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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闇焰 於 2013-9-11 15:02 編輯
第三章
梁雪蜜和高逸坐在咖啡廳中,相談甚歡。
在書店裏兩個人很筒單地交換過意見後,發現他們對電腦的愛好及天分都頗高。
加上他們對某些書本教的操作方式頗有意見,兩個人就相約一起喝咖啡、評是非。
「所以啊,我覺得寫程式不要想得太複雜比較好。」高逸輕輕笑著,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剛剛在書店看到梁雪蜜時,他嚇了一大跳。
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接她的話,這種行為通常不是他會有的。
開口的那一刻,他也被自己嚇到了。
他並沒有預期這麼快就跟那名入侵「御」集團的駭客接觸,卻不期然地和她認識了,還愉快地在一起喝咖啡……
不過梁雪蜜給人的感覺真的很不錯,乾淨舒服,又不矯揉做作,很坦率的一個女子。
加上她的電腦知識很豐富,兩個人簡直有談不完的話題。
只除了一點──梁雪蜜給他的感覺真的很似曾相識。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梁雪蜜總會令他聯想到八年前那個曾經利用他好意的女孩。
其實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他也可以不要再繼續在意;畢竟一夜情這件事,到底是男人比較佔優勢的。
然而,他最痛恨被欺騙的感覺。
更何況一個二十二歲的男人被看起來像高中生的女生耍,感覺很差。
這就是為什麼他一直在意著八年前的事。他確定,如果再遇到那個女孩,他一定會用他的方法讓那女孩瞭解被利用的感覺!
儘管如此,他還是情願相信,梁雪蜜和那個心機深沈的女孩不是同一個人。
梁雪蜜是個簡單乾淨的好女孩,跟他有很多共同話題,是個值得珍惜的物件。
他也三十歲了,是該找個好女孩,談場自在愉快的戀愛。
這陣子他常常感到力不從心,一股寂寞的感覺把他緊緊地抓住,他開始渴望不要面對電腦螢幕吃飯的感覺。
從前是因為「御」組織內部需要重整,他不想和女人有太多牽扯。
負責不起的感情,他不願涉及;給不起的承諾,他不會輕易出口。
只是這陣子「御」已經安定多了,再看到首領司徒單的感情這麼順利,讓他也開始有所渴望……
也許就是這個梁雪蜜了!
儘管她給他的感覺是如此似曾相識……
「是啊!」沒有察覺到高逸複雜的思緒,梁雪蜜仍是興高辨烈地回應。
「有時候,把事情弄得很難是沒有必要的。」高逸隨手撚起一塊餅乾浸在咖啡裏,然後極優雅地吃著浸過咖啡的餅乾。
梁雪蜜一下看呆了。「哇……」
「怎麼了?」高逸被梁雪蜜的讚歎聲嚇到。
「你連吃個餅乾都可以那麼優雅,實在是太厲害了!」梁雪蜜崇拜地說著,心裏則是躍躍欲試,想知道自己可不可以那麼優雅從容。
沒辦法,缺乏優雅的細胞,一直是她心中的最痛。
連吃個薯條,她都可以吃到滿手番茄醬,連她的媽媽都看不下去。
「你過獎了。」高逸淡淡一笑。
「我是說真的!我常被自己的媽媽罵說吃沒吃相。」梁雪蜜很是認真地說,生怕高逸誤會她心口不一。
高逸一聽也忍俊不住,「你很直率。」
「是嗎?」那麼何母親大人只說她很粗魯,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樣文雅?梁雪蜜悶悶地想。
她覺得自己好無辜喔……又沒人教她怎麼吃東西比較文雅,怎樣的舉止比較合宜說……
「這樣的你比較有特色,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複雜。」高逸很認真地說,希望梁雪蜜不要誤會他。他不喜歡看到她的小臉突然垮下來,讓他很捨不得。
「真的?」梁雪蜜仍是不信。
當慣了天才兒童,她從小到大聽慣的讚美詞總是跟她的智商有關,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人家稱讚她的性格。
她心裏不覺感到暖烘烘的……
「相信我。」高逸也誠懇無比地說。
「謝謝。」看著高逸認真的臉,梁雪蜜笑得開懷。
一股淡淡的暖流,飄蕩在高逸跟梁雪蜜的心中……
ΘΘ※※※※ΘΘ
看完電影後,梁雪蜜對著路上的行道樹發呆好一陣子。
「怎麼了?」高逸關心地問。他很擔心是不是剛剛的「追殺比爾」場面太血腥,把梁雪蜜嚇到了。
他暗自懊惱著,有時候他就是這麼粗心,總是顧著看自己喜歡的片子,忘了考慮別人的喜好。
這也是為什麼他比較喜歡獨自看電影。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片子很棒。」梁雪蜜轉過頭笑了笑。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梁雪蜜覺得這一切都再自然不過。
不知道為什麼,高逸給她的感覺很像八年前的那個人,那種她知道只要是這個人,她就不會感到後悔的感覺。
跟高逸在一起時她總是感到安心,而且她總是可以很自在地跟高逸交換一些電腦方面的心得。
加上高逸對她很是縱容,如果幸福可以這樣持續下去,說不定,高逸會是那個她願意託付終身的人……
她真感謝自己的母親大人,要不是她前兩天逼得她逃離家門,不然整天關在家裏,她是怎麼也不可能有這種奇遇的。
古人說得對,「老人言」還是多少要聽的……
「你確定?」高逸懷疑地問。一般女孩子都不喜歡太血腥的場景,就算劇情裏的黑色幽默再怎麼有趣,看到血那樣狂噴出來,大概也不怎麼笑得出來吧!
「嗯,我覺得那些血噴得挺好笑的。只是……」梁雪蜜又抬頭看了一眼行道樹,恍恍惚惚地說:「電影的最後一幕,比爾透過窗外迷濛的陽光說話的場景,好美好滄涼……」
「即使是嚴嚴冬日裏的一抹暖陽,你還是覺得極冷……」高逸幫她把話說完。
想不到梁雪蜜這麼細心,在一連串的廝殺血腥場面後,仍可以感受到最後那一幕的感覺。
看來他真的沒看錯這女孩。
當初阻止組織裏的人對她做出裁決是正確的──
梁雪蜜驚訝地看著高逸,很難相信高逸能那麼準確地將她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我跟你想的一樣。昆汀塔倫提諾的作品總是這麼令人訝異。」高逸溫和地笑了笑。
「是啊!」梁雪蜜甜甜地笑了。「不過這片子的黑色幽默真的很有趣。謝謝你邀我來,我真的很喜歡!」
「不客氣。去吃點東西吧!」高逸淡淡地笑。
或許,這就叫做幸福吧!
在人群之中,突然發現有人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你的感動,不再因為專屬自己的感覺太強烈而感到寂寞,感到心空了個洞,卻無法填補而感到無力。
梁雪蜜發現困擾了自己八年多的紛亂,似乎有一點點平息……
只是不知怎地,她的心總覺得有一點點隱憂,一絲絲對高逸的不完全理解,這樣的幸福似乎不是長久的……
梁雪蜜心裏默默地想著,突然發現高逸正在看她,兩人相視一笑。
可能只是她多心吧!梁雪蜜如此地告訴自己……
ΘΘ※※※※ΘΘ
午後,淡水的風涼涼地吹過梁雪蜜齊耳的髮,高逸則是在一旁慢慢地走著,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看著她。
梁雪蜜一手拿著魚酥,興高采烈地吃著。
她才不管邊走邊吃好不好看呢!她回來臺灣也有一段時間了,都還沒吃到淡水魚酥──因為她太愛窩在家裏裝死了──現在她當然是卯起來狂吃,還買了十包準備帶回家。
「你喜歡吃魚酥?」高逸對梁雪蜜的好胃口驚訝萬分。剛剛一到淡水,梁雪蜜就買了鐵蛋,還嘗了一碗阿給,現在又繼續進攻魚酥。
看樣子,這小妮子的食量挺驚人的……
「倒也不是。我只是思鄉而已。」梁雪蜜喝了一大口阿婆酸梅湯,把嘴裏的魚酥衝進食道,好方便說話。
「思鄉?」高逸不解。
「在美國待了八年,除了讀書、研究,我根本就跟臺灣沒什麼聯繫。回來後又忙著工作,根本沒時間出來吃一些之前很想念的東西。」梁雪蜜淡淡地說。
還好她沒得吃的時候,也不會想念到天崩地裂的程度;現在有得吃,她也不會放過就是了。
「我大概瞭解了。」高逸笑著說道,知道人在異鄉,感覺格外寂寥。
「等會我還要吃糖葫蘆。」梁雪蜜稚氣地指著前方的一攤糖葫蘆,笑得好天真。
這天真的表情讓她不像二十六歲的女人,反倒像十八歲的少女。
高逸看著梁雪蜜天真的表情,那一股熟悉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他又想起八年前的那個女孩……
他筒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感覺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怎麼了?」看到高逸發呆的樣子,梁雪蜜不禁納悶。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高逸常常會看著她看到發呆呢?
她從來沒化妝的習慣,長相也只是清秀而已,應該不至於使高逸驚豔到變呆吧!
他這樣看人,她可是會害羞的……
「沒什麼。」高逸趕緊收斂心神,對梁雪蜜溫溫文文地笑了笑。
「好吧!」梁雪蜜愉快地吃完了魚酥,準備再走一下運動運動,就往糖葫蘆進攻。
倒是高逸,很認真地對梁雪蜜說:「雪蜜,你可以給我手機號碼嗎?」
嚴格算來,這是他們的第二次約會;可他們都是碰面時敲定下一次的約會時間,根本沒留下彼此的聯絡方式。
如果他願意,他也可以去查出來,可是他希望是梁雪蜜自己願意給他電話。
他認為這對梁雪蜜是種尊重。
因為他想更瞭解梁雪蜜,希望兩人能更進一步,而非當她是老大要他處理的電腦駭客。
他感受得到,梁雪蜜雖然比較自我,但她人並不壞。
而且梁雪蜜總是能牽動他的情緒跟感受,讓他忍不住想要更呵寵她……
梁雪蜜愣了一下,才恍然自己還沒告訴高逸她的聯絡方式。「好啊!我自己都忘了……幸好你提醒我……」
梁雪蜜尷尬地笑了一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迷糊。
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沒給,還指望跟人家有進一步發展?
真是大豬頭一個!
「沒關係。」高逸依舊好脾氣地笑著。
梁雪蜜趕緊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寫下自己的聯絡方式給高逸。因為對高逸別有用心,她還特別寫仔細一點。
「你要收好喔!」
「好。」高逸被梁雪蜜那鄭重認真的態度再度逗笑了,接過紙條,認真仔細地看了一下。
「不過就是數位而已,你的態度好認真喔……」雖然自己也是很仔細地寫聯絡方式,可梁雪蜜看到高逸那慎重的態度就忍不住失笑。
「可是……」高逸抬起頭,嘴角含笑,態度正經地說:「這數位卻是可以讓我找到你的開始。」
一陣微風輕輕吹過,捲起天隙的流雲。
無巧不巧,被風撥弄的雲恰好捲成個軟綿綿的愛心狀,掠過高逸與梁雪蜜的頭頂……
天!他在暗示對她的心動嗎?
梁雪蜜直直地望著高逸,看著男人清亮又堅定的眼神,一瞬間,她的心房開始奏起交響樂,心臟怦怦直跳。
她想大笑,可是害怕這樣狂笑會嚇走剛開的桃花。
於是她憋住笑,卻沒想到她這樣憋笑,只是讓她的臉徒增很像嬌羞的一抹紅。
高逸看著眼前的清麗佳人,看著她臉上泛起的桃紅,覺得此時此刻的她看來格外動人。
兩人就這樣含情脈脈,無聲勝有聲地相望許久……
「我們……」兩人同時開口,又頓了一下,發現現在的氣氛太微妙,於是輕輕笑了出來。
「繼續走吧!」
「好。」
就在兩人決定往下一攤進攻時,突然一陣風又捲了過來,差點把高逸輕輕握在手上的紙捲走。
「你先把紙收好吧!」梁雪蜜站定在魚丸攤前,準備再吃一串魚丸,隨口跟高逸說。
「好。」就在高逸拿出皮夾,準備將字條收進去時,不小心將裏面其他的紙條掉了出來。
「糟糕……」高逸一怔,快速地蹲下去撿。
梁雪蜜也趕緊幫忙,兩人手忙腳亂地撿起散了一地的紙片,突然有一張泛黃的紙片引起了梁雪蜜的注意。
好舊的一張紙,怎麼他還留這麼久?
看到那張泛黃的字條時,高逸的表情全變了。
恰好此時梁雪蜜撿起自己先前留的聯絡方式,順手遞給高逸。
再看到梁雪蜜留下的聯絡方式,高逸的臉色變得更陰暗了。
這字跡……
高逸突然陰沈的表情,讓梁雪蜜看了都感到害怕。
怎麼了?為什麼高逸的表情跟氣息突然變得很陰沈、很兇狠?
「呃……」梁雪蜜試圖發問,可是完全被高逸的氣勢震懾住,難以開口。她不懂,怎麼一個人的氣質可以轉換得這麼快?
上一刻還溫文儒雅,下一刻卻馬上變成氣勢淩人……
她突然發現,其實她從來不瞭解高逸。
梁雪蜜只能盯著高逸,不知所措地呆立著。
良久,高逸將手上那張發黃的字條遞給梁雪蜜,緩緩開口,「你還認得這字條嗎?」
「什麼字條?」接過字條,梁雪蜜快速地看了一次,這一看也讓她臉色頓時發白。
字條上面寫著:
謝謝你,我昨晚很開心。
我必須跟你承認,我其實沒被下藥,我只是想在自己十八歲的這一天瘋狂一下。
很抱歉騙了你。
祝一切順心
即使紙張泛黃,她還是認得自己的字,特別是這件事縈繞了她八年。
「你……」梁雪蜜抬頭看著高逸,無法開口。
她沒想到,世界居然這麼小。
分別了八年,繞了地球一大圈,他們還是再度相遇了。
而且對彼此的感覺是如此強烈……
然而,所有的好感都可能在即將發現真相的這一刻,消失殆盡。
現在的她,對高逸而言,絕對是個大騙子──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果然,高逸的表情不再柔和,聲音也不再和悅,整個人冰冰冷冷的,連話都是從齒縫迸出來──
ΘΘ※※※※ΘΘ
淡水漁人碼頭。
映著斜陽,梁雪蜜和高逸彼此相對,無言。
梁雪蜜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她想哭,卻不敢,只能拚命咬著嘴唇。
「我需要個解釋。」經過了似乎一世紀的亙久沈默後,高逸總算開口了,聲音還是冷冷的。
對一個曾經欺騙他的人,他無法不這麼冷漠,無法再繼續維持溫和的脾氣!
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欺騙。
曾經他和他的父母一樣,對人性抱持著無比的信心,可是當心存歹念的人企圖利用他的電腦天才牟利,因而殺害他父母後,他就再也不輕易信任任何人了。
因為信任,所以深愛他的父母到死前的那一刻,還不能理解為何視如親兄弟的好友居然殺害他們──
而五歲的他在親眼看到向來疼愛自己的叔叔,居然謀殺了他的父母後,他有十年的時間無法開口說話。
因為欺騙,有多少美好的東西被毀滅了……
度過了那段生命中的低潮後,他就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他的溫和好脾氣,都只是在掩飾他對人性的充分不信任;客氣好相處的背後,是絕對的淡漠及疏離。
不認識不交心,就無所謂的仁慈與相信。
「御」集團的成員是花費了許多心血才建立起彼此的信賴,而他也很清楚,這信賴是一生一世的。
至於「御」集團成員之外的人,他通常都是不信任的。
然而,越不信任別人的人,一旦信任了,便是十足地信賴。
如果信賴被摧毀被辜負了,那種爆發的憤怒是很強烈的。
偏偏梁雪蜜開了先例,辜負了他的信任──
憤怒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高逸面無表情地看著梁雪蜜,「說!」
他連多說一個字都不願!
「我……」梁雪蜜起了個頭,卻怎麼也講不下去。
她被嬌寵慣了,沒有能力去解決自己闖出來的禍。
即使她心裏有無限愧疚,她也不懂得如何表達出來。
她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她很想告訴高逸,她當時只是害怕自己的制式,欺騙他絕對不是她願意的。
她不是蓄意的,她只是無力面對自身的問題。
因為無能為力,她只好拿別人來發洩自己的痛苦……
她並不是個自私的女孩,只是從小接受的精英教育中,沒有教她如何去面對自己的挫敗。
她習慣在學識上表現優越,只要智力高人一等,所有的錯誤都可以被原諒,所有的生活細節都可以被忽略。
只要她功課越來越好,跳級越跳越高,所有的人都會圍著她打轉,她周圍的人都會盡力配合她。
久而久之,她以為世界就是如此運轉。
直到這一刻,真實清楚地感受到高逸的憤怒,她才理解她當初錯得有多離譜。
「說!」
「對不起!」這是現在梁雪蜜唯一可以講的一句話了。
「哼!」高逸輕蔑地表達他的不屑。
「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愚蠢會讓你那麼生氣,請你原諒我……」梁雪蜜慌亂無措地說著。
高逸冷冷地梭巡著眼前臉色發白、泫然欲泣、不住道歉的梁雪蜜,莫名地,心裏有根弦無聲地斷了。
「拿你自己來賠償吧!」高逸冒出這句話後,便拉著還搞不清自己是否已被原諒的梁雪蜜離開漁人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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