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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媜]討厭乖乖女【頑石點頭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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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09:17 |倒序瀏覽
討厭乖乖女(頑石點頭之一)作者:于媜

向來對女人無往不利的方仲飛,還是第一次踢到鐵板,
不過是弄髒了她一件衣服,這小妮子就老給他臉色看!
甚至還住進他家對面,不遺餘力地扮起心理輔導師──
在最關鍵的時刻,要他「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吃多了大魚大肉,偶爾來點清粥小菜倒也挺爽口,
他跟自己打賭,只要三天時間就可以把她拐上床……
「一心軟成千古恨」活脫脫就是慕以思的最佳寫照──
這超強發電機不但潑了她一身泥水,毀了她第一天報到,
還膽敢隨意竄改她的名字、說她是脾氣暴躁的老古板?!
搞清楚!要不是受人之托,她才不想跟他糾纏不清……
等著瞧好了,她一定要把他遊戲人間的惡習改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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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09:53
  第一章
  
  慕以思有些緊張。
  
  畢竟這是她的第一次!
  
  為了這一天,她史無前例地化上淡妝,穿了件頗具優雅氣息的八分裙,還搭配一件天藍色的合身襯衫,一頭及肩的半長髮乖順地披散在小巧的肩膀上,知性中帶著幾分清新。
  
  雖然她知道,身上這些衣裙,或許對她即將面對的大事起不了什麼作用,但她仍舊需要一些外在的武裝,好來穩定她過度緊張的心情,以及發顫得幾乎快撐不住自己的雙腿。
  
  等了這麼多年,這一刻她已經夢想過千百回。眼前的雄偉、壯碩,竟讓她喜悅得忍不住顫抖……
  
  透過鏡片,她朝思慕想的就在眼前。
  
  慕以思伸出雪白的小手,摀著心跳失序的胸口,感覺自己是那樣渺校眼前的雄偉昂然卓立,彷彿要將她吞噬似的……
  
  嘩啦──一大灘黃澄澄的泥水,以萬馬奔騰之姿,遽然噴了慕以思一臉一身,也澆醒了正兀自興奮不已的她。
  
  她渾身僵硬,好半天無法動彈,黃色泥水就這麼順著她俏麗的髮梢滴下,臉上的彩妝──呃,如果它還能稱之為妝的話──此刻已經像個調色盤,在她臉上渲染成各式色彩。
  
  而她身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從發上滴下的水,混合著潑上衣裙的泥水,滴滴答答的,在她的裙襬散成一圈美麗的黃色雨幕……
  
  好半晌,她才從錯愕中回神,終於意識到──在重要的時刻即將來臨之際,她竟被潑得全身濕答答!
  
  此刻正值上學時間,許多正準備進校門的學生見狀,先是驚愕一楞,隨即紛紛掩嘴、強忍爆笑而過,這讓身為未來優良教師的她,更感難堪與尷尬。
  
  一輛鮮紅刺眼的跑車,以無比囂張的氣勢,「嘰」的一聲,在距離她幾步之外的路邊猛然急踩煞車,接著鮮紅刺眼的車門打開,一雙包裹著黑色牛仔褲的長腿跨出車外。
  
  這該死的罪魁禍首,破壞了她最重要的第一天報到!
  
  她用幾乎想殺人的目光,筆直地射向那雙修長的長腿,順著直窄的長褲而上,她的目光來到一張狂傲不羈的俊臉上。
  
  那是一張極性格、酷帥的臉孔──一頭隨意耙梳的凌亂黑髮帶著幾分率性,那雙深邃的黑眸閃著戲謔笑意,配上兩道濃黑的眉、挺直倨傲的鼻,以及飽滿、性格的唇,儼然就像個慣於遊戲人間的狂人。
  
  男人像是沒事人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動作瀟灑地甩上車門,正準備轉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
  
  男人霎時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來,慵懶的眸光筆直地投向她。
  
  看著她那幾乎快在他臉上盯穿一個洞的憤怒目光,男人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回了句:
  
  「有什麼事嗎?」
  
  男人的聲音相當好聽,低沉的磁性嗓音帶著股感性味道,尤其是若有似無的鼻音,更添幾分性感,跟他一副浪子似的德性完全不相稱。
  
  性感?天,她竟然對一個該死的痞子,一個沒禮貌的傢伙胡思亂想?!
  
  用力甩了甩頭,順便甩去懸在髮梢的黃色水珠,慕以思沒好氣地吼道:
  
  「你沒看到我這個樣子嗎?」
  
  他還敢問她有什麼事?!這男人沒看見她一身活像泥菩薩似的狼狽?竟還敢故意裝蒜。
  
  猶豫半晌,他終於有所動作,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姿態,懶洋洋地朝她踱了過來。
  
  瞧他走路那囂張狂妄的模樣,活像她是只不知死活誤闖老虎地盤的羔羊,看了更叫人火冒三丈。
  
  「天,妳的模樣看起來……真糟!」他皺起眉由上至下掃她一眼後,以無比驚訝的語氣說道。
  
  慕以思猛地倒抽了口氣。這個人……把她弄成這副德性,還敢批評她的模樣糟糕?
  
  「你有沒有搞錯?我會變成這個樣子,還不都是你造成的!」慕以思氣得渾身發抖。
  
  「喔,是嗎?」他一臉無辜地看看那輛刺眼的紅色跑車,又看看她,好像無法決定該相信誰。
  
  「看你做的好事,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的報到有多重要?」慕以思低頭看了眼自己一身的狼狽,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看你也不是第一天開車,難道你連校區得減速慢行的規定都不懂嗎?何況路上積水濕滑,你車速這麼快,萬一把學生撞傷了怎麼辦?」
  
  男人的表情沒有多大起伏,只是再度挑了挑眉,彷彿她剛剛只是不小心打了個呵欠。
  
  她從來沒看過這樣的人,闖了禍竟然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簡直連一點羞恥心也沒有!
  
  忿忿地拿出手帕,慕以思試圖擦乾臉上的泥水,卻發現越擦越糟糕,這讓她更是怒火中燒。
  
  「你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去報到?」她這個樣子哪像個老師?流浪漢還比她稱頭!
  
  「好吧,妳叫什麼名字、電話幾號,我的律師會跟妳洽談賠償事宜。」
  
  慕以思再度楞祝這人簡直是狂妄得無法無天,竟然還要她這個受害者去跟他的律師討論如何賠償?
  
  看他說得一派輕鬆,好像對這類麻煩已經見怪不怪。
  
  其實若是眼前這個男人態度誠懇、客氣一點,她也許就這麼算了,可偏偏他那囂張狂妄的模樣,就是讓她嚥不下這口氣。
  
  既然他想負責,她也不必跟他客氣,而且,她肯定會讓他「深刻地」記住這次教訓!
  
  慕以思懶得跟他廢話,立刻從同樣淌著泥水的皮包裡掏出紙筆,寫下自己的姓名、電話,一臉冷淡地遞給他。
  
  「慕思?」
  
  男人低頭認真研究了幾秒,隨即噗哧一笑。
  
  「我、叫、慕、以、思!」她自牙縫裡擠出話來。
  
  她猜的果然沒錯,像這種狂妄無禮的傢伙,肯定沒讀過什麼書,連大字都不識幾個,說好聽點是個浪子,說難聽點根本就是沒教養──雖然他那張臉還過得去,不過,這也改變不了他本質裡的劣根性!
  
  輕蔑地掃了眼他瀟灑的白色襯衫、黑色牛仔褲,慕以思更加確定他只是個空有臉孔,沒有腦筋的痞子。
  
  「妳的名字還真特別!慕思──」他抬起寫滿戲謔的黑眸掃她一眼。「很適合妳。」
  
  泥水沿著慕以思垂落額際的髮梢,一條條滑下臉龐,看起來有如卡通中小丸子臉上的黑線條……
  
  「我說我叫慕以思,不叫慕思!」她氣急敗壞地跳腳道。
  
  「後會有期了,慕思小姐。」他帥氣地朝她揮揮手,便大搖大擺地踱開,壓根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她會不會太大意了?就這麼輕易放他走,卻連這個肇事者的名字都不知道,萬一他打算耍賴,這口氣她找誰討去?
  
  「喂,你最好盡快叫你的律師跟我聯絡,要不然──喂──」
  
  那抹狂妄的身影已經一路甩頭而去,任憑她在後頭喊破喉嚨。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陡地拉回了她的神智,一轉頭,她才發現自己還把車停在校門前,此刻後頭已經排成了一條車龍。
  
  她趕緊奔回駕駛座,把車開進校內的停車場,一天的好心情已經被破壞殆荊
  
  該死的冒失鬼,這筆帳她絕對會一起算在他的頭上!
  
  ***
  
  「校長,對不起我來晚了,我在路上出了點狀況──」
  
  一進校長室,已經努力將自己整理過一番,卻仍顯得狼狽的慕以思立刻緊張地解釋。
  
  「慕老師,妳──」
  
  可以想見,校長的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手裡抱著同樣也濕了大半的數據袋,慕以思幾乎連頭都不敢抬,羞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校長,這真的是一場意外,我剛剛在校門口碰到一個冒失鬼,把我噴得一身都是泥水,那傢伙──」
  
  一個冒失的笑聲,陡然在偌大辦公室的另一頭響起。
  
  是哪個沒禮貌的傢伙?慕以思羞惱地循笑聲的來源處望去,一張笑得狂妄的斗大俊臉驀地躍進她冒火的眸底。
  
  是──是──是他?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可惡的冒失鬼竟然就站在校長身邊,對她露出一臉刺目至極的笑容!
  
  那張宛如撒旦般的邪惡笑容,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嘲笑意味,跟校長慈祥和藹的面容相比,顯得格外惹人嫌。
  
  「校長,這個人──」
  
  慕以思氣得顫抖著伸出手指,筆直指向那個罪魁禍首。
  
  「喔,我來介紹,這是小犬,名叫仲飛。」誤將她眼裡的怒火當成是好奇,校長忙不迭地替她介紹。
  
  這個冒失鬼是校長的兒子?
  
  霎時,慕以思的下巴幾乎要掉到胸口。她來回審視著眼前的兩人,幾乎無法把這宛如天使與撒旦,對比強烈的兩個人聯想在一起。
  
  「仲飛,這位是我們新聘的數學老師,同時也是兼任的輔導老師,名叫──」
  
  「我知道,她叫慕思。」
  
  「呃……」是這名新老師的暱稱嗎?校長著實楞了下。「你們認識?」他用狐疑的語氣詢問。
  
  「我才不認識他!」她跟這種人只有過節,哪會有交情?慕以思忙不迭地搶白道。
  
  「我對脾氣暴躁的古板老師也沒有興趣。」
  
  方仲飛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一雙長腿慵懶地交迭著,戲謔的語氣聽來更叫人滿肚子火!
  
  脾氣暴躁的古板老師?
  
  這人簡直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話總是那麼刺耳。
  
  慕以思惡狠狠地瞪著他,要不是顧念她此刻正站在夢想中的神聖土地上,以及眼前的校長就是他爸爸的份上,她早就不客氣地回嘴了。
  
  像是絲毫不在乎她瞪過來的噴火眸光,方仲飛甚至還嘻皮笑臉地回她一抹無賴似的笑。
  
  「那你們怎麼……好像很熟似的?」校長感到滿頭霧水。
  
  弄得一身濕,害她遲到的冒失鬼就是他──慕以思幾乎想衝口而出,但掃了眼那尊高大的身影,她終究還是忍住了,只勉強地說:
  
  「我們剛剛恰巧在校門口相遇,彼此打了聲招呼。」
  
  「喔,原來是這樣。」校長又笑開了一張彌勒佛似的慈祥圓臉。
  
  慕以思忍不住又拿這張令人莫名放鬆的笑臉,跟沙發上那個狂妄的傢伙比較,還是無法相信兩人會是來自同一個血緣。
  
  「請繼續,別讓我打擾了你們。」
  
  方仲飛瀟灑地擺擺手,一雙長腿依舊囂張地在茶几上交迭,他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她,像是正在期待什麼好戲。
  
  慕以思討厭這個無論說話、舉止都狂妄的男人,卻發現自己的心口因為他的眼神而微微加速。
  
  尖銳的電話鈴聲響起,陡然打斷了那道大膽的目光,以及慕以思亂得莫名其妙的心跳。
  
  校長接聽電話後,臉色變得十分凝重,像是在討論什麼重要的事,慕以思只好不自在地怔立一旁,避免接觸那雙始終不肯移開視線的黑眸。
  
  好不容易,校長終於掛斷了電話。
  
  「你這小子,平時要你來你不來,卻偏挑這個時候來,真是!」校長悻悻然嘟囔了幾句,隨即一臉抱歉地對慕以思說道:
  
  「慕老師,真的很抱歉!我臨時有件重要的事要親自到教育局一趟,我請仲飛帶妳到學校各處室認識一下環境好了。」
  
  「校長,不用了,我可以等你……」
  
  話還沒說完,校長已經朝方仲飛嚴肅地吩咐起來。
  
  「反正你很快就要上陣,今天正好讓你去預先練習、練習。」
  
  校長的話中帶著幾分玄機,但慕以思完全沒有探究的心思,只擔憂著自己即將面臨的噩運。
  
  「還有──慕老師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聘請到的優秀老師,你若把她給嚇跑了,我唯你是問!」
  
  「老爸,你放心,至今還沒有女人被我嚇跑過。」他慵懶地勾了勾唇瓣。
  
  看來這傢伙不但狂妄,臉皮也厚得很,竟然大剌剌地吹噓他的男性魅力,但她慕以思從不崇拜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方校長,我不──」
  
  「妳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四處參觀走走了,對吧?!」
  
  方仲飛卻遽然起身,幾個大步來到她身旁,有力的大掌霸道地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往門外帶,完全不容她拒絕──
  
  ***
  
  這是什麼樣的荒謬情況?
  
  一直到跟這個男人走在校園裡,慕以思還是覺得生氣且納悶。
  
  為什麼她要穿著一身濕衣,跟這個狂妄無禮兼害她狼狽不已的始作俑者,在校園裡散步?
  
  下課時間,迎面而來的學生紛紛用一種好奇而曖昧的眼神打量他們,像是在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
  
  慕以思下意識地跟他拉開距離,她才不想跟這種痞子扯上關係。
  
  但很顯然地,方仲飛似乎沒發現過往學生的奇異目光,以及她戒備的舉動,依然一派從容瀟灑地昂首闊步。
  
  他走起路來別有一種自信滿滿的神采,甚至帶著股文人的優雅,尤其是一百八的身高,讓人想不注意他都難。
  
  撇撇嘴,慕以思冷眼看著他的俊美側臉,卻不得不承認,方仲飛真的很出色,神態間那股漫不經心的慵懶、一雙含笑的帶電黑眸,更增添他迷人的魅力。
  
  她相信,肯定有很多女人,會為他那股玩世不恭的調調瘋狂,但並不包括她。
  
  況且,這男人只有掛在身上那張皮相勉強能看,骨子裡根本是十足高傲無禮的狂人,簡直令人不敢恭維。
  
  越想越生氣,慕以思倏然停住了腳步。
  
  「說真的,你不必陪我,我看得懂字,自己會找路。」她冷冷地說道。
  
  挑了挑眉,方仲飛也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狼狽,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女人。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麼難相處的女人,從見面第一眼開始,她不是劍拔弩張,就是擺出一張冷冰冰的表情,好像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他不過是不小心濺了她一點泥水──呃,或許多了一點啦,但這又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何必這麼耿耿於懷──唉,女人!
  
  不過,等會兒還有個案子要接,他可不打算繼續跟這個晚娘面孔的女老師糾纏下去。
  
  「妳搞錯了,我不是要陪妳,而是找機會開溜。」他閒閒地一笑。
  
  老爸命令他每個禮拜一都得到學校來報到,天知道這種地方又悶又無聊,簡直像個牢籠似的,綁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當然得找機會偷溜!
  
  「你──」找機會開溜?慕以思驀地瞪大眼。
  
  回給她一抹邪氣的笑,方仲飛逕自轉身踱向學校大門。
  
  慕以思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能怔怔地看著他大搖大擺走出校門,再度從她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
  
  忙碌的教學以及行政工作,很快就將慕以思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她忙得沒空再想起那個倒霉的意外,以及方仲飛這個男人。
  
  只是,該來的噩運想逃也逃不掉,這天上午她好不容易空下兩堂課,就被一通電話給召喚到校長室去。
  
  「校長,您找我有事?」
  
  突然間被校長召喚過來,慕以思心情多少有點七上八下。
  
  但校長一如往常,和藹的圓臉上還是笑瞇瞇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慈祥的臉孔,卻忍不住又讓她想起方仲飛那雙含謔帶笑的黑眸……
  
  「慕老師,妳知道我那兒子吧?!」
  
  校長開頭的第一句話,就讓慕以思有種不祥的預感。
  
  「嗯。」她謹慎地點點頭,等著校長說下去。
  
  「那小子好歹也拿了個哈佛的博士學位,但卻偏偏不務正業,這件事一直讓我十分煩惱。」
  
  哈佛博士?慕以思岔了口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好半天才順過氣。
  
  那個看來吊兒郎當、沒半點正經的傢伙,竟然是哈佛的博士?!
  
  看他的樣子,她還以為他肯定是那種連五專都沒混畢業的人,沒想到,她還真是小看了他……
  
  「生得了兒身,生不了兒心,這種事也勉強不得,校長您就看開一點吧!」
  
  她只是個尋常女子,哪會有什麼辦法約束那頭宛如脫韁野馬似的男人,只能意思性地說幾句安慰的話語。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猶豫了好半晌,校長終於又開口說道:「是這樣的,我想請妳幫個忙。」
  
  「校長,有什麼事你儘管交代,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再提方仲飛,總算讓她鬆了口氣,臉上也終於有點笑容了。
  
  「我是想請妳教化我那兒子,不知道妳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校長有些困窘地開口央求。
  
  慕以思的笑當場僵在臉上。
  
  「教化?」這兩個字聽起來格外教人心驚膽顫。「校長,我只是個數學老師,只會教學生,不懂得怎樣教化野馬──呃,不,男人!」她趕緊改口,不露痕跡地推辭。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無理,但是我看過妳的數據,妳是心理學碩士,還有幾年義務張老師的經驗,我相信妳一定有辦法弄懂那小子的心思,好好地導正他的思想!」校長滿懷希望地凝望著她。
  
  「我是念心理沒錯,也的確當過張老師,可是他的情況不同──」
  
  方仲飛跟那些絕望無助的人才不一樣,他是個沒禮貌的冒失鬼、可惡的撒旦!
  
  「我知道仲飛這個挑戰有些難度,但是能不能請妳看在我的面子上,姑且試一試?」校長簡直是拉下老臉來拜託了。
  
  「校長,學校裡這麼多老師,為什麼偏偏找上我?」她總不會無緣無故就那麼倒霉吧?
  
  「我覺得仲飛似乎對妳很有興趣,他還問了我一些有關妳的事情。」
  
  「他──他問了什麼?」聞言,慕以思的心跳陡地停了幾拍。
  
  「他問我妳的學經歷,還有妳的教學情況之類的。」
  
  「喔?」他幹嘛問這些?慕以思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他還稱讚了妳。」校長喜孜孜地繼續說道。
  
  方仲飛稱讚她?看來,撒旦確實是打算改邪歸正進天堂了?
  
  「他說了什麼?」慕以思佯裝不經意地問道。
  
  「他說妳就像那種……會把所有時間都泡在書堆裡的好學生──」
  
  慕以思一聽,原本帶著幾分狐疑好奇的水眸,立刻噴出熊熊烈火。
  
  這哪是什麼稱讚,根本是嘲諷!她彷彿還能看見他那似笑非笑的戲謔眼神。
  
  「校長,這是不可能的。」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方仲飛是個無可救藥的浪子,她怎麼可能救得了他?更何況,她壓根一點也不想跟他扯上關係。
  
  「慕老師,妳真的不願意幫我這個忙?」校長難掩滿臉失望的神色。
  
  「抱歉,我幫不上忙──」
  
  「連試一試都不行嗎?」校長試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看著慕以思無比堅定地搖搖頭,方校長只能失望地重歎一口氣。
  
  「唉,說來實在丟臉,要不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拿他沒辦法,我也不需要這樣拜託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怪只怪我太忙,從小疏於給他關懷,現在他才會像匹脫韁野馬似的,管也管不篆…」
  
  「慕老師既然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畢竟這是家醜,本就不該外揚!」校長又黯然地輕歎一聲。「眼看我也快退休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能等他做出點像樣的正事來──」
  
  看著眼前這張消沉的臉孔,慕以思看到的不是位高權重的一校之長,而是一個對兒子充滿殷切期盼的父親。
  
  不,慕以思,千萬別心軟!方仲飛不是妳該輕易招惹的人──有個聲音在她心裡發出警告。
  
  但眼前這張滿是失望與沮喪的臉孔,是那樣教人於心不忍,要是今天校長是強勢地命令她非得聽命不可,她還能理直氣壯地抗爭到底,但偏偏他一句不勉強,卻教她的心軟了下來……
  
  慕以思這個人就是這樣,向來吃軟不吃硬,一張冷冰冰的臉孔下,卻有著比誰都還要慈悲、善良的心腸。
  
  「我跟他之間根本不會有交集,怎麼可能有機會教化得了他?」慕以思拿出這個僅存的薄弱理由,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沒關係,這我可以安排。」校長雙眼為之一亮,臉上立刻堆起熱切的笑容。
  
  她才開始工作幾天耶!要管理一群調皮搗蛋、精力旺盛的學生,已經夠叫她吃不消了,她真能擔負起教化一個浪子這種重責大任嗎?
  
  看著眼前校長那張欣慰且興奮的臉孔,她的心情卻筆直地往下沉。
  
  她會不會太過感情用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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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0:22
  第二章
  
  夜半的電話鈴聲,驚起了睡夢中的慕以思。
  
  她睡眼惺忪地接起電話,含糊問:「請問找哪位?」
  
  「慕思小姐。」電話中熟悉的低沉嗓音,立刻驅走了她的睡意。
  
  方仲飛?!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慕以思的眼皮立刻彈了開來,剎那間睡意全消。
  
  「妳忘了嗎?我要了妳的電話,好讓我的律師跟妳談賠償。」
  
  電話另一頭傳來他隱含戲謔的低沉嗓音,以及震天價響的重金屬搖滾樂,吵得她耳朵隱隱發疼。
  
  「拜託你可以把音樂關小聲一點嗎?這樣我沒辦法說話。」她不滿地抱怨道。
  
  「恐怕沒辦法,我人正在PUB裡。」
  
  PUB?這種時候──慕以思瞥了眼床邊櫃上的鬧鐘,果然很符合方仲飛這個人的行事風格。
  
  「你的律師呢?我想親自跟他談。」她開門見山地問。
  
  雖然為了一套衣服是小題大作了些,不過她寧可跟他的律師談,也不想跟他多廢話。
  
  「我的律師辭職不幹了。」他乾脆地回她一句。
  
  律師也能辭職不幹?看來這個方仲飛果然與眾不同,連律師這種抗壓性這麼強的人都會被他逼走,看來他恐怕也是個慣性的滋事份子。
  
  「所以呢?」她不冷不熱地哼了聲。
  
  「所以,我只好自己打電話,問問我該為妳身上的那灘水付出什麼代價?!」
  
  這就是他精彩的結論?非得半夜打來擾人清夢不可的理由?
  
  「方仲飛,這就是你的習慣?」她口氣不善地回了句。
  
  「什麼意思?」
  
  「喜歡在半夜兩點的時候擾人清夢?你可以天天閒著沒事幹,我明天可還要上課哪──」
  
  她劈哩啪啦地罵了一大串,好不容易喘口氣,電話那頭沉默幾秒,隨即回她一句。
  
  「誰告訴妳我沒事幹?妳看起來不像是那麼沒大腦的女人,怎麼人家說的話妳都照單全收?」
  
  「我──」這傢伙,這會兒竟然教訓起她來了8廢話少說,你到底要怎麼賠償?」她氣呼呼地質問道,懶得再跟他爭辯。
  
  「妳要我怎麼賠償?要錢?還是一套完好如新的衣服?」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來滿不在乎。
  
  慕以思楞了下。這她倒是沒想過,不過,她一定要他為那天的狂妄與傲慢,誠誠懇懇地向她說聲抱歉。
  
  至於實質上的賠償──她倒是沒有那麼想要。
  
  「我要你誠心誠意地跟我說聲抱歉,畢竟這是你所造成的疏失,尤其像你這樣肇了事還表現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實在是很不應該。」她不滿地嘮嘮叨叨數落起來。
  
  「我的態度還不夠誠懇嗎?」他顯得相當納悶。
  
  「當、然、不、夠!」一個態度誠懇的人,才不會表現出一副這麼盛氣凌人的樣子!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下來,只剩吵死人的搖滾樂,以及喧鬧不休的人聲。
  
  「好吧!」許久之後,那端終於傳來他勉為其難的聲音。「我願意為那天的疏忽說聲抱歉。」
  
  什麼願意?他本來就應該──不知道為什麼,他那毫不謙遜的態度,還是讓她很不滿意。
  
  不過,看在他多少開了口的份上,她也只好勉強接受。
  
  「就只是這樣?妳只要一句抱歉?」
  
  「當然不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向來不愛計較,卻不想這麼輕易就放過這個狂妄的男人。
  
  「那妳到底要我怎麼賠償?」
  
  「這……」訓起人來口若懸河的慕以思一時也張口結舌。她還是想不出要他怎麼賠償。「讓我再想想吧!」她心煩地敷衍道。
  
  「慕思小姐,我沒有很多時間。」聽得出電話那頭的語氣已略顯不耐,看來顯然也急著要把這件麻煩給解決。
  
  但偏偏他越是表現出焦急,她就越不想順他的心意。
  
  「我的話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再見!」不等他回答,她逕自掛了電話。
  
  將自己重新裹回薄軟的被子裡,慕以思的唇邊浮上一抹快意的笑,像是始終居於下風的弱者,終於出了口怨氣,扳回一城。
  
  閉上眼睛試著重新入睡,但被遽然打斷的睡意卻始終遲遲不來,腦子裡反覆迴盪著他方纔的一番話。
  
  這可惡的方仲飛,好像是天生跟她犯沖的,每回跟他扯上關係總沒好事。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大可一走了之不再聯絡,但他卻主動打電話來,表現出勇於負責的態度。
  
  這個男人個性雖然不讓人欣賞,不過負責任的態度倒是有幾分可齲
  
  或許,事情沒有那麼悲觀,這個人也或許還有救──
  
  她只希望任務能盡快地圓滿達成,好重新找回她原本平靜的生活。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皮卻一直跳個不停,像是預告她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
  
  「什麼?妳要搬出去?」
  
  餐桌上,兩張嘴不約而同地停下咀嚼的動作,其中一張錯愕的嘴裡,還掉出半塊肉。
  
  「我都已經二十六歲了,也該獨立了。」慕以思低頭猛扒飯,心虛得不敢去面對雙親愕然的目光。
  
  「要獨立也不必搬出去啊,在家有爸媽照顧妳多好──」
  
  「妳看妳,妳就是這樣成天嘮叨不休,女兒才會想要搬出去!」慕老爹不滿地打斷妻子的話。
  
  「我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不照顧她能照顧誰?瞧你說得好像全是我的錯似的──」
  
  「本來就是妳,誰要妳每天囉哩囉唆,女兒都大得可以嫁人了,妳還當她是三歲小孩,甚至天天到學校去給她送便當,別說學生了,就連其它老師看了都會笑話她!」
  
  「我是怕外頭的東西不衛生又不營養嘛!以思從小體質就差,萬一──」
  
  「還萬一咧!女兒都要搬出去了妳還萬一什麼?」捨不得女兒的慕老爹,把這口氣全出在妻子身上。
  
  畢竟以思這個女兒可是他們結婚十年好不容易得來的,從小到大可以說是呵護著長大,現在突然說要搬出這個家自己獨立,一時之間兩老怎能接受?
  
  「爸、媽,你們別吵了,我已經租好房子了,我只是告訴你們一聲,明天我就搬出去。」
  
  匡啷一聲,椅子應聲而倒──慕老爹已經激動地跳了起來。
  
  「明天?這麼快?思思,這件事實在太突然了,妳一定得好好想一想,千萬草率不得啊!」慕老爹連哄帶拐地試圖挽回女兒的心意。
  
  「是啊,思思,妳要真搬出去了,我跟妳爸不知道會有多寂寞的──」慕母更絕,已經揩起眼淚來了,她知道女兒一向心軟。
  
  也莫怪乎兩老要這樣活像演連續劇似的灑起狗血,實在是慕以思從小到大沒離開過他們身邊,這下突然就說要搬出去,他們說什麼也放不下心啊!
  
  「媽,我就住在白馬山莊,妳跟爸想來看我隨時都可以來,又不是以後都見不著面了!」
  
  被趕鴨子上架,去感化一個她壓根不想見到面的男人,已經夠叫她鬱悶了,這下爸媽還要來參上一腳,這讓她心情更是糟糕到極點。
  
  「白馬山莊?」
  
  突然間,空氣像是瞬間靜止了。
  
  慕老爹瞪大了眼,慕媽忘了擦眼淚,四隻眼睛震驚地盯著她。
  
  「思思,妳──妳哪來的錢?白馬山莊可不是普通的地方,那、那可是有名的高級住宅區耶──」慕老爹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說思思,妳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可別去學人家給有錢老頭包養什麼的喔……」
  
  包養?要不是心情太糟,慕以思肯定會笑得在地上打滾。
  
  拜託,自己長得什麼模樣她很清楚,既不是什麼艷驚四座的大美女,也不是那種前凸後翹、妖嬈嫵媚得能酥進男人骨子裡的性感女神。
  
  頂多,只能算是清秀罷了,她哪有什麼能耐讓人包養?老媽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的女兒了!
  
  說來說去,這一切還不都是方仲飛那個傢伙害的。
  
  原來,這個人不但是個哈佛博士,還住在知名的高級住宅區白馬山莊裡,方校長為了讓她有機會接近他,還特地為她租下白馬山莊裡的一間小公寓。
  
  但是能住進名聞遐邇的高級住宅區,她卻一點也沒有雀躍的心情,反倒沉重得像即將被送進刑場似的。
  
  「媽,別逗我笑了!」她有氣無力地朝母親翻了翻白眼。
  
  「我哪有心情逗妳笑?拜託妳,這件事情再好好地考慮一下,至於租好的房子媽可以──」
  
  「媽,我已經二十六歲了,拜託妳不要再把我當成小孩子,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自己安排,不要干涉我好嗎?」
  
  原本還有些抗拒搬出去的慕以思,此刻突然有種想展翅獨立的衝動。
  
  她的確喜歡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也感激父親像珍寶一樣把她捧在手掌心,可是──她是個二十六歲的成人了,還能接受這樣的保護多久?
  
  她畢竟是要長大的啊!
  
  不理會父母欲言又止、不時投來的探詢目光,她草草將半碗飯扒進嘴裡,逕自起身回房,將原本無心收拾的一干物品,開始打包裝進旅行箱裡。
  
  既然她因為一時心軟,衝動地答應方校長接下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就沒有反悔的餘地。
  
  這樣也好,就當這是個全新的開始吧!
  
  或許這個可能需要費時頗長的艱巨任務,會讓她做得心甘情願一點!
  
  ***
  
  慕以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為了校長的一句話,她就這麼毅然決然地搬出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還當起了狗仔,跑到這裡來就為了感化一個肯定沒藥救的男人──
  
  事實上,她實在一點把握也沒有,說來說去,都是心軟害了她!
  
  「唉……」忍不住,她又重重歎了口氣。
  
  現在,她孤伶伶的一個人,住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為了搬出來,她還跟爸媽革命了一番,看著窗外矗立的全是豪華氣派的別墅,她卻一點歸屬感也沒有,空氣中陣陣傳來的飯菜香,讓她更加想念起溫暖的家。
  
  已經搬來好幾天了,房子大致上都已經整理得差不多,她也沒費心帶來太多東西,只衷心地希望能盡快達成任務,就可以趕緊搬回家。
  
  但一個星期過去了,除了知道他的別墅裡每天都會進出不一樣的女人,他的生活作息也十分不固定外,她依然對他一無所知。
  
  甚至,她竟有種鴕鳥心態地想逃避去面對他,反正他那麼忙──
  
  慕以思,妳別再自欺欺人了!她頹喪地告訴自己。
  
  她可是受了校長的托付而來,總不能像個縮頭烏龜似的一直躲在這裡,想感化他,她必須設法接近他,打入他的生活才行。
  
  但是在她眼中,對面的別墅就像個龍潭虎穴,恐怕一走進去就生死難卜,她不知道為了一時的慈悲,這樣的犧牲究竟值不值得?!
  
  又看了眼對面豪華的別墅,微暗的天色裡,房子是一片漆黑,顯然沒有半個人在家。
  
  根據她這幾天以來的觀察,慕以思發現方仲飛那傢伙真的很忙──忙著換女朋友!
  
  從第一天開始,她就看到他家裡不斷有女人進進出出,每天都是不同的臉孔,環肥燕瘦都有,儼然就是個來者不拒的花花公子。
  
  一想到要跟這男人打交道,她就有百般的不願意,她發現方仲飛這個男人不但危險,而且很複雜,他的世界根本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校長把這種艱巨的任務交給她,會不會太看得起她了?像方仲飛那種男人,哪是一個區區張老師就能勸導得回頭的?
  
  突然間,她聽到窗外傳來汽車奔馳而來的引擎聲。慕以思往窗外一看,只見一輛鮮紅色的跑車,在對面的別墅門口急速煞車,隨即自車上走下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
  
  是方仲飛!
  
  從她的位置看過去距離有些遙遠,但從男人走路瀟灑、狂傲的姿態,很容易猜到他的身份。
  
  火速衝到窗邊,慕以思小心翼翼地觀察對面的動靜。
  
  只見方仲飛挺拔的身軀三兩步繞到副駕駛座,紳士地打開車門,一名女子從車內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光從她的背影就能判斷得出來。
  
  女子有著相當修長姣好的身材,一身紫色的雪紡紗洋裝,更加襯托出她曼妙的身段與白皙的肌膚。
  
  在方仲飛親暱的環抱下,女人款擺著腰臀跟著走進屋子裡。
  
  她發現方仲飛交的女朋友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那種臉蛋平凡、身材普通,整體只有「平凡普通」四個字可以形容的女孩子,完全看不出任何讓男人著迷的優點。
  
  另一種則是性感美艷型,無論是臉蛋也好、身材也好,無一不是上帝精心的傑作,舉手投足怎麼看怎麼美。
  
  不管是方仲飛寧濫勿缺也好,還是他有特殊的品味也好,總之他好像沒有一天清閒過,有時候甚至一天之內有好幾名不同的女子上門。
  
  她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有本事,憑著那張俊臉,連那種美得像大明星的女人都追得到,一個個小鳥依人,對他百依百順的──
  
  突然間,她驀然驚覺自己躲在窗邊偷窺的詭異舉動,突然感到有種哭笑不得的荒謬。
  
  她是招誰惹誰了?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竟然會有當起狗仔隊窺探人隱私的一天。
  
  她可是個老師耶,又不是無所事事的閒人!桌上還有一堆教學計劃、教案等著擬,她卻不得不站在這裡,看一個濫情的花花公子如何周旋在眾多女人間,宛如看一場番石榴又糟糕的連續劇,她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種進退不得的窘境?
  
  想歸想,她還是一直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後,隨即屋子的燈亮了起來,接著是二樓的某個房間。
  
  從窗戶透出來的光影,顯示出兩個人影正緊抱在一起,顯然正吻得難分難捨,她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兩抹身影,直到他們雙雙倒下,消失在那團昏黃的燈光裡。
  
  從位置研判,那肯定是方仲飛的臥房,而他們肯定正在──
  
  唰的一聲,她用力將窗簾一拉、背過身,小臉迅速漲紅起來。
  
  一想到此刻在不遠咫尺正在發生的事,她的臉蛋就無法自制地滾燙起來,一顆心怦怦亂跳。
  
  說她純潔得像一張白紙,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已經二十六歲的她,從小就是個愛唸書的書蟲,求學過程一路順遂,一直到上了大學、進研究所,除了唸書、做報告,她從沒餘力去玩樂、談戀愛。
  
  曾經有過的幾個追求者,在她不假以辭色的拒絕下,也都紛紛打了退堂鼓。
  
  而如今她已經二十六歲,別說是跟異性牽手、接吻了,就連戀愛都不曾談過一回。
  
  其實她也並不是那種理想崇高的衛道者,只是覺得男人有交友的權力,但在婚前就該尊重女性,像他這樣簡直是糟蹋女性尊嚴嘛!
  
  霎時,原本哀怨不甘的情緒全被義憤填膺給取代,想也不想地,她立刻轉身朝大門衝了出去。
  
  ***
  
  利落地操控著方向盤,方仲飛往熟悉的回家路線一路奔馳。
  
  身旁的女人不斷用豐滿的胸部誘惑地磨蹭著他的手臂,讓為了工作沒日沒夜忙了近一個禮拜,幾乎是過著清教徒生活的他,衝動得幾乎克制不祝
  
  「你真討厭,這麼久沒來找人家,一來就要把人家帶回家,你好壞喔──」女人嘴裡嗲聲嗲氣地埋怨著,卻依舊奮力地挑逗他。
  
  「別告訴我妳不愛!」
  
  方仲飛邪氣地睨她一眼,他知道在這方面,何天莉的需求不亞於他,兩人可以說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討厭!」何天莉嬌嗲地罵了句,又再度往他懷裡磨蹭。
  
  也幸好方仲飛應付多了女人、定力夠,還能利落地操控方向盤,沒讓整輛車開上安全島。
  
  狂踩油門一路飛馳到家門前,他擁著何天莉追不及待回到屋裡,大門一關,立刻熟練地剝除她身上的洋裝,大步往樓上臥房走去。
  
  兩人激烈地熱吻,急切剝除的衣服也沿路散落,好不容易來到臥房,方仲飛一腳踢開房門,將已然一絲不掛的何天莉丟上床,立刻緊跟著壓上她。
  
  抱著懷裡令人血脈賁張的女體,方仲飛身下緊繃的亢奮讓他幾乎忍不住,就在他用力扯掉上衣,長褲,正要一舉挺進那濕熱溫暖的極樂天堂時,突然間,大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大門上的銅鑄門環猛力扣著門板,刺耳的聲音迴盪在這個向來寧靜的社區,方仲飛驀然停住動作,痛苦地抬頭望向窗外。
  
  該死的,這個不識相的程咬金,非得在這個關鍵時刻來攪局不可嗎?
  
  「仲飛,門外……有人耶!」身下意亂情迷的女人,用軟綿綿的聲音提醒他。
  
  「別理他!」他身下亢奮得幾乎快爆炸了,哪管得了門外的人?
  
  他試圖想忽略那種催魂似的噪音,再度俯下身,準備滿足自己幾天未釋放的慾望──
  
  砰砰砰──門外的聲音敲得更加響亮,接著傳來附近鄰居不滿的抱怨與憤怒的咒罵。
  
  「拜託,幾點了?我們家孩子明天還要上課哪!」
  
  「不要再吵了,再吵我就要叫警察來了──」
  
  但顯然,來者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不滿與咒罵,依舊固執地猛把門環,像是非敲開那扇大門不可。
  
  終於,逐漸升起的火氣,取代了原本磨人的亢奮,他咬牙跳下床,撿起褲子往身下一套,怒氣沖沖地大步往樓下去。
  
  他倒要看看,這個人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非得在晚上十點多,這樣驚天動地來拜訪他不可?!
  
  唰的一聲,他猛地拉開門,不管來者是誰就是一陣怒吼。
  
  「該死的你到底有什麼──」憤怒的咆哮在看清門外的程咬金後,戛然而止。
  
  緩緩瞇起眼,方仲飛仔細審視她好半晌,終於從那張小巧清麗的臉蛋,以及那雙閃著怒氣的晶亮水眸,認出了這個程咬金。
  
  「是妳?」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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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0:54
  第三章
  
  「妳怎麼會在這裡?」方仲飛愕然瞪著她。
  
  他左右張望了下,像是想確定她是從哪裡蹦出來似的。
  
  他住進這個社區已經有四年了,怎麼以前從沒見過她?
  
  「你先別管我怎麼會在這裡。」她不耐地打斷他。「我問你,人呢?」說著,目光還不住地往他身後瞄。
  
  「誰?」方仲飛狐疑地挑起眉。
  
  「你帶來的那個女人啊!」這傢伙還敢裝蒜!
  
  「在樓上,有事?」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帶了個女人回家?方仲飛狐疑地將眉峰揪得更緊。
  
  「我要你立刻送她回家!」她命令的口吻活像個女王。
  
  「為什麼?」但顯然,她搞錯了地方。
  
  「你不該這樣腳踏兩條──不,多條船,你這樣的行為根本是不尊重女性,踐踏女人尊嚴,把女人當玩物──」
  
  「夠了!」方仲飛不客氣地打斷她。「妳憑什麼命令我?」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做。
  
  一場銷魂的歡愛就這麼硬生生地被她打斷,她竟還敢在他面前教訓他?
  
  「我──」她是沒資格,也懶得教化這種花花公子,但誰叫她受人之托。「我是路見不平,看不慣你欺負女人!」她義正詞嚴地說道。
  
  「這就是妳夜半吵死人的理由?」他沒好氣地吼道。「妳難道不知道有電鈴這種東西嗎?」
  
  透過眼角餘光,幾個鄰居還站在窗邊不滿地瞪著他,拜她所賜,他肯定立刻躍升成不受歡迎的問題住戶之一。
  
  慕以思不以為然地看了看門邊那個極其顯眼的電鈴。
  
  「我沒看到。」她答得倒很乾脆。
  
  好,就算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只是拿來裝飾用的,那她總該知道現在時間已經晚了,不該驚擾鄰居吧?
  
  看著眼前這張堅決固執的臉蛋,這次,他總算是清楚看清她的長相。
  
  就女人的類型來說,他想,他會把她歸類為纖細典雅的氣質美女。
  
  她不特別美,但身上有種很清新淡雅的氣息,清澈明亮的眼睛、小巧細緻的五官,淡淡的眼神,像是無論對誰都是那樣平靜自若。
  
  就連一身簡單的天藍色棉質家居服,都能襯托出她那股如沐春風的舒服氣息。
  
  論長相,他給她八十五分,論氣質,他倒是毫不猶豫地打給她九十九分,至於少掉的那一分,則是基於被她打斷好事的不滿。
  
  或許,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他會很樂意多欣賞一下她宜人的氣息,但此時此刻──原諒他沒有從容悠閒的興致。
  
  「慕思小姐,感謝妳特地撥空前來關心,如果沒其它事,妳可以回去了。」
  
  他也很乾脆,毫不客氣地下起了逐客令。
  
  「你不送那女孩子回去?」這傢伙簡直冥頑不靈!慕以思有些生氣地瞪著他。
  
  「我為什麼要送她回去?那些女人很樂意被我『欺負』,用不著妳多事。」
  
  「什麼意思?」有誰被欺負還會很樂意?她滿臉疑惑,一個字也聽不僅。
  
  「仲飛──」突然閭,屋內傳來一個嬌嗲的呼喚。「你到底好了沒有?你把人家衣服剝光了就丟在床上,好冷喔!」
  
  霎時,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對上,維持了將近十秒鐘的沉默。
  
  隨即,慕以思的臉蛋不由自主地漲紅起來,總算領悟到這一男一女,根本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誰也沒占誰便宜。
  
  但是,就算是女人緣好,每個都心甘情願送上門,方仲飛也應該坐懷不亂,像他這樣來者不拒,成天泡在女人堆裡,哪像個有為的青年?也莫怪乎方校長憂心忡忡了。
  
  對,而這就是她來這裡的目的,她得感化他、勸導他,完成身為一個教師,有教無類、絕不放棄任何一個人的神聖使命。
  
  強化了這個信念,她打起精神、深吸了口氣,抬起頭重新面對他。
  
  「你──」
  
  正準備跟他好好來個道德感化教育,目光卻不經意往下一看,這才猛然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竟然──光裸著上身!
  
  她瞪大眼,愕然望著幾乎貼到鼻尖的男性胸膛,忍不住狠狠嚥了口口水。
  
  她從沒想過,親眼目睹男人光著身子的樣子,會是如此令人震撼。
  
  只見鼻尖前的古銅色胸膛,布著一塊塊結實僨起的胸肌,上頭還隱約帶著充滿力量的汗水,正對著她的視線,毫不客氣地怒視著她──
  
  心臟的血液彷彿突然被瞬間抽乾,霎時她竟然覺得呼吸困難,一張臉紅得宛如熟透的蝦子。
  
  尖叫一聲,她遽然轉身就逃。
  
  追隨著她倉皇失措的背影,方仲飛終於清楚看到,她轉身衝進對面的出租公寓裡。
  
  ***
  
  維多利亞式的長窗邊,一個女體橫躺在白色的緞布上,一手托著額際,一手擱在身側,正慵懶地閉眼假寐。
  
  自窗外投射進來的光影灑在白皙的肌膚上,勾勒出女體凹凸起伏的美麗線條,以及如羊脂般細膩的膚觸。
  
  室內,靜默沒有半點聲息,只有畫筆急速落在紙上的聲音,伴著秋日午後醺人欲睡的暖意在室內瀰漫。
  
  在另一側的窗邊,正坐在椅子上的方仲飛,一雙長腿瀟灑的在畫架兩邊跨開,手持炭筆在畫紙上迅速落筆,一雙專注的眸不時望向窗邊的人體模特兒。
  
  突然間,兩道英挺的眉峰一蹙,動作利落的大手也倏然停祝
  
  他看著畫紙上那個未成形的輪廓,略一沉吟,隨即大手一抽,毫不猶豫地揉掉半個小時來的心血。
  
  聞聲,女模特兒微微張開眼,再度瞄了眼地上成堆的廢紙團,以略帶著睡意的嗓音問道:
  
  「還是不行嗎?」
  
  「感覺不對!」方仲飛表情平靜,唯有眉宇間洩露出些許焦躁。
  
  「我們再重來。」
  
  簡略說了聲,他重新夾上一張新畫紙,一手拿起炭筆。
  
  像是早已習慣他要求完美到近乎吹毛求疵的作風,女模特兒神色自若地重新躺回緞布上,擺出原先的姿勢。
  
  瞇起眼,方仲飛凝神注視沐浴在光影下的女體許久,像是在揣摩著如何捕捉不斷變化的光影,以及女子沉浸在暖意中的慵懶神態。
  
  眼看著下個月即將舉行個展,但放眼工作室裡,能讓他滿意的作品卻是寥寥可數,要是再沒有水準之作,他只能取消這次展出。
  
  望向窗外,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不經意間,他的視線落在對面的兩層樓公寓。
  
  對面原本是住著一對夫妻,他見過幾次,兩夫妻都很客氣,感情看來也不錯,誰知道突然間就離了婚。
  
  或許是怕觸景傷情,離婚後兩人都各自搬走,而房子也改成了獨層公寓出租。
  
  這件事讓他更加領悟到,感情這種事千萬別陷進去,一旦認了真,不只傷身,恐怕還會傷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千萬別去碰。
  
  瞧他,一個人活得多愉快自在!他不乏女人調劑生活,但是卻始終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內,絕不讓自己扯入感情的泥沼中。
  
  至於對面那間愛情變質後留下的房子,前陣子樓上住進一個單身男性房客,聽說是在銀行界上班的黃金單身漢,至於樓下則一直空著。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竟會住進那個正經八百、脾氣糟糕──喔,還很多管閒事的女老師。
  
  真不知道這是他一時疏忽的報應,還是天妒英才所帶來的的懲罰。
  
  才這麼想著,突然間,一抹纖細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裡,是慕以思。只見她穿著一件不知打哪兒來、寬大滑稽的工作服,一個人蹲在前院,奮力攪拌著一桶油漆。
  
  小小的身影看來真的有些吃力,只見她一下喃喃自語,一下又偏頭沉思,像是在思索著該怎麼對付這個難纏的對手。
  
  明明是一個簡單不過的事情,卻能讓她如臨大敵般,時而蹙眉、時而歎氣。
  
  原本陷入焦躁情緒中的方仲飛,俊臉上緊繃的線條一鬆,忍不住被她豐富的表情給逗笑了。
  
  好不容易,在她蹙眉沉思許久後,像是終於想起什麼,急忙從屋子裡拿來另一瓶東西。
  
  很顯然地,那是瓶松香水,她被熏得一邊難受地扭曲著小臉,一邊用力攪拌著油漆。
  
  總算擺平了那桶油漆,她拿起刷子開始替褪色的木籬笆塗上白色油漆,看她生澀的塗刷動作,不難猜出是第一回。
  
  不過,畢竟是女人,她塗油漆的方式相當秀氣,可以從中看出主人謹慎細心的個性──
  
  「方老師?」
  
  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陡然自前頭響起。
  
  方仲飛猛一回神,才發現他請的鐘點人體模特兒,正一臉狐疑地盯著他瞧。
  
  「咳咳──抱歉!」
  
  他迅速斂起唇邊那抹笑,重新面對眼前的畫紙。
  
  他凝神醞釀感覺,以敏銳的觀察力捕捉女子的神韻,終於,他抬起了手,在畫紙上勾勒出一個線條,隨即熟練地在畫紙上揮舞起來。
  
  雖然方仲飛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對於女人有著跟藝術一樣的狂熱,但他把男女遊戲跟創作分得相當清楚。
  
  工作時,在他筆下的女體就像個藝術品、能成就一幅撼動人心畫作的工具,即使一絲不掛,也始終撩不起他半點情慾與遐想。
  
  就是因為他的工作如此驚世駭俗,才會讓他父親至今仍無法接受,始終想盡辦法要將他「拉回正途」。
  
  他向來不是那種會在乎旁人眼光的人,否則,他也不會毅然拋下哈佛MBA博士的優越條件,跑去當起人體藝術畫家。
  
  他方仲飛當然不會只是個無所事事的花花公子,自小便擁有繪畫的天分,但在父親的要求與限制下,他被迫捨棄了這份才華與熱愛。
  
  一直到他出國唸書,在異鄉長達七年的求學歲月中,讓他認識了幾位至今仍是莫逆之交的好友,也讓他重新思考了自己真正想追求的是什麼。
  
  於是,在國外豐富的藝術環境下,他再度重拾畫筆。這次,他畫的不再是刻板又沒有生命的風景靜物,而是神秘且具有多樣風貌的女體。
  
  他跟著一位頗出名的人體藝術家學習,從最初毫無生命力的生澀畫作,幾年的時間磨練下來,他漸漸在人體藝術界嶄露頭角。
  
  隨著拿到藝術大獎的次數越多,他越能感受到那份創作的感動與成就,在一幹好友的鼓勵下,他決定往藝術界發展。
  
  但是,他依然拿下了哈佛MBA博士學位,算是對父親的交代。
  
  一直到現在,他擁有好幾個畫廊、還在藝術大學兼任講師,更在國際藝術界擁有頗高的知名地位,但父親還是依然無法接受,他不務正業,捨棄成為優越的金融界精英份子,堅持走藝術這條路的決定。
  
  但方仲飛很清楚,他要的是什麼,也始終執著追求自己想過的人生。
  
  這一點,至今仍是父子倆解不開的心結。
  
  很不可思議的,目睹了方才慕以思可愛率真的那一幕,方仲飛突然像是茅塞頓開般,很快就掌握住亟欲捕捉的那份微妙氣氛與感覺。
  
  好不容易,在歷經了近八個小時的反覆取捨之後,他總算畫出了一幅滿意的作品。
  
  「麗雅,抱歉,今天時間久了些。」
  
  一結束,方仲飛立刻向難掩疲憊的人體模特兒致歉。「妳還好嗎?」希望沒害她肌肉傷害才好。
  
  「方老師,我還好。」林麗雅邊穿衣服,笑瞇瞇地搖搖頭。
  
  林麗雅是他合作了好多年的人體模特兒,雖然長得不特別出色,卻有著相當美麗的身體曲線,最重要的是,她的好脾氣跟高配合度,是他最愛找她的原因。
  
  付清酬勞,送走林麗雅,他略為收拾散落一地的紙團、炭筆,眼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他正準備約個女伴到PUB吃個飯,順便放鬆緊繃了一天的神經。
  
  才拿起電話,門外就傳來急促的電鈴聲,飽含非要見到他不可的意味。
  
  該不會又是慕以思那個麻煩人物吧?
  
  他現在又餓又累,脾氣可能不會太好,她最好別挑這個時候來找碴,否則,一旦他的耐性用盡,說話肯定不會太客氣。
  
  壓下不耐,他滿腹狐疑地打開門。
  
  望著門外,方仲飛怔了下,眉頭倏地皺了起來。
  
  ***
  
  「你們怎麼來了?」他望著門外幾名高大英挺的大男人,訝異地怪叫道。
  
  「來看看你啊!」
  
  門才一開,幾名男子宛如回到自家般,毫不客氣地喧嚷著蜂擁而入。
  
  「我說仲飛啊,你是有心電感應不成,大老遠就開著燈等我們來?」
  
  一名帶著戲謔笑意的男子拍拍他的肩,逕自走進客廳裡。
  
  「喂,有什麼好吃的,快拿出來,我餓死了!」
  
  另一名男子緊跟在後,一鑽進屋裡就開始東嗅西聞,簡直像是專程來白吃白喝似的。
  
  方仲飛看著先後走進客廳的季敬睦跟梁珣,悻悻然勾勾唇──這種時刻,每次總少不了蝗蟲一號跟二號。
  
  「我的天,方仲飛,你的冰箱裡是在鬧饑荒啊,沒有半點能招待來客的東西也就算了,竟然連半罐啤酒都沒有──」
  
  一名男子在寬敞潔淨的廚房裡懊惱地嚷著,也不知道是啥時混進去的。
  
  「易桀,我很忙,沒空採買食物招待不請自來的蝗蟲!」
  
  蝗蟲三號也沒缺席。
  
  說這群人是蝗蟲一點也不過分,每逢週末,這些人看準了他喜愛美食的弱點,一定會結伴來襲擊他總是塞滿美酒佳餚的冰箱。
  
  他沒好氣地回了句,轉頭看著最後一名男子緩步進門。
  
  「仲飛,抱歉打擾了!」
  
  走在最後的,是名沉穩寡言的男子,嘴邊還勾著抹少見的淡淡笑意,柔化不少臉上過於剛硬嚴肅的線條。
  
  這群人裡唯一懂得客氣這兩字怎麼寫的,就只有巖日,也只有他看來最順眼,所以他不會把巖日跟這群蝗蟲歸為同一類。
  
  「巖日,歡迎!」他拍拍他的肩,欣慰得有點心酸酸。
  
  他打從心裡歡迎這個朋友,不像其它幾個厚臉皮的蝗蟲兄弟,全是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他轉頭冷眼望著一字排開坐在沙發上的幾名大男人。
  
  一群蝗蟲就這麼毫不客氣的,霸佔了他的意大利頂級牛皮沙發,也沒人邀請他這個主人一起坐,儼然把他當成沒有利用價值的廢棄物。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了,你們還真是會挑時間。」他忿忿地說道。
  
  「也幸好我們會挑時間,否則此刻你不知道還泡在哪個女人的懷裡咧!」
  
  易桀此話一出,其它兩人很不給面子地爆笑出聲,就連喜怒不形於色的巖日也忍不住笑了。
  
  方仲飛氣惱瞪著笑出一排白牙的好友,恨得牙癢癢的。
  
  要不是跟這幾個人有多年的交情,他早就把他們全掃地出門了,哪容得了他們平時又吃又喝,還敢自以為幽默地消遣他?!
  
  「巖日,這個給你!」
  
  帶著幾分存心,方仲飛大剌剌從冷凍庫拿出唯一一瓶,剛放進去不到十分鐘的啤酒,塞進巖日手裡,那是林麗雅知道他平時喜歡喝這個牌子的啤酒,特地帶來給他的。
  
  「喂,太不公平了吧,我們來者也是客,為什麼我們沒份?」
  
  「對啊,為什麼只有巖日有──」
  
  果不其然,一夥蝗蟲立刻不滿地大聲抗議起來。
  
  「因為只剩下一瓶,我高興送誰就送誰!」他痛快地將一干抗議全轟了回去。
  
  此刻,他不禁要感激起善解人意的林麗雅,替他痛快出了一口鳥氣。
  
  方仲飛大搖大擺地在巖日身邊坐下來,決定跟他成為同一聯盟。
  
  「我看他啊,八成是忙昏頭,賀爾蒙又失調了。」
  
  「什麼賀爾蒙失調?我看根本是吃錯藥了!」
  
  「都是你們,我說要先打個電話打聽一下有沒有儲糧,這下白跑一趟了──」
  
  幾個人眼巴巴地盯著巖日手裡那瓶冰啤酒,心有未甘地碎碎念。
  
  「我看,這啤酒還是讓仲飛自己留著喝吧!」
  
  不想開罪這群好友,巖日把啤酒放回桌上。
  
  「他只要有女人就夠了,不需要啤酒啦!」
  
  「說得對,我比較需要!」
  
  「別跟我搶,我渴死了──」
  
  方仲飛才眨了個眼,三個平時形象優雅俊逸的大男人,活像群爭奪玩具的孩子一樣,惡形惡狀地搶成了一團。
  
  方仲飛忍耐地一手扶著額際,臉上緩緩淌下幾條冷汗。
  
  這幾個大男人在社會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知名人物,怎麼在他面前連半點形象也沒有?
  
  他們是他在美國唸書時認識的好友,雖然每人的年齡、學系都不同,卻巧合地租住在同一棟公寓裡,就此成為志同道合的莫逆之交。
  
  巖日,個性沉穩寡言的他拿了藝術跟管理雙碩士學位,領導能力跟聰明頭腦兼具的他回台幾年,就已成為知名創意顧問公司的策略總監。
  
  而季敬睦念的則是美容學院,除了有張俊美優雅的臉孔外,還有雙連女人都自歎弗如的巧手,在美容界有著「MagicKen」之稱,如今是每個藝人都指定的知名造型設計師。
  
  至於梁珣跟易桀,則是對外貌、個性頗有幾分相似的表兄弟,來自龐大企業集團的顯赫家世,念企業管理的他們回國後,卻沒有接下家族企業,反倒是合作創立了一家新企業,短短幾年就在商界嶄露頭角,成為許多人口耳相傳的奇跡。
  
  看似天差地遠、個性毫無交集的幾個人,卻都有一個共通的特色,就是個個高大挺拔、相貌俊美出色,卻對愛情敬而遠之。在當時的華人留學生圈裡,大夥兒總稱他們是「頑石五劍客」。
  
  「你們鬧夠了沒?」
  
  終於,方仲飛忍無可忍地出聲打斷他們。
  
  「我累斃了,如果沒事的話你們可以回去了!」他不客氣地下起逐客令。
  
  「喂,你這算什麼待客之道?」易桀扯著嗓門嚷嚷起來。
  
  跟巖日說了聲抱歉,他不為所動地將幾個屁股還黏在沙發上的大男人轟出門,至於那瓶還在三個大男人手裡搶來搶去的啤酒,他也不客氣地討了回來。
  
  「抱歉,讓你們失望了,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
  
  丟下最後一句話,他用力、痛快地當著三張錯愕的臉孔將大門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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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1:29
  第四章
  
  美好的一個夜晚,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眼看著十點了,本是他該品嚐著美食、摟著性感美女,快意享受的週末夜,全叫這群蝗蟲給破壞了!
  
  好不容易,他連請帶趕地送走了幾個不速之客,在目送幾輛轎車尾燈消失在黑夜中後,方仲飛總算鬆了口氣。
  
  正準備轉身回屋,他的腳步卻突然頓了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對面望去。
  
  只見在路燈的照射下,那排剛上好漆的白色籬笆,在微暗的夜色裡嶄亮如新。
  
  而籬笆的主人,沒有在那盞總是會在夜晚亮起的昏黃燈後,卻在院子裡的小花圃前澆花。
  
  是的,自從她搬來之後,他的生活裡就多了不少五彩繽紛的色彩,一盆盆叫不出名字的盆栽,有全是嫩綠的葉、不見花朵的植物,也有花團錦簇、開得熱鬧的花卉,全熱鬧地擠在她家前院的小花圃和窗台上。
  
  他實在看不出來在她那冷冰冰的外表下,也會有這麼顆賢慧柔軟的心,他還以為她的空閒時間都該在背校訓、擬學生公約之類的教條規章。
  
  而且,她的穿著打扮也跟她的個性行為舉止,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遠處的她,穿著一件連身的粉紅色家居服,頭髮簡單地紮成了兩股,看起來清新可愛得活像女學生,讓人實在很難想像她是個正經八百的老師。
  
  彷彿意識到他凝視的目光,那頭的慕以思突然抬起頭,也朝他投來若有所思的目光。
  
  猶豫了一會兒,她放下手裡的澆花器,打開及腰的小圍籬門走了過來。
  
  有幾秒鐘的時間,他猶豫著要不要立刻轉身逃進屋,畢竟今晚已經夠烏煙瘴氣了,他不想讓一個滿嘴教條的女人,破壞了他唯一僅剩的睡覺情緒。
  
  看著她從容優雅行來的姿態,淡淡的象牙白月光映在她的身上、發上,讓她看起來渾身像是罩在光圈裡──
  
  他不小心閃了下神,等到他回神發覺該及時抽身時,她已經站在身前。
  
  「剛剛那些是你的朋友?」她試探地睨著他。
  
  「有什麼問題嗎?」他客氣地問道。
  
  在弄清她問話的意圖之前,他最好不要主動表態,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這是認識她這麼多天以來,他學到的第一個教訓。
  
  「我是奉勸你,最好離那些酒肉朋友遠一點,壞朋友只會帶壞你,讓你墮落沉淪,這些人比撒旦好不了多少。」
  
  酒肉朋友?撒旦?突然間,他有種想爆笑出聲的衝動。
  
  她真是太高估那些傢伙了,他們不是什麼酒肉朋友,更不會是撒旦,除了有點名氣、有些社會地位外,不過是一群厚臉皮的蝗蟲。
  
  不過,他慶幸她來得還算時候,否則要是他們幾個聽見了,肯定會氣得跳腳。
  
  突然間,他發現這個女人不只愛多管閒事、脾氣壞,說話還很直接,連拐彎抹角都不會──酒肉朋友?真虧她想得出來!
  
  「他們不是酒肉朋友。」
  
  忍耐地憋住笑,方仲飛悠閒答道,不想多費唇舌跟一個只見過兩次面,根本連交情都談不上的女人解釋那麼多。
  
  「這麼晚才來拜訪人,還喝酒、喧嘩,不是酒肉朋友是什麼?」她的語氣十分輕鄙,活像剛從他家離開的,都是一群臭蟲似的。
  
  「我的朋友沒有什麼問題,唯一有問題的是妳。」
  
  他將手插進口袋裡,身軀慵懶地往門前的廊柱一倚,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我?我有什麼問題?」她咬著牙,恨恨瞪著他。
  
  「妳有偏見,而且愛用放大鏡去看人,把所有人都放進妳狹隘的標準裡,像妳這樣,難怪搬來這麼久連個朋友都沒有。」
  
  她沒有朋友是因為她很忙,不是因為他剛剛那番毫無根據的批評好嗎?!
  
  慕以思不服氣地想,但還來不及反擊,方仲飛又再度開口了。
  
  「況且,我交什麼樣的朋友,好像跟慕思小姐沒有關係吧?妳對我這麼關心,是不是有什麼其它的含意……」他曖昧地朝她投來一記眼神。
  
  「你是暗示我對你──」慕以思猛一抽息。「拜託,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我寧可嫁給恐龍,起碼他們是一種懂得忠實的動物!」
  
  他真以為自己魅力無窮,她希罕來感化他喔?要不是為了方校長的托付,她才懶得浪費時間跟他窮攪和。
  
  冷靜、冷靜,別輕易被他給激怒,就當他是個頑劣、難教化的學生,需要多一點耐心,別跟他一般見識──她反覆地做著深呼吸,在心裡告訴自己。
  
  看著她氣得紅咚咚的小臉,突然間,他發現她生起氣來,表情看起來還真是生動可愛……
  
  連方仲飛自己也沒發現,他唇邊悄悄浮現了一抹幾不可覺的笑,定在她臉龐上的視線,也久久移不開。
  
  出神間,他突然嗅到一股很淡的茉莉花清香,若有似無,彷彿近在咫尺。
  
  他不露痕跡地深吸了口氣,讓那股清新怡人,使人莫名舒服的幽香沁入心脾,不確定這是來自哪戶人家的花園,還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我是為你好,才苦口婆心地勸你。」她再度開炮。
  
  「謝謝妳的好意,今年的好人好事代表,我一定會大力推選妳,以表示我由衷的感激。」
  
  這人──簡直是可惡透頂,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敢挖苦她?
  
  「你──你真以為我是吃飽了撐著喔,要不是、要不是──」在那張挑釁的俊臉前,慕以思幾乎要衝口而出。
  
  「要不是什麼?」兩道劍眉朝她挑了挑。
  
  僅存的理智阻止了她。「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我才懶得管你咧!」
  
  她丟下一句,氣呼呼地轉身快步走回她的屋前。
  
  要她去感化一個花花公子,她不如去睡覺來得痛快舒服一點。
  
  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我才懶得管你咧!
  
  怔然望著那個氣沖沖甩門進屋的輕盈背影,方仲飛一臉莫名其妙。
  
  許久之後,他才終於稍稍回神,忍不住爆笑出聲。
  
  這是──什麼理由啊?
  
  ***
  
  慕以思發現,方仲飛這個男人全身上下,從說話走路到長相,沒一樣讓她看得順眼!
  
  方校長要她去感化他,不但強人所難,而且還是個天方夜譚。
  
  光看這個男人不受教的個性,就知道他的劣根性有多強,別說她的好心相勸得不到感激,反倒還惹來他的一頓奚落跟戲謔。
  
  但誰叫她耳根不夠強壯,禁不起人家兩句懇求,才會落得這自作自受的下常
  
  現在每天到學校去,總會接受到方校長那雙有意無意投來的關切眼神,害她心虛得幾乎每天都得偷偷摸摸過日子,不敢跟校長打照面。
  
  已經搬來好一段時間了,校長替她租下的公寓租金一天天地累積,雖然是基於幫人,她大可心安理得地住下來,但她實在不想浪費校長的錢,也不想再跟方仲飛再繼續這麼糾纏下去──
  
  她得採取一些行動,真要等到方仲飛自己大徹大悟的那一天,她頭髮早就等白了!為了達成任務,別說是他的家門,恐怕連龍潭虎穴她都得認命去闖!
  
  終於,在做好妥善的防備之後,她抱著慷慨赴義的決心,來到他的家門前。
  
  「是妳?」一開門,方仲飛見到門外的人,訝異地挑高了眉。
  
  真稀奇,慕以思竟然主動來找他?他特別抬頭看了眼外頭的天色,月明星稀,看不出什麼異象。
  
  「我可以進來嗎?」
  
  看著她嚴肅的表情、有備而來的模樣,以及──一件幾乎把到下巴的襯衫,他突然有點想笑。要不是天氣太熱,他猜她說不定會穿盔甲來。
  
  「請進!」他微微側了下身,大方地朝她比了個手勢。
  
  「謝謝!」她昂著下巴走進屋內,神聖不可侵的姿態活像微服出巡的女王。
  
  方仲飛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為之失笑。
  
  他雖然是個花花公子,但也不是個沒人性的色情狂,她穿成這樣,是想防誰?
  
  關上房門,他強忍笑意,若無其事地問道:「喝點什麼?」
  
  「不用了!」她一派平靜地回道,然而不時摸著領口扣子的舉動,卻洩露出她的緊張與不安。
  
  雖然快笑翻了,但為了今晚的安寧起見,他還是決定不尋她開心。
  
  「請坐!」他用眼神示意她身後的沙發。
  
  原本想拒絕的慕以思,在接觸到他那像是挑釁的眼神後,立刻挑戰似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是慕以思第一次登堂入室,卻比誰都訝異眼前所看到的。
  
  他家沒有想像中那種墮落萎靡的氣息,反倒佈置得相當雅致。白色調的牆面配上一些簡單的原木傢俱,看起來清爽乾淨,活像度假飯店。
  
  她發現牆面的木架上、玻璃櫃裡,都擺了不少藝術品,連牆上也掛了幾幅畫,是她頗喜愛的莫內作品。
  
  方仲飛這人看來吊兒郎當,實在不像那種懂得欣賞藝術、具有文化涵養的人,可她不得不情願地承認,這整個空間看起來,就是讓人舒服得不得了。
  
  「有事?」他也跟著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慵懶地交迭起一雙長腿,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有些事想跟你談。」她看著他,謹慎地開口道。
  
  「喔,哪方面?」這倒是有趣了,他從來不知道他們之間也會有共同的話題。
  
  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等著她往下說。
  
  面對他專注的眼神,慕以思突然有股莫名的窒息感,渾身更是不自在起來。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雖然玩世不恭、狂妄無禮,但是,卻有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那雙緊盯著她的眸,彷彿會勾魂攝魄似的,就連隔著一張茶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
  
  尤其是他唇邊那抹似笑非笑的性感笑容,她相信只要是女人絕對都沒有抵抗能力,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因為連她,都不免有些心慌意亂……
  
  她趕緊調開視線,不敢跟他的目光交會,畢竟這裡是大野狼的地盤,小紅帽隨時有被邪惡的大野狼吞下果腹的危險。
  
  她想得專心,突然間,眼前晃過一抹黑影,猛一抬頭,不知何時方仲飛竟然已經站在她身邊,一隻手倏然朝她伸來──
  
  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她整個人驚跳了起來,只差沒立刻轉身落荒而逃。
  
  但是預期中那只魔爪並沒有伸向她,而是拿起她身旁茶几上的一罐啤酒,又逕自回到方纔的座位。
  
  他不過是要拿瓶啤酒,妳在跟人家臉紅心跳什麼──慕以思羞窘地罵著自己,尷尬地再度坐回沙發上。
  
  閒適地灌下一口啤酒,方仲飛實在覺得好氣又好笑,看她一副幾乎快奪門而出的樣子,簡直就把他當成會吃人的野獸。
  
  這女人也行行好,他再怎麼聲名狼藉,也沒有這麼飢不擇食吧!就算她臉蛋長得還可以、身材也算得是上等,但他可不是雜食性動物、來者不拒。
  
  他再次發現,這個女人其實沒有表面上看來那麼強悍,甚至,他覺得她根本是個過度敏感、還嚴重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喔,請繼續!」他心不在焉地說了句,繼續觀察她。
  
  「是有關你的前途。」她努力驅走那份尷尬,鎮定說道。
  
  他點點頭,鼓勵她接著說下去。
  
  「你有沒有考慮過找份正當的職業?你每天這樣玩樂、換女朋友也不是辦法,人生很短,你必須及早做計劃。」
  
  「妳又如何知道我沒有正當的職業?」他挑挑眉。
  
  「不用說我也看得出來。」她冷冷地哼道:「每天不是帶著女人進進出出,要不就是好幾天窩在家裡足不出戶,你的生活根本就是糜爛得一塌糊塗。」她越說越憤慨。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我不喜歡旁人過多的干涉──尤其是女人!」
  
  他根本不像她所想的那樣,是個不事生產的小白臉,但他沒有必要向她解釋些什麼,更沒有必要向她交代他的人生計劃。
  
  「你總不能一輩子玩樂,再怎麼說你好歹也擁有哈佛博士學位──」
  
  「妳到底想說什麼?」他陡然打斷她,用一種攤牌似的眼神看著她。
  
  說真的,她喋喋不休的疲勞轟炸,已經讓他覺得有點厭煩了。
  
  「我是好意想幫助你耶!」她不悅地瞪著他,像是在責怪他不識好人心。
  
  「幫助我?!」他是缺糧還是缺米,用得著她這麼熱心?
  
  「沒錯,我要感化你,把你從沉淪的深淵救上來。」她昂起下巴,那姿態活脫脫就是頭上頂著光圈的神聖天使。
  
  「『感化』?」停頓了五秒,方仲飛驀地放聲大笑。
  
  那種笑是很無禮、很嘲諷,不把人放在眼裡的狂妄笑法。
  
  「你笑什麼?」慕以思氣惱得漲紅了臉。
  
  「我既不是妳的學生,更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妳不必在我面前扮演救贖天使的角色!」他的譏諷裡帶著幾分尖銳。
  
  「我才不是想扮演什麼救贖天使,也懶得浪費時間教化一個無藥可救的傢伙,要不是我一時心軟,答應方校長來勸你──」驀地,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糟糕,她說溜嘴了──慕以思在心裡暗暗喊了聲糟。
  
  「我父親?」他的眼睛隨即危險地瞇起。
  
  唰的一聲,慕以思腦子儘是一片空白,唯一只剩下一個念頭──
  
  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她怎麼會犯下這種錯誤?!看著方仲飛鐵青的俊臉半天,她還是理不出結論。
  
  她個性是直了些、脾氣是急躁了點沒錯,但是她還算有點腦筋跟智慧,怎麼會禁不起這男人一激,一下子就露了餡!
  
  這下完蛋了,她達不到方校長交付的任務就算了,恐怕還會害得這兩父子反目成仇,甚至,連她這無辜的人也會被拖下水……
  
  她開始懊惱起自己口風太鬆,隨隨便便就被狡猾的方仲飛套出話來。
  
  「是我父親要妳來說服我聽他擺佈?」他的聲音極輕,卻聽得出其中的危險。
  
  難怪她會湊巧地搬到他的對面,成為他的新鄰居,而自己也總是湊巧地在她的長篇大論中,聽到規勸他得做件正事的金玉良言──
  
  原來,她的出現不是巧合、她的熱心感化也不是巧合,這一切都是個圈套,一個陰謀!
  
  「說,我要知道事實!」他憤怒地低喝一聲,讓她整個人驚跳了下。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要我說什麼?」她壓下恐懼,不甘示弱地回道。
  
  方仲飛不悅地瞪住她,朝她一步步逼近,眼底翻騰著怒火。
  
  「你──你別亂來喔,這是個講法治的國家,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是要坐牢的喔!」她嚥了口口水,一步步往後退。
  
  他父親要他往學術界發展,是他早就知道的,卻沒想到父親會找人來當說客,這個人還是她,這讓方仲飛覺得怒不可遏,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給設計了。
  
  方仲飛將她逼進牆邊,直到她再也無路可退,卻還是不肯放過她,仍用一雙寫滿憤怒的眸緊盯著她。
  
  彷彿有一世紀之久,她以為自己即將在他炙人的瞪視下燒成灰燼,孰料,他卻突然笑了起來。
  
  這個女人看起來固執得要命,不像那種會被錢收買,更不像那種能用權勢威脅的人,他很好奇他父親究竟是怎麼說服她來當救贖天使的。
  
  「你笑什麼?」他這麼一笑,更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這男人翻臉比翻書還快,比女人還要晴時多雲偶陣雨,簡直叫人猜不透。
  
  「我看妳的樣子也像有點腦筋,怎麼會跟我那糊塗父親瞎起哄?」
  
  他這根本是拐著彎罵人8我確實很後悔,因為你根本無藥可救。」慕以思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氣憤地罵道。
  
  看著她那咬牙切齒,一副對他鄙夷至極的樣子,方仲飛向來引以為傲的男性魅力,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歧視。
  
  他從不懷疑自己的魅力,慕以思卻是唯一不買他帳的女人,就算他對這個正經八百的女老師沒興趣,卻也無法容忍有人視他如無物,簡直是存心對他挑釁。
  
  方仲飛幾時受過這樣的侮辱?他發誓,非要讓這個女人臣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不可。
  
  他別的長處沒有,就是對自己有點自信,對女人有那麼點天分罷了!
  
  不過,他發現這個女人還真有意思,越來越挑起他的興趣。
  
  「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什麼意思?」慕以思警戒地瞪著他瞧。
  
  「我可是個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妳就這麼貿然踏進來,不怕……」他意有所指地緊盯著她。
  
  「怕,我當然怕,怕你被我噎死!」她沒好氣地回他一句。
  
  「別太有恃無恐,天底下沒有我追不到手的女人。」
  
  征服女人可是打從他十二歲起,就已無往不利的拿手絕活,就算是這個滿口仁義道德、正經八百的女人,他打賭只要三天時間就可以把她拐上床!
  
  「那──那又怎麼樣?」
  
  「我只要三天就可以征服妳。」他信心滿滿地宣示,像是出征前的誓師。
  
  「哈!三天?」這點時間只夠她種兩棵盆栽,他卻想融化冰山?
  
  她發現,這男人不但自戀,還狂妄得讓人頭痛。
  
  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容,他一手撐在她背後的牆上,用灼熱的眼神緊緊鎖住她。
  
  「怎麼,妳不相信?」他邪氣地一笑。「妳要賭嗎?」
  
  「不要!」就算她有絕對的勝算,也絕不跟狂妄份子打交道!
  
  理智告訴她,這種人不守信用、不講誠信,還有一肚子卑劣的詭計,她才不要拿自己去跟他睹這一口氣。
  
  「原來妳是怕了。」他恍然大悟地挑眉。「我猜──妳一定沒談過戀愛?」他挑起她一綹髮絲,慢條斯理地嗅著,灼熱的目光卻仍緊盯著她不放。
  
  他的話聽來不懷好意,活像是黃鼠狼覬覦地問小雞:你哪個部位最可口?
  
  「我有沒有談過戀愛關你什麼事?」她羞惱地回道,被他調情的手段惹得有些心慌意亂。
  
  他說得對,她是沒談過戀愛,對男人的調情手段沒有絲毫的抵抗能力,所以她才會這麼戒慎恐懼,防備這個肯定無孔不入的男人。
  
  「妳看起來就像處子般純潔,一定沒有跟男孩子接過吻,恐怕連內衣都是白色的吧?」
  
  慕以思紅著臉瞪住他──這男人說起話來總是那麼討人厭,還越說越無恥。
  
  「我接過吻,內衣也不穿白色,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她賭氣地回嘴。
  
  她接過吻?方仲飛楞了下。
  
  目光下意識地望向她氣憤緊抿的美麗雙唇,他說不出剎那間劃過心口,那種緊繃的情緒是什麼。
  
  看著那兩片粉嫩可口的唇瓣,一想到其中的柔軟甜美,已經被某個男人捷足先登、品嚐過了,他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別在意──他告訴自己,這只是一種男性尊嚴被威脅的自然反應罷了,根本不代表什麼!
  
  「妳為什麼總是這麼嚴肅?」他重新勾起慵懶的笑。「難道沒有人教妳如何放輕鬆嗎?」
  
  「謝謝你的雞婆,我修過心理學,知道如何調適壓力。」她冷冷橫他一眼。
  
  「但妳不是兩性專家,不懂怎麼處理男女關係,這方面,我比專家還要在行,我可以當免費的老師。」
  
  「不必了,謝謝,我沒興趣!」她不客氣地回絕。這男人,壓根是在變相地吹噓自己的求偶能力!
  
  「慕思──」他緩緩貼近她,在她耳邊輕輕呼著熱氣。
  
  「你幹嘛?牙齒痛啊?」她沒好氣地瞪著他。
  
  一個那麼高大挺拔的大男人,卻用活像十天沒吃飯的虛弱聲音叫她,聽得直教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妳知道,沒有女人抵擋得了我的魅力──包括妳!」他熱呼呼的氣息吐在耳畔,還真撩起了她一身雞皮疙瘩。
  
  「我才不會!」她有點生氣地瞪著他。
  
  這個男人以為他是誰,潘安再世?每個女人都得買他那張俊臉的帳,糊里糊塗地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
  
  「妳不相信?」
  
  「我為什麼要相信?我根本對你沒半點好感。」他若是想證明自己的魅力,恐怕是找錯對象了,因為她一點也不希罕!
  
  「可是妳不敢跟我賭。」他的聲音像是魔咒,在她耳邊一聲聲吹著蠱惑之歌。
  
  「賭就賭嘛!」她不甘示弱地撂下一句。
  
  「很好!」像是達到目的,他倏然抽身,性感的薄唇緩緩扯開一道信心滿滿的迷人弧度。
  
  慕以思有幾分恍惚地看著他的笑容,想要後悔卻已來不及──
  
  她好像上了這個男人的當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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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2:11
  第五章
  
  從第二天開始,就拉開了她一連串惡夢的序幕。
  
  說是惡夢根本一點也不為過,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決心跟行動力這樣可怕!當他們決心要做一件事時,通常都極端到令人難以消受。
  
  就像此刻,她正坐在紅玫瑰花海裡,煩惱著該怎麼處理這些刺眼的「鮮紅障礙物」。
  
  「慕老師,妳男朋友真有心,是不是打算求婚啊?」
  
  「好羨慕喔,要是有天我男朋友這麼浪漫跟我求婚,我一定二話不說馬上嫁給他──」
  
  羨慕的聲浪一波一波朝她襲來,伴著濃烈刺鼻的玫瑰花香,以及一枚閃亮得幾乎叫她睜不開眼的鑽石戒指,擾得她頭昏腦脹。
  
  「唉──」慕以思根本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她怎麼能說那只狂妄的雄性動物不是在求婚,只不過是在求偶,根本沒什麼值得高興的。
  
  「妳們若喜歡的話,就拿去好了。」上課時間就快到了,她總得想辦法清出一條走道。
  
  「可以嗎?」
  
  「會不會對妳男朋友不好意思──」
  
  一群老師驚喜交加,眼巴巴地盯著那一片美麗的花海。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反正他看起來錢多得沒地方撒,就當作是做功德,讓每個人都開心一下──但不包括她!
  
  「謝謝慕老師,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轉眼間,堆滿辦公室走道的花束已經被分搶一空。
  
  擺脫了那團令人怵目驚心的紅,慕以思總算是鬆了口氣,順手把那枚戒指丟進抽屜,她匆匆忙忙又趕著去上課。
  
  好不容易努力上完兩堂課,回到辦公室,才剛坐下來喝了口水,辦公室另一頭又有人喊了起來:
  
  「慕老師,妳有訪客!」
  
  訪客?才剛要轉頭問個究竟,幾名穿著白襯衫、黑背心,還打著領結的男子已經推著一輛小餐車,訓練有素地在她身邊一字排開。
  
  「你們……有事嗎?」她茫然地環視幾這幾名侍者模樣的男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陣仗給嚇住了。
  
  「慕小姐,請擦手!」一名侍者伸出手臂,遞出掛在手臂上、熨得潔白筆挺的毛巾。
  
  「慕小姐,這是餐前麵包。」
  
  「慕小姐,這是法式龍蝦湯──」
  
  還來不及反應,一道道精緻可口的餐點已經端了上來──用的全是上等的高級瓷盤。
  
  「慕小姐,妳的主餐想要牛肉還是魚肉?要搭配的醬料是鵝肝醬或松露?」
  
  一名服務態度、儀表都完美得無懈可擊的侍者,笑容可掬地問道,讓她以為自己是坐在高級的法國餐廳裡,而不是學校辦公室。
  
  這下,她總算弄明白了,眼前擺滿她辦公桌的是法國菜。
  
  「我沒有叫餐,你們弄錯了──」
  
  「慕小姐,沒有錯,是一位方先生請我們來的。」
  
  方?方仲飛?!慕以思立刻就想到是他!
  
  霎時,她已經夠氣悶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這無聊的遊戲他還要玩多久!
  
  辦公室外圍滿了好奇地探頭探腦的學生,就連辦公室裡的所有老師,也全放下便當,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
  
  「回去、回去、全部回去!」
  
  慕以思氣急敗壞地將桌上一盤盤高級的精緻菜餚全丟回餐車上。
  
  「麻煩告訴那位多事的方先生,我不想吃、也不需要吃他送來的法國餐!」撂下一句話,她毫不客氣地將幾名侍者給趕出辦公室。
  
  捧著隱隱作痛的頭,慕以思不禁開始懷疑,惹上方仲飛這個無所不用其極的男人,會不會是個錯誤?!
  
  帶著一整天累積下來的壞情緒,她收拾好皮包、抱起幾本試卷,想了想,又順手從抽屜裡把那枚戒指拿出來,一併丟進包包裡,走向校門準備搭公車回家。
  
  才剛踏出校門,一輛熟悉又刺眼的鮮紅色跑車遽然飛馳而來,狂妄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送妳回去!」一張俊逸瀟灑的臉探了出來。
  
  「不必了,我想搭公車。」她一臉不悅,甚至不想看見他。
  
  「上車,妳不會希望我影響了學生的交通吧?」他的臉色看起來也不比她好到哪兒去。
  
  尤其是當他看到不少老師手裡捧著一大束紅玫瑰走出校門,臉色更是陰鷙得活像剛從某個求偶競技大會中敗下陣來。
  
  慕以思轉頭一看,從學校裡魚貫而出的腳踏車長龍,已經遠遠排到見不著尾。
  
  他這哪是送?根本就是綁架──慕以思臭著臉,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車。
  
  「為什麼把我送的玫瑰轉送給人?為什麼拒絕我特地為妳叫的法國餐?」一上車,他立刻生氣地質問道。
  
  「我為什麼要平白接受你的饋贈?」她不以為然地反問道。
  
  「男人送女人東西要什麼理由?那些東西可全是最頂級的。」他不明白,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我為什麼要接受?難道你從不問女人真正想要什麼嗎?」
  
  她的話讓他陡然一怔──這就是她拒絕的原因?
  
  跟女人交往時,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從沒問過她們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他始終認定,女人的心只要用昂貴的鮮花跟禮物就能收買。
  
  「好,妳想要什麼?」只要她說得出來,他絕對有辦法捧到她面前。
  
  「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想像中那樣虛榮,只要用昂貴的鮮花、禮物就可以被打動!」
  
  說著,她低頭從包包裡翻出那枚戒指,丟回他的身上。
  
  看著躺在腿上精緻的戒指盒,他兩道眉頭深深攏了起來。
  
  「那妳到底要什麼?」他煩躁地再次問道。
  
  「我要你──送、我、回、家!」她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
  
  今天已經夠她受了,她可不想再看一隻費洛蒙過剩的雄性動物,在自己面前猛獻慇勤,尤其是當她知道這種慇勤絕對是個圈套,更是抵死要僵持到底!
  
  瞪著那張幾乎不肯正眼看他的倔強臉蛋,方仲飛惱怒得臉色鐵青,眼底也浮現一絲幾乎察覺不出的挫敗。
  
  「如妳所願!」
  
  粗聲粗氣地吐出一句,他猛力踩下油門,跑車猶如一顆赤紅色的火球,疾速衝了出去。
  
  ***
  
  賭注進入第二天,方仲飛已經開始有點焦躁了。
  
  他沒想到,這個條件不是頂尖的女人,竟會出乎他意料的棘手!
  
  鮮花、禮物跟膩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向來是他征服女人的手段,他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麼就是不為所動?!
  
  這麼多年來,他就是用這招降服女人,而且從來不曾失敗過。
  
  他根本不能想像,也無法相信,為什麼這套就是收服不了她!
  
  只見她非但沒有一點中「情毒」的現象,反倒開始像躲瘟疫似的,避他唯恐不及!
  
  尤其是他今天特別起了個大早,到她家去敲門,想表現慇勤地送她去上班,卻發現她早就走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只剩下兩天時間,以往總是從容悠閒、游刃有餘的三天,如今換了個主角,卻像是迫在眉睫,分秒都浪費不得。
  
  他想自己一定得有所行動,否則輸了賭注事小,丟臉事大,而他最不願意的,就是在一個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女人面前丟臉!
  
  知道慕以思這個女人對鮮花、禮物免疫,他也沒蠢到再花錢去自討沒趣。但他實在摸不清這個女人的底,乾脆推掉先前所有的約會跟計劃,安分地待在家裡等她下班。
  
  從來不知道一天的時間會是這麼漫長,拿出畫紙、炭筆,他試著畫些東西,卻發現腦子裡一團紊亂,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慕以思可真是他所見過最奇特的女人,一向能討女人歡心的鮮花、禮物她全不愛,只說了句讓人匪夷所思的話──
  
  難道你從不問女人真正想要什麼嗎?
  
  不由自主地,他的腦子裡又浮現她那冷冷淡淡的聲音。
  
  沒發現自己冥想出了神,等他猛一驚醒,才發現畫紙上多了女人的臉龐。
  
  他竟畫了慕以思?
  
  他一向把公私分得很清楚,跟這麼多女人交往過,就算發生過最親密的肉體關係,他也從來不畫模特兒以外的人。
  
  看著紙上那張美麗清新的臉龐,隱約透著慧黠神采,以及疏離冷淡的眼神──他發現自己畫得該死的傳神。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把慕以思觀察得那麼仔細,甚至連她習慣性蹙眉的動作,他都沒有遺漏。
  
  心煩意亂地正想一把揉掉那張冷漠地看著自己的臉蛋,他卻有了遲疑。
  
  這種根本不算正式作品的畫作,沒有絲毫的保存價值,他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更不用說這不是他的習慣,但他還是莫名其妙地,把那張素描壓進了一迭作品最下面。
  
  好不容易,電視一台轉過一台,他頻頻往外張望的脖子也幾乎快扭斷,無聊得快打起呵欠之際,方仲飛終於眼尖地瞥見她的身影出現在家門前。
  
  腦子還來不及思考,兩腳卻已經不由自主地邁開了步伐,筆直奪出家門衝向對面。
  
  「妳總算回來了!」
  
  乍見她那道熟悉的身影,他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盼回了一個遺失的心愛珍藏。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這種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覺得莫名充盈的感覺。
  
  「你又有什麼事?」
  
  上了一天課,又為了躲他四處閒晃了一整個晚上,她現在累得只想罵人,尤其是眼前這個讓她有家歸不得,卻還敢笑得一臉無辜的罪魁禍首。
  
  「妳到哪兒去了?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語氣中那絲急切與焦急,連方仲飛自己也沒發覺。
  
  「我去哪裡還要向你交代嗎?」慕以思毫不留情地反問他。
  
  看著她那張氣鼓鼓的臉蛋,方仲飛突然斂起了笑,眼神幽深得像是無底黑潭。
  
  「妳為什麼總是不笑?」
  
  慕以思的心跳陡地停了一拍,臉頰無預警地突然熱了起來。
  
  「無緣無故的,我為什麼要笑?」她心虛地避開他的凝視,胡亂回道。
  
  「知道嗎?妳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裡就像撒了千萬顆星星,很像閃爍的聖誕節燈泡,美得讓人屏息……」
  
  他的聲音瘖啞低沉,帶著些許性感的鼻音,像是撩動了某條脆弱的神經,讓她全身猛地一陣顫慄。
  
  「雖然妳總是讓那些閃爍的燈泡處於沒插上插頭的狀態──」
  
  但下一句話卻來得突兀,讓她沒有防備之下,忍不住噗哧一笑。
  
  意識到自己的大意,她立刻斂起笑,端出冷冰冰的臉孔,但那抹宛如曇花一現的笑容,卻已經讓方仲飛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妳也會笑啊?!」而且笑起來還真──迷人!
  
  他端著張驚奇的表情,在她身邊打起轉,嘴裡還嘖嘖作響。
  
  這男人──果真不是普通的討人厭!
  
  慕以思賞他一記大白眼,想繞過他逕自回家,卻又立刻被他擋住去路。
  
  「慕思──」
  
  「別這樣叫我!」慕以思氣急敗壞地吼道。
  
  要跟這男人糾纏已經夠讓她心驚膽跳了,要是再被人聽見他這種曖昧的語氣,恐怕她跳三遍黃河也洗不清!
  
  「慕思、慕思、慕思──」她越是這麼說,他就越是故意想激怒她。
  
  「閉嘴啦!」
  
  她氣急敗壞地轉身用手緊緊摀住他的嘴,恨不得能悶死他。
  
  孰料,他卻一點也不急著掙脫,反倒慢條斯理地嗅起她的小手,還邪氣地用舌頭輕舔……
  
  手心傳來一陣陣麻癢,像是有成群的螞蟻正在行軍。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手掌下的唇瓣正揚著抹得意的邪惡笑容。
  
  這個邪氣至極的男人──慕以思又羞又惱,氣憤地想抽回手,卻發現他的大掌正緊緊地箝制著她的纖腕。
  
  「你──你放手!」她惱急地嚷著。
  
  「慕思、慕思,妳的名字就跟妳的人一樣,又香又軟──」他閉上眼,一臉陶醉,彷彿她已經在他口中開始融化──
  
  這人不但可惡透頂,還非常邪惡,根本是個惡棍!
  
  不但有雙專看穿人心思的眸,還有張能言善道、舌粲蓮花,說起話來總叫人臉紅心跳的嘴,最最可惡的是──他連笑起來都帥得很過分!
  
  「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喊救命了!」她冷著臉警告道,事實上雙腿已經虛軟得快撐不住自己了。
  
  總算,這個邪氣至極的男人,在把她戲弄夠了,也逗弄夠了後,鬆開了箝制她的手。
  
  抽回那雙彷彿還隱隱發燙的手,她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好像心底那道防備的緊閉門扉,被人給開啟了一條縫。
  
  「我──我要回去了!」心中的警鈴大作,她心慌地抽身想逃。
  
  這只警覺心特別強的小刺蝟,今天好不容易才進了圈套,眼看著就要上鉤,他哪有輕易放她走的道理?
  
  「欸──別急!」他大手一伸,牢牢將她困在臂彎與大門之間。
  
  「時間真的……不早了!」
  
  或許是外頭的風太大了,她竟然連說話都在顫抖,偏偏心口、身體卻熱得好像快燒起來似的。
  
  「我知道,但妳忘了一件事。」
  
  「什麼──」
  
  她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整個人就被給勾進一堵寬闊的懷抱裡,隨即錯愕大張的小嘴也被溫熱霸氣的唇瓣給佔據。
  
  天──她、她、她被強吻了!
  
  慕以思倉皇失措,好半晌只能呆呆看著鼻尖前那張俊美的臉孔,甚至忘了自己應該掙扎、也忘了要生氣。
  
  感覺到懷中明顯癱軟的身子,方仲飛得意地暗自竊笑。
  
  他知道──女人嘛!最愛玩的就是欲拒還迎那一套,但是只要一碰上他技巧高超、足以讓女人渾然忘我的熱吻,從沒有人能抵擋得了,只能乖乖地在他懷裡俯首稱臣、任他擺佈。
  
  不過,讓他高興的莫過於──她的唇嘗起來甜美得遠超乎他的想像。
  
  或許是他對自己太過自信,也或許是他過於沉醉在那兩片甜美的柔軟裡,連懷裡那個明顯傻住而不是沉迷的人兒,已經回過神開始發出抗議,他還是狂妄地繼續施展自己迷死人的魅力,與高超的吻技。
  
  那股隱隱抗拒的力量越來越大,懷裡的身子也掙扎得越來越劇烈,直到讓他再也無法好好專心的施展魅力,他才遽然抽開唇,像是欣賞戰利品一般,好整以暇地等著她害羞地偎進他懷裡撒嬌。
  
  孰料,他嘴邊的笑容才剛拉開,猝不及防地,一個又狠又重的巴掌便驀然朝他的俊臉拍來。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夜半時刻顯得格外響亮,頰上傳來的灼熱與疼痛,總算喚回方仲飛些許理智。
  
  他挨了一巴掌?
  
  他錯愕而不信地怔望著眼前滿臉緋紅,眼睛裡直冒火的慕以思。
  
  生平第一次,他竟因為吻了女人而挨巴掌──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他方仲飛身上?!
  
  ***
  
  貼在門板上,慕以思喘得活像剛跑完三千公尺,一張臉滾燙得幾乎將她蒸發。
  
  她明明是那麼討厭這個男人,但是,為什麼這個男人不經意的撩撥,卻能讓她方寸大亂,維持不了平時的冷靜?
  
  難道自己真的被他給料中了,因為抵擋不住他過人的魅力,已經開始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就跟他眾多的女朋友一樣?
  
  不!這怎麼可能?她欣賞的應該是有智慧、有才華,溫文體貼、幽默有正義感的優質男人才對。
  
  那個方仲飛根本是個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傢伙,除了一張擅長甜言蜜語,騙死人不償命的嘴,他渾身上下根本沒有任何值得欣賞的優點!
  
  她怎麼可能會被一個空有一張好看臉孔的男人給迷惑?
  
  慕以思捧著已經亂成一團的小腦袋,焦躁地在客廳裡繞來繞去,就是理不出個頭緒來。
  
  可是,為什麼每當他接近自己時,她的心就會跳得亂七八糟、靈活的腦子也發揮不了平時的功能?
  
  一切都亂了,她只是單純地想幫助一個望子成龍、絕望而可憐的老人罷了,為什麼卻替自己惹來這些麻煩?讓自己陷入這種理不清的僵局裡?
  
  難道,她也逃不過他所說的,女人只需三天就會被他征服的宿命?然後把這個狂妄得無法無天的男人給寵上天?
  
  她才不要!
  
  自己絕對不能再被方仲飛那個男人給左右情緒,更不能跟他扯上任何關係,她得堅定討厭他、始終跟他對立的立場,絕不能讓他得逞!
  
  她一定會讓他知道,他不會永遠都是情場的天之驕子,可以來去自如、無往不利,他的豐功偉業在遇到她之後,將永遠成為歷史!
  
  因為她將會打破他的愛情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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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3:05
  第六章
  
  方仲飛真是覺得窩囊斃了!
  
  打從出娘胎以來,他從沒有比這一刻,更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
  
  他輸了──徹底、狼狽地輸了這個賭注!
  
  這三天以來,任憑他使出了渾身解數,慕以思卻依然不為所動,他高超的調情手段、緊迫盯人的纏人戰術,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
  
  如今,時間已經殘酷地邁入第四天,而他卻只能在家裡坐困愁城、一籌莫展,不得不承認,他輸了,他竟然追不到一個容貌姿色都不是上上之選的女人……
  
  這件事要說出去,他的一世英名肯定全毀,到時候他要用什麼姿態,在他那堆紅粉知己裡自處?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至今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憑他的魅力、條件,憑他風度翩翩的迷人風采,與高超的調情手腕,他相信全台灣能跟他相比的還找不出幾個,但偏偏這個女人就是不買帳。
  
  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啊──看著對面花圃裡,輕盈得像只蝴蝶的美麗身影,他恨恨地想著。
  
  而小花圃裡,除了那個熟悉的纖細人兒外,有個十分眼熟的身影也在其中。
  
  狠狠地給他碰了個大釘子,讓他幾乎顏面盡失便罷,那女人還像是故意示威似的,跟她樓上的鄰居越走越近,那天,他甚至還看到那人從她家走出來!
  
  那傢伙一副溫文有禮、道貌岸然的模樣,看起來十足虛偽,儼然就是個衣冠禽獸,跟慕以思這種正經八百、滿口教條的女人果然是天生一對,相配得不得了。
  
  方仲飛悻悻然暗忖著,壓根沒發現口口聲聲說不會在意的自己,正緊貼在玻璃上,看著窗外相談甚歡的兩人。
  
  他發現那小子最近經常往慕以思那裡跑,用不著猜,根本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女人要跟誰聊天、跟誰走得近都跟他沒關係──他這麼告訴自己。
  
  可是嘴裡越是說不在意,一雙眼睛卻老是不聽使喚地往窗外飄去,緊盯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方老師,我們要不要……改天再繼續?」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了整張俊臉幾乎都快貼到玻璃上的方仲飛。
  
  「喔──咳咳──也好!今天的情緒不對──」
  
  他尷尬地急忙抽回身子,掩飾方纔的失態,強自鎮定地點點頭道。
  
  「那就等方老師有時間,我再過來。」林麗雅很快起身套上衣服,朝他擺擺手道:「我跟我男朋友有約,先走了!」
  
  方仲飛轉頭看著畫架上的半成品素描,天啊,那怎麼可能會是從他手裡畫出來的東西?簡直像是小學生的塗鴉。
  
  他毫不猶豫,狠狠地揉掉那張畫紙、丟下炭筆,轉身就往樓下跑。
  
  打開大門,他裝作不經意地踱向兩人,佯裝驚訝地嚷嚷道:
  
  「真巧,康禮文先生也在這啊?」
  
  一看到他,慕以思掛在臉上的淺笑立刻斂了起來,別過頭去不想搭理他。
  
  他以為她剛剛沒看見,一個女孩子從他家裡走出來,還邊走邊理著衣服,臉上甚至帶著一抹開心的淺笑?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意些什麼,反正從一開始,她便很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個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一樣快的花花公子。
  
  她沒有權利干涉他的自由,但她生氣、拒絕跟他說話總可以吧?!
  
  尤其自己旁邊還有樓上的住戶康禮文,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最好誰也不要搭理誰,只要裝作不熟就好了,她可不希望讓康禮文知道,她跟這個素行不良的花花公子有什麼牽扯!
  
  可偏偏方仲飛這個男人卻兩眼緊緊盯著她不放,讓人想不起疑都難。
  
  「你們滿聊得來的嘛!」方仲飛笑得一臉親切無害,語氣稀鬆平常地道。
  
  要你管──慕以思不客氣地賞他一記大白眼,自顧自地轉身不搭理他,故意把他當成隱形人。
  
  「是啊,我對園藝也有點興趣,特地來跟慕小姐討教。」康禮文笑了笑道。
  
  是真想來討教,還是想趁機近水樓台先得月?
  
  依那賊溜溜的眼神看來,這男人肯定沒安著什麼好心眼,說不定用那張披在身上的羊皮,以及道貌岸然的假面具,很快就會把慕以思這個除了自己之外,對誰都沒戒心的女人給騙到手。
  
  方仲飛一雙充滿敵意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康禮文瞧,絲毫沒有發現慕以思越來越難看的表情。
  
  「對了,以思,我是來跟妳拿昨晚忘記帶走的內衣的。」方仲飛話題一轉,突然對慕以思說道。
  
  「我家哪有你的內衣?!」慕以思臉色登時大變,還不時緊張地望向一旁滿臉狐疑的康禮文,深怕他會有所誤解。
  
  「妳睡著了,把我的內衣壓在身下,我怕吵醒妳就沒有拿走。」他說得曖昧、表情也邪惡得很欠揍,讓人不誤會都難。
  
  「你──我──」慕以思簡直百口莫辯,在方仲飛那張好像真有什麼的邪惡笑臉下,她的無辜完全不具說服力。
  
  「咳咳……你們聊,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我先上去了。」
  
  康禮文在一旁聽得尷尬,以為自己介入了他們倆私密的關係裡,雖然臉上難掩失望,但還是趕緊找了個理由先退常
  
  康禮文一走遠,強憋著一肚子不滿的慕以思再也維持不了風度,氣急敗壞地罵了起來。
  
  「你──你到底是什麼用心啊?我家裡什麼時候有你的內衣?」
  
  「我只是開個玩笑,誰知道他會當真?!」方仲飛無辜地攤攤手。
  
  這男人──慕以思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恨不得用眼睛在他的俊臉上燒出兩個大洞。
  
  她就說這男人千萬招惹不得,除了玩世不恭、風流成性的缺點外,還有著愛造謠生事、唯恐天下不亂的卑劣性格,跟文質彬彬、客氣有教養的康禮文是截然不同的人種!
  
  「我光看妳的樣子,就知道妳對男人的真面目認識有限。」他用酸不溜丟的語氣,吃味地批評起來。
  
  「別看那個康禮文表面上溫文有禮,一副謙恭君子的模樣,誰知道他實際上是個什麼樣的人?床下是不是偷偷藏著幾大箱PlayBoy?!」
  
  方仲飛滔滔不絕,從康禮文的髮型批判到腳上穿的鞋子,沒有一處放過,反正就是看他不順眼就對了。
  
  「別把每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下流!」慕以思從牙縫裡進出話來。
  
  她只是單純地想跟康禮文交個朋友,卻被他說成那樣,他以為每個男人都像他一樣,不安好心眼嗎?!
  
  「他或許比我高尚一點,但我比他誠實。」他坦白地說道。
  
  這就是他的優點,從不掩飾自己對追求女人的狂熱。
  
  不像某些人,把男人原始的那一面隱藏得很好,表面上卻裝出一派謙沖有禮的模樣──方仲飛暗暗想著,目光還有意無意地往樓上飄。
  
  誠實?如果這也能算是他的美德之一,那造謠生事就是他的另一項長處囉?
  
  說來說去,這個男人根本不懂廉恥,除了吹噓自己的魅力、見不得別人比他強之外,其它什麼都不會!
  
  一想到好不容易獲得的第一份友誼,卻在他隨便三言兩語的胡認下告吹,她就火冒三丈。
  
  慕以思發誓,她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跟他說任何一句話了──
  
  她要離開這個邪惡又可惡到極點的男人,她放棄了!她相信,就算是慈悲的上帝,對方仲飛這個男人也只有搖頭的份。
  
  她決定,下個禮拜就要立刻搬走──遠遠離開這個可恨的男人!
  
  ***
  
  從這之後,慕以思一直很小心謹慎地跟方仲飛保持距離,她堅定地警惕自己:在搬走之前,絕對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為了怕他上門找麻煩,她會故意留在學校批改學生作業、出些考題、做些教學記錄,然後在外面找間餐廳吃晚餐,直到九點過後才回家。
  
  逃避不是萬全之策,卻是眼前這幾天暫時的權宜之計,只要躲過這幾天,以後她就能永遠的跟方仲飛這男人說再見了!
  
  已經決心放棄的慕以思,甚至也特地向校長道了聲抱歉,她實在無法達成這麼艱巨的任務,然而叫她難過的是,校長眼裡那抹濃濃的失落……
  
  帶著沉重的心情,她走向一家曾來過幾次的小餐廳,這裡的豬排飯跟甜點是她的最愛。
  
  孰料,才剛踏進餐廳,遠遠地她就發現一抹眼熟的身影,正坐在餐廳一隅,跟一名長髮飄逸、美麗性感的女子有說有笑,一手還緊握著女子雪白的柔荑,舉止親暱得不得了。
  
  霎時,一股莫名的緊繃感覺倏地攫住她的胸口,讓她有幾秒鐘的窒息。
  
  她站在餐廳入口怔楞了好半晌,然而方仲飛兩眼緊黏在女伴臉上,就連餐點來了也渾然不覺,更別說是發現她了。
  
  她近乎生氣地甩去那股莫名其妙的異樣情緒,逕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替自己點了份套餐。
  
  這原本是她很享受放鬆的時間,卻在意外撞見這一幕後走了調。
  
  根本沒心情品嚐什麼美味,她草草將食物送進肚子裡,就急忙拎起包包走向櫃檯結帳。
  
  當然,方仲飛兩眼還是黏在美女身上。但她很小心地避過他們,深怕這個不識相的傢伙會突然發現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驚人之舉。
  
  「小姐,總共是兩百二十元。」
  
  櫃檯小姐甜美的聲音,驀然拉回她往角落飄去的眼角餘光。
  
  「喔,好的!」她這才突然想起要翻找錢包。都怪方仲飛這傢伙,好端端地,擾亂了她的吃飯情緒。
  
  好半天,拚命往包包裡翻找的手,就是撈不到那個熟悉的錢包。
  
  怎麼可能?!她不放棄,繼續在裡頭東翻西找,但幾乎把整個包包翻了過來,還是不見錢包──
  
  完蛋了,她該不會是──忘了帶錢包吧?突然間,一股冷意從腳底竄起。
  
  慕以思尷尬地緩緩抬頭迎上櫃檯小姐的臉,後者甜美的笑容裡,已經摻雜了一絲狐疑。
  
  「小姐,總共是兩百二十元。」櫃檯小姐用甜美的聲音再度提醒她一次,但聲調已經揚高了八度。
  
  嚥了嚥口水,慕以思手心直冒汗,卻還是得硬著頭皮開口:
  
  「小姐,不好意思,我──我忘了帶錢包耶!」老天,她怎麼會遇到這麼糗的事?偏偏好死不死地,方仲飛也在這間餐廳裡。
  
  「小姐,只有兩百二十塊,妳不要這樣!」櫃檯小姐的臉霍然拉了下來。
  
  「不,不是的,我不是想賴帳,我真的忘了帶皮包……」她急切地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妳總有信用卡吧?!」櫃檯小姐懷疑地瞅著她。
  
  「都在皮包裡。」她垮著小臉,一臉愁雲慘霧。
  
  「妳的意思是不想付帳囉?」櫃檯小姐冷冽的聲音,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會付,可是我要先──」
  
  「回去拿錢是吧?」櫃檯小姐逕自替她接話。
  
  「對啊!」慕以思忙不迭地點頭,滿心感激──這小姐真是善解人意。
  
  「小姐,這套已經不管用了,今天妳要是不付帳的話,我就通知警察處理。」
  
  但事實上,這位「親切」的櫃檯小姐哪是什麼善解人意,她壓根把慕以思當成了白吃白喝的無賴。
  
  「我真的是忘了帶錢包,妳為什麼要這樣?」慕以思羞憤不平地說道。
  
  來自四面八方好奇探詢的目光,儼然也把她當成是來騙吃騙喝的,這讓她更是丟臉得想鑽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她的帳由我來付!」
  
  突然間,一個低沉的嗓音倏然自身邊響起。
  
  用不著轉頭,慕以思就知道,自己的糗態全被方仲飛給看見了。
  
  「方先生!」
  
  一看到高大英挺的方仲飛,櫃檯小姐迅速恢復了笑容,態度親切甜美得足以代表參加外交親善小姐選拔賽。
  
  「把她的帳一併計到我的賬單上吧!」他簡略地吩咐道。
  
  「沒問題。」櫃檯小姐說著,用夾雜著嫉妒跟揣測的目光往慕以思一掃。「方先生,這位小姐是您的朋友?」
  
  方仲飛揚起一抹迷死人的瀟灑笑容,點點頭。
  
  「我這朋友記性差,老是忘東忘西。」他一派輕鬆地說道,活像這是件習以為常的小事。
  
  原本羞窘得恨不得立刻人間蒸發的慕以思,被他這麼一消遣,突然不再覺得自己出的錯有多大不了了。
  
  站在一旁,她從來沒發現,他竟是那麼高大,渾身充滿著懾人的正義氣息,簡直像個──英雄!
  
  看著他俊美帥氣的側臉,一種莫名的緊縮感再度攫住了她的呼吸。
  
  她從來沒想過這人也會有這麼正經的時刻,不但替她付了帳,還不露痕跡地替她解圍,這一點也不像他平時吊兒郎當、狂妄自大的模樣。
  
  她還以為像他這種人應該不會懂得什麼叫做見義勇為,也以為他會趁機落井下石,幸災樂禍地看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醜,好報她自相識以來總是對他不假以辭色的前仇──
  
  但偏偏他不!
  
  他非得要在這種時刻,以英雄的姿態出現,替她解圍,讓她原本想要跟他對立到底的決心,竟不由自主地動搖了。
  
  慕以思感激卻又羞窘,低著的頭始終不敢抬起迎視他的目光。
  
  「我回去會把錢還你!」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話。
  
  「不用了,就當是我請妳出來吃頓晚餐吧!」他不以為意地勾起唇。
  
  「不行,我堅持!」她不要欠他人情,更不要心裡每天都掛著這份負擔。
  
  「隨便妳吧!」他聳聳肩,轉身重新攬過那名美麗的女子,從容闊步而去。
  
  她是不是還應該說些什麼?
  
  慕以思怔立原地,看著那抹挺拔出眾的身影漸行漸遠,一句「謝謝」卻哽在喉頭,怎麼也說不出口。
  
  ***
  
  慕以思還是決定,要把這個價值兩百二十塊的人情還給他!
  
  總算等到他在家的機會,經過一番心理建設後,她鼓起勇氣去他家按鈴。
  
  等了半天,他才出來應門。
  
  今天的他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深色牛仔褲,看起來格外瀟灑不羈,不由自主地,她的心跳陡然多跳了好幾拍。
  
  正巧準備到畫廊去的方仲飛一打開門,十分意外門外會是幾天前那只落難的小刺蝟。
  
  一整個早上創作不順的煩悶,在見到她之後,立刻奇妙地煙消雲散。
  
  很自然地,他又掛起了一貫吊兒郎當的笑容。
  
  「有事?」方仲飛一手倚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低頭瞅著她。
  
  他很訝異,這隻小刺蝟居然會主動來找他,看來日行一善帶來的後續效應確實令人驚奇。
  
  「呃──我是來還錢,順便──順便──」她支支吾吾,好半天就是吐不出個謝字。
  
  「順便要來段精神訓話?」他懶洋洋地幫她接話。
  
  慕以思低著頭絞著手指,她從來沒想過,極力讓兩人壁壘分明的自己,有天會面對這麼尷尬的窘況。
  
  方仲飛看著她扭捏的樣子,感到有些納悶。從他認識這個女人以來,她始終是那種有話就說、喜怒哀樂也不懂得掩飾,從不擔心會得罪誰的直腸子,但今天卻出奇地含蓄,好半天欲言又止。
  
  看著她困窘的神色,突然間,他好像有點懂了。
  
  「妳不必覺得欠我什麼。」他語氣輕鬆地說道。
  
  他看出來了?慕以思遽然抬起頭,只見他的俊臉依然掛著笑,讓人看不穿幽深黑眸裡的思緒。
  
  這是第一次,她覺得這個看似簡單的男人,也有難懂的一面。
  
  「那天的事──謝謝你!」她終於說出口了!
  
  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大氣,反倒是眼前的方仲飛俊臉上堆起了狐疑。他從來不知道,「謝謝」這兩個字,會出現在慕以思的字典裡。
  
  聳聳肩,方仲飛還是收下那兩百二十塊,他很清楚這是她劃分界線的方式,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
  
  「要不要進來坐一下?」看著依然怔立門前的慕以思,他隨口問了句。
  
  話一出口,連他也楞住了。他竟開口邀請女人到家裡來「坐」?或許他明天應該改吃素──方仲飛好笑地暗忖道。
  
  「不用了,我──」
  
  「我們都那麼熟了,用不著跟我客氣。」不容她拒絕地,他一把就將她拉進屋內。
  
  侷促地站在客廳裡,她還是覺得向來跟他針鋒相對的自己,站在死對頭的地盤上實在很奇怪。
  
  「我──」她正要開口說些什麼,電話鈴聲卻突然自另一間房間響起,四目交接那一刻,兩人有幾秒的沉默。
  
  既然錢還了,她也應該離開,但不知為什麼,她的腳卻好像被定住似的邁不開步伐。
  
  「我接個電話。」看了她一眼,他利落地轉身朝書房而去。
  
  臨去前,他看了眼剛剛才從工作室拿到樓下,準備送到畫廊處理裱框的那迭作品。
  
  他很清楚她是那種純真到不能再純真,恐怕看到男人裸露的上半身都會臉紅尖叫的小家碧玉,他可不想把她給嚇壞了。
  
  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回頭補上一句。「妳可以隨意看看,不過──不要亂動東西。」他特意提醒道。
  
  「拜託,我是個成人好嗎?!」瞧他那副不放心的樣子,好像當她是三歲小孩似的。
  
  她對自己的好教養有絕對的信心,到人家家裡絕對不會亂翻東西──才說著,她的目光就觸及茶几上的一迭畫冊,裡頭隱約還可瞥見些許色彩。
  
  他會畫畫?慕以思有幾秒的納悶,但隨即推翻這個猜測。
  
  他這個人看起來太前衛也太時髦,壓根沒有藝術家憂鬱頹廢的氣息,她可以找出幾個他可以從事的職業──牛郎、伸展台上的模特兒、專賣face的藝人,但就是跟藝術扯不上邊,畫家這個職業對他來說太高尚了!
  
  只是那迭東西放在那裡實在太吸引人了,明明知道不能動,她就是抵不過好奇心驅使地想看。
  
  看一眼、只看一眼,他不會知道的──心裡的惡魔在她耳邊煽動著。
  
  終於,她瞄了眼傳出微弱談話聲的書房,小心地翻開其中一本素描簿,不料才翻開一頁,就被一個斗大的裸女給嚇了一大跳。
  
  沒想到他不但是個花花公子,還是個有收集癖的的色情狂?!
  
  難怪他不准她亂動,原來──這就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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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3:19
  第七章
  
  她的心急速地跳了起來,一臉驚疑。
  
  難道他真是個──色情狂?不會吧?這人雖然吊兒郎當,但長相起碼也是端正俊朗,她實在無法把他跟那些猥褻的變態狂聯想在一起。
  
  但是,這些裸體素描又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有人收集這些東西?
  
  雖然他看起來是有幾分浪蕩不羈、狂傲自大的調調,但要她把方仲飛歸類為藝術家,實在很沒有說服力。
  
  但這些畫作筆觸細膩、巧妙地捕捉了女子的神韻,從畫紙中彷彿真能感受得到女人細緻的肌膚、昏然欲睡的神態──
  
  「對不起,讓妳久等了!」
  
  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一緊張,手裡整迭的畫一撒,掉了滿地,一張只有女人臉部特寫的素描就這麼突然飛到她腳邊。
  
  那是她──慕以思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這是你畫的?」她撿起那張畫紙,楞楞地看著畫紙上維妙維肖、神韻十分傳神的自己。
  
  「我不是說不准動我的東西嗎?」方仲飛的臉突然沉下來。
  
  他用力搶回她手裡的畫,又迅速撿拾起散落一地的畫作。
  
  「對不起,我一時好奇……」慕以思小聲地道歉。「你對畫畫有興趣?」
  
  「我是個畫家,這樣妳滿意了嗎?」像是硬生生被揭開心底極力隱藏的秘密,他顯得有些不悅。
  
  「你為什麼要畫人體畫?就算再怎麼愛女人,也不必畫女人的裸體吧?!」雖然知道有些不禮貌,但她實在忍不住滿肚子的好奇。
  
  「我的私生活跟創作無關,當我在作畫時,女人的身體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的意義,我畫的是靈魂與生命,而不是那具軀殼。」他嚴肅地說道。
  
  慕以思怔然望著他,霎時忘了回話。
  
  她沒想到,平時玩世不恭的方仲飛,也有這麼認真的一面。
  
  原來,他並不是個一無是處、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而是個放縱慣了的放蕩畫家──即使到現在她還是很難相信,這個男人會跟藝術扯上關係。
  
  「喝點什麼?」
  
  不一會兒,他又恢復成往常那個嘻皮笑臉的男人。
  
  「不必了。」
  
  「我替妳倒杯果汁。」他聽若未聞,快樂地一路走進廚房。「妳隨便坐,千萬不要拘束!」
  
  這個男人不只有份神秘的職業,還很霸道──慕以思忿忿想道。
  
  雖然欠了他一份人情,但她跟他的關係還是僅止於鄰居,她實在不想跟他走得太近。但想歸想,她卻還是莫名其妙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只見他一手端了杯果汁,另一手則拎了幾罐啤酒回到客廳。
  
  將果汁放到她面前,方仲飛逕自在一旁坐下來,舒適地伸展著一雙長腿,仰頭灌下一大口啤酒。
  
  「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她盯著他。
  
  「啤酒喝不醉人的。」
  
  「這不是會不會醉的問題,酒精會傷害身體,我常跟學生說──」
  
  「妳不會是來對我訓話的吧?」他驀然打斷她。
  
  「你──」她氣岔地瞪著他。「算了,當我沒說,要喝多少隨便你。」如果不夠她會很樂意去替他採購。
  
  「我敢打睹,妳這輩子一定還沒喝過酒吧?!」他漫不經心地盯著她看。
  
  她看起來就像那種在大學裡頭,每次上課都會坐在第一排,規規矩矩地聽講的好學生。
  
  慕以思不服氣地瞪著他,卻不得不承認,她真的無話反駁。
  
  「真是個小乖乖──」
  
  「別那樣叫我!」慕以思覺得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喔,妳不喜歡這個暱稱嗎?我倒是覺得很適合妳,像妳這種正經八百、從來不踰矩的乖乖女──」
  
  受不了他話裡的冷嘲熱諷,又想到那天餐廳裡的性感美女,以及桌上那迭裸女畫,像是故意賭氣似的,慕以思一把抓起桌上那罐已經打開的啤酒,咕嚕咕嚕一口口往嘴裡灌。
  
  「喂,妳可別逞強,喝醉了我可不負責喔──」方仲飛在一旁好心警告道。
  
  喝醉?他剛剛不是說過喝啤酒不會醉?這男人說是一套、做又是另一套,根本不值得信任,她才不會傻傻的被他唬住!
  
  話說回來,這傢伙可真是享盡齊人之福,不但紅粉知己多到一個月的約都排不完,連工作都有裸女可以看──
  
  她一口接著一口地往嘴裡灌啤酒,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慕以思發現啤酒真是世界上最難喝的東西,但是對於發洩怒氣真的很有效,緊憋在心裡的那股酸意,好像被苦澀的啤酒稀釋了不少。
  
  她喝光最後一滴啤酒,忍不住打了個嗝,雙頰開始滾燙起來,熱度緊接著迅速往全身蔓延。
  
  「妳還好吧?」他果然沒有猜錯,她真的不會喝酒,而且──她好像已經喝醉了!
  
  看她搖搖晃晃、醉態可掬的模樣,方仲飛覺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於心不忍。
  
  他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她竟當真把一整罐啤酒都喝下肚,啤酒是喝不醉人,但若是像她這種從沒碰過酒的乖乖女,當然會醉。
  
  「我──我還好……可是你、你變成了兩個耶……」她的臉頰浮上一片緋紅,全身的肌膚也漸漸漫出淡淡的粉紅。
  
  方仲飛發現,她此刻的模樣看起來──好誘人!
  
  粉嫩緋紅的雙頰宛如上好的水蜜桃,鮮嫩可口得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美麗的唇也顯得更加嫣紅,一雙總是冷冷淡淡、冰一般的水眸,此刻卻像是秋天漫起煙波的湖水,顯得迷濛動人。
  
  在衝動驅使之下,他遽然俯身吻住她的小嘴,一股茉莉花般的清新香氣倏然沁進他的舌尖,隨之而來的一股香甜滋味,徹底征服了他的味蕾。
  
  他滿足地輕歎了口氣,狂猛的慾望隨之襲來。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這個一點也不溫柔性感的女人有慾望,但唇下這兩片出奇柔軟的甜美,和馨香誘人的身子,卻激起他前所未有的強烈渴求,甚至有股想獨佔這些美好的衝動。
  
  但已然醉醺醺的可人兒卻渾然不覺他滿腦子邪惡的企圖,依然軟綿綿地癱在他的懷裡。
  
  這是他的大好機會,在酒醉時刻,通常個性再怎麼嚴謹的貞潔烈女,也會乖乖束手就擒──
  
  腦中這麼想著,他靈活的唇舌也更加狂肆地撩撥、挑逗她,自信滿滿地等著這個小刺蝟變成熱情的吉普賽女郎。
  
  只見她不斷發出嬌吟、滾燙的身子不斷地扭動,兩手扯著衣服,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我……」慕以思軟軟地吐出一個字。
  
  「怎樣?」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她益發迷濛的水眸。
  
  他可不是徒有虛名,上回那次失誤絕對是個意外,像這種正經八百,一板一眼的女老師,怎麼可能抵擋得了他無與倫比的魅力?!
  
  「我……我好想……」
  
  「告訴我,妳想要什麼?」方仲飛以低沉性感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聲呢喃。
  
  是的,像她這樣平時苦苦壓抑著熱情與需求,一旦解放一定需要徹底被滿足,而他高超的技巧與無窮的精力必能讓她宣洩所有的慾望──
  
  「寶貝,別壓抑,說出來,嗯?」
  
  「我……我好想──想睡覺──」
  
  話還沒說完,她兩眼一閉,便軟綿綿地倒進他的臂彎裡。
  
  ***
  
  這是什麼情形?!
  
  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孤男、寡女共處在同一個屋簷下,通常這種狀況下,他早已經跟女人在床上打得火熱,銷魂過不知多少回了,但偏偏這個女人竟然可以在被他吻得暈頭轉向之後,昏睡過去──
  
  在女人堆裡打滾了這麼多年,方仲飛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竟有女人在他的面前睡著,而且還怎麼叫也叫不醒。
  
  這簡直是對他無遠弗屆的男性魅力,最大的侮辱!
  
  氣悶地坐在床邊,方仲飛亢奮的慾望得不到紆解,下身緊繃得著實令人難受,偏偏看著慕以思那張無辜恬靜的睡顏,他那百年難得出現一回的良知,卻莫名地跑了出來。
  
  他不但慷慨讓出了自己的大床,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還始終保持著君子的風度,連她不小心從襯衫裡敞露的春光也沒多看一眼。
  
  方仲飛痛苦地再度猛吸氣,試圖忽略始終沒有半點消退跡象的亢奮──這就是要當君子必須付出的代價!
  
  坐在床沿,他不敢離開她半步,深怕她會突然醒來。雖然此刻她雙眸緊閉,酣睡得像個嬰兒,但他可不希望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掉自己半條命。
  
  百般無聊之下,很順手地,他拿起擱在桌上的紙筆,漫無目的將她的樣子畫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喜歡畫她,勝過過去他任何一個描摩對象。
  
  他喜歡靜靜觀察她,欣賞著她臉上各種生動而豐富的表情,自然率真毫不做作的神韻。
  
  他甚至十分享受用炭筆一筆一筆拼湊出她的過程,在紙上細細描繪她的眉、她的眼、她那帶點嬌憨卻又帶點倔強的神情──
  
  他喜歡──畫她時那種單純與平靜,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也是唯一他不會感到拿捏不定的時刻!
  
  對這個女人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感覺,他說不上來,也下意識地拒絕去探究。他提醒自己,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再普通不過──呃,或許她真的與眾不同了些,但她只是個女人罷了!
  
  他愛好自由,拒絕被愛情束縛,也絕不會讓自己走入婚姻的牢籠,他要過的是一種全然自由自在的人生,而不是被女人綁住一輩子。
  
  毅然擱下筆,他揉掉手裡那張酣甜的睡顏,霍然起身,拒絕繼續沉迷在那張動人的睡臉上。
  
  他想,他需要一點冷水讓自己清醒,便遽然轉身步入房中的個人浴室。
  
  淅哩嘩啦的水聲傳入慕以思混沌暈眩的小腦袋瓜裡,她蜷曲在柔軟的被窩裡,嗅著那股帶著幾分熟悉、卻又不該屬於她房間的男性獨特氣味,努力想讓神智恢復清醒。
  
  她的頭怎麼會那麼暈?好像整個人在海上飄蕩一樣,渾身又熱得不像話,她下意識地摸向領口,卻發現那兒一片光裸。
  
  突然間,幾個零星的片段閃過腦海,紊亂的思緒還來不及反應,她的身體已經直接反應地驚坐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她、她、她──睡在一個男人的床上?
  
  慕以思繼而驚駭地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襯衫扣子被解到胸前,暴露出裡頭的白色蕾絲內衣,下身的長窄裙也縮至大腿,而浴室裡更傳來陣陣水聲……
  
  就算慕以思再純潔,也猜得出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被方仲飛那個可惡的花花公子佔便宜了!
  
  怎麼會這樣?這麼可怕的事是怎麼發生的?
  
  她捧著頭用力回想昨晚的一切──自己猛灌了瓶啤酒,然後他吻了她,來勢洶洶的熱吻讓她頭昏腦脹,然後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天啊!她怎麼會那麼糊塗?守了二十幾年的清白就因為一罐啤酒,斷送在一個花花公子手上,而她,甚至連過程都記不起來。
  
  她驚慌失措、她恐懼懊悔、她──只能立刻逃離現場!
  
  ***
  
  當然,發現躺在自己床上那個睡美人平白消失,絕不會讓方仲飛感到意外,但最讓他想不通的是,慕以思竟然在躲他──就像怕遇上貓的老鼠一樣,極盡所能地躲他!
  
  他實在不明白,他好心讓出自己的床、不敢對她有半點踰矩的舉動,就連偷看一眼她胸前的春光都會有罪惡感,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好吧──就算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她,那也算是發乎情止乎禮啊,況且他也覺得她並不討厭,她何必一看到自己就跟看到鬼一樣,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逃得比風還快?!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看著驚慌失措地躲進門內的慕以思,方仲飛悻悻然收回高揚的手,決定以後不再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他忿忿地進屋,將那張驚惶失措的臉蛋用力從腦子裡抹去,舒服地洗了個澡,替自己拿了罐啤酒,就坐在客廳裡看起足球賽轉播。
  
  只是兩眼盯著電視,決定不再想起有關她一切的方仲飛,腦子裡縈繞的卻還是她那讓人想不透的倉皇表情。
  
  他若有所思地將目光往對面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她家屋簷下,一副緊張無措的模樣。
  
  幾乎是反射動作般,他霍地丟下啤酒衝出門,那一瞬間的焦急情緒,連他也沒去細想是從何而來──
  
  三步並作兩步,他飛快地來到她家門前,只見到她臉色發白地呆立著,渾身顫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
  
  「妳怎麼了?」他心急如焚地問道。
  
  「我──我──我──」她結結巴巴半天,一連吐出好幾個我字,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女人,寧願站在門外發抖吹冷風,也不願來向他求援?她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快說!」他的語氣比臉色好不到哪去。
  
  他發現,這女人看似無所不能,事實上一點照顧自己的能力也沒有,這種人還敢高喊著要獨立自主?
  
  「我──我家裡遭小偷了。」她顫著聲音說道。
  
  「有沒有掉了什麼東西?」他冷靜地問道。
  
  她白著臉用力搖搖頭,繼而又像是想到什麼,又點了點頭。
  
  「到底有還是沒有?」
  
  看著她像是被嚇壞的樣子,方仲飛竟莫名煩躁起來,口氣也顯得很不耐煩。
  
  「有、有……」她小心翼翼地覷他一眼,囁嚅地回答:「不過……只是掉了一些『小東西』而已──」
  
  「到底掉了什麼?」瞧她一副心虛的樣子,活像她自己就是那個小偷。
  
  「那些東西不值錢,沒關係──」
  
  「說!」他極度不耐地喝道。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方仲飛這麼嚴肅的一面,一陣驚慌之下,她想也沒想地脫口而出。
  
  「內──內衣褲,只是掉了幾件內褲跟內衣而已!」
  
  霎時,空氣像是突然被凍住了,氣氛頓時陷入一片詭譎的沉默。
  
  「內衣褲?」他終於打破沉默,小心地確認道。
  
  「嗯!」慕以思不敢抬起頭,尷尬的緋紅已經從臉頰一路燒到耳根。
  
  「妳立刻搬到我那裡!」
  
  他毫無商量餘地地下了決定,當機立斷一向是他處事的方式。
  
  「什麼?住在你那裡?」她驚喊起來。
  
  她才不要!那天從他家跑出來,她就發誓再也不要踏進那道門,她明明是那麼冷靜理智,卻偏偏在踏進那道門後,就好像中了某種可怕的魔咒似的,總會做出連她自己也無法控制的事。
  
  「不用了,我自己有地方住──」
  
  「如果妳不怕那個採花賊再度上門,妳就儘管住在這兒吧!」
  
  「採花賊?」慕以思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只是遭了小偷──」
  
  「妳有沒有想過,妳的財物沒有任何損失,卻只掉了幾件內衣褲,可見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小偷,而是有特殊癖好的賊?
  
  今天只是妳剛好不在家裡,萬一哪天他食髓知味又回來,而且時間挑在半夜,屋內只有妳一個女孩子,豈不是羊入虎口──」方仲飛滔滔不絕地分析著情況。
  
  反正她早就已經羊入虎口了──慕以思氣惱而哀怨地掃了他一眼。
  
  方仲飛這男人比那個小偷好一點的地方是,他是光明正大地邀請她將自己送上門,賠上了清白她怨不得誰,誰叫她要惹上這個邪惡的男人!
  
  「不用了,我會認床,好不容易習慣了這張新床,又得再去適應另一張,我會失眠的。」她搬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妳──」方仲飛氣得幾乎想打她一頓屁股。
  
  難道這個女人從不懂得什麼是犧牲跟妥協嗎?在這種節骨眼上,她還在跟他討論認床的問題?
  
  「算了,那我搬來住一陣子好了。」直到他抓到那個「淫賊」為止!
  
  「你要搬來?不──不必這樣吧?」慕以思驚愕得直搖頭。
  
  她就是想逃避這個男人,他還要搬來跟自己一起住?
  
  要她跟男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而且這個男人還是方仲飛,一個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她光用想的就睡不著。
  
  「難道妳有更好的主意?還是妳根本是想便宜那個內衣賊?」
  
  「我……」她當然沒那麼大膽。「我可以搬走。」反正她早就應該離開了,她從來不屬於這裡。
  
  搬走?霎時,方仲飛的胸口沒來由地一緊,卻說不出那種莫名的焦躁是什麼,只覺得這個女人總是能惹他生氣。
  
  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插手管有關她的事,因為她壓根就不領情,但他告訴自己,一切都只是英雄情結作祟罷了,跟這個女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就是妳的行事風格?總是遇事就逃避?就算妳搬走,下一任房客或其它鄰居還是會受害,妳難道連一點道德勇氣都沒有嗎?」
  
  慕以思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張正氣凜然的俊臉,突然發現,其實這個男人──還滿有正義感的。
  
  低著頭考慮許久,終於,她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來,以極輕的聲音說道:
  
  「那……就麻煩你暫時搬到我家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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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3:54
  第八章
  
  這是慕以思從來無法想像的景況。
  
  佇立在客廳一隅的立燈透出的昏黃燈光,映照出一個佔據了大半個沙發的高大身影,一雙長腿以不舒服的姿勢掛在沙發外緣,顯然連這張超大的沙發,都容納不下方仲飛這個大男人。
  
  淡淡的月光透過玻璃窗均勻灑在那個沉睡不動的身影上,一向習慣獨立的慕以思突然覺得,自己因為有他的存在而倍感安心。
  
  站在房門口,慕以思就這麼怔怔望著那抹身影,任由各種複雜情緒輪番掠過。
  
  第一次見面就被他噴得滿身狼狽,她一直以為,她跟方仲飛會是永遠對立的死對頭。
  
  但是,此刻他卻住進了她家,跟她共享起一個浴室、共吸同一空間中的氧氣。她從沒想過,有天他們會成為相互扶持、依賴的朋友,這讓她不禁感歎起命運安排的奇妙。
  
  她也從沒想過,像他那樣放蕩不羈的人,竟會有副熱心助人的俠客心腸。
  
  畢竟她家裡遭竊是她的事,應該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他卻義無反顧地自願窩在她家的沙發上,當起守護英雄。
  
  守護英雄?這幾個字莫名地讓她胸口熱了起來,就像在寒冬的夜裡,喝了口熱騰騰的茶一樣,那股溫暖直竄進心底。
  
  突然間,原本蓋在他身上的毛毯無聲地滑落,猶豫了下,慕以思還是放輕腳步來到他身邊,撿起滑落的毛毯小心翼翼地替他蓋上,深怕會驚醒他。
  
  他睡得很熟,沉靜的睡臉看起來依然俊美,緊閉的眼睫在眼下留下兩道扇形的陰影,幾綹黑髮垂落在額前,讓他少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多了份孩子氣。
  
  她從來不曾這麼仔細地看過他,每次見了面他們好像總是忙著在爭吵,她甚至從沒注意到,他下巴有道好性感的凹痕──
  
  看著看著,她開始覺得有種奇怪的情緒在心底騷動起來,似暖還熱,擾得她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她是怎麼了?好像每當感覺到自己多瞭解他一點、越是跟他接近,就有種身不由己的混亂感,明明告訴自己該跟他保持距離,可是心思卻老是在他身上打轉。
  
  自從他出現以後,她平靜的生活就此被徹底地打亂,他的玩世不恭、他的不按牌理出牌,讓人捉摸不定,無所適從。
  
  或許,在某些時刻她會被這個多變的男人給迷惑,但是她很清楚,他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兩人之間的差異跟距離是怎麼也跨越不了的。
  
  她承認方仲飛的俊美外表、瀟灑不羈的氣質,以及風度翩翩的魅力確實很吸引人,但他們的個性太過懸殊,只適合當萍水相逢的過客,愛情這種好像偶爾會閃過心頭的東西──只是種錯覺!
  
  毅然決然地起身,慕以思別過頭,不讓自己繼續往惶惑不安的情緒裡淪陷。
  
  而沙發上的高大身影依然安穩沉睡,絲毫沒有發覺那股矛盾的情緒來了又去,就這麼一覺睡到天亮。
  
  在清晨的微光中,方仲飛精神飽滿地跨下沙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在窄小侷促的沙發上睡了一夜,卻是他這輩子有過最安穩的一覺。
  
  說不上為什麼,只是嗅著滿屋子屬於她的馨香氣息,就有種莫名的安定感,眼睛一閉上,他就這麼沉沉地睡到天亮。
  
  現在才早上七點?天,他這輩子從來不曾在早上七點起床過,住進她家才一個晚上,他就感染了她良好的生活習慣。或許他該期待有天清晨醒來,自己已經被選拔為十大傑出青年!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自窗外透進的晨曦,映出滿室冷清。
  
  他猜想她是上班去了,拎著外套,他邊隨意耙梳著凌亂的髮,邊走出大門。
  
  才走到前院,突然間他看見了她正專注地蹲在花圃前的身影。
  
  「妳為什麼沒有去上班?」一種奇妙的驚喜霎時閃過他心頭。
  
  慕以思看起來就是那種盡責認真的好老師,遲到早退跟倦勤這些形容詞,絕對跟她扯不上半點關係。
  
  「你忘了,暑假已經開始了。」
  
  原來──她不說他倒沒注意,不過,距離他當學生的生活,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隨即注意到院子裡那張露天桌椅上,放了盤漂亮的煎蛋,兩片金黃香酥的土司,以及一杯絕對是新鮮現搾的果汁。
  
  「妳的早餐看起來很豐富。」他挑眉地打量著桌上豐富的食物。
  
  「那是你的!」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妳替我準備了早餐?」他又驚又喜,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是那個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速度還快的方仲飛嗎?多少性感美麗的女人自動送上門他都還不屑一顧,但這個女人只是為他做了份早餐,卻能讓他感激涕零得想親吻她的腳指頭……
  
  她到底對他施了什麼魔咒?
  
  自從她出現後,他就對其他女人失去了興趣。
  
  每當他懷裡摟著不同的女人,腦海裡卻總是想起她道貌岸然的模樣;各種刺鼻的香水味,也總是讓他懷念起她身上自然恰人的馨香。
  
  難道,他真的被這個女人給感化了?!
  
  「這是在表達我的謝意。」她不敢看他,只能不自在地隨口說道。
  
  「噢。」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方仲飛竟有種莫名的失望。
  
  但起碼他有早餐吃,而不是回家喝西北風,這點已經夠讓他滿足了。
  
  跟她一起生活,他覺得自己果然立刻變成一個有為的青年,那些荒唐不羈、徹夜狂歡的日子,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他早睡早起,有晨光、鳥鳴和花朵的陪伴,當然,還有豐富可口的早餐,以及一個比什麼絕世美女都還要令人賞心悅目的可人兒──
  
  他炙熱的目光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晨光中的她看起來清新而動人,及肩的髮簡單地紮在兩側,秀麗的臉龐在微微露白的晨曦中,顯得那樣的粉嫩無瑕,令人心動──
  
  收回紛亂的思緒,方仲飛坐在院子裡的露天桌椅裡,開始一面享用她特地準備的早餐,一面研究她小花圃裡的花,以及──她。
  
  慕以思蹲在花圃前細心地摘除枯葉,然後撒下一顆顆白色的小球粒,再用澆花器澆上水。
  
  「那是什麼花的種子?」他指指花間的白色球粒。
  
  「這是花肥。」她有些好笑地朝他投來一瞥。
  
  「這又是什麼?它為什麼不開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擠到她身邊,聚精會神地研究起花草來。
  
  慕以思訝異地睨著他,很難相信像他這種人也會對植物有興趣。
  
  「這是觀葉植物,終其一生都不會開花。」雖然滿懷納悶,但她還是給了他一個解釋。
  
  「觀葉植物?」他皺皺眉,他不懂花跟觀葉植物的差別在哪裡。「我看不出這些葉子有什麼好看的,種花就是要種會開的花才賞心悅目,這些只有葉子不開花的植物能幹嘛?」
  
  「花很漂亮,但是生命短、需要加倍呵護,但觀葉植物不同,只要用心,他們可以擁有很長的生命期,而且不需要特別照顧,他們有著花卉植物沒有的強韌生命力。」她娓娓解釋道。
  
  「喔?」他聽得一楞一楞的。
  
  看著她手裡的袖珍盆栽,他突然領悟了某些道理。
  
  慕以思這個女人簡直是融合了花卉跟觀葉植物的特性,她就像花卉般有著漂亮的外表,內在卻像極了觀葉植物,不需要多加看顧,也擁有強韌生命力。
  
  而過去他所認識過的女孩子沒有一個像她,每個人都是需要栽培在溫室裡的珍貴花卉,生命期短,需要竭盡心力呵護。
  
  要跟慕以思這樣的女人相處需要用心,而他的那些女友們,則只需要他的出手闊綽跟甜言蜜語就能應付。
  
  突然間,他有點遺憾,為什麼他曾經交往過的紅粉知己裡,從來沒有像慕以思這樣獨特的女人──
  
  「在想什麼?」一個突如其來的納悶聲音,驚醒了沉思中的他。
  
  「我在想,妳的早餐跟妳的園藝技術真是不能比!」
  
  「方、仲、飛!」慕以思氣急敗壞的大吼,和他嘴邊不由衷的笑,一路伴隨他跑回家門。
  
  花花公子都很擅長編織謊言,而在她面前,他的謊言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動心露出痕跡。
  
  事實上,她的早餐真的很好吃,跟她的人一樣──
  
  是一種會讓人一不小心就會留戀的味道。
  
  ***
  
  夜半,慕以思莫名地突然醒來。
  
  她看了眼窗外微亮的月色,試著想重新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儘是這幾天來發生的一切。
  
  她從來不知道,女人緣絕佳的方仲飛,還是個說笑話的能手,每天光是他那些不知打哪兒的不正經笑話,就差點把她笑得合不攏嘴。
  
  而幾天的觀察以來,她發現看似大男人的方仲飛,竟也有體貼的一面。這幾天寒流來襲,他除了自告奮勇地幫她把窗台上的盆栽搬上搬下,還會主動幫她洗碗、拖地。
  
  她很難想像一個身高堂堂一百八的大男人,拿著拖把、站在洗碗槽前的畫面,但他卻顯然樂在其中,一點也不計較形象。
  
  卸下那道心防與對他的偏見,她發現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相處,會讓人很愉快的男人,數不清的優點確實能叫女人深深著迷,也難怪他有當花花公子的本事。
  
  只是,她始終弄不懂這個莫測高深的男人,明明每天都有接不完的電話邀約,他卻偏偏可以無動於衷地窩在她家,為了她忙進忙出。
  
  有時看他談笑風生、開朗自適,可有時她又發現到他偶爾會出神,甚至好幾次不經意地對上,他那若有所思、凝視著自己的炙人目光。
  
  她不想在意,卻不得不承認,那樣的眼神讓她臉紅心跳……
  
  多跟他相處一天,他們之間那股若有似無的奇妙情愫,就越漫無止境地滋長,她無力阻擋,只能任由自己逐漸被侵吞、主宰……
  
  歎了口氣,她甩去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躡手躡腳地來到廚房,替自己倒了杯水。
  
  習慣性地,她探頭望向客廳,那道高大的身影依然佔據了整張沙發,那是她已經開始習慣的畫面,不知不覺中她又看著他發起楞來。
  
  或許是突然發現自己又不自覺地出了神,慕以思猛地收回目光,一口喝掉杯子裡的水,正準備回房間睡覺,突然間,她聽到後院傳來些許聲響。
  
  她收回腳步,輕輕地來到通往後院的門,狐疑地從玻璃窗望外看──院子裡半個人影也沒有。
  
  她納悶著正要轉身回房,突然間一隻巨大的手掌驀然自背後摀住她的嘴,另一隻大掌則將她整個人箝制在寬闊壯碩的胸前。
  
  「嗚嗚──」慕以思恐懼地拚命掙扎。
  
  「別動!」一個壓低的熟悉嗓音陡然自耳邊響起。
  
  慕以思聞言頓時停止掙扎,果然聞到一股獨特的男性氣息,那是她所熟悉的氣味,在此刻聞來,竟是那樣令人感到安心……
  
  「來了!」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慕以思才一轉頭,果然就見到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撬開後院的門,然後趁黑摸了進來。
  
  他四處張望了下,便像識途老馬般,筆直躡步走向她的房間。
  
  這一刻,慕以思真的慶幸有方仲飛在自己身邊,要不是他的堅持,她實在不敢想像後果……
  
  方仲飛以眼神示意她留在原地,側身就要跟上去,幾乎是反射性地,慕以思伸手拉住了他。
  
  方仲飛回過頭,幽深的眸子在月光下熠熠發亮。
  
  慕以思擔憂地朝他搖搖頭,不希望他貿然跟這個人起正面衝突,萬一他受傷了怎麼辦?
  
  在這種非常時期,她無暇去思考她為何會替他擔憂,只是希望他能毫髮無傷、談笑風生地繼續跟她說那些不正經的笑話。
  
  方仲飛看了眼黑暗中緊拉住自己的那隻小手,感覺到手臂上透來她的溫暖,一種莫名的悸動在心底漾了開來。
  
  過去就算跟女人在床上最激情火熱的時刻,他也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但為何她只是拉著他的手,就能讓他顫悸得不能自己?
  
  他能從她眼裡看出擔憂,知道她的憂慮,但是他等了這麼久,可不能白白放過這個可惡的傢伙,這內衣賊千不該、萬不該嚇壞了她!
  
  看了她一眼,方仲飛勾起一抹篤定的笑,用眼神要她安心,隨即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臂。
  
  當他一轉過頭,原本佈滿溫柔的眼眸,立刻蒙上一層冰冷。
  
  「上回遺漏了什麼東西嗎?」他遽然出聲。
  
  聞聲,已經摸到臥房門口的男子立刻倉皇回頭,轉身就想往後院跑。
  
  但方仲飛顯然不把體型壯碩的男子當成威脅,他一把揪住男子的衣服,利落地躲過男子情急下揮來的一拳。
  
  沒三兩下功夫,男子就被方仲飛反手壓在身下,嘴裡還拚命討饒。
  
  「大哥對不起,冒犯了你的女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放我一馬──」
  
  「還有下次?」方仲飛略一用力,那名男子立刻痛得唉唉叫。
  
  「慕思,快打電話報警。」
  
  「喔,好!」慕以思從驚愕中回過神,趕緊衝向客廳打電話報警。
  
  邊描述的這裡情況,她邊望向另一頭,正押著那名壯碩男子的方仲飛,或許是一時失神,只見那壯碩男子突然扭身撞倒方仲飛,掄起拳頭用力地朝他臉上揮出一拳──
  
  「方仲飛!」
  
  她倒抽了口氣,驚懼地大喊一聲,一種前所未有的心疼排山倒海地湧來。
  
  丟下電話,她甚至想也不想地就焦急衝了過去,想阻止那名壯漢揮出的第二記拳頭。
  
  所幸被擊倒在地的方仲飛長腳奮力一踢,便把那男子踢得老遠,他隨即利落地跳起,衝上前去壓制住正想起身的壯漢,還不忘還他一拳。
  
  「這是回敬你剛剛的一拳。」他恨恨地說道,又多賞了男子一拳。「這是替我的朋友討的,你千萬該萬不該驚擾她!」
  
  看著方仲飛咬牙切齒的樣子,慕以思是又好笑──又感動。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向來只會讓女人心碎的花花公子,竟也能讓人感覺這麼窩心感動。
  
  「我不敢了、不敢了──」
  
  男子頂著兩個黑眼圈,狼狽地嚷著。
  
  突然,外頭傳來警笛刺耳的聲音。
  
  「去向警察懺悔吧!」方仲飛粗暴地扭起男子,一路將他拽出大門。
  
  ***
  
  「痛──」客廳裡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可憐兮兮地坐在沙發上,任由一雙美麗的柔荑摧殘,一邊發出慘烈的哀號。
  
  慕以思拿著好朋友自美國買來送她的紫草膏,輕柔地替他揉散臉上的瘀血。
  
  看著他臉上那塊紫紅色的瘀青,慕以思還是忍不住又擔憂又生氣。
  
  這個男人,面對一個彪形大漢都不知道要害怕,非要去跟人硬碰硬不可;但現在只不過是幫他擦個藥,卻叫得比誰都慘烈。
  
  「活該,誰叫你要逞英雄!」慕以思氣不過地罵道,故意用力在他的瘀青上推抹。
  
  「唉喲──好痛!」方仲飛痛得齜牙咧嘴,頻頻閃避著。
  
  這女人,平時看起來也算秀氣文靜,但一發起狠來卻比誰都還要殘忍,現在他終於不得不相信「最毒婦人心」這句話!
  
  唉,女人,惹不得啊!
  
  看著那張表情誇張得活像個頑皮孩子的俊臉,慕以思雖氣,但一顆擔憂高懸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擔憂?慕以思猛然一驚,她竟然在擔心他──
  
  「妳擔心我對不對?」
  
  他突如其來的話像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讓她渾身一震,一抬頭,一雙幽暗的眸就緊緊鎖住了她。
  
  「我──我才沒有!」她心裡一慌,急忙轉身就要逃。
  
  「別逃!」毫不費力地,他一伸手就將她困進懷裡。
  
  四目交接,彷彿有一股強烈的電流竄進兩人身體裡,讓他們同時不由自主地震了下。
  
  「妳也感覺到了是不?」方仲飛啞著嗓音,熾熱的眼神幾乎要將她融化。
  
  「我、我……」慕以思羞得飛紅了一張小臉,目光幾乎不敢迎視他的。「我不確定……」
  
  她不是沒有發現自己對他的感覺不尋常,但她不確定那究竟是愛情,抑或是一時的迷惑。
  
  就算這份情感真的是愛情,可是──他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但她的確無法忽略,每當他凝視自己時的怦然心動、他的體貼與勇敢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溫暖,還有當她目睹他挨上那一拳時,那種心痛甚於恐懼的感覺。
  
  雖然這個還帶有幾分孩子心性的男人是玩世不恭了些,也偶爾會表現得吊兒郎當,但待在他身邊,她總是莫名地感到安心,他的笑容也像是會傳染似的,始終能帶給她好心情──
  
  問題是,這種美好心動的感覺,能弭平他們之間的差異,填補那道鴻溝嗎?她實在沒有把握。
  
  「我們該給彼此一個機會不是嗎?」
  
  給彼此一個機會?慕以思茫然抬頭仰望著他溫柔的眼眸。她該冒險嗎?
  
  她沒有機會考慮、也沒有時間回答,因為他灼熱的唇已經飢渴地印上了她的,熱烈地糾纏著她的唇舌,想從她誠實的身體反應中尋求答案。
  
  在這雙有力的臂彎裡、在他炙熱霸氣的唇下,她的理智沉淪了,那顆早已被他降服的心急切地呼應著他的熱情。
  
  在她即將窒息前,他終於鬆開了唇。
  
  嬌羞地伏在他的胸前,她好不容易調勻紊亂的氣息,腦子裡縈繞許久的疑問讓她終於忍不住藉機問道: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請問。」看著她那出奇認真嚴肅的表情,他有點想笑。
  
  要是她突然問他有多少紅粉知己,他怕自己可能會答不出來……
  
  「我……我喝醉的那個晚上,是不是跟你……」
  
  「怎麼樣?」她漲紅著臉,說得結結巴巴,他也聽得很辛苦。
  
  「我是不是跟你上床了?」她一鼓作氣地問道。
  
  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住,好半晌方仲飛才回過神來,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看他笑得人仰馬翻,彷彿自己說了個天大的笑話般,慕以思又羞又窘,氣沖沖站起身就要跑進房間。
  
  「別走!」一把拉住她,他勉強止住笑,認真問道:「告訴我,妳怎麼會這麼以為?」
  
  「那天我醒來,發現自己的衣衫不整,你還在浴室裡沖澡──」她尷尬得幾乎說不下去。
  
  「妳以為一個女人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男人在浴室洗澡,就是上過床了?」他努力想去瞭解她的邏輯。
  
  他沒告訴她,「上床」不一定得在床上,而衣衫也不一定得不整,甚至也不必沖澡,但這些邪惡的事情他知道就好,絕不能污染了純潔無瑕的她。
  
  「難道不是嗎?」
  
  「我的天──當然不是!」他啼笑皆非地一拍額。「妳的聯想力未免也太豐富了吧,上床可以有很多方式,若妳不忙,我可以一一為妳示範──」
  
  「色情狂!」
  
  毫不客氣地,慕以思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狠狠砸向他,羞紅著臉氣嘟嘟地跑回房間。
  
  在他飢渴的眼神下,用力地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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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4:28
  第九章
  
  時逢週六,照例又是一干蝗蟲來報到的日子。
  
  坐在客廳裡,幾名大男人毫無形象地大吃大喝,誰叫拒絕愛情的他們除了擁有自由外,啥也沒有,家裡冷清不說,連半點食物也沒有。
  
  哪像這裡,有吃有喝又有溫暖,還有免費的傻瓜可以看!
  
  幾名大男人嘴裡忙碌不堪,兩眼也沒閒著,不約而同地盯著沙發另一頭那個兀自傻笑的男人,彼此使了個眼色。
  
  「喂,你怎麼了,臉抽筋啦?」季敬睦用腳踢踢那個傻瓜。
  
  「啊?」方仲飛恍然回神,便發現身旁聚集了好幾雙寫滿疑問的眼,正緊盯著他。
  
  「抽筋?沒有啊!」他摸摸自己的俊臉,一臉莫名其妙。
  
  「不是抽筋的話幹嘛笑得那麼噁心,活像墜入愛河的傻瓜,看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易桀不滿地瞪著他。嘖,簡直影響他的食慾!
  
  「太厲害了,你怎麼會知道?」孰料,方仲飛一點都不感到惱怒,反倒像是找到知己似的,驚喜地朝他撲了過來。
  
  「你──你幹嘛?」易桀驚恐地瞪著他那臉春風洋溢的笑容。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他迫不及待地宣佈道。
  
  霎時,原本吵雜、充斥著一片鯨吞食物聲音的客廳,陡然被消了音,幾名嘴邊還掛著肉、嘴裡啃著食物的大男人全停下動作,楞楞地看著說話的人──
  
  「你,你們幹嘛?」被他們像是看怪物似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他氣惱地罵道。
  
  「什麼?你、你愛上了一個女人?噗──」
  
  一幹好友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隨即一個個捧著肚子,沒義氣地笑趴在地上。
  
  「喂,你們太過分了吧!」
  
  瞧他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通紅、嘴角抽搐的死德性,真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誤交損友。
  
  方仲飛知道自己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花公子,從一而終這四個字從來跟他扯不上邊,但好歹他也是有感情的動物,這些人笑成這樣,好像他有多麻木不仁似的!
  
  「你──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總算,唯一還有點理智的梁珣勉強停住笑,慎重地再度問了一次。
  
  「我說,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噗──哇哈哈──」
  
  話還沒說完,幾人又是一陣爆笑,這次更是誇張地開始捶胸頓足、眼淚直流,就連最有風度的巖日也笑得不像樣。
  
  方仲飛額際爆起青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你們幹嘛?中邪啊?」他沒好氣地罵道。
  
  瞧他們平時個個英挺帥氣、瀟灑自信,也都算是優質美男,此刻卻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彷彿已經陷入了半瘋狂狀態。
  
  他就說嘛,不能對他們太好,一旦心軟了,隨之而來的就是這種難堪的下常
  
  瞧這些平時拍著胸脯道義氣的朋友們,現在一個個面露鄙色,彷彿把他當成蟑螂臭蟲一樣唾棄。
  
  都怪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就讓慕以思那女人征服了自己,現在好了,他愛上人家了,想甩也捨不得甩掉,只好摸摸鼻子任人笑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巖日停住笑,理智地想問個緣由。
  
  「那女人是誰啊?」易桀也好奇得要命,到底是什麼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能夠擄獲方仲飛這個花花公子的浪子心?
  
  「慕以思。」他有點不自在,卻又掩不住提及這個名字時臉上滿溢的幸福。
  
  幾個人再度對望一眼。他們雖沒看過慕以思,不過倒是常聽方仲飛提及。
  
  「為什麼不把她帶來給我們瞧瞧?她不是住在對面而已──」易桀伸長了脖子往窗外探去,希望能窺見佳人的倩影。
  
  「她是個單純文靜的女人,我才不會讓你們的惡形惡狀嚇壞她。」
  
  方仲飛想也不想地冷嗤道,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歡任何男人盯著她看,就算是這幫至交好友也一樣。
  
  「就只是個女人而已,你何必──」季敬睦一臉納悶,怎麼也想不通。
  
  女人這種生物不就是方仲飛這傢伙生活的必需品,一刻也少不了?可那也只是調劑生活罷了,可從沒看過他何時為一個女人而失去了理智。
  
  「她跟任何一個女人都不一樣。」他微微一笑,堅定地說道。
  
  「你不會是真的愛上她了吧?」幾人異口同聲地驚喊道。
  
  方仲飛沒答腔,只露出一抹義無反顧的笑容。
  
  幾人看著他臉上那抹笑,便深知大勢已去,紛紛惋惜又惆悵地發出歎息。
  
  這個口口聲聲嚷著堅決唾棄愛情、絕不會被女人給綁住的傢伙,卻是最早棄甲投降的,這怎能不讓他們怨歎唏噓!
  
  他們這些絕不向愛情低頭的頑石,最堅固的這一角竟然要崩解了?
  
  「仲飛,我勸你先別昏頭,想想你那些紅粉知己──」梁珣試圖想拉回他的理智。
  
  「除了她,我對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勁來。」
  
  「仲飛,理智些,你跟她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已經過了那種一廂情願的年紀了,你不能假裝你們之間的差異不存在!」
  
  方仲飛個性好動,是那種善於交際、天生就適合成為注目焦點的男人。而若他沒猜錯,慕以思該是那種安靜的女人,不愛出風頭也不喜歡複雜的生活,是適合深居簡出的小女人,光是這一點就足以看出兩人個性間的天差地遠。
  
  「這……」巖日的話讓方仲飛心裡隱隱閃過一絲不安,但他還是刻意去忽略,甚至是逃避去面對。
  
  他愛慕以思,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對女人有種心動的感覺,到目前為止他們的相處愉快、彼此相愛,這就夠了!
  
  至於以後──他還沒有太多打算,但他相信慕以思也會跟他有同樣的想法!
  
  看著方仲飛十足一副藥石罔效的模樣,一幹好友搖搖頭,誰也沒再多費唇舌去勸他。
  
  對於愛情,他們不抱著任何希望與期待,才活得這麼瀟灑自在,至於方仲飛這個被愛沖昏頭的傻子──
  
  恐怕將很快發現甜美的愛情背後,同樣也夾帶著難以想像的強大殺傷力。
  
  ***
  
  坐在客廳沙發上,慕以思眼睛盯著電視,心思卻全然不在上頭。
  
  原本方仲飛今晚跟她約好了一起看部片子,她連爆米花、零食都準備好了,但臨時卻因為他的朋友來拜訪而取消。
  
  看得出他有多想留下來,但從他的語氣聽來,那些朋友在他心目中顯然也佔了不小的份量。而他把她留了下來,沒有貿然帶她去見他那群朋友,感覺得出來他的用意是想保護她。
  
  雖然一個人孤伶伶地看了大半個晚上的電視,但她心裡卻還是覺得暖洋洋地。他畢竟是在乎她的,不是嗎?
  
  不久後,寂靜許久的大門外終於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隨即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邊,慕以思喜出望外地急忙從沙發上起身。
  
  「你的朋友們回去啦?」
  
  「嗯,早早打發這群蝗蟲,我好落得耳根清淨。」他點點頭,腦子裡想的全是她甜美的唇。
  
  幾個大步來到沙發邊,他飢渴地將正要開口的小嘴牢牢封住,順勢將她壓進柔軟的沙發裡,狂肆地品嚐汲取她口中的甜美,兩人的身軀緊密地貼在一起,幾乎沒有空隙。
  
  好幾次,方仲飛的熱情都差點讓一個單純的吻擦槍走火,尤其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慕以思的堅持節節敗退,眼看著就要淪陷在方仲飛高超的調情技巧──
  
  「等、等等!」她氣喘吁吁地用力推開身上的熱情身軀,慶幸自己還有最後一絲理智。
  
  「寶貝,妳在怕什麼?」他痛苦地壓抑著身下的亢奮,不解地望進她水濛濛的星眸。
  
  他是個成熟男人,當然不會只談純純的愛,他想要她,想佔有她,教她領略情慾的美好。
  
  「我──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她別過頭,胡亂找了個借口敷衍道。
  
  「這種事不需要準備,就讓它自然而美好地發生,妳會喜歡它的。」方仲飛在她耳邊瘖啞呼著熱氣,撩起她身上一波又一波的熱潮。
  
  她喜歡他的吻、他的溫柔愛撫,也喜歡他懷裡暖烘烘的熱度,可是,愛跟喜歡不同,她對他的感情沒有把握,對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他也沒有全然的把握。
  
  況且他們的進展實在太快了,快得讓慕以思心裡完全不踏實,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她甚至還沒有全然瞭解這個男人,他的家庭、過往,甚至他的個性喜好──就這樣貿然交付自己,會不會太冒險了?
  
  她想保護自己、也很怕受傷,現在拒絕他讓他失望,總比到頭來讓自己絕望來得好。
  
  「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她柔聲要求道,水汪汪的無辜大眼讓人連想生她的氣都不忍。
  
  挫敗地歎了口氣,方仲飛只好痛苦地壓抑身下的亢奮,扯出一個好脾氣的笑。
  
  「好!妳要多少時間都由妳決定,這總可以了吧?!」
  
  綻出一抹笑,她主動獻上自己的唇,算是對他寬大包容的感謝。
  
  「下個月五號,早上有空嗎?」彌補性地徹底吻夠了她,他氣息不穩地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有啊,你要做什麼?」慕以思好奇地看著他。
  
  「如果妳有空,又願意賞光的話,我想邀妳去看我的畫展。」他有幾分不自在地說道。
  
  生平第一次,他竟緊張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伙子,深怕被她拒絕!
  
  什麼?要邀請她去參觀他的展覽?「好啊!」看著他一副慎重其事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
  
  她從來沒看過他緊張的樣子,原來,這男人還有這麼多她所不知道的一面。
  
  五號──她把這個日子牢牢地記了下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去瞭解他的內心世界與創作領域,也是他們重要的開始。
  
  在他們引頸期待下,約定的這一天總算來臨了。
  
  一早,她特地穿了件優雅、正式的洋裝、還特地畫上了淡妝,只希望自己別丟了他的臉。
  
  當方仲飛來接她出門時,臉上驚艷的表情,更讓她覺得特地起了大早的打點都是值得的。
  
  兩人來到他開的畫廊,裡頭早已經擠滿了前來觀展的人潮,看來他的知名度不但高,作品還頗受歡迎。
  
  「來,我方仲飛最重要的貴賓不用排隊,我帶妳走專用門。」方仲飛頑皮地朝她一眨眼,拉著她就往另一道隱密的側門進入畫廊。
  
  我方仲飛最重要的貴賓不用排隊!
  
  咀嚼著這句話,他一雙溫熱的大掌始終緊握著她的,剎那間,慕以思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好像──她在他心目中是最特別的一個!
  
  像是她一個人專用的導覽員,方仲飛推掉了所有的訪問跟接見貴賓的工作,始終陪在她身邊,帶著她一幅一幅地仔細觀覽。
  
  他的天分與細膩,全在一幅幅的畫作上顯露無遺。
  
  雖然他擅長的是女體素描與油畫,但作品風格卻豐富多變。他畫筆下的女子,像是全被賦予了生命,不同的畫法與意境的呈現,讓每一幅畫作都是一個驚歎號。
  
  帶著驚歎與百分之百的折服,她來到最後一個展覽區。
  
  不同於先前的寬敞明亮,這個展覽區只有小小的幾見方,但裡頭昏黃的燈光,卻讓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靜謐的氣息。
  
  她緩步走入這個令人感覺心情寧靜的展覽區,一抬頭,一幅巨大的女子肖像就被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上。
  
  不同於先前的女體作品,這幅畫作裡的模特兒,是個側身和衣沉睡的女子,柔和的燈光照射在畫布上,畫作中的女子臉蛋嫣紅、神情醺醉,好像在這樣恬靜的氣氛中沉睡了。
  
  這麼完美且撼動人心的作品,理應會讓慕以思感動莫名,但她沒有,只是震懾得近乎驚嚇地直盯著那幅畫,原本漾在嘴邊的笑容逐漸隱沒在僵硬的表情後。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竟然拿了她的畫像來展覽?
  
  這下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慎重其事地邀請她來觀展,她感動於他誠懇的邀請,只是,這個男人難道從來不知道要尊重人嗎?
  
  「你什麼時候偷畫了我睡著的樣子?」她遽然轉身,惱怒地質問道。
  
  「妳睡著的時候。」方仲飛笑嘻嘻地答道。
  
  「你要這麼做為什麼沒經過我同意?」他竟還邀請她來看自己笑話?!
  
  「妳生氣了?」方仲飛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我當然生氣,你不尊重我的個人隱私,甚至還邀請我來看自己笑話,你──你簡直可惡透頂!」
  
  一句「簡直可惡透頂」終於惹惱了方仲飛。
  
  「為什麼妳老是這麼古板、愛講求規矩,成為我的筆下人物有這麼糟糕嗎?我邀請妳來,只是希望讓妳知道妳在我心目中的份量,不是什麼讓妳來看自己笑話,這樣妳聽清楚了嗎?」
  
  「我古板、愛講求規矩?這就是你對我的評語?」慕以思氣得不輕。「你要展出我的畫像本來就該事先通知我一聲,這是尊重耶,你到底懂不僅啊?」
  
  其實,慕以思羞惱的感覺更甚於不被尊重,一想到自己那喝醉時的醜態不但全被他看見了,畫廊內的上百名觀眾也全看光了,她就有說不出的──丟臉!
  
  最讓她不能諒解的是,方仲飛那副理直氣壯,絲毫不懂得反省的樣子,好像一切是她在無理取鬧似的。
  
  「我很想『通知』妳,可是當時妳喝得爛醉,而我又不想錯過這難得的畫面,不是什麼不尊重妳,是妳自己太小題大作了。」方仲飛說得振振有詞。
  
  「我小題大作?」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你這個人總是那麼自以為是,從來都不懂得尊重人嗎?」他以為能成為他筆下的人物,她該感激涕零,感謝他的恩寵?
  
  「只是一幅畫,我不懂妳的反應何必那麼激烈?」
  
  「只是一幅畫?」他就是這麼認為的?他甚至不必在乎她心裡的羞窘,像是被侵犯的不舒服?!
  
  她還以為他們之間會因為愛情而有所改變,沒想到她還是太盲目了,盲目地看不清他們之間的差異跟距離。
  
  她冷著臉,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畫廊。
  
  ***
  
  回到家,慕以思還是覺得既憤怒又委屈。
  
  她自認一向寬容好說話,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小心眼,會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發脾氣。
  
  但事實證明,凡事只要牽扯到方仲飛,她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如今情緒慢慢沉澱下來,她也冷靜多了,足夠理性地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好好想一遍。
  
  或許方仲飛真的沒有惡意,只是單純地想畫她、想給她一個驚喜,想藉此來告訴她,她在他心目中很特別──
  
  但是她卻不分青紅皂白,甚至不聽他解釋就衝著他發了一頓脾氣,想想真是後悔又歉疚。
  
  一想到他那失望而挫敗的眼神,她突然沒來由地感到心痛。
  
  她必須跟他道歉!
  
  毫不猶豫地,慕以思撥打他的手機,卻發現他關了機,像是存心斷絕與她的聯絡似的。
  
  就這樣,她一整天都懷著忐忑不安情緒,焦急地等待他回來。
  
  她從來不知道,等待是如此漫長。好不容易夜幕低垂、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火,熟悉的引擎聲終於從門外響起。
  
  喜悅的光采霎時燃亮了她的眼,她從沙發跳起身,急忙衝向門外。
  
  「仲飛──」才剛衝出大門,她就驚愕地目睹,他正好跟一名女子準備步入屋內。
  
  她別想太多了,那一定是他的模特兒──慕以思強綻出笑,堅強地這麼告訴自己。
  
  那位女子很漂亮,身材窈窕修長,笑起來帶著陽光般耀眼甜美的味道,相較之下,她簡直是平凡無奇。
  
  「哇──你就住在這裡喔?你完蛋了,今晚不讓你睡了!」女子一邊好奇地左顧右盼,一邊調皮地抱住他的脖子嚷嚷道。
  
  「我的天,妳是打定主意今晚要累壞我?」方仲飛也笑著回應,一手還親暱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幾個小時之前,還那麼溫柔深情的男人,此刻卻抱著另一個女人,殘忍地宣告她已出局──
  
  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嗎?他只是一個花花公子,多情是他的天性、愛情只是他的追逐遊戲,而她,怎會傻得將這種遊戲當成是愛?
  
  她早就明白,他們之間的差異不只是一條小小的鴻溝,但她卻盲目得不願去正視,天真地以為飄蕩不定的雲,總有一天會為某片天停留──多傻啊!
  
  慕以思失神怔立原地,眼眶灼熱得活像有把火在燒,心也像被踩碎成兩半,整個身體空蕩得好像被抽走了靈魂。
  
  她毫無意識地木然轉身回屋內,卻被對面眼尖的方仲飛瞥見,從她的臉色看來就知道她肯定誤會了什麼!
  
  「妳先進去,我等會兒就來!」
  
  他柔聲對女子交代了句,隨即跨著大步追了過來。
  
  在她關上門之際,他及時用長腿擋住,從小小的門縫裡伸手想去拉她,卻被她迅速躲開了。
  
  「慕思──」
  
  「你走開,我不想再看見你!」她心痛地喊道。
  
  「聽我說,事情不是妳所想的那樣,她是──」
  
  「我不想聽!」她心痛難當地別過頭,不敢相信他怎能那麼殘忍,向舊愛介紹他的新歡。「你有你的自由,不必向我交代什麼。」
  
  「妳不相信我?妳以為我依然是以前那個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方仲飛的口氣驀然冷硬起來。
  
  「我又該相信什麼?你虛情假意的謊言,還是你殘忍得讓女人心碎的本事?方仲飛,我累了!過去就當作是我傻,沒把你看清,往後我不會再傻傻地任由你在指掌間玩弄了。」
  
  「慕思,冷靜點,妳總得給我機會澄清──」
  
  「求你放過我,我很識相,絕不會纏著你,你儘管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過你想過的生活,讓我們好聚好散,好嗎?」她絕望地說道。
  
  「妳為什麼不聽我解釋?!」他近乎痛心地問道。
  
  只憑一個畫面就判了他的死罪?他過去為她所做的種種努力跟改變,都就此被全盤抹殺,連一丁點的價值也沒有?
  
  他很疑惑,在這場感情裡,到底誰才是那個殘忍的人?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就從這一刻起!
  
  「妳就是這麼想的?」對她來說,自己什麼也不是?方仲飛的眼睛驀然瞇了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她以僅存的勇氣,靜靜吐出一句:「是的!」
  
  既然無法接受他的博愛,而他也無法忍受她的小心眼,不如就這樣結束,對彼此都好,起碼他們誰都不必辛苦地去遷就誰、為誰改變。
  
  早已對他絕望到底,但一想到他們之間即將徹底結束,她的一顆心還是狠狠地擰痛了起來。
  
  面色陰鷙地緊盯著慕以思,方仲飛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心痛。
  
  他曾經是那樣矛盾地掙扎拒絕這個女人入侵他的生活,主宰他的喜怒哀樂,直到領悟對她的感情;他是那樣用心地改變自己、調整自己步伐,好讓自己能融入她的生命,但她卻全然看不見他所付出的努力,只憑一個荒謬的誤解,就輕易結束彼此的感情……
  
  原來,愛情就是這樣,禁不起任何打擊考驗,它甚至禁不起一個小小的嫉妒心作祟。
  
  除了承認自己首次動了真感情,卻狠狠跌了一跤外,他只能忍著心痛成全。
  
  「我們之間由妳做決定,如果妳想結束這段關係,儘管轉身離開。」他心痛得近乎麻木。
  
  僵硬地怔立原地,許久她都無法動彈,久得讓方仲飛懷疑,自己會不會在這種像是永無止境的折磨中率先崩潰。
  
  終於,慕以思微微動了下,她朝他投下最後一瞥,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慢慢走進大門……
  
  挺起背脊走進屋內,慕以思極力維持僅存的尊嚴,她不會在乎,她早就知道愛上一個花花公子必須付出的代價,她早就知道輕易交付真心換來的會是心碎──
  
  她不會在乎,就當自己不小心被瘋狗咬了一口,就當她只是作了場不切實際的夢……
  
  只是明明說不在乎,為何她的心還是痛得那麼難受?眼前漫起的水霧,逐漸遮蔽了她的視線。在一片水霧迷濛中,方仲飛曾睡過的沙發、蓋過的毛毯、喝過的茶杯、慢慢糊成一片──
  
  眼前觸目所及的一切都留著他的影子,空氣中也還飄散著屬於他的氣息。她再也壓抑不住,遽然跪坐在地上,痛徹心腑地掩面哭了起來。
  
  他根本不值得她傷心──但為何她的心還會那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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