腮,盡管喜怒不形於色,但淡漠的口吻在在顯示他的不悅。

  “啊啊,今天是季大哥搬家的日子,大姊大概在指揮他,順便告訴他一些細節吧。”她在他面前落坐。

  “是誰說孕婦可以這樣上下來回跑的?”語氣平淡,唯有微皺的眉間顯露他的不快。

  “沒辦法,大姊有怪癖,她要是不自己處理,她會很不舒服的,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她哭笑不得地道。“你別介意,季大哥只是大姊的死黨,大姊只把他當利用的工具,跟他之間絕對不可能有男女之情的。”

  伊凡意外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哼了聲,沒再理她,目光落在廚房直通二樓的那一扇門。

  他沒搭理,於若能也不以為意。

  也難怪他會擔心,畢竟他可是大姊肚裡孩子的爸爸,盡管兩人尚未有一紙結婚證書,但她可是已經把他當姊夫看待了,畢竟只有他才能夠稍稍收服大姊的壞脾氣,她是無論如何都要跟他站在同一陣線的。

  注視著他,發覺他的目光瞬也不瞬地鎖定通往樓上的方向,恍若眼中全然沒有她的存在,讓她不禁脫口問:“伊凡,失去記憶是怎樣的感覺?”

  伊凡微挑起好看的眉,淺色眸瞳微蘊不解。“你問這個干麼?”

  “好奇嘍。”她笑著。

  她這個姊夫大約在幾個月前,因遇搶而被大姊相救,可救回來之後才發現他喪失了記憶;在他喪失記憶的短短兩周之間,他和大姊陷入瘋狂的愛戀之中,嗯,瘋不瘋狂,她是不清楚啦,不過大姊的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是不爭的事實。

  而後,他快速地恢復了記憶,卻把和大姊的那段記憶給忘了,可是過了幾天,他又想起大姊了,所以只要他一有空,定是守在大姊的身邊。

  目前,正在努力地感動大姊中。

  “問我失去記憶的事,有趣嗎?”

  “不有趣,只是我有過類似的經驗。”她回頭先倒了兩杯咖啡,一杯擱到他面前。“所以,有點好奇。”

  “你?”伊凡淺呷了一口咖啡,意外她居然喝黑咖啡。

  “嗯,我不記得我六歲以前的事。”她淡淡的說。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閒著也是閒著,聊聊無罪吧。

  “很正常啊,我也不記得我六歲以前發生的事。”

  “不對,那種感覺不像不記得,而是一片空白。”於若能端著咖啡喝著。“其實,我原本也沒發覺的,但有時候和姊姊們閒聊兒時趣事,我才發現沒有一件事是我有印象的,那種感覺不像是忘了,比較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

  雖然,沒有六歲以前的記憶,對她的生活和家人之間的相處,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在意。

  “你很在意?”

  “也還好,畢竟那麼小的時候的事,不記得也就算了,只是,總覺得我的記憶是不完整的,感覺不太爽快。”

  “不苦嗎?”他突道。

  “什麼?”

  “咖啡不苦嗎?”伊凡看著她見底的杯子。

  “不知道耶。”她聳了聳肩。“我嘗不出味道。太苦了嗎?我下次會改進的。”

  “你的味覺有問題?”

  “大概吧。”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嘗不出味道了。“不過不影響我泡茶、泡咖啡的功力。”

  於若能拿起吧台裡頭的小冊子,裡頭密密麻麻的字,全都是她綜合多人的意見之後,才決定出的最完美沖泡技術。

  “可是,我記得你很能吃。”

  “是啊,就是因為吃不出味道才拚命地想要多吃幾種嘛。”她小時候看過的醫生也不少,但誰也沒告訴她,她為什麼會喪失味覺。其實,要是家人沒發覺,她會以為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沒有味道的。

  如果說,她把失去記憶和失去味覺兩件事兜在一起,會不會顯得她想像力太豐富?

  可是,這應該也是很合理的推測吧。

  “嗯哼。”伊凡頓了頓,道:“既然你不是很在意失憶的事,又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件事?”

  要是真的不在意的話,是不可能提起的。

  “本來不是很在意,但是最近愈來愈在意,尤其是這一兩年來。”於若能若有所思地道。“尤其是在我父母去世之後,尤其是在我遇到言敘亞之後。”

  而且每當她有滿腹疑問想問時,大伙兒都會選擇充耳不聞,更令她不得不懷疑,也許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只是她不小心給遺忘了。

  “言敘亞?”他挑眉,一臉不認同。“我對那家伙沒什麼好感。”

  “你放心吧,言敘亞跟大姊一點關系都沒有,實際上,大姊還滿討厭他的。”唷,醋勁不小呢。

  “是嗎?”伊凡哼道。

  “嗯,下次你仔細看。”不只是大姊,就連個性溫和的二姊也不太喜歡他。“言敘亞是我爺爺的機要秘書,一年多前,我父母去世之後,爺爺找上我們,言敘亞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我們和爺爺之間的傳令兵,就只是如此而已。”

  真怪,她反倒是一點也不討厭他,甚至覺得他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一種讓她很想親近的感覺。

  但吊詭的是,她居然還覺得有些許的悚懼,和一種無法解釋的恐怖。

  真的不能怪她多想,在遇見他之後,從小纏她至今的惡夢出現頻率,已經慢慢地由一年一次變成了一年兩次,甚至到了最近兩三個月便會夢見一次的恐怖境地了。

  這之間有什麼關連嗎?

  她一點頭緒都沒有,只是覺得夢境愈來愈鮮明了。

  “伊凡,當你恢復記憶又再次想起我姊的事之前,你會不會有種似夢非夢的感覺?感覺像是夢,但卻又很真實,可是又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也不管他睬不睬,於若能自顧自地喃喃自語著。“就像是記憶遺漏的一部份。”

  “你……”

  “若能!”

  伊凡的狐疑未問出口,便教身後的大嗓門給掩去,回頭一看,竟是滿頭大汗的季軍烈。

  “嗨,季大哥,要不要喝咖啡?”她笑問著。

  “要要要,我快要渴死了。”他快步走進吧台裡頭。

  “慢慢喝。”她貼心地加了冰塊、奶泡和砂糖。

  “哇,好香。”

  “好喝嗎?”

  “沒話講。”他大口飲盡。“可以續杯嗎?”

  “不可以。”於用和緩慢地從廚房通往二樓的那一扇門走下,伊凡隨即走向前去,將她扶到座位旁。“給錢。”

  “喂,不過是一杯咖啡而已,不用這麼計較吧。”季軍烈不滿的抗議。

  “有一就有二,對你這家伙不用太客氣。”

  “那他呢。”他指著伊凡。

  “他是我的男人,你拿什麼跟他比?”於用和冷哼著。

  “我是你的死黨耶,想當初你要我過來拍攝介紹這家店時,我二話不說就來了,想不到,你利用過後就想要把我給推到一邊?”他索性趴到於若能的背上。

  “屁!你給我捅了什麼樓子,需不需要我再重申一次?”要他介紹店,他倒是追逐起店裡的客人跟門面了,到最後,店面介紹變成了最不起眼的版面。“就是你追著展御之不放,害得我家二妹天天以淚洗面,這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咧!”

  “可是,她和展御之現在不是恩愛得要命,聽說婚期都已經定下來了,話說回來,你不覺得我這臨門一腳踢得正是時候?”那對佳偶的形成還得要感謝他呢。“應該是你要感謝我才對。”

  他這個記者,有時候真的是很有用的。

  “屁!”

  “用和,胎教。”伊凡在旁提醒著。

  “哼,趕快去搬啦,誰准你跑到吧台裡頭的?”於用和沒好氣地道。

  “休息一下啦,三樓耶。”季軍烈貼在於若能的背上,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壓在她身上。“我凌晨才睡,一大早就打包過來,很累耶。”

  “誰理你啊?”她無視他的哀兵政策。“誰准你趴在若能背上的?”

  “若能是我的女朋友,我為什麼不能趴在她背上?”他累死了,慰藉他一下,不為過吧。

  “嗄?”於若能不解地回頭睇他。

  “若能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朋友了?”於用和順手抄起吧台上的咖啡杯。

  “你上次自己說,要是我幫你介紹店面,你就答應若能跟我交往啊。”頎長的身形很窩囊地躲到於若能背後。

  “我是說過,但也要若能答應啊。”

  “她會答應的。”他可是信心滿滿。

  “若能,你怎麼說?”啐,當初隨口答應的事,想不到這小子到現在還記得。

  “我不知道耶,我現在才知道這件事。”唉,雖然早知道姊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身邊的人,但沒想到她也是被動用的一顆棋子,真是讓她……好感動,原來她也這麼有用。

  “要是不想,就別理他,他不敢怎樣的。”

  “用和,你會不會太卑鄙了一點?你當初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會極力湊合我們的。”季軍烈不怕死地跳出來。

  “有嗎?我不記得我說過。”於用和打了個哈欠。“聽說孕婦很健忘的,果然是這樣沒錯。”

  “你!”太卑鄙了,不過,沒關系!“好,若能可以不跟我交往,但我要伊凡的獨家專訪。”

  “不借。”她挺身而出,擋在未來老公面前。

  “你會不會太鴨霸了一點?”

  “你第一天認識我啊?”她冷笑著。

  “我被騙了。”他誇張地喊冤。

  “沒錯,你就是被我騙了,想抽手就趁現在,要是不想搬家了,再把東西搬回車上,我也不介意,只是訂金恕不退還。”她冷冷地笑著,感覺頭上已經長了惡魔角,背上也張開了兩片黑黑的羽翼,一副惡魔樣。

  “那我還是要若能!”季軍烈轉向,一把將於若能摟進懷裡。

  “把若能放開!”

  “不要!”

  “伊凡,去把他們兩個拉開。”於用和拉開嗓門吼著。

  伊凡和於用和就在吧台前,七手八腳地想要把於若能拉出,但她身後的季軍烈可是鐵了心地摟緊她,摟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但她還是忍不住放聲笑了。

  什麼交往不交往的,她想也沒想過,認為他們不過是逗著玩而已,她也就湊合一點陪著一塊瘋,只是那人是誰啊?

  今天店裡公休,外頭應該有放上牌子吧,怎麼那個人還杵在那裡不走?

  “姊。”她輕喊著。

  “干麼?”於用和沒好氣地吼著。

  “外頭有人。”

  “那又怎樣?今天公休。”她頭也不回,抓住季軍烈的手,硬是要把他扳開,然而她的男人卻沒在這當頭幫她一把,反倒是把她整個人拉住往後退,硬是把她往椅子上一按。“你不幫忙就算了,還找碴?”

  “外頭有人。”伊凡涼聲道。

  “我剛才聽若能說了,你可以不用當九官鳥!”學人說話不用學得這麼徹底。

  “有點眼熟。”

  “誰啊?”於用和回頭探去,眼角余光卻瞥見吧台裡的那抹纖瘦影子,競如箭翎般地飛射而出,快步地開了門。

  “言敘亞!”在開門之際,於若能便已經甜甜地喊出來者的名字。“今天公休耶,你應該要從後門進來吧,怎麼會從前門?”

  “用和在嗎?”言敘亞走過她的身邊。

  “在裡頭。”她乖乖閃到一旁,對他的冷淡有點習慣。不過,他背在肩上的旅行袋是要干麼用的?“你要出差嗎?”

  袋子不用這麼大吧?感覺上好像已經裝了他一季替換的衣服了。

  言敘亞沒回答,緩步走到於用和面前。

  “有事?”她臉色不善地問。

  “今天公休,但似乎還挺熱鬧的。”他勾唇淺笑,見伊凡反射地把於用和藏到身後,他立即認分地自退三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糾紛。

  他有要事在身,不想在這當頭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到底是來干麼的?”閒話家常嗎?沒那交情吧。“你帶著旅行袋干麼?”

  該死,她的第六感告訴她,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三樓還出租嗎?”

  “干麼?”

  “租房子嘍。”他理所當然地道。

  “嗄?!”

  “三樓應該還有空房吧。”他逕自往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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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為如此,往後請多多指教了。”

  言敘亞把行李往床邊一丟,簡單交代完畢之後,非常多禮地輕輕一鞠躬。

  “屁啊,你以為你隨便說說,我就會讓你在這裡住下嗎?”於用和微瞇起黑眸,審視著他表情裡的每個情緒。

  “你要出租房間,我要租個房間,我們應該是一拍即合吧。”他在床邊落坐。“畢竟對你而言,能多一份房租,應該也是好事一樁。”

  “錢缺是缺,但我不見得一定要出租。”她冷哼著,回頭瞧見站在一旁好一會兒的小妹。“若能,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到樓下去。”

  “不要,我要幫忙。”

  “有什麼好幫的?不就是行李一袋。”

  “看他還需要什麼東西啊。”

  “我說了要租他了嗎?”於用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她的胳臂該不會折斷了吧,要不然怎麼能夠外彎到這種程度?

  “不然哩?”於若能很意外地道:“大姊,言敘亞不是都已經說了,他的住所正在整修中,所以暫時先搬到這裡,頂多住一兩個月而已,房子整修完畢之後,他就會搬回去了,就當是幫他的忙,一點都不為過。”

  於用和閉上眼,低咒了幾聲。“人家說了,你就信啊。”

  “言敘亞,你會騙人嗎?”於若能轉身問他。

  言敘亞微挑起眉,很輕很輕地搖了搖頭。

  “看吧,他不會騙人的。”

  於用和無力地垂下肩,發覺她這個妹妹已經笨得無藥可救,她也要宣告放棄了。

  有人這樣子問的嗎?有哪個白癡會承認自己說謊的?“笨若能,我告訴你,我認識他很久了,跟他可熟得很,光是看他的眼,我就可以瞧見他的心坎裡,這家伙今天決定要搬進來,心裡絕對有鬼,事情絕對不可能那麼單純!”

  他若真要搬,多的是去處,為什麼非要來這裡?

  依他的身價,住不起飯店嗎?騙誰啊?

  於若能微皺起眉。“你認識他很久?”怪了,不就是在父母的喪禮上才見過他的嗎?難道說……

  話一出口,於用和就後悔了。該死,她忘了她這個迷糊妹妹,對大事迷糊,對小事可精明得像鬼,一丁點的破綻都會被她馬上揭穿的。

  正忖著要怎麼圓謊,便聽她自顧自地說:“大姊,你跟爸媽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開始跟爺爺聯絡了?”

  “嗄?對對對。”她只頓了一下子,立即點頭如搗蒜。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若能要是能夠這麼想的話,再正確不過了。

  “可是,爸媽不是私奔的嗎?不是跟爺爺一直沒聯絡?”於若能再問。

  該死!沒事打破沙鍋問到底做什麼?於用和惱火地瞪著小妹一臉呆樣。

  “用和,我要是能夠留下,對店裡是一大利多消息。”言敘亞突道。

  於用和睇向他。“怎麼說?”怎樣都好,只要能夠扯開話題,別讓若能再追問下去就好。

  “我想過了,店裡一直無法有效的提升營業額,絕對不是至可的手藝出問題,一方面是成本太高,而另一方面是因為店裡沒有主餐。”

  “主餐?”兩姊妹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從進房到現在都沒開口的伊凡卻頗為認同。

  “畢竟,糕點不能成為主餐,不是嗎?依我看,若是店裡能夠有正食做主餐,把糕點當附餐,我想效果應該會比較好。”他頓了頓,看向窗外。“否則就可惜了外頭這一大圈的商業大樓了。”

  地點奇佳,又不用租金,花茶遠近馳名,糕點師傅的手藝更是沒話說,這樣的店要是不能海削一頓,可真是有鬼了。

  “那又怎樣?”於用和沒好氣地瞪著他。“不過是提供給我一個想法罷了,這種念頭我又不是沒想過。”

  拜托,用嘴巴說得出來的話,她腦袋裡頭都想過,好嗎?

  “大姊,言敘亞會做菜啊。”於若能跳出來力挺。

  雖然她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是看起來很不錯,而且大姊那張刁嘴沒嫌棄過,那就代表肯定不差。

  “啊。”於用和輕呀了聲。“對了,他的廚藝不差,可問題是他要上班吧。”

  每回到爺爺家用餐時,聽說都是他下的廚,這家伙也真怪,天天忙到發狂,他哪來的時間學做菜?

  “我請了大約一個月的年假,多的是時間。”言敘亞撒起謊來不慌不忙。

  “你沒事請了那麼久的年假做什麼?公司很閒啊?”於用和啐了一口。

  有鬼,絕對有鬼,爺爺哪可能准他這麼久的假?除非爺爺不要他了。

  “那當然是因為我一口氣替公司簽了幾份合約,做成幾筆買賣,總裁放我一個月的年假,不過是履行他先前的承諾罷了。”他是見招拆招,她怎麼問,他就怎麼答,絕對天衣無縫得讓她找不了碴。

  “是嗎?”

  “嗯。”他大方地點著頭。“而且,我自我推薦,我可是有乙級證照的。”

  “……這想法不錯。”於用和撇了撇嘴,輕點了點頭。“問題是,你只在這裡待一個月,到時候,你拍拍屁股走人,我要到哪裡找廚師?”

  她不管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但要是對店裡有幫助的話,沒道理不去爭取。

  “還不簡單,叫若能學啊。”他看了她一眼。

  “她?!”於用和不敢置信的叫著。

  “我?!”於若能指著自己。“可是,我要顧吧台耶。”

  “到時候吧台再交給用和,要是生意太忙,你們可以再應征幾個人手。”他說得有條有理,恍若早已經想好一切。

  “你倒是想得很周到。”於用和哼道。

  “我可是來幫你們的。”言敘亞勾起一抹笑意。

  “是嗎?”她挑高眉頭,狐疑得很。

  “待會我擬幾份菜單,順便制作目錄,到時候再麻煩你們明天一早去采買,應該中午套餐就可以上市了。”

  “這麼快?”這分明是預謀好的嘛,根本就不是臨時起議的。

  “愈早愈好,不是嗎?那麼,我可以休息了嗎?”房間不小,但是擠了四個人,感覺可就有點擠了。

  “若能,去拿新的床單過來。”於用和彈了彈指。

  於若能應了聲,火速下樓,於用和趁隙問:“說,爺爺到底要你來做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言敘亞輕笑著。

  “那種話拿去騙若能吧。”她走近他,漂亮的瞳眸覆上一抹戾氣。“我說過了,我不希望你太靠近若能,你應該還記得吧?”

  “總裁要我盯著季軍烈。”他說。

  “嗄?”她一愣。

  “記者的天性是扒糞,總裁不希望他查出多年前的舊事。”他多的是理由,而且每個理由都正當得令她不得不信。

  “這種事不需要勞駕你吧,有我在就夠了。”她一臉不悅。

  “防不勝防,還是小心一點為妙。”他斂去笑意。“前車之鑒,你應該還記得吧。”

  於用和聞言,盡管不滿意,卻也反駁不了。是是是,是她引狼入室,差點破壞了至可和展御之之間的事,但是她不會笨得再重蹈覆轍。

  “況且,我可以幫幸福寶貝屋再制造一條活路,有何不可?”言敘亞輕笑著。“以前的幸福寶貝屋,原本就是這種模式的,不是嗎?”

  於用和瞪著他。是啊,以前的幸福寶貝屋之所以能夠有長達二十年的盛況,是因為有老爸掌廚負責主餐,老媽負責糕點和吧台,但老爸老媽去世之後,沒了主餐,幸福寶貝屋就像是褪了色一般。

  “這也是我唯一能夠做的事。”他的眼底寫滿了歉意。

  於用和見狀歎了口氣。“那件事錯的根本就是……”

  “什麼錯啊?”於若能此時拿著床單進來。

  於用和翻了翻白眼。“我的錯。”對,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滿不滿意?

  “大姊做錯了什麼?”她依舊不解。

  “犯了孕婦不可跑步的錯。”一直沒發言的伊凡涼聲道。

  “哦。”合理,可惜大姊是累犯,屢勸不聽。

  言敘亞笑睇著他們說:“如果冰箱有現成的食材,今天晚上,大家就可以先嘗嘗我的手藝,看我合格了沒有。”

  “耶!”於若能歡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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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道如何?”

  二樓餐桌上,總共坐了五個人,於家三姊妹,加上於用和未來的丈夫伊凡,和三樓新房客季軍烈和言敘亞。

  “不錯。”這已經是於用和最高級的贊美了。

  “可以。”伊凡輕點點頭。

  “好吃。”於至可由衷道。

  “太好吃了,大師!”季軍烈感動得想要抱住他的大腿。

  番茄蛤蜊義大利面、熏鮭魚奶油寬面、海味墨魚寬面、軟殼蟹蝦醬義大利面,言敘亞總共准備了十人份四樣面,原因無他,因為這六個人裡頭,還有一個超級大胃王。

  接受每個人的贊美之後,他把目光放在埋頭苦吃的於若能身上。

  “若能,你的義大利面味道如何?”季軍烈熱絡地往她身上靠去。

  於若能塞了滿嘴義大利面,偏了下頭,很努力地想了下,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

  “不知道。”她大口咽下面,隨即又卷進一大口。

  “不知道?”他看著她豪邁的吃相,揉了揉她的頭。“該不會好吃到讓你找不到形容詞了吧。”

  “不知道。”她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含糊道:“我吃不出味道。”

  “嗄?”

  於若能話一出口,於家兩姊妹沒太大反應,一道驚愕的光痕閃進言敘亞的眸中,稍縱即逝,反倒是季軍烈的反應大了些。

  “怎麼會這樣子?”

  “不知道,我從小就這樣了。”於若能大口吃面,壓根不覺得自己吃相不雅。

  “可是,這面的味道應該滿重的。”季軍烈拿起叉子卷了一口。“很清爽,但味道還挺重的。”

  “是嗎?”她聳了聳肩。

  對她而言,味道不是重點,只要看起來好吃的東西,她都會捧場的,況且這是言敘亞精心烹調的,她絕對無二話地把它吃完。

  話題告一段落,眾人默默地用完餐,於若能立即起身收盤子。

  “放著就好,我來洗。”言敘亞見狀,忙制止著。

  “不用,我洗就好。”於若能動作飛快地收起碗盤,走進廚房裡。

  “不用管她,她想洗就給她洗。”於用和揮了揮手。

  “我來幫忙。”季軍烈立即起身。

  “給我滾回三樓,時間到了。”

  “什麼時間到了?”

  “晚間八點過後,不准停留在二樓。”於用和由伊凡扶著坐到客廳的沙發。

  “什麼時候跑出這個規定的?”季軍烈狐疑的問。

  “現在。”

  “不會吧。”

  “你可以不服,但明天以前給我搬出去。”她轉開電視,搜尋著她喜歡看的節目,壓根不睬他的反應。

  “那他呢?”他指著剛成為第二號房客的言敘亞。

  “他可是大廚,得留下來善後,有意見嗎?”橫眼瞪去。

  “……沒有。”他哪敢說什麼?明知道不公平,還是得遵守呀。

  見季軍烈乖乖閃人,而於至可為了接電話回房,言敘亞才緩步走到客廳,斂眼思忖了下,話還沒說出口,於用和便直接給了他答案。

  “若能從那件事之後,就沒有味覺了。”她懶聲道,但聽得出來她刻意壓低聲調,以防隔牆有耳。

  “為什麼都沒有告訴我?”言敘亞眉頭微攏。

  “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直盯著電視。“那時候不就已經都說好了嗎?從此以後,你都不需要再過問她的事。”

  “可是……”他沒有料到還有這一項後遺症。

  “無所謂,反正她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於用和話落,緊盯著螢幕,完全沒打算再聊這個話題。

  “若能失憶跟失去味覺有關嗎?”一旁的伊凡突然發問。

  瞬間,兩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朝他瞪去。

  他輕勾笑意。“我猜對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她湊向前去,瀲灩的眸子像是要噴出火來,“難不成是至可告訴你的?她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件事?”

  至可不是個長舌的人,她不可能把這件塵封的往事告訴一個尚未成為她家人的人,可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她和言敘亞,就只剩下至可了。

  “不是她,是若能。”

  “若能?!”發覺自己的音量大了點,趕忙再壓低音量。“她為什麼會跟你提這件事?”

  “她沒跟我說什麼,只是問我失憶之後再恢復記憶是什麼樣的感覺。”伊凡來回梭巡著兩張同樣表情的臉。“而且她告訴我,她沒有味覺,我就把這兩件事給聯想在一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這件事絕對和言敘亞有關。

  “沒、沒什麼事。”於用和打哈哈著。

  “我是外人嗎?”

  “你不算是,但這件事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一件陳年往事,哪天有空,我再告訴你吧。”想了想,她回頭瞪著言敘亞。“我不知道你到這裡來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我警告你,別太靠近若能,要是讓她回想起什麼,我是絕對不可能原諒你的。”

  她可不想再看見若能每夜在惡夢中驚醒,不斷放聲大哭的情景了。

  能夠讓向來樂天的若能遺忘那段記憶,可見得那段記憶對她而言造成了多大的殺傷力。

  忘了就忘了,一輩子都別再想起來,免得造成二度傷害。

  “我知道。”言敘亞兀自沉吟了會兒,便打算回三樓,卻見於若能從廚房鑽了出來。

  “言敘亞,還有沒有什麼要洗的?”

  “我明天再處理。”他轉身上三樓。

  “今日事、今日畢,干麼拖到明天啊?”於若能一把拖住他,一身蠻力地把他扯到廚房去。“烤箱要怎麼洗?”

  “不怎麼髒,拿微濕的抹布擦。”他淡淡地答。

  “怎麼擦?”她順手拿來半濕的抹布。

  言敘亞睇她一眼,索性接過她手中的抹布。“你去休息吧。”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道。

  不要?不要是什麼意思?

  他略微無奈地睨她一眼,發覺她剔亮無塵的瞳眸幾乎是眨也不眨地瞅著自己。

  “廚房不是很大,不要站在這裡礙手礙腳。”他不客氣地下達逐客令,盡管這裡不是他的住所。

  “才不會。”她潛步游移,像只貓般。

  言敘亞輕瞇起細長的眸子。“我跟你很熟嗎?”

  “還可以吧,好歹也認識了一年多,我的肚子也蒙你照顧了幾餐。”要說他們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太說不過去了吧。

  “不用客氣,那是總裁的意思。”歎口氣,無奈她聽不懂他的諷刺。不理她,他開始動手擦拭著烤箱。

  “嗯,我想也是,但還是該謝謝你。”

  “不用。”話說完,沒再聽見她的聲音,以為她已經自知無趣地離開,豈料在他專心地擦拭完烤箱後,一轉頭——“你怎麼還在?”

  “我不能在這裡嗎?”於若能眨眨大眼,—臉不解。

  他深吸口氣。這丫頭非但聽不懂他的嘲諷,也聽不出他的冷漠,說她笨,但卻又一臉精明樣……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他斂眼,一臉淡漠,雙手環胸問著。

  “嗄?”

  “要不然,你老黏著我做什麼?”怎麼反應只是這樣子?她應該要大罵著他胡思亂想,然後狂笑幾聲離場的,不是嗎?

  於若能聞言,煞有其事地認真思考著。“你不說,我倒也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她喃喃自語著。

  對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當然啦,會刻意地纏著一個人纏這麼久,絕對不是討厭嘛,既然不是討厭,那就是喜歡嘍。

  “有可能!”她突然說。

  “什麼東西?”言敘亞渾身無力地瞪著她。

  這女人的腦袋到底是什麼構造?為什麼她可以把他晾在一旁逕自神游?他在激她啊,她為什麼聽不懂?!是於家父母的教育出問題了,還是十幾年前的凶殺案連帶地影響了她的腦袋發育?

  “我可能真的是喜歡你吧。”她煞有其事地道。

  “嗄?”

  不只是他,就連趕到廚房准備拉人的於用和和伊凡都錯愕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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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志曦,你說,我這麼說,有什麼不對?”於若能抱著話筒躺在客廳沙發裡怒吼著,像是要把一肚子的委屈傾洩出去似的。

  大姊像是見鬼似地把她一路拖回房裡,並立即要言敘亞速速回到三樓。

  可憐一對鴛鴦,就這樣被人打散了。

  哦不,不是鴛鴦,根本就連八字都還沒一撇,她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沒事那麼認真干麼?

  “你,三更半夜打電話給我,只是想告訴我這一件事?”電話那頭隱隱約約感覺有座活火山在醞釀著。

  “志曦,你是我的知己,你是我的姊妹,我除了告訴你,還能告訴誰?”嗚嗚,她好可憐,唯一的貼心好友離她好遠好遠。

  想當年,她們一起在松鼠班認識,至今也已經有二十年的交情了,天啊,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二十年?這二十年的友情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

  盡管她也曾經把志曦給忘了,但志曦還是天天來找她,雖說喚不醒她的記憶,卻成了真正的知心好友。

  “這是哪門子的屁事?你活膩啦?你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美容覺嗎?你不知道我現在正在當實習老師,被一群小鬼頭折騰得快要殺人了嗎?你真有種,居然敢打斷我的美容覺!”電話那頭傳來顏志曦連珠炮的怒吼。“你沒事對一個人這麼耿耿於懷干麼?很閒啊!我很忙的!”

  “志曦,我也很忙啊,我現在是犧牲我的睡眠時間跟你聊電話的。”她扁起嘴,很委屈地小聲抗議著。

  雖說大姊已經睡了,但難保聲量一大,不會把貪睡的孕婦吵醒。

  “你可以不用那麼犧牲!”

  “志曦,沒辦法啊,誰要他讓我覺得很熟悉?”她很哀怨地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志曦,你有沒有聽過言敘亞這個名字?”

  “沒有。”她想也沒想地回答。

  “真的沒有?”

  “你不覺得你直接去問你姊比較快?”雖說她跟她的孽緣已長達二十年,但可不代表她會知道她所有的人事物。

  “我姊她們都好神秘。”真的不是她的錯覺,大姊和二姊似乎都會以眼神交會,暗自討論著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讓她接近言敘亞,只要他在客廳,她就得回房,就連工作的時候,只要她在吧台,他絕對不出外場。

  這是什麼狀況啊?

  雖說由於他的加入,店裡的生意確實是火速好轉,而她也忙得沒時間接近他,但她總是感覺得到她和他之間像是被人設下了結界,不對,說結界還不夠貼切,感覺兩人像是磁鐵的同一極,她只要一走近他,他便會自動飄遠。

  同極相斥啊……是因為她說錯話嗎?不用那麼認真看待那句話吧?

  就算她是說真的,他的態度也不用那麼傷人啊!干麼老是要看著姊姊們的眼神做事咧?

  “反正也沒什麼事,你干麼老是胡思亂想?”顏志曦有一搭沒一搭地喃著,感覺像是要進入夢鄉。

  “我又沒胡思亂想,我是真的覺得姊姊她們有事瞞我,事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真的不是她的錯覺,“而且,我真的認為言敘亞很眼熟,有時看他,會有種很親切的感覺,但不知道為什麼,偶爾看見他的時候,會覺得有點害怕,我是不是哪裡有問題啊?”

  總覺得她一定在什麼時候看過他,但她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是失去的那一段記憶嗎?

  不對,要是她小時候見過他,那她記得的也該是小時候的他,不可能是現在的模樣啊。

  啊啊,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哩?

  “確實,你的腦袋有問題。”顏志曦毫不客氣地殺她一刀。“委屈完了,可以睡了吧?”

  “志曦,你到底記不記得我六歲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於若能仍然不放棄地追問。

  她從來不覺得失去的記憶有多珍貴,但是空白了一段,總是覺得生命不完整。

  “……你以為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夠記住什麼?”顏志曦啐了她一口。“你沒事又想到那時候的事做什麼啦?你很煩耶。”

  “言敘亞長得很像貓。”她的思緒天馬行空地飛著。

  “什麼跟什麼?”

  “他的眼細細長長,有時候卻又圓圓的,黑色的眸瞳像是無時無刻在捕捉著什麼,雖然他不喜歡我接近他,總是故意和我保持距離,但是我知道他的眼神一直在我身上打轉,像是在注意著我什麼……”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嗎?可是,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逐漸在成形了,只是她還沒有辦法掌握住一切。

  “喂?喂!於若能?!”顏志曦在電話那頭喊著。“豬頭,你居然給我睡著了,你看我回去之後怎麼報復!”

  可惡!把人家從睡夢中挖醒,她自顧自地講完想講的話,居然連一聲再見都沒說就自動入夢鄉,看她回去之後怎麼找她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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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眼,下意識地看著窗外不算太亮的天色,長臂自床頭櫃上撈起了鬧鍾,確定時間是早上五點,他隨即又閉上眼。

  時間還太早,他可以再睡一下,只是,實在是有點渴。

  猶豫了下,他翻坐起身,赤裸著上身走到外頭的客廳,才發覺開飲機裡並沒有開水,回頭瞪了另一個方向的房間。

  那家伙,把水喝完了也不知道要補給嗎?

  不悅地擰起濃眉,考慮了一下,他決定下樓,反正這個時間,她們應該都還沒起床才對。

  想了下,他隨即下樓,透著陽台淡淡的光線轉進廚房,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正想要拐上三樓時,卻瞥見客廳沙發上頭似乎有抹人影。

  狐疑地走向前去,意外瞧見熟睡的於若能。

  怎麼會在這裡睡著了?

  太沒防備了吧?要上三樓非得要經過二樓的客廳不可,她居然粗線條到在客廳裡睡著了?!

  言敘亞看她手裡還握著話筒,猜想她大概是跟人講電話講到一半就睡著了吧。

  想了下,把茶杯往茶幾一擱,他隨即轉進她的房裡,替她拿來涼被,輕輕地替她蓋上,再拿起話筒擱好。

  原本打算要上三樓,但身體卻動不了。

  忍不住,想要多看她一眼。

  她,沒什麼改變,盡管已經大學畢業了,依舊不脫稚氣,說起話來依舊直率得嚇死人。

  較時下女子微濃的眉揚飛著,她有著極深的雙眼皮,配上濃密的長睫,像是上了層自然的眼線,讓她的眼變得更加深邃而剔亮,看似慵懶的眼神,卻又是無比精銳,像是隨時能夠看穿他的心思。

  明明是帶著傻氣的人,為什麼偶現的眼光卻會令他如此地心驚?

  還有這一張厚薄適中的唇,偶爾說些逗趣的傻話,卻又偶爾說出震憾他心扉的話語。

  想著,他不由得笑了,笑意蔓延在近日不茍言笑的俊臉上,整個線條柔和了不少,但笑意在瞬間斂去,只因身旁的於若能像是睡得極不安穩,渾身不自覺地顫栗了起來,口中念著模糊的囈語。

  見狀,他忙俯近她,輕拍著她的肩頭。“若能?”

  “不要、不要……”她仿佛呼吸困難般地抽搐著,伸出雙臂在半空中掙扎揮舞著,粉顏瞬間布滿了細碎冷汗,清秀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糾結著。

  言敘亞擒住她無措的雙手,湊近她的耳朵,低喊著,“若能,若能,給我醒來!”

  瞬間,她哈了一口氣,恍若梗在胸口上吞不下的氣教她給吐了出來,痛苦的感覺在瞬間消失無蹤。

  “若能,知道我是誰嗎?”言敘亞精厲的眸子直瞅著她。

  無神的眼緩緩地對焦,瞪著眼前的男人,大眼圓瞠,眸底滿是凍入心間的恐懼,她驀地推開他,雙眼眨也不眨地瞪著他。

  為什麼要殺她的人會從她的夢裡闖進現實?

  他是弗來迪嗎?不對,弗來迪只會在夢中……難道她還在作夢?

  微怔,她瞬間往自己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

  痛!好痛!

  不是夢,那麼眼前的人是誰?!

  “你在干什麼?”他繃緊了臉部線條,注視著她臉部的表情。

  於若能怔愣地直瞪著他,猶豫了一下。“言敘亞?”

  “很榮幸認識你。”他冷哂著,卻打從心底暗松口氣。

  “是你哦,說話嘛,干麼不吭聲?”客廳又沒開燈,只有陽台窗簾透出淡淡的光線,她才剛睡醒,哪看得清楚他是誰?

  “作惡夢了?”言敘亞顧左右而言他。

  “嗯。”她點點頭,才發現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好累,為什麼才過了幾天,這個混蛋惡夢又來纏她了?

  糟,周期怎麼會變得這麼短?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她往後豈不是要變成每日一惡夢了?天啊,她哪受得了這種日子啊?

  或許她應該去找心理醫生才對,免得哪天被惡夢糾纏得發狂。

  “常常這樣嗎?”他抽了幾張面紙遞給她。

  “還好,只是這一陣子不知道怎麼搞的,老是作惡夢。”面紙一擱上臉,於若能才發覺一臉冰涼的冷汗把面紙給吞噬了。

  “什麼樣的惡夢?”他狀似漫不經心地隨口問著。

  “不知道,很難形容,反正只要我一出現在一間房子裡頭,我就知道這是個惡夢。”無奈的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夢境走向。“每回只要夢到那間沒有燈光的房子,就會出現一個人要殺我,不管我怎麼逃,就是逃不了,很恐怖。”

  即使是現在,她的手腳依舊冰冷微顫,就連心跳都無法安穩。

  “……只是個夢而已。”他的手掌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我知道啊,所以醒來就算了。”她知道會醒來,所以基本上,醒來之後,她就不怕了。

  “真的不怕了?”

  於若能聞言,沖著他一笑。“不怕,有你在嘛。”她笑得艷光四射,略顯蒼白的粉顏亮了起來,恍若乍現的恐懼全只是黎明前的幻覺。

  言敘亞無語,只是搖頭低笑了一聲。

  “怎麼了?”她鑽進他的懷裡,抬眼瞧著他的反應。“為什麼用這種眼光看我?”

  “我用什麼眼光看你了?”他聲音粗嘎地問。

  “很心疼的眼光。”她認真道。

  她一直都知道的,他不喜歡她接近,但是有時候,總能夠感覺到他在遠處偷偷地瞧她,用那種很心疼、很不捨的目光,要她不發現都難。

  “你看錯了。”他輕輕推開她,站起身,拿著茶杯准備回三樓。“以後別在客廳睡著,要記得樓上有房客。”

  “那有什麼關系?”於若能不解地問。

  他回頭冷睨一眼。“想被侵犯嗎?”

  “你嗎?”無塵的眸子發亮。

  聞言,言敘亞搖搖頭,一路苦笑上樓,留下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如果是你,我可以接受的唷。”她喃喃自語著,准備要起身回房,卻發覺身上有被子。

  欸,誰幫她蓋的?

  大姊?不對,要是大姊的話,她鐵定會把她踢進房裡,要是二姊的話……二姊不會在半夜醒來的,那麼,是他嘍?

  下意識地睇向通往三樓的樓梯,看著看著,笑了,傻傻的,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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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寶貝屋

  忙,好忙,忙死人了!

  調配出最後一壺冷飲,由於用和送到客人面前之後,於若能宣告無力地趴在吧台底下。

  今天是怎麼了?從哪裡跑出這麼多人?

  忙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不過,她可以趁這個時候偷閒一下吧。

  已經快三點了,這一批人潮也差不多快要過了吧。

  抬眼睇著外場幾乎客滿的榮景,她不由佩服起言敘亞,他真的是太強了,居然能夠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裡,用廚藝收買了這麼多人的心。

  效果比以往找人當門面啦,還是設置網路外送都還要來得有用。

  想必,他的廚藝肯定不錯,遺憾的是,她吃不出味道,不過,看起來就覺得應該滿好吃的才對。

  但他人哩?

  他的工作應該已經告一段落了吧,為什麼他不到外場吹吹冷氣呢?

  廚房很熱的。

  下意識地盯向和廚房相隔的那扇門,心思不由得又飛向凌晨五點多的那一幕。

  顯而易見的,他很擔心她,也很關心她,既然如此,平常的相處中,他又為什麼老是要和她劃下界限?

  感覺上不只是大姊和二姊的關系,而是他決定要這麼做的。

  為什麼?

  太矛盾了吧?如果要對她冷淡,就不要老是偷偷看她嘛,既然擔心她,就大方一點說嘛,干麼這麼迂回?

  是因為她隨意的告白嚇到他了嗎?

  不過是說說而已,干麼認真啊?

  唉!言敘亞喜不喜歡她,她是不知道,但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她喜歡上他的機率可是會大大提升的,就好比現在,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他。

  正想著,瞥見大姊閃進廚房裡,門開的瞬間……噢,怎麼沒看到他?

  該不會是跑到後院賞花去了吧?

  拜托,都什麼時候了?花期早就過了。

  不悅地想著,卻突地聽見大門上頭懸掛的清脆風鈴聲,於若能抬眼望去,歡迎光臨含在嘴中尚未說出,便發覺上門的不是客人。

  但就算上門的不是客人,大姊現在又不在外場,那麼她這個小當家勢必上陣。

  “你好,請問你……”

  “老板,你好,我們這個是愛心筆,是為了籌募偏遠山區沒有營養午餐的學童的餐費,請你發揮你的愛心。”上門的人,身穿黃底紅邊的背心,手裡捧著一盒愛心捐款箱,而外頭擺了幾支不怎麼起眼的筆。

  看起來,就覺得不像是愛心募款。

  “一支筆多少?”她輕問著。

  “一支五百元。”

  “五百啊?”她輕吟著。

  “老板,愛心捐款,一點都不貴的。”見笨魚上鉤,來者鼓起舌根決定與之廝殺一場。“你所捐的每一分錢都能夠讓偏遠地區的學童有營養午餐可以吃,是功德一件呢,你會好心有好報的。”

  “也對。”如果真的幫得了人,五百元確實是不貴。“你等我一下。”

  她回頭趁著於用和沒守著櫃台,逕自從收銀機裡頭抓了幾張大鈔,全數丟進愛心捐款箱裡。

  透明的箱子裡突然多了幾張顯眼的千元鈔,不只店裡的客人眼睛發亮,就連上門拐騙的人都眼泛淚光。

  “給我六支筆就好。”算了算,總共有六個人,所以啦,一人一支剛剛好。

  “謝謝、謝謝。”大魚上鉤,收回網子,捕魚者立即撤退。

  於若能才拿著筆往回走,便瞧見兩個姊姊和言敘亞站在廚房那扇門邊,她正想過去現寶,卻見他一臉不悅地對她招了招手。

  “你看!”她拿著手上六支看似粗糙的鋼珠筆。

  “這是什麼東西?”言敘亞把她拉進廚房裡。

  “愛心捐款筆啊。”她才剛做了善事,心情超好,不過,善事不是只有她做,是人人有份哦。“這是你的。”

  他接過手,把玩著筆。“這一支多少?”

  “五百。”

  “五百?!”發出怒吼的人不是言敘亞,而是身後的大姊、二姊。

  “不貴啊,我們是在做善事耶。”為什麼做了善事還要被吼?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我給了她五千元,才拿了六支筆耶。”

  “你白癡啊!”於用和張牙舞爪地沖向前去。

  言敘亞的手一舉,示意她暫停發言。“用和,外頭沒人,你先到外頭一下。”

  等她離開,他隨即又把於若能拉到一旁。

  “這支筆會唱歌嗎?”

  “呃,應該不會吧。”她對文具不是很有興趣,但現在應該還沒有會唱歌的筆吧。“不過,也許附上功能,再加上MP3,就會唱歌啦。”現在的科技進步如此神速,或說哪天會唱歌了也說不定。

  “再附上軟體,它就會跳舞了呢。”他冷哂著。

  “款,有可能。”這個主意不錯。

  有腦袋,不愧是爺爺最倚重的機要秘書。

  “你白癡啊!”言敘亞突地低吼一聲。“不到五十元的一支筆,你居然以十倍的價錢買下,還說你在做善事?!”

  “我……”

  “你告訴我,這一支筆是憑什麼可以賣到五百元?”

  “是愛心啊。”她理直氣壯地說著,但是閃爍的目光顯得她很孬。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你是不知道有些愛心捐款是會騙人的嗎?”淡漠的眸子怒得有些翻紅。“不是不准你做善事,而是既然要做,我們就要做得正確一點,不要錢拿出去,卻沒讓真正需要的人使用到,知不知道?”

  “不用這麼生氣吧。”她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才在高興他今天不閃著她,原來只是想要訓她一頓而已。

  “我不是在氣捐款的事,是氣你沒有防人之心。”要是今天上門的人不是愛心捐款的人,而是他所擔憂的那個人,那她豈不是……天,他沒勇氣再往下去想。

  “可是上門就是客人,我干麼要防?”

  她一回話,他才驀然發覺自己說得過頭了,就連後頭的於至可都感覺出他的不對勁。

  “你沒看新聞嗎?你不知道近來精神異常的人很多嗎?甚至問個路也會潑人鹽酸,這種新聞你沒聽過?”言敘亞閉上眼,緩和自己有些脫軌的心律。

  “可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也許是他們有仇吧。”雖說她是有點脫線,但她想,自己應該沒有得罪過會什麼人吧。

  “也有人隨機行動的。”該精明的時候可以麻煩她精明一點嗎?

  “但如果要這麼想的話,那就什麼事都不用做了。”於若能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店也別開了,人也別出門了,就把自己關在房裡最安全了。”

  “這個方法,聽起來不錯。”他訕笑著。

  要是真能這麼做的話,他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膽了。

  “拜托,不要當真,好嗎?”要她把自己關在家裡,她遲早會發瘋。“像你這種觀念,要是有一天讓你當了人家的父母,你的孩子會很可憐;接觸社會本來就有風險,但是除了風險,還是有利可圖的,所謂的利不見得是錢,而是可能結交了好友,有了新的人際關系,有新的人生觀,新的人生方向,你干麼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啊?這樣日子還要不要過?”

  真看不出來他是有類強迫症的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代表著他對她保護過度,嗯,為什麼他會這麼對她?

  喜歡她?似乎不太像,但他們非親非故,他又何必為了她這麼做?

  言敘亞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她兩光的腦袋居然也能有一番見解。

  “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他隨即朝後門走去。

  反正,他從沒想過她會無條件配合他,他所能做的,就是努力盯緊她一點就對了。

  於若能睇他一眼,抿了抿唇,反省了下,軟聲道:“好嘛,我以後會多點防人之心,你就別生氣了嘛。”要是有人問路,她就閃,要是有人借車錢,她也閃,要是有人要愛心捐款,她二話不說回頭狂跑,總可以了吧。

  言敘亞回頭,緊繃的線條扯出淡淡的笑。“最好能做到。”

  她見狀,心頭微微震動了下,一種莫名的酸麻流竄全身。

  啊啊,莫非這就是……

  “言敘亞,外頭有人找你。”於用和推門而入,大拇指指著外頭。

  他聞言,眉頭微攏,像是早已猜中來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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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17:41
第四章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四點,原本滿座的人潮也散掉了大半,一方面是因為早已飽餐一頓,而另一方面是因為店裡出現了個嚴重影響食欲的不速之客。

  “天啊,真沒想到於爺爺說的都是真的。”女子一下子抬眼瞪他,一下子又捶胸頓足,恍若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原本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言敘亞,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放著機要秘書的工作不做,跑來這裡當大廚?要是我的朋友發現你在這裡打工,你知道我會有多丟臉嗎?”

  “就說了,只是暫時性而已。”他淡漠地回答,好似不把女子撒潑的怒火看在眼裡。

  “暫時也不可以啊,我很丟臉耶!”梁安萱氣得跺腳。

  “安萱,只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他不著痕跡地輕歎口氣,試著得到她的諒解。

  “不要,你馬上給我回廣全集團。”她執拗道,傲氣逼人的臉直瞅著他。

  “我已經請了一個月的年假了。”

  “無所謂,那你就跟我一道出國旅游,絕對不准待在這種地方。”梁安萱漂亮的臉蛋透著絕不妥協的逼迫。“我告訴你,依你一個機要秘書能夠攀上我就該偷笑了,要是你不懂得珍惜,我可是不會陪你耗下去。”

  言敘亞正思忖著要怎麼安撫她,卻突地聽到——

  “喂,什麼叫做這種地方?”挾帶怒火的聲音自身旁進現,他有些意外於若能競闖入了兩人之間。

  “你是誰啊?”梁安萱上下打量著她。

  “你管我是誰?!”於若能毫不客氣地吼著。“能不能麻煩你先跟我解釋,何謂這種地方?”

  “你到底是誰啊?”

  “我才要問你到底是誰?跟人講話的態度這麼差,你爸媽沒教你別在公共場合說話這麼囂張嗎?”於若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什麼叫做丟臉,什麼叫做這種地方?你要是瞧不起,你可以走啊,腳在你身上,誰能攔你?!”

  真是氣死她了!說那是哪門子的鬼話?

  態度囂張、口吻高傲,她是怎樣?王親貴族嗎?她也不過是個人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話非得這麼不客氣嗎?把所有人都貶得低低的,好突顯自己的身價嗎?

  “你是什麼態度啊?”梁安萱瞧見了她身上的圍裙。“不過是個服務生而已,竟敢這樣對我說話?這家店的老板在哪裡?”

  “安萱。”言敘亞略微不耐地想要阻止她。

  “我就是老板。”於若能雙手環胸地瞪著她。

  說她是老板,有點太過,但是她也有三分之一的經營權,當然也是老板啊。

  不過說也奇怪,大姊怎麼吞得下這口氣?要是以往的話,她老早就沖出來,直接把這個囂張女人丟到街上了。

  唉,八成是懷孕的關系,才讓大姊的行為舉止出了差錯。

  “這是什麼店啊?!”梁安置站起身來怒瞪她。“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那當然是看什麼人嘍,是客人才有待客之道。”對於這種沒禮貌的人,她不需要客氣。

  “你!”梁安萱轉頭,往言敘亞的胸口捶了兩下。“你是瞎了嗎?沒看見我被人欺負?”

  “安萱,好了,你先回去。”他輕拍著她的肩,以最柔的語氣哄她。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護著她?你說,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系?”她的動作引來店裡客人的側目,她卻壓根不在意。

  “安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別說了。”言敘亞牽著她往外走。

  “你給我說清楚!”她甩開他,盤好的發掉落了幾縷,顯得有些狼狽。

  “安萱!”他突地低吼一聲,向來慵懶的眸子閃過—絲惱意。

  瞬間,外場寂靜了下來,就連交頭接耳的客人們也停止了竊竊私語。

  “你凶我?”梁安萱一臉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給我記住!”

  撂下狠話,她轉頭就走。

  言敘亞見狀立刻追到外頭,於若能緊追在後,出了店門,才發覺外頭早已下起滂沱大雨,而他跟在那女人的身後,盡管全身瞬間被雨水吞噬,盡管那女人逕自上了車,他仍輕拍著車門,像是要對她解釋什麼。

  不一會,女人開了車門,他毫不猶豫地坐上車,而她站在騎樓底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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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他回店裡時,已經是晚上九點,接近打佯時間了。

  他和於用和說了幾句話,隨即進入廚房,看似准備要上三樓;於若能見狀,逮住時機,跟著他的身後走。

  言敘亞一回到房間,才剛要拉開衣眼,卻突地發覺背後有人。

  “若能?”

  “你去哪了?”她扁著嘴問。

  “那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影響了公事,你不認為你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嗎?”看在她也是老板的份上,尊重她一點,可不可以?

  “我已經跟用和說過了。”

  “也應該跟我說一下吧。”

  “要不要我干脆寫一份悔過書?”他雙手環胸倚在衣櫥上。

  “你可以直接用講的。”她沒有耐心等他把悔過書打完。

  “我要換衣服了,可以請你出去嗎?”

  “你的衣服還是半濕的,那個女人沒讓你換衣服嗎?”於若能哼道,語氣卻是酸溜溜的。

  “你會不會過問太多了?”言敘亞斂眼瞅著她,淡漠的臉龐毫不客氣地在兩人之間劃下界限。

  “會嗎?”既然他這麼認為,那麼她就多問一點,“那個女人是誰?”

  “……我的未婚妻。”他頓了頓才道。

  “嗄?”轟……腦袋劇烈耳鳴著,讓她無法思考。

  “我的未婚妻,你滿意了嗎?”言敘亞推著她僵硬的身軀往外走,當著她的臉把門關上。

  於若能呆若木雞地瞪著門板。

  未婚妻?未婚妻!

  那個傲氣逼人且潑辣跋扈的女人,居然會是他的未婚妻?!

  一股火氣沒來由地沖上腦門,教她一把推開門,正要質問他的瞬間,卻瞥見了他背上一道自右肩劃到左腰的腥紅傷痕。

  傷痕並不丑陋,但是卻攫住了她的視線,讓她轉不開眼,眼前的畫面卻從一道傷痕往後延伸,有一種時空逆轉的扭曲和重疊感,乍現在她眼前的畫面,有個男人從黑暗之中竄出,她看不清楚面貌,但覺得似曾相識。

  突地,意識被緊緊地攫住往後拉扯,進入了某個她熟悉又陌生的殘破記憶片段裡頭,她掉進了時空的洞窟裡。

  “誰准你進來的?!”言敘亞微惱地吼道,回頭准備要趕她出房,卻發覺她雙眼無神地瞪著前方。“若能?若能!”

  在碰到她的瞬間,她雙眼緊閉,渾身一軟,倒進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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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片漆黑。

  糟,又是惡夢。

  於若能心裡大喊不妙,想要逃,卻不知道該往哪裡逃。

  可惡、可惡,只要出現這個場景,她就知道惡夢再次找上她,可問題是,不夢到底,她是鐵定醒不了。

  煩死了,到底是想要告訴她什麼?!

  怕,她好怕,可是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也會抓狂的。

  想了下,她回頭瞪著每回總會出現鬼魅的角落,等著那個看不到臉的男人,不一會,人影果然乍現。

  這夢境的模式,還真是十幾年不變耶,感覺上就像是電影畫面般不斷地重播,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經長大了,雖說心裡還是覺得怕,但不爽的感覺在此時此刻凌駕在恐懼之上。

  她眼眨也不眨地瞪著那抹逐漸逼近的影子,這一次,她不逃了,她要看清楚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她等著,等著他自黑暗走到她的面前,驀地,外頭青白色的光線寸寸吞噬他臉上的黑暗,她定睛一瞧,不由得一愣——言敘亞?!

  這是怎麼回事?困擾她十幾年的夢魘怎麼會是言敘亞?

  但,不對,言敘亞的眼神不會流露這麼駭人的殺氣,他不會拿著刀面對她,他不會……啊!銀亮的光痕自他手上的刀鋒劃出,恍若落在她身上,嚇得她不由自主地尖叫出聲。

  不痛、不痛,因為是夢,所以一點都不痛,但都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麼她的夢還不醒?

  難道她真的要被夢境給吃了嗎?

  她駭懼地瞪著酷似言敘亞的男人,打從心底地害怕,那種悚懼讓她四肢發軟,渾身顫栗不止。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不會是真的要殺了她吧?在夢中殺她有什麼樂趣?他又不是佛萊迪,干麼這樣騷擾她?

  他為什麼會這麼像言敘亞啦!難怪她有時看見言敘亞都會覺得有點怕怕的!

  只是,在她想事情的時候,他可不可以暫停一下,不要一直靠過來啦,她都已經跌坐在地上了,他還想怎樣啦?不過是夢魘而已,不要太囂張了。

  想是這樣想,但是她沒勇氣吼出口,只能看著他愈逼愈近、愈逼愈近,刀子再次伸高,劃下——

  啊!啊!啊!為什麼還不醒?通常這個時候應該就要嚇醒了吧,別再考驗她心髒的強度了,她會發瘋的啦!

  “若能,快逃!”

  咦?她不解地回頭,看見居然有個小孩趴在她的身上,結實地替她挨了一刀,還直推著她趕快走。

  這小孩是誰啊,好眼熟,她到底是在哪裡見過的?

  是她的同學嗎?還是……等等,他的背上有血,有好多好多的血不斷湧出,救命啊,快救人啊!

  “快走!”男孩低吼著,推她一把。

  瞬間,眼前的畫面登時消失,她再次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直到她張眼——眼前有數張極為擔憂的臉。

  “發生什麼事了?”於若能眨了眨眼,疑惑地問。

  呃,怎麼大家都擠到她的房間?看看時間,哇,都已經凌晨了。

  怪了,她什麼時候睡著的?

  真是的,為什麼一睡著,她又作惡夢了?周期真的是愈來愈短了,詭異的是,她像是夢到續集,總算看清楚了老是纏著她不放的鬼魅面孔。

  哇咧,怎麼會那麼像言敘亞?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可不對啊,她的夢境裡還有個她很眼熟的男孩哩,他是怎麼闖進她的夢裡的?

  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一段記憶還來得貼切一點。

  “你……還好嗎?”於用和小心翼翼地探問。

  於若能蹙緊眉頭。“我沒事啊,大姊,你怎麼啦?”干麼突然間圍在她身旁,這感覺好像她快要不久於人世,而她們趕著見她最後一面。

  不過,大姊二姊都在,就連言敘亞也在,感覺上她好像是個受寵的柔弱公主,這感覺還挺不賴的。

  “你還敢問?!”於用和深吸一口氣,猛地在她耳邊吼著。“你根本就不是林黛玉,別學人家搞柔弱,裝什麼暈啊?!你明明就是陽光美少女,你就給我陽光一點,不要動不動就給我昏倒!”

  於若能搗著耳朵,痛苦地低吟,“大姊,你可以不用那麼大聲,我雖然沒有味覺,但是我的聽覺一直都很好。”不要這麼大聲啦,耳朵很痛耶。

  “不要我太大聲,你就給我清醒一點!”於用和氣急敗壞地吼著。

  “我一直都很清醒啊!”她頂多是有點迷糊而已。

  “哦,是嗎?告訴我,你為什麼昏倒了?”於用和又吸了口氣。

  “我昏倒?”她皺緊眉頭,想了又想。“我不知道耶。”

  她為什麼會昏倒?她可是出了名的健康寶寶耶。

  “那你記不記得,你先前有到言敘亞的房間?”於至可溫聲問著。

  “我?”於若能一愣,擠眉弄眼地努力回想著,突地——“啊,我想起來了!言敘亞說那個態度很差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

  好爛,眼光爛到不行!

  氣死她了,她敢說,自己絕對比那女人好上千百倍!

  “你跟人家激動什麼?人家的未婚妻,人家都不計較了,你激動個屁!”見她能夠回想起昏倒前發生的事,於用和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氣。“你該不會是聽他說,他有未婚妻,你才氣得昏倒的?”

  “……不是。”思緒緩慢流轉著,讓她想起,她瞧見了言敘亞背後的傷痕。

  不知道為什麼,那道傷痕讓她很在意,甚至會讓她的思緒不受控制地想著,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傷?是什麼東西造成的?又是在什麼情況下造成的?她很想知道,但眼前實在不是問的時機。

  “是嗎?那麼……就算我現在告訴你,他下個月就要結婚了,你也不會很在意了?”於用和壞心眼地道。

  斂下的眼突地瞠圓,緊瞅著在姊姊們身後始終不發一語的他。

  他要結婚了?

  跟那種女人?

  靠,女人都死光啦?!

  “你的眼光會不會太差了一點?!”她拿起身後的枕頭往言敘亞身上丟去。“我討厭你,出去!”

  “若能?”於至可不解地望著她。

  於若能含怨挾怒地瞪了他一眼,隨即拉緊被子把自己卷起來。“我要睡了,你們都出去吧。”

  “你不是剛睡醒?”

  “我還很想睡,不行嗎?”

  於至可看她一眼。“我們都出去吧,別打擾她了。”

  言敘亞走出房門之前,意味深長地瞅了她一眼,隨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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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干麼?”

  於若能無神大眼緩慢地向右移動,停在大姊清麗的面容上,稍嫌呆滯而遲緩地道:“吃飯啊。”

  看不出來嗎?

  “你確定?”於用和瞪著她的盤子。

  “嗯。”不然呢?

  於用和突地瞇眼打量她。“怎麼才吃了一點點?”要是她沒記錯,這才是第一盤而已耶。

  依照小妹的用餐習慣,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連嗑了三盤才對,哪可能才一盤就卡住?

  於若能依舊遲緩地轉移目光,停留在她的羅勒鮭魚炒飯上頭。“我吃不下。”

  “你吃不下?!”於用和驚訝極了。

  “嗯。”她無力地點點頭,索性把湯匙擱到一旁。

  於用和連退數步,注視著這個天才大胃王,難以置信她竟然告訴她——她吃不下?!急忙睇著窗外,看著外頭風雨交加的街景。

  果然出現了異象。

  她在搞什麼鬼?

  雖說若能沒有味覺,可是一直以來無礙她吃東西的欲望,她貪吃愛吃,壓根不挑食,只要能吃的都豪氣地往嘴裡塞,有時狂掃個八盤十盤炒飯都是常事,但如今她卻眼神呆滯,恍若失魂落魄般地告訴她,她吃不下。

  她唯一能夠聯想到的,就是她……失戀了!

  因為她得知言敘亞下個月要結婚了,所以才變得倀然若失、渾渾噩噩。

  “干麼這樣盯著我?”感覺到她的目光,於若能懶懶地抬眼。“是人都會有不想吃的時候吧。”

  干麼那麼大驚小怪的?呿。

  “快點吃,你以為今天客人比較少,你就可以偷閒嗎?”於用和瞇眼瞪她,看著她再次拿起湯匙,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才轉進廚房裡。

  “有客人點單嗎?”坐在廚房一隅的言敘亞懶懶抬眼。

  “這種天氣,會有客人嗎?”她指著後門上頭的玻璃窗。

  “那麼是有事找至可嘍。”他很識相地起身,打算先到二樓避一下。

  “我找的是你。”

  於用和一開口,就連在一旁處理香草莢的於至可都抬眼了。

  “有事?”

  “廢話。”不都說了嗎?“喂,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非要住進三樓?”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盯著季軍烈啊。”他挑起眉笑道。

  “那種話,拿去騙三歲小孩吧。”於用和拉了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季軍烈是記者,能待在家裡的時間不可能太長,況且,爺爺要是真的對季軍烈很感冒,他會直接對他的上級施壓,根本就不需要你在這裡坐鎮。”

  “一方面是因為我要結婚了,所以我現在放的是婚假,而且我的房子真的在整修,所以……”

  “夠了,言敘亞,我要聽的是真話,少拿那一套來唬弄我。”她目光不善地瞪著他。“爺爺不可能無故放你一個月的年假,你結不結婚都不是重點,況且爺爺怎麼可能讓你住進這裡?他很清楚,只要你待在這裡,若能的記憶就有恢復的可能,要不是有什麼重大的事件,爺爺不會答應你住進這裡的,要是我沒猜錯,肯定是跟若能的人身安全有關,對不?”

  言敘亞睇著她,凝在唇角的笑意僵了下,苦笑,“你的觸角依舊靈敏。”

  “廢話,我只是懷孕了,又不是殘障了,這麼一點事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她哼了聲。“原本我也不打算逼問你,但是若能的狀況出了問題,所以,我勢必得要追問個水落石出,說吧。”

  他斂下長睫,思忖了下,吐口氣道:“我爸在幾個月前離開療養院了。”

  聞言,於家兩姊妹莫不震驚。

  “瘋啦,是誰讓你那瘋子老爸出院的?!”於用和咬緊了牙,氣得緊握住拳頭。

  “姊。”

  “那個人是瘋子,不是嗎?”她瞪紅了眼,“一個意識清楚的人,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六歲的孩子痛下殺手?!”

  那簡直是一場惡夢,以為早就夢醒的惡夢,想不到竟然還有續集。

  氣氛整個凝滯了起來,他無奈地道:“我也問過院方,院方的意思是說,他的意識已經很清楚,各方面都很正常,所以他們才會批准他出院。”

  “哼,當初送他進療養院,根本就是一大錯事,應該直接把他送進監牢裡,判他十個死刑!”想到當年的事,於用和還是止不住地光火。“我問你,你爸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不禁拉高了分貝。“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你會不知道他在哪裡?”

  “我要是知道他在哪裡,我就不用千方百計地住進這裡了。”言敘亞不耐地吼著。

  “冷靜一點,否則若能會聽見的。”於至可在旁緩和著兩人的情緒。

  於用和聞言,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呢?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會讓爺爺要你住進這裡?”

  “三個星期前,公司收到了一封威脅信,上頭寫著,他要對若能報復。”他簡短道。

  遲早都要說,現在說,也許正是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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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18:09
第五章
  
  “那個瘋子!”於用和咬牙怒道。“都已經過了十幾年,他還想怎樣?也不想想打一開始就是他自己腦袋有病,搞得自己家破人亡,最後竟然還把所有的罪怪在我爸和若能身上,如今,他沒想透這件事,居然還打算報復?好,來啊,這一次,絕對要他徹底消失!”

  惡夢,非得連根拔起不可,否則大伙都沒好日子過了!

  當年,老爸帶著六歲的若能外出采買,而眼尖的若能瞧見年幼的言敘亞蹲在鐵軌上,告知了老爸,老爸下車救人,才發覺不是單純的小孩子在鐵軌上游玩,而是他的母親要帶著他共赴黃泉。

  惡夢就從老爸救了他們之後開始延伸。言敘亞的父親生性多疑,在那個精神官能症還未浮上檯面的年代裡,他已經罹患了躁郁症,而他認為妻子對自己不忠,所以三番兩次對她拳打腳踢,以致他的妻子帶著兒子尋死;她老爸救了他們之後,言敘亞和他的母親便成了店裡的常客,因此更加引起言敘亞他父親嚴重的猜疑。

  最後,他找上門來,瘋狂地砸店,甚至對老爸動粗,言敘亞的母親因為受不了這種日子,終於還是選擇了自盡。

  原以為言敘亞的父親會因為失去愛妻而恢復平靜,豈料他變本加厲,把拳頭伸到言敘亞身上,最後,綁架了和言敘亞最要好的若能。

  那時,若不是言敘亞挺身而出,若能也許早巳經死在那個瘋子的刀下了,基於這一點,她感謝言敘亞,但是她也同樣恨著他,因為就是他,才會掀起這一連串的惡夢。

  最可怕的是,他和他的父親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做出來的,一看到他,她便會忍不住回想起那個瘋子。

  “所以,總裁才會要我守在這裡。”他歎了口氣。“如果當初總裁提出要你們搬回於家的要求,你們願意配合的話,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事。”

  她瞇緊大眼。“原來如此,就說了,爺爺怎麼會玩這麼迂回的游戲,原來是事出有因,但就算是這樣,也不需要勞駕他,我們的事,我們會自己處理,你可以回去了,不要再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

  “不行,我不能丟下若能不管。”

  “你待在這裡,又能有什麼用呢?你昨天追著未婚妻往外跑,要是你爸在那時闖進來,你保護得了嗎?”於用和冷嗤了聲。

  “從今天開始,我會二十四小時守著她。”一切皆以她為重,要是那門親事因而告吹了,頂多再找一門,說穿了,他的婚姻不過是總裁的一枚棋子罷了,沒了梁安萱,也許下一個會更好。

  “好讓若能的記憶恢復?”她瞪著言敘亞。

  當年,若能因為驚嚇過度而把之前的記憶全給忘了,那夜夜在惡夢中驚醒的模樣,讓她見了說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

  人體是種奧妙的組合,當腦部接收到不想要的記憶時,便會選擇自動地遺忘,

  那也代表著,那一次的傷害對若能有多大;她不希望她再次想起那段記憶,不希望她再承受那時的痛苦。

  一切都過去了,那記憶沒有想起的必要。

  “我會保持距離的。”

  “你還是離她遠一點吧,當年你爸會綁架若能,不就是因為你?!”於用和惱火的目光如刃掃去。“當初,要不是你把若能的名字掛在嘴邊,你爸會綁架若能?而今,他又怎麼會想要對若能報復?”

  他爸根本是瘋了,不希望他的妻兒接觸外界,不希望在他們的心裡有比自己還要重要的存在,就因為這樣,若能成了他開刀的第一個對象。這種說法令人不爽到了極點,可是那瘋子的邏輯又有誰懂?

  甚至到現在還把若能給刻在心版上,他到底想怎樣?!

  “我爸會想要再找若能,也許是他以為若能搶走了我,也或許是他認為若能破壞了他的家庭,他的邏輯我猜不透,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在,他會冷靜一點,畢竟他還是我爸,就算是瘋了,他也會認得我的。”言敘亞緊皎著下唇,表現出他最大的誠意。“用和,我不喜歡悲劇,也不希望再看到悲劇,請讓我留下吧,我會盡我所能地去制止我爸的。”

  於用和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正要回答時,門板被人推開。

  “我吃飽了。”於若能端著還留下大半炒飯的盤子。

  “怎麼才吃這麼一點?”於至可走向前去。

  “吃不下。”把盤子交給二姊,於若能瞅著言敘亞。“大姊,你們怎麼又吵架了?連外頭都聽得到呢。”

  “你聽見了?”於用和一顆心懸到喉頭。

  “聽不太懂,但就是知道你們在吵架。”那種音量絕對不是在聊天吧。

  “好,不吵了,你先到外頭看著,我馬上出來。”話落,於若能點點頭走到外場,於用和才松了口氣,對著言敘亞說:“你要留下就留下,但是絕對不能太靠近若能,你聽見了沒有?”

  “我知道。”

  這件事,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只能夠遠遠地看著,想要守住她臉上燦爛的笑。

  為此,就算要他獻上生命,他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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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敘亞的爸爸為什麼要找她?

  怪了,她記得曾聽爺爺說過,言敘亞的父母雙亡,他是個孤兒啊,哪裡來的爸爸?就算他的爸爸還在世,她也不認識啊,找她做什麼?

  而他又怎麼會說,他不喜歡悲劇?是人都不喜歡的吧,這整件事古怪得讓她想不透。

  還有,他背上的傷痕。

  以往,她的夢,是不會延伸到這麼後頭的,可是在見過他的傷痕之後,她的夢自動延伸了,而且夢中的畫面,似乎與現實有著吊詭的吻合。

  是她想太多了嗎?

  要殺她的鬼魅是言敘亞,那麼,那個小孩呢?

  於若能在床上滾來滾去,閉上眼回想著那個小孩的臉,發現他還真有點像言敘亞呢。

  她驀地張開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她滿腦子都是他,甚至連夢中的人都與他相似?

  她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是這樣子嗎?這是喜歡的感覺嗎?

  喜歡?她驀地爬坐起身思忖著。討厭,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但若是喜歡……也許吧,當她聽見他下個月要和那個潑婦結婚時,她實在是氣得很想賞他一巴掌,他的眼光之差,簡直是無人能比。

  差勁到不行!

  恨恨地想著,又頹喪地垂下眼。暫且先別管這件事了,倒不如先去問問他,他身上的傷痕到底是怎麼來的?

  她很想要確定,她的夢是否和現實銜接在一塊,要是真如她所猜想的,也許夢不再是夢,而是她失去的記憶其中一部分。

  想好,打定了主意,她隨即跳下床,輕輕地拉開門板,確定大姊已經回房睡覺了,她才躡手躡腳地上三樓。

  到了三樓,右轉走到底,握向最底部的那間房的門把,轉了下,如她所料,果然上鎖了,但這難不倒她。

  她自口袋裡摸出一支黑發夾,輕輕地插向鑰孔裡,上下撬動了下,卡的一聲,立即開鎖。嘿嘿,這得要感謝老爸,十幾年來從未換過門鎖,讓她得以在這當頭如此輕易入內。

  輕推開門,床頭邊投射著微弱的暈黃燈光,她像只貓般地游移到床邊,看著言敘亞側睡的睡臉。

  哎呀,才十二點就睡著啦?仔細打量著他,才發覺他似乎睡得很不開心。

  這人是怎麼了?怎麼連睡著的時候都緊皺著眉頭?

  是有什麼事讓他心煩嗎?跟他下午和大姊說的事有關嗎?唉,為什麼他跟大姊都不願意告訴她呢?

  雖說她不怎麼可靠,但至少她很擅於聽人吐露心事啊。

  算了算了,先不管那件事,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確定他背上的傷痕。

  鬼祟地拉開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很輕很輕地撩起他背心的下端,再很輕很輕地往上拉。

  拉到一半,言敘亞動了下,她嚇得趕忙停手躲到床邊,過了一會兒,確定他沒有醒來才再摸上床,進行著偷窺任務。

  對不起啊,她絕對不是變態,更不可能是想要侵犯他,她只是想要借看一下他背部的傷痕,只是用看的而已,她絕對不會性騷擾他的。

  借看一下,借看一下。

  當背心拉到肩頭,靠著暈黃的燈光,她果然瞧見了一條腥紅色的傷痕,從右肩延伸到左腰。

  好狠,這根本是要他的命嘛。

  不自覺地,手輕覆上去,輕觸著傷痕,由右肩緩緩滑到左腰。

  這傷痕,就像是尖銳的刀刃所傷,而且狠狠地往他背上砍下……由指尖傳遞回來的,不只是觸感,還有著他潛藏的痛。

  很痛吧,肯定是很痛的,對不?

  夢中那個替她擋了一刀的男孩,背上湧出了觸目驚心的血,和眼前的他,有著幾分不謀而合的重疊。

  她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怎麼會把這兩件事給硬兜在一塊?

  思忖問,覆在他背上的力道大了些,身下的男人轉過身來,她趕忙躲到床下。

  天啊,他要是醒來發現她一直摸著他的背,不知道會不會誤會她對他有什麼意圖呢?

  千萬別醒、別醒啊!

  抱著頭,像個掩耳盜鈴的笨蛋蹲在床邊,等了一會,床上的人沒有反應,她才又偷偷地探出頭,發覺他平躺著。

  哎呀,這樣就看不到傷痕了。

  不過,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她應該要趕緊撤兵才對,免得他醒來處境尷尬。

  她偷偷摸摸地坐到床畔,看著他的睡臉,和她夢中的那一張臉是截然不同的味道,言敘亞對她再怎麼凶,也不可能產生半點戾氣,罵她時,他的眉是緊皺的,口氣是差的,但眼神卻是柔的,她很清楚,他用他的方式在呵護著她,她懂。

  只是,她看起來有那麼柔弱嗎?

  話說回來,天底下沒有人會討厭被呵護的吧。

  她是很受用啦,不過,依她看,他比她還需要被呵護呢。

  仔細看他,他有一張很清秀的臉,俊是比不過展御之,俏是比不過伊凡,但是清秀得很有他自己的味道。

  五官很端正,身材也比她想像中要來得結實精壯些;他的背心被她拉高,後頭露出大片裸背,而前頭自然也撩高到胸膛。

  哇哇,真的是挺有料的,她一直以為他是文弱書生型的,原來跟她想像的出入極大呢。

  視線再往上跑,歎了口氣。唯一可惜的是,他這張嘴在面對她時,總是吐不出什麼好話。

  好惡劣的嘴,好傷人、好傷人。

  她瞪著他的唇,在心裡暗暗抗議著,卻發覺他的唇像是有無形的魔力在拉扯著她,拉著她貼近、貼近再貼近。

  就在她覆上的瞬間——

  款,嘴唇的觸感是這樣子的嗎?她狐疑地張開眼,驚覺自己吻的是手,手?誰的?視線往上拉,與她相對的是一雙細長的眼。

  “啊!”她驚呼一聲,隨即趕忙搗上嘴。

  啊啊啊,他怎麼醒了?

  她瞠大眼地瞪著他,想逃,卻已東窗事發,她就算逃了也無濟於事。

  怎麼辦?怎麼辦!

  言敘亞好整以暇地瞅著她,視線往下溜,停留在自己被掀開的背心上頭。

  “不是我!”她昧著良心矢口否認。

  “是我自己嘍?”他哼笑問著。

  “對,你睡到一半覺得很熱,所以自己拉高的。”不是她、不是她的意識,是她的念力拉起他的背心的,她頂多是有點鬼迷心竅地看著他的肌肉一下子而已。

  “我把冷氣定在二十六度。”他冷聲戳破她的謊言。

  於若能無力地扁起嘴,頹下肩,垂下頭,而後又憤然抬眼,“是,是我,不行嗎?”怎麼樣,她—人做事—人當,不會卑鄙地把錯推到別人身上。

  “為什麼?”他枕起頭問。

  “哪有什麼為什麼?想碰就碰嘍。”干麼,鑲鑽的黃金之軀,碰不得啊?

  言敘亞抹了抹瞼,一瞼疲憊地瞪著她。“你知不知道,這個時候跑進一個男人的房裡有多危險?”

  “多危險?”她又沒試過。

  他無力地閉上眼。“男人在半夜被脫著衣服醒來,會做的通常只有一件事。”這丫頭到底又在想什麼了?

  “什麼事?”喝茶?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你是想被我侵犯嗎?”他惱火地低吼著。

  他怎麼也沒料到她居然會半夜摸進他的房裡,甚至對他上下其手,她的小腦袋瓜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沒關系啊。”她無所謂地聳肩。

  嘴上老是掛著侵犯兩個字嚇她,嘖,他根本連親近她都不肯,怎麼侵犯?哇,隨便說說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什麼叫做沒關系?你的腦袋能不能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我就是來侵犯你的。”怎樣?

  言敘亞看她一眼,拉下背心,拉上被子,倒頭就睡,索性不理她。

  “喂,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太可惡了,居然當著她的面睡覺,把她的話當放屁啊!

  “回去睡覺,我不跟乳臭未干的女孩玩。”

  “我乳臭未干?”她顫聲問著。

  於若能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再看向自己。她可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哪,居然這麼貶低她,真是太太太令人火大了!

  要是不扳回一點顏面,她豈不是教他給看扁了?

  想著,她撲向前去,發狠地吻著他的唇,像是個長年欲求不滿的狼虎婦女朝他精實迷人的軀體褻逗。

  “你在干什麼?”他的雙手制止著她色欲薰心的手,豈料她張口就封住他的唇,青澀卻帶著霸道的丁香舌竄入他的口中,放肆且百般挑逗著他的感官。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言敘亞想要推開她,卻發覺她柔軟的身軀下斷地摩擦著他最敏感的中心。

  “你這個混蛋。”他粗嘎地低喃著,細長的眸飽含欲念折騰。

  “你才是混蛋。”明明就老是盯著她瞧,但卻又不靠近她,搞什麼東西啊?玩弄她啊?

  感覺她的唇沿著他的頸項滑到耳垂,鼻間嗅聞的全都是她身上沐浴乳的清香,而身上壓覆他的,是令他債張得快要發狂的軀體。

  這女人到底要怎麼凌虐他?

  趁著一絲理智尚存,他扣住她的雙手,想要將她推開之際,她的唇竟已不知不覺地滑到他的胸膛上,溫熱的濕意像是火焰般放肆地焚燒著,將他薄如羽翼的理智瞬間融化。

  該死,她是上哪學的?他看著她十幾年,她的身邊根本沒有出現過男人,不是嗎?

  “是你自找的。”他如負傷野獸般地悶哼了聲。

  於若能怔愣地睇著他,渾身不自覺地發顫,不是冷、不是懼,而是一種很難言喻的激動。

  “現在,你還可以選擇留下或離開。”他粗啞喃著,強抓著最後一絲理智強迫自己正視她的處境。

  “不用了。”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她選什麼?

  “這個時候,你應該要閃的。”他不悅地吼道。

  “為什麼?”干麼,法律規定啊?

  “再不走,我就抱你!”言敘亞惡狠狠地威脅,啃著她的唇。

  “好啊。”她又不討厭。

  他突地抬眼,惡聲道:“你應該要拒絕的。”

  “我一定要拒絕嗎?”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哪來這麼多廢話?於若能正要開口笑他孬,突地一陣天旋地轉,她莫名地屈居下位,想要再搶回高點,卻被他強勢的吻,吻得無法呼吸。

  啊啊,不同,完全不同,他的吻狂如疾風,亂若驟雨,把她的神志敲打得東倒西歪,完全無法思考。

  這跟她剛才的挑逗相較,完全無法比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喂,等等、等等——

  “你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她的衣服什麼時候不見的?而他的衣服又是何時失蹤的?

  不著贅物相擁的胴體,教她快要迷醉在溫熱的體溫之中,令她發出輕吟。

  “會嗎?”他粗嘎哼笑著,擠身在她的雙腿之中。“我還覺得太慢了一點。”

  她不解地睇著他,直到一陣難喻的撕裂感扯開她的意識,她才慢半拍地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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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生在天雷勾動地火的瞬間,他有種偷嘗禁果的罪惡感。

  瞪著身旁睡得極為香甜的於若能,他感慨萬千。

  明明是個處子,裝得那麼老練做什麼?害得他誤以為她早嘗過滋味,豈料只是錯覺,嚴重的錯覺。

  錯得離譜的是,他竟然如此輕易地上鉤。

  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

  目光往下滑落,停留在她細膩如脂的背上,上頭有著一抹丑陋的傷痕,和他的相同,從右肩滑落到左腰。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背後為何有著這麼一條傷痕,更不知道他是抱持著什麼想法待在她的身邊的。

  長指輕觸著,她立即轉醒,迷糊地回頭,傻氣地看了他幾眼,再慢半拍地看向窗外,再回頭,大眼眨啊眨的,扁起嘴問:“你怎麼在我房裡?”

  “是你在我的房裡。”言敘亞沒好氣地道。

  早知道她會睡得這麼迷糊,他會在事後幫她穿好衣服抱回她房裡,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你房裡?”她閉上眼,像是在細想,又像是進入了夢鄉,突地,她抬眼瞪著他。“你你你……”

  她想起來了,他昨晚對她“那樣這樣”。

  “是你!”言敘亞逕自下床穿衣服,省得她待會看見什麼又莫名其妙地叫個沒完沒了。

  “是我?”啊咧,他知道她要問什麼嗎?

  “自己想。”穿上長褲,套上背心,他順手撿起了她的衣物丟給她。“趕緊穿好,回你的房間去。”

  於若能瞪著被子上的貼身衣物,粉顏燒得通紅。

  為什麼她突然有種做壞事的感覺?覺得自己像是背著父母在外頭與男友恩愛一晚,趁著天亮趕快回家的壞孩子?

  她的父母早已不在,而她人也不在外頭,就在家裡,只是樓層不同罷了,沒那麼嚴重吧。

  “不要,我還要再睡一下。”她像只貓懶懶地在床裡蹭著,蹭到一個好位置,便舒服地窩了起來。

  “不行,你要趕快起來,否則……”

  “否則怎樣?”她半掩眸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姊姊會把你給殺了嗎?”

  大姊氣歸氣,頂多也是趕他走而已。說到這裡,她才驀地想起她昨晚夜襲他的主要用意。

  她在搞什麼?該問的沒問,反倒是和他滾了一夜的床。

  言敘亞雙手環胸站在床邊。“你要是不起床,我就幫你穿衣服。”話落,他拎起她的底褲。

  於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過粉色底褲,嬌俏的臉快要燒出一缸子的火。

  “我自己穿!”下流,竟敢拿她的褲褲。

  “動作快一點。”他淡漠地下達指令。

  “轉過去!”

  他轉過身去,冷哂,“我也沒興致看發育不完全的身體。”

  啊啊?“那你昨晚干麼抱我這個發育不完全的身體?”太不客氣了吧,那傷人的用語可不可以稍微改一下?換點有人性的說法。

  “送到嘴邊的肉,是男人都會吃。”除非吃素。

  “你!”她咬了咬牙。“我要跟大姊說你欺負我。”

  “我會跟用和說你侵犯我。”言敘亞回頭,乍見她正准備穿上內衣。

  “色狼!”她趕緊穿上,隨手拿起枕頭丟他。

  他動作飛快地接住。“彼此彼此。”指丁指自己胸口的吻痕。

  “你!”於若能惱羞成怒,但卻瞥見他唇角促狹的笑,不知為何,她竟也跟著笑了。

  笑著的瞬間,她總算明白,她真的是愛上他了。

  什麼時候愛上的?年代久遠,難以查究,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現在絕對是愛他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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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18:35
第六章

  “昨晚,我有聽見你說喜歡我。”

  自烤箱裡拿出烤鮭魚的言敘亞睨了她一眼,自顧自地走回料理台,當她不存在。

  “我說的是真的。”於若能不死心地跟著他的屁股後頭走。

  “那是幻覺。”他忙著料理,隨口回答著,俊逸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才怪。”她啐他一口。

  在一片火熱之中,她明明聽見他附在自己的耳邊低啞地說著。

  哼,一覺醒來,就打算翻臉不認人了?太沒良心了吧?哪有人像他這麼卑鄙

  的,一直都不正眼看她,好像把她當成細菌病毒似的,細菌病毒有她這麼可愛嗎?

  跟在他的身後走來走去,過了好一會,她又道:“言敘亞,你一定是喜歡我,對不對?”

  言敘亞盛了幾盤香草鮭魚炒飯,配上幾碟鼠尾草番茄燉裡肌,回頭瞪著她。“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一點?”隨即繞過她,把午餐擱到廚房的工作台上。

  “不是嗎?”她幫忙把飯菜移到桌上。

  “不是。”

  “不然,我們昨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於若能像是超級跟屁蟲,在他身後強烈黏著。

  不要搞得好像一切都是她的幻覺一樣,好嗎?

  當事者又不是只有她而已。

  把飯菜擺好,他睇了裡頭一圈,確定隔牆無耳。“很簡單,只是一個饑渴的女人碰到一個被挑動的男人,擦槍走火罷了。”

  “什麼跟什麼?”她饑渴?

  “還有,這個話題可以就此打住了嗎?否則你會讓我覺得你很在意。”他居高臨下睇她一眼。“好了,可以叫你姊姊們進來吃飯了。”

  於若能很不死心地抬眼槓上他。“你很怕我會跟大姊說?”

  “我不想再談論這種無聊的問題。”他索性率先入座,懶得再睬她。“趁著還沒有客人上門,趕快吃飯。”

  下午兩點多,外頭是近乎輕台威力的風雨,以至於截至目前為止,來客量也不過幾桌而已,而且早早撤退,如今的外場早已是一片空蕩蕩,她是趁著二姊到外場和大姊聊天,才偷溜到廚房的。

  “你為什麼要抱我?”她死心眼地抓著問題不放。

  不要說什麼擦槍走火,她不想聽這一類的說法。

  “因為你誘惑我。”他無奈歎口氣。

  這丫頭,早跟她說了,出了他的房門,就把這件事給忘了,豈料她非但沒忘,還在他眼前提了不下數十次。

  她是打算把這件事公諸於世嗎?

  “你就這麼容易被誘惑?”她雙手往桌面一撐,身形略微往前傾,露出胸口的大片凝脂。

  言敘亞瞅了一眼。“就說了,嘴邊的肉,是男人沒有不吃的道理。”

  “你就不怕我告訴你未婚妻?”可惡,可惡,她才不想聽到這種答案,把昨晚的事說成是他的一時沖動。

  更令人深惡痛絕的是,他一臉的後悔。

  她不否認,她確實是蓄意誘惑他,但他若不要也可以拒絕的嘛,不要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好像她變成了惡女,明明該是兩情相悅的事,不是嗎?

  “你沒有機會告訴她。”

  “我會告訴她的。”她就不信梁安萱不會再上門。

  “……你到底是在拗什麼?”說了這麼多,繞了這麼大一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說了這麼久,你還不知道我在干什麼?”於若能不禁翻了個白眼。

  他一頭霧水地睇著她。

  “你!”

  “飯准備好了沒有?”於若能氣得跺腳,話正要翻出舌尖之際,於用和和於至可一前一後進入廚房。“都已經弄好了,怎麼沒叫我們?”

  “才剛弄好。”言敘亞淡淡地說著。

  於用和點了點頭,見於若能還站在一旁。“吃飯了,在那邊大眼瞪小眼做什麼?”

  於若能用力地扁起嘴,重踩著腳步到最旁邊的位子坐下。

  “你們都進入廚房,外頭沒人看著,這樣好嗎?”言敘亞睇著門外。

  “我放了休息中的牌子,應該不會有人笨得硬要走進來才對。”於用和簡單回答著,立即動手享用中餐。

  於若能看著兩個姊姊和那個澆薄的男人都無視她的心情逕自用餐,不由也恨恨地拿起湯匙,用力地挖了一大口飯塞進嘴裡。

  哼哼,都沒有人要理她的心情。

  對啦,反正她本來就不重要,在爸媽去世之後,她成了被虐的灰姑娘,成了可憐的籠中鳥,有心事也不能對誰吐露。

  嗚嗚,志曦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咧?

  她好可憐啊……

  正自怨自艾著,廚房後門突地被打開,瞬間刮進了疾風和狂雨,她還沒抬眼,便聽大姊生氣地吼著,“季軍烈,你在搞什麼鬼?快點把門關起來!”

  在大姊的吼聲之中,門板掩去了外頭的暴風雨聲。

  “不好意思,我看前頭掛著休息中的牌子,所以我就跑到後門。”季軍烈將雨傘擱在角落,大剌刺地在於若能的身旁坐下。“若能,你昨晚怎麼沒有來找我?”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她哼了聲,不理他,依舊大口吃飯。

  “我們早就約好了昨天你下班之後,到電視台附近的夜店等我的啊。”他一臉哀怨地看著她。

  於若能聞言,偏著頭想了下。“什麼時候說的?”

  “一個星期前,而且我昨天早上要上班之前還說了一次哩。”嗚,她根本就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裡。

  “是嗎?”她晃了晃頭,總覺得自己沒聽見這件事。

  “我不管,你要賠我。”他耍賴著。

  “怎麼賠?”

  “待會陪我看場電影吧。”

  “這種天氣?”她指著後門,卻瞥見言敘亞直瞅著自己,在與她四目交接的瞬間,他淡淡地移開眼。

  看,又來了吧,不是她的錯覺,不是嗎?

  她之所以會追逐著他,是因為他的視線老是纏在她身上。

  是他先招惹她的。

  想著,又恨恨地吞了口飯……咦?她偏著頭瞪著已經快要吃掉一半的炒飯,隨即又舀了塊裡肌肉放進嘴裡。

  她用力地嚼嚼嚼,翻過一面再嚼嚼嚼,直到柔嫩的裡肌肉在她的嘴中消失,她的臉還是維持著一臉難以置信。

  “若能,放心吧,雨勢比早上的時候小多了,我保證風雨會愈來愈減弱才對。”

  季軍烈壓根兒沒發覺她的異狀,猿臂親熱地勾上她的肩。

  於若能呆愣了下,將他一把推開。“姊,這是什麼味道?”她指著鼠尾車番茄燉裡肌。

  於至可愣了下。“鹹的。”

  “那這個呢?”再次指著炒飯。

  “該怎麼說?鮭魚有著淡淡的海鮮味,配上香草之後,帶了點清香,雖說口味最終是鹹的,但是味道卻是很多重,甜的、鹹的、微辣、微……”

  “酸!”於若能接著道。

  她話一出口,四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若能,要不要喝茶?”於用和頓了下,拿起剛才順手帶進廚房的茶,遞到她的面前。

  於若能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突地感覺嘴裡漾滿某種難喻的香氣,入喉之後覺得馨香溫潤,還帶了些許的微甜。

  “姊,會甜耶。”她興奮地道,一副快要喜極而泣的模樣。

  “你的味覺恢復了?!”於用和大吼著。

  “好像是耶!”她也開心得快要尖叫。

  好像是天亮之後吧,她沒理睬嘴裡多了許多種古怪的感覺,直到現在才發現,所謂的古怪感覺竟是她的味覺恢復了。

  “怎麼會突然恢復了?”

  “不知道,就是恢復了啊。”她笑著,眼角余光瞥見一臉錯愕的言敘亞,眉頭不由微蹙。

  怎麼,她恢復味覺,有那麼怪嗎?

  她的主治醫生早就說過了,她的味覺早晚會恢復的,只是會怎麼恢復就不得而知了。

  若要說她有什麼特別的行徑,那麼就是昨晚和他滾了一夜的床。嗯,他的錯愕是因為如此嗎?

  他肯定是想太多了,她的味覺怎麼可能會和那件事有關?呿。

  “那麼,你的記憶呢?”於至可小心翼翼地問著。

  “記憶?”她搖了搖頭,“沒,我什麼也沒想起,不過,我想我的味覺會恢復,那麼我的記憶應該也會恢復吧。”

  “六歲以前的事,就算恢復了也沒有意義。”於用和在旁潑著冷水。

  “沒意義,但也是我的記憶啊。”她小聲抗議著。

  “我說啊……”話到一半,突地聽到外場的清脆風鈴聲,於用和不由微惱起身。“是哪個白癡啊?沒瞧見我掛了牌子嗎?”

  她不悅地朝外頭定去,不一會兒又踅回。“言敘亞,外找。”

  外找?於若能的天線立即打開,馬上猜想到來者到底是誰,跟著要往外跑,卻遲了一步,被季軍烈給拉回。

  “趕快把飯吃完,我們去看電影。”

  “我不想看!”都什麼時候了,還看什麼電影?

  那個趾高氣揚的女人就在外頭,她怎麼可以不去會會她?

  “去吧,就當是慶祝你恢復味覺。”於用和在旁鼓勵著,季軍烈立即送了一記感謝的目光。

  “可是……”怎麼連大姊都要牽制她?

  大姊並不喜歡她和季軍烈太接近,但是現在居然又把她推給他,分明是蓄意不讓她到外場,她的意圖太明顯了。

  “不要忘了,是你欠季軍烈一次的。”

  什麼嘛,又沒答應他,是他自己說的,她根本就不記得……啊,她要到外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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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能、若能!”

  “你很吵耶。”於若能走了兩步,總算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你就不能再走快一點嗎?”

  虎背熊腰只是裝飾用的嗎?

  不過是要他幫個忙,提點東西而已,他居然氣喘吁吁地跟不上她的腳步,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季軍烈手上提了五六個大提袋,大略估計,所有的提袋重量接近三十公斤,他已經快步走在濕滑的人行道上將近幾百公尺了,能不喘嗎?

  “若能……”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在她身旁停步。

  “是你自己說隨我開心,想去哪就去哪的。”她任性地仰起尖細的下巴。

  他說只要她想去哪,他都陪著一道去,就算不看電影也沒關系,所以啦,她就趁這個機會抓著他上大賣場,狠狠地買一大堆儲備的民生用品。

  “是我說的,但是……我只是想告訴你,停車場不在這邊……”她走的根本是反方向。

  “嗄?”是嗎?

  她顧著生悶氣,倒也沒想那麼多,仔細看看四周,確實是陌生得可以。

  “在那邊。”他指著反方向。

  “哦。”於若能垂下臉,為自己的任性感到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

  跟在他的身後走著,想著該怎麼跟他道歉,卻發覺身旁的這一棟建築物,竟有某種古怪的熟悉感。

  她是個方向癡,迷路是常有的事,能夠讓她覺得熟悉的標的,也只有家的附近,而這個地方,她沒來過,但卻覺得熟悉。

  停下腳步隔著及肩的牆看著裡頭,發覺一樓幾乎讓院子裡的雜草籐蔓給吞噬了,加上天色極暗,根本看不清楚房子的外觀。

  這房子已經很久沒人住了吧?

  她抬眼看著上頭。四樓獨棟的房子外加庭院,這房子不便宜吧,怎麼會放在這裡養蚊子?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記得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念頭沒來由地滑過心頭,教她一愣。

  啊咧,她為什麼會這麼想?難不成她在很久以前真的來過這裡?或者是,她曾有同學住在這裡?

  不對啊,在她記憶中,自己根本就沒到同學家裡玩過。

  “小姐,你喜歡這間房子嗎?”

  低沉透著異樣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酷似夢中鬼魅的嗓音,恍若他追到現實之中,令她嚇得退了兩步。

  “嚇著你了?”上了點年紀的男人問著。

  “沒有、沒有。”她笑著搖頭,好笑自己怎麼會反應這麼大。

  抬眼睇著他,笑意卻僵在唇角。哎呀,她到底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每一個男人看在她的眼裡,都和言敘亞有幾分相似?

  想了下,看向依舊呆呆走在前頭的季軍烈。

  他呀,濃眉大眼,怎麼看都和言敘亞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兩人根本就是兩極。

  不過,眼前這個伯伯和言敘亞真的有幾分像,透過他,她幾乎可以看見言敘亞年老的模樣。

  “伯伯,你住在這裡嗎?”嗯,如果她沒看錯,他好像剛從這扇門出來。

  “是啊。”

  啊啊,怎麼連嗓音都有八分像?她該不會是中了言敘亞的毒了吧?

  “想要到裡頭參觀嗎?”雙鬢早已發白的伯伯看似渙散的眸直瞅著她。

  “呃……”這種要求會不會突兀了一點?她又不認識他。“下回吧。”

  “選日不如撞日。”他牽起她的手。

  不知怎地,一股寒意自腳底板竄起,沿著背脊一路沖上腦門,教於若能沒來由地揮開手。

  “小姐?”

  她睇著他,渾身止不住地打顫。“我、我……”好怪,說不出的怪,腦袋迸出一道聲音叫她趕快離開。

  她是想走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腳就是動不了。

  “若能,你在干麼?我不是跟你說了是在那邊嗎?”

  她定睛一看,雙手往季軍烈臂上挽著,恍若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若能?”他不解地睇著她,感覺她扣在臂上的掌心一片冰涼。“你是不是會冷?”

  連續下了幾天的雨,雖說過了午後雨勢是停了,但是沒有半點陽光滋潤,氣溫是稍嫌涼了些,尤其現在天色都暗了,她會冷似乎是挺正常的。

  “我好冷,我們回家吧。”於若能咬著牙,努力忍住侵心蝕骨的駭意。

  “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啊。”季軍烈好笑道,滿足地被她挽著,要不是手上提著幾個大袋,他會騰出一只手摟她的肩的。

  跟著他往前走了幾步,才突地想到她沒打一聲招呼就走,似乎有點不太禮貌,所以回頭正准備跟那個陌生的老者道再見,卻發覺冷清的人行道上沒有半個人。

  “怎麼了?”季軍烈發覺她的異狀。

  她不解地偏著頭想了下,松開了手。“沒事,趕快回家吧。”話落,她快步往前走,把他遠遠地拋在後頭。

  “若能,等等我。”嗚,把他利用完了,就踢到一邊嗎?

  她怎麼跟她大姊那麼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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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半夜,三樓最南邊的房門鎖,在靜寂的夜裡突地喀了一聲,而後緩緩地轉動,門板被人輕輕地推開。

  “啊咧,你怎麼還沒睡?”

  於若能一推開門,便瞧見言敘亞人就坐在床上,狀似悠閒,等她已久的表情。

  “你說呢?”他哼笑著,

  “等我嘍。”她嘿嘿笑著。

  不然都已經一點多了,還不睡,到底是為哪樁呢?

  “你怎麼又來了?”淡漠的口吻藏著一抹歎息。

  看來,他有必要在房裡再加上幾道鎖,嚴防眼前這個小女人再次夜襲他。

  “當然是有事找你。”

  “停住。”言敘亞出聲制止她再靠近。

  “干麼?”

  “你只能站在那邊。”三更半夜加上孤男寡女,隨便一把火都能夠將兩個人的理智燒光,與其再惹火上身,他寧可一開始就跟她保持距離。

  她恍然大悟。“跟你未婚妻見過面之後,就打算想跟我撇清關系?會不會太慢了一點?”

  “請你以後別做出太挑釁的動作,安萱有點不太開心。”他指的是她下午拉著季軍烈要出門時,故意走到他旁邊,往他身上緊緊一摟的動作。

  “真的嗎?”聞言,她笑瞇了眼,“我會再接再厲的。”

  要不是因為大姊也在場,她才不會只用一個擁抱宣示主權。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乏力地歎口氣,見她的腳步又逼近了一些,隨即抬手制止她再前進。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雙手一攤,“就是喜歡你啊,木頭,不然你以為我會這麼逗你哦?我又不是每一個人都逗的。”

  “你不是在跟季軍烈交往嗎?”言敘亞微愕,沒料到真如他的猜想。

  他以為自己只要一直裝作不知情就好,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大膽示愛,而且還存心破壞他跟安萱。

  “誰說我在跟他交往?我又不喜歡他。”說著,於若能又不著痕跡地朝床前進了一步,只要一個飛撲,她就可以爬上他的床了。

  “但是我已經有未婚妻了。”

  “那又怎樣?這個年代結婚都可以離婚了,更何況還沒結婚?況且,你又不喜歡她,她也不怎麼喜歡你,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要結婚的?”偷偷的、偷偷的,只差一個腳步她就可以爬上床了。

  “你又懂了?”他微惱道。

  凡事迷糊的女人,出門會迷路的女人,為什麼會在這個當頭變得這麼精明?她到底是從哪一點看穿他的心思的?

  “我當然懂,因為我喜歡你啊。”她回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覺得羞。“不過,是你先喜歡我,我才會喜歡上你的。”

  是的,如果不是他老盯著自己看,自己也不會老是盯著他,就這樣看啊看的,看出了火花,很合理的,對不對?

  言敘亞瞪大眼,張口欲言,然而掙扎了一會,還是吐不出半句話。

  “我不會要你承認,但也不允許你撒謊否認,所以你不回答,我當你默認。”

  他側眼瞪著她,不知道她何時已爬上他的床。

  “若能,那是你的錯覺。”揉了揉酸澀的眉頭,他無奈道。

  “我還幻覺哩。”於若能沒好氣地爬到他的面前,捧著他的臉,直視著他深沉的眸瞳。“看著我的眼,再說一次。”

  “我沒有話可說,已經很晚了,你應該要出去了。”他不悅地撥開她的手。

  “這一次不威脅要侵犯我了?”於若能往他身上一倒。

  “若、能,你要我打電話叫用和上來嗎?”他瞪著躺在自己懷裡,看似毫無防備的人兒……不,她根本是蓄意誘惑他。

  “好啊,叫她上來,順便讓我知道,那一天你們到底是在廚房裡吵什麼。”問這個問題,才是她今晚的真正來意。

  “雞毛蒜皮大的事。”

  “哪有那麼簡單?”迷糊不等於笨,好嗎?不滿地瞪著他,瞧他三緘其口,不願多談的模樣,她決定再換個話題。“我能請問你,你背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傷?”長睫微斂,深沉的瞳眸閃過幾絲光痕,隨即隱沒。“車禍。”

  “哪可能?”拜托,請不要把她當成笨蛋好嗎?“那個傷,怎麼看都是刀傷耶。”

  “我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也許該去問我爸媽。”言敘亞不想再提到這個問題,畢竟那一天,她看見他背上的傷痕之後立即昏厥,這是—個警訊,在在顯示她的記憶極有可能因為他而恢復,那是他不樂見的。

  “你爸媽不是……對了,那天,你怎麼會跟大姊說,你爸要找我?”於若能問道。

  驚愕只出現在轉瞬間。“你聽錯了。”他不動聲色地將愕然藏進心裡。

  她到底聽進了多少?

  “才沒有,我聽得很清楚,而且,我跟你說,我今天跟季軍烈到賣場買東西時,我看見了一個跟你好像的人,不過他年紀比你大多了。”

  話在出口的當頭,言敘亞臉色愀變,雙手緊握她的肩頭。“在哪裡看見的?”

  “在賣場附近啊。”她怔愣地瞅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打從認識他到現在,她還是頭一回看見他將情緒表露在外。

  那個伯伯有什麼問題嗎?

  疑問,似乎愈來愈多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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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0:19:01
第七章

  氣氛愈來愈詭譎了。

  大姊待客用的專業笑容已經消失了數天,就算店裡高朋滿座,也沒見她開心;至於二姊,還是跟以往一樣沉默寡言,但是近來愈來愈靜,有的時候甚至是若有所思地發著呆,蛋糕一連烤壞了數個。

  唯有言敘亞算是最為正常的異類,依舊是動作俐落地上菜,只是他的房門沒來由地多了幾個鎖,讓她再也無法夜襲,她好痛心。

  到底是怎麼搞的?她是觸動了什麼地雷嗎?

  誰也不告訴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大伙都靜靜的,像是在等待什麼,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悶得她快要發霉。

  更荒唐的是,她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嗚嗚,他們三個成了小團體,有空時便聚在一起咬耳朵,只要她一接近,他們立即做鳥獸散,分明就是蓄意瞞著她什麼,故意孤立她,完全不把她當成他們的一份子。

  天啊,她是按到什麼開關了?為什麼大家要這樣對待她啊?

  她不過是看見一個酷似言敘亞的伯伯罷了,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況且,她走沒兩步,一回頭,人就不見了,說不定只是瞧見個鬼魂而已,有什麼好排擠她的?

  如果他們也想看,大不了她帶他們一起去嘛。

  她要是想不起地方,還可以找季軍烈帶路啊,何必這樣就孤立她?甚至還軟禁她,不准她踏出家門半步。

  嗚嗚,她好歹命啊。

  “你在吵什麼啊?”

  頭上挨了一記,痛得於若能滑進吧台裡,抱頭哀哀叫著。

  “大姊,好痛。”干麼這麼暴力,嫌她吵,用說的就好了嘛,干麼動手動腳?

  況且,她不過是在心裡吶喊而已,大姊到底是怎麼聽到她的哀嚎聲的?

  “大姊不痛,但你要是再鬼叫下去,我會讓你更痛。”於用和靠在吧台邊,惡狠狠地瞪著她。

  她無奈地扁起嘴,像是可憐的仙度拉。

  做作地抽抽噎噎,爬起身後,又無力地趴在吧台上,看著外頭的燦燦驕陽。

  明明是陽光普照啊,為什麼她的心裡卻是下著陰霾冷雨?

  嗚嗚,她好可憐,被孤立、被排擠、被遺棄了……

  “你到底在干什麼?從剛才就看你在玩臉部喜怒哀樂。”

  慵懶的柔軟女音出現,於若能立即抬眼,剔亮的眸子瞬間盈滿熱淚。

  “心曦。”她感動到不行。

  “乖。”顏志曦摸了摸她的頭。“我這下就回來了嗎?有這麼想我嗎?”

  “志曦,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於若能抓著她,將她拉進吧台裡。

  “昨天。”顏志曦任由她摟得死緊,當她是個超沒安全感的三歲小孩。“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就沒打電話告訴你。”

  “嗚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要是再遲一點的話,也許再也看不到我了。”她唱作俱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告知她連日來的可憐日子。“志曦,你說,我有沒有好可憐?”

  “你好無聊。”顏志曦聽了老半天,不客氣地給賞她一記額擊。

  “痛痛痛,你怎麼可以說我好無聊?我是好可憐。”嗚嗚,都不知道被排擠的滋味有多難受。

  “根本就沒什麼事,你干麼一直發揮你旺盛過頭的想像力?”顏志曦歎口氣。

  “哪是啊?”於若能像個三歲小孩跺腳。“真的很怪,我不騙你,他們真的是有事瞞著我,但只要我一問,他們一概當作什麼都沒聽到。”

  顏志曦微挑起眉,想了下,倒也想不通。

  “志曦,你真的沒聽過言敘亞這個名字?”她突然問。

  顏志曦斂眼。“你還在想那件事啊?”不提便罷,一提她便想起,她和自己通電話通到一半逕自入睡。“你少無聊了,我還沒找你算帳呢,打電話給我,自己痛快地說完了就自動進入夢鄉,也不想想我還在電話那一頭等你回應哩。”

  “哦,那一次啊。”她太累了嘛,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是覺得他很特別,總覺得他好像可以牽動我失去的記憶。”

  雖說惡夢好一陣子沒來找她,但是那回看見他背部傷痕後,惡夢便延長了,再加上他的背傷,有太多不謀而合的地方,要她不聯想都不行,而且這一陣子他們又神秘兮兮的。

  很多事,她想要找到答案,但是卻沒人能夠回答她,讓她只能夠一個人拚命地聯想再聯想。

  但無法證實,也只是無意義的聯想。

  總覺得,她好悶。

  “唉,六歲前的記憶有跟沒有一樣。”顏志曦歎口氣,不懂她的執著。

  “是這麼說沒錯,但我總覺得我遺漏的是很重要的記憶。”她也知道自己的執著有點好笑,但還是忍不住會去想,幾乎像是反射神經的一部份,不是她蓄意的,而是很自然的,她就是會這麼想。

  “有我重要嗎?”一抹特大號的陰影襲來,

  兩人同時抬眼,迎向季軍烈滿臉的笑意。

  “他是誰啊?”

  “我姊的死黨,不要理他。”

  “喂,我是你男朋友耶,你這麼介紹我?”他很委屈地道。

  “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男朋友了?”於若能翻了翻白眼。“讓我告訴你吧,我喜歡的是言敘亞,不是你。”

  她說的話也許傷人,但在情未放深之前先把話說清楚,是最慈悲的做法了。

  “若能……”季軍烈的笑意垮了下來,哀怨透頂。

  可憐他在風雨中陪她外出采買,甚至還願意為她提著幾個重死人的大袋,就只是為了取悅她,而她竟說她喜歡的人是言敘亞,這教他情何以堪?

  “滾到旁邊去,不要影響我的生意。”於用和從櫃台閃出,冷冷警告之後快速撤回。

  季軍烈無奈地朝櫃台移去。

  “你說的那個言敘亞?”顏志曦挑起眉,瞧她點點頭。“下回記得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我想看他長得什麼樣子。”

  “哪還需要下回?他不就來了。”她指著通往廚房的那一扇門。

  顏志曦順著好友指的方向看去,瞬間,笑意僵在唇角,雙眼發直地瞪著眼前與她四目交接的男人。

  他不認識她,但她卻記得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顏志曦脫口質問。

  她話一出口,於若能立即傻眼,抓著她。“志曦,你認識他嗎?”

  “我不認識他,但是我……”話到一半,她突地噤若寒蟬,只因她瞧見了於用和森冷的目光。

  糟!闖禍了。

  原來他就是言敘亞,但他怎麼會在這裡,還穿著幸福寶貝屋的圍裙?

  “你怎樣?”

  “我……頭有點痛,我先回家了。”此時此刻,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不行。”於若能扣住她的手腕。

  顏志曦回頭睇著好友微凜的臉,忍不住打從心底憎惡自己,沒事那麼多嘴做什麼?她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你認識他?”她沉著臉追問。

  “沒有。”

  “你說謊!”於若能瞇起向來迷糊的眸。“你要是不認識他,剛才為什麼會問他怎麼會在這裡?這表示你認識他,而且你跟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顏志曦咽了咽口水,氣好友沒事才在這當頭變聰明,連那種小小的語病也讓她聽出來。正忖著該怎麼瞞過她,便瞧見於用和走了過來。

  “到裡頭講。”於用和將於若能拉向廚房。“軍烈,外場就交給你了。”

  “我?!”季軍烈指著自己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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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拖進廚房之後,於若能微惱地撥開於用和的手。

  “你們都有事瞞我!”她氣得跺腳。

  大姊、二姊、志曦,還有他!居然聯合起來瞞她!

  “誰瞞著你了?”於用和大眼一瞠,以氣勢壓過她的惱意。

  “不就是你、你、你和他!”她纖指橫掃,廚房裡頭除了她之外的四個人皆被掃射倒地。

  “我們瞞了你什麼,讓你在店裡無理取鬧?”於用和再加強氣勢,企圖讓她乖乖閉上嘴,別再做不必要的發問。

  “還說沒有瞞我?為什麼志曦會認識言敘亞?而且志曦對他的態度很不好,感覺上不像是毫無瓜葛的人嘛。”她氣得快要發抖。

  “那又怎樣?”

  “又怎樣?”她氣得翻了翻白眼。“這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我應該認識他吧?他應該在我失去的那一段記憶裡頭吧?”

  她拚命地將腦海中關於他的記憶全部掏出來,但是記憶卻總是不完整。

  不管她怎麼努力,就是拼不起也湊不來,而她們又一個個在瞞著她,像是背著她在做些什麼,她實在是厭惡透頂。

  “那是你自己猜想的。”不管她如何發問,於用和一概用最冰冷的態度應對。

  “我自己猜想的?”她要不是大姊,自己一定沖向前去咬她兩口。“不然,你說,你們這幾天瞞著我在討論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於用和依舊以不變應萬變。

  “是因為不能告訴我吧。”於若能幾乎是肯定地道。

  於用和抿了抿嘴。

  “那一天,我聽見你跟言敘亞在爭吵,還聽到言敘亞說,他的父親要找我,還說什麼悲劇不悲劇的,聽得我一頭霧水。而前幾天,我跟他提到我遇見了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男人,你們像是發生什麼事似的細聲討論,而只要我一接近,你們立即散會。”她一股作氣地道,大眼梭巡著在場四個人,“所以,你們討論的一定是關於我的事,對不對?”

  這是合理的推斷和懷疑,只是她不懂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一番話出口,大伙便陷入無止境的沉默。

  “志曦回來,證明了我的猜想無誤。”她的眼緊盯著始終不發—語的言敘亞。“你身上的傷,跟我有關吧。”

  話一出口,驚動四座。

  “你想起來了?”顏志曦脫口道。

  “顏志曦!”於家兩個姊姊不約而同地朝她瞪去。

  糟,又說錯了。“我、我想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話落,直接從後門逃掉。

  顏志曦一走,整個廚房靜寂無聲,凝滯的氛圍令人欲狂。

  “事實證明,真的不是我想太多了。”於若能突然歎道,看著沉默不語的三人。“那,誰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車禍。”於用和簡單說明。

  “他身上的傷才不是車禍造成的。”於若能冷聲道。“大姊,那是刀傷,瞎子也摸得出那是刀傷,更何況我還親眼監定過。”

  拜托,不要再唬弄她了,好嗎?

  迷糊不等於笨!

  “你什麼時候親眼監定過了?”於用和瞪向一旁的言敘亞。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有告訴我實話,我要聽實話。”不要再轉開話題了,她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在你很小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腦袋不清楚的男子,他要傷你,卻砍傷了我,而後,你因為過度驚嚇而喪失了那一段記憶。”言敘亞簡單帶過,避開重點。

  “那麼,是你救了我?”謎底就是如此?會不會太簡單了點?

  言敘亞閉上眼,不予置評。是救嗎?說是救了她,倒不如說是救了自己吧。

  “那麼,我們真的認識?”他不回答,她當他害羞不好意思承認。她直勾勾地看著他,“我們應該不是同學吧?”

  他長她幾歲,不是同學,又是怎麼認識的?

  “不是,我們是因為一些機緣才認識的。”故事太長,他不打算一一說明。

  “所以,你才會一直都那麼關心我?”

  他輕挑起眉,很輕地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可是……”還是有疑點啊,“那個男的為什麼要傷我,還要砍你?我們跟他有仇嗎?”

  這麼一說,豈不是跟她的夢境吻合了?

  她這麼一問,言敘亞不禁語塞。

  “沒有仇,那只是一個隨機行動的瘋子。”於用和毫不客氣地道,“而且,你不要以為是他救了你,事實上,那個瘋子原本就是要殺他,你不過是被他波及罷了,所以你不要以為他關心你,是因為他喜歡你,事實上他是內疚,懂不懂?”

  “內疚?”聞言,心頭為之一震。

  “不然你以為呢?”她冷哼著。“就是他愛玩,才會連累你,他現在對你好,是因為他自認罪孽深重,在補償你而已,你可千萬別笨得以為他是喜歡你。”

  於若能錯愕地瞪著大姊,難以置信她竟將自己的心思猜得分毫無誤。

  而他,那樣深潛在眸底的關懷擔憂,只是起源於內疚?

  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只是因為內疚?!

  “不要忘了,他有未婚妻,就要結婚了,對你好,只是他良心不安,你千萬別誤會了。”於用和再下猛藥,要她徹底死心。

  “真的嗎?”於若能顫聲問著。

  言敘亞猶豫了下,不語,卻點了點頭。

  “既然是這樣,你那晚為什麼要碰我?!”她惱火地拋下這句話,隨即往外跑去。

  如果只是內疚,那就說清楚嘛,沒事搞得那麼昧,讓她自作多情做什麼?

  他見狀,要跟在她身後追去,卻被於用和制止。

  “至可,叫季軍烈看著她。”轉向言敘亞,“剛才若能說的事,你能跟我解釋一下嗎?”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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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要喝、還要喝!”

  “好好,我們回家再喝。”

  “不要,我要現在就喝!”於若能在季軍烈的懷裡撒潑掙扎著,外加拳打腳踢。

  “乖,已經到家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喝了。”他的臉上和肚子各挨了一記,卻還是努力地將她抱上二樓。

  一到二樓才發覺燈還亮著,有人在客廳。

  “回來了?”言敘亞淡淡問著。

  “你你你……”視線努力地對焦,好一會兒才認出他來,“你這個大壞蛋,你怎麼可以坐在這裡?”

  “我有事跟你說。”他走向前去,將她抱入懷裡。“她交給我就好,你上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季軍烈原本想再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摸摸鼻子,准備上樓。“她喝了不少酒,最好預防她吐在你身上。”

  言敘亞輕輕點頭,隨即將於若能抱入她的房裡。

  “你走開、走開,我討厭你!”她死命地踢著他。

  “好好睡吧,我把垃圾桶放在旁邊,想吐的話,就吐在垃圾桶裡。”將她輕柔地擱到床上,細心地把垃圾桶備妥,他轉身准備離去。

  “就這樣?”於若能猛地起身拉住他的褲管。

  “你喝醉了。”就算他現在想跟她談事情,她也不見得聽得進去吧,就算聽進去了,等到明天一早,她依舊什麼事都會忘光。

  “就是因為我喝醉了,你更應該要陪我。”一般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你不是討厭我了?”他乖乖地在床畔坐下。

  “我討厭你對我好,只是因為你內疚。”嗚嗚,去他個內疚,那有什麼好內疚的?“是你救我的耶,應該是我內疚耶,為什麼是你內疚?”

  她放棄了褲管,轉而牽著他的大手,撫上她躁熱的臉頰。

  哇,好涼啊,好舒服。她閉上眼,發出滿足的低吟聲。

  “可是,你是被我連累的啊。”他斂眼瞅著她撒嬌似的甜美模樣,長指由著心念輕觸著她細嫩的臉。

  多怕她再一次被他連累,又多怕她一旦恢復記憶,會因害怕而躲著他。

  她現在敢親近他,是因為她把他給忘了,要是記起他,也許她會把他和父親的身影重疊在一塊,而二次的精神傷害,可就難以預料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不管是怎樣的後果,他都不樂見。

  只要她好,他就好。

  而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她和老爸接觸過了,那就代表老爸在這一陣子定會有所動作的。

  他絕對不能在這當頭因為私人感情而懈怠了戒備。

  “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你們老是話中有話,為什麼不說清楚一點?”喝了一晚的酒,盡管喝得她雙眼難以對焦,但是腦袋卻是異常的清醒,總覺得被揭曉的謎底依舊蒙上一層影子,沒有十分的真實。

  “反正你就乖乖的,什麼都別亂想,往後也不可以再和季軍烈到外頭喝酒喝到這麼晚,知道嗎?”

  她張眼看著他。“那你要陪我嗎?”真以為她喜歡季軍烈作陪?

  “別和季軍烈走太近,他是記者。”

  “你願意陪我嗎?”於若能氣惱地撥開他的手。

  “若能,我只是在擔心你。”

  “如果你只是因為內疚而擔心我,那你大可不必,那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我根本不知道,你不需要拿那件事當作拒絕我的借口!”話落,斗大的淚水無預警地滑落。

  “若能?”他微愕。

  “出去!”她踢踹著他,拉起被子往頭上一蓋。“我要睡覺了。”

  言敘亞心疼地探出手,卻在被子前停下來,猶豫了下,無聲歎了口氣,起身關了燈,將她蒙被低泣的聲音掩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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