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931|回覆: 13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于媜]愛上石頭男【頑石點頭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6:31 |倒序瀏覽
愛上石頭男(頑石點頭之二)作者:于媜

認識這款「哥兒們」,肯定是巖日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天曉得自己除了欠了她一丁點人情,其它什麼都不是,
但無論何時,只要她一通電話,他就得乖乖赴約——
就連她失戀了,他也得負責當她男友、縫補她的心?
為了讓她恢復笑容,就算要「陪寢」他也甘之如飴啦!
不料這女人吃干抹淨了,竟然敢給他「人間蒸發」?!
藍漪波為了心上人不惜改頭換面,豈料還是慘敗!
身為換帖的,安慰一下心碎買醉的死黨總不為過吧?
但是天哪!她竟然發酒瘋對人家霸王硬上弓——
一個嚴守紀律三十三歲男人的貞操,她拿什麼去賠?!
既然逃也逃不掉,那……她只好對他負責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6:50
  楔子
  
  美好而靜謐的清晨。
  
  白色的紗簾隨著晨風輕擺,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茉莉花香,陽光自半掩的落地窗前灑落一室的溫暖,這是個讓人慵懶欲睡的秋晨。
  
  藍漪波從惺忪半瞇的眼裡望出去,白色調的房間裡一如熟悉的簡單、清爽,除了生活必需品,沒有一樣多餘的贅飾,顯示出主人大而化之的個性。
  
  她傭懶的伸了下懶腰,訝異於全身那股莫名的滿足感以及-酸痛,直到她感覺手臂貼上一片溫熱的肌膚。
  
  嚇-她猛的頓住動作。多年獨居的習慣告訴她,床的另一側不該會有人。
  
  她驚疑的將視線慢慢投向床的另一側,一個男人清晰的臉孔遽然躍入眼底,而且還--一絲不掛!
  
  這實在不是個普通的惡夢!
  
  藍漪波倉皇失措的自床上跳起來,想逃離這個荒謬的夢境,才剛想跳下床,腿間熱辣的痛楚卻讓她瑟縮了一下,整個人又重新跌回床上。
  
  霎時,昨晚的激烈交纏、瘋狂歡愛的片段,一幕幕掠過腦海。
  
  老天?她、她、她跟他--做了愛?
  
  瞠目結舌瞪著躺在她身邊的男人,或許是經過一整夜的體力透支,床上的男人依然兀自沉睡,沒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醒。
  
  男人微側著臉,額上覆著一撮發,晨光下,陽剛霸氣的英俊臉孔顯得平靜,略顯剛強冷硬的臉部線條柔和不少,讓他看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了幾歲,目光往下移了幾寸,那片光裸的古銅色胸膛,讓她渾身的毛細孔急速擴張,冷汗直往外竄。
  
  這、這、這--是什麼見鬼的情況?!
  
  她用力往自己臉上擰了一把,雖然腦袋還有一點昏昏沉沉,但是,臉上傳來的痛楚卻是再真實不過了--她真的不是在作惡夢!
  
  她怎麼會糊裡糊塗跟自己的哥兒們上了床?
  
  他們可是認識了好多年,一向是最投契、最麻吉的哥兒們,他們可以同吃一碗麵、同喝一杯水,但是他們不該同時上了床啊!
  
  她驚慌失措,幾乎是火燒屁股似的跳下床,散落滿地的衣服「怵目驚心」,像是在訴說昨晚那場激烈的翻雲覆雨。
  
  她焦躁的開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宛如一頭坐困愁城的母獅,懊惱的目光不時往床上那個安適沉睡的高大身影瞥去。
  
  他魁梧高大的身軀,在她的雙人床上顯得格外侷促,陽剛的俊臉配上她綴著淡黃小雛菊的被單,就像走錯地方的外星人,看起來突兀得可笑。
  
  但是,她實在笑不出來,眼前荒腔走板的戲碼到底是怎麼演變的,她卻連半點頭緒也沒有。
  
  酒-對了,昨晚她一時鬼迷心竅喝了酒,一杯接著一杯,最重要的是,她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連自己怎麼鑄下這種大錯都渾然不知。
  
  她實在不能否認--酒是罪惡的根源。
  
  這下,把原本單純的關係搞砸了,看她以後要怎麼面對他--光想她就覺得頭痛。
  
  要怎麼對他交代?!
  
  懊惱的轉過頭,不經意瞥及牆上的掛鐘,她火燒屁股的再度跳了起來。
  
  霎時,她又發現了一件糟糕到極點的事--她遲到了!
  
  完蛋了,今天可是老總算總帳的日子,每個月的這天是他最火爆的一天,別說是請假的,就算只遲到一分鐘都是自找死路!
  
  而現在,九點三十七分--她穩穩當當是死定了!
  
  面紅耳赤的一手撿起橫掛在椅子上的白色小內褲,一手從計算機屏幕上撈回白色蕾絲胸罩,以及掉落地板上的洋裝丟進浴室,重新自衣櫥裡抓出T恤、牛仔褲往身上一套。
  
  飛也似的抓起背包,她連床上那個男人都來不及招呼,埋頭就往門外沖。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7:19
  第一章
  
  寬敞乾淨的辦公室裡,瀰漫著一股異常緊繃的死寂。
  
  辦公桌後,一個高大的男子端坐在高級的黑色牛皮椅上,一雙果決犀利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桌前那正低著頭的身影。
  
  男人約莫三十出頭,有張陽剛的臉孔,宛如刀刻般深邃有力的五官,散發著孤傲冷斂的氣息,闇冷的眸不帶一絲情緒,幽深得教人探不到底,一雙擱在桌上的修長大手指結分明,顯示出他明快果斷的性格。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但神態間的凜然氣勢,卻充滿懾人的力量,那是一種讓人難以忽視,也難以親近的距離。
  
  「這就是你的企劃?」兩片緊抿的唇,終於冷冷吐出話。
  
  「總——總監,如果是這個企劃不妥——我、我立刻拿回去重做——」桌前的人結結巴巴的說道。
  
  話還沒說完,那本企劃已經被不客氣的丟到他跟前。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他冷冷掃他一眼。
  
  這就是下屬總是畏懼巖日的原因,他不需要說話,光是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人寒進骨子裡。
  
  職員用力嚥了口氣,小心翼翼的上前兩步,顫抖的伸出手,拿回被丟到桌上的企劃書,活像眼前是個獅籠。
  
  「那——那我先出去了。」心驚膽顫的拿回企劃書,職員連三鞠躬,隨即飛也似的逃出辦公室。
  
  看著那抹倉皇離去的身影,巖日的眉峰依舊擰得死緊。
  
  他是「亞藝」的策略總監,手下掌管三個部門、五十二名員工,千萬年薪的身價跟每年配額同樣上千萬的股票,並沒有改變他嚴謹認真的做事態度。
  
  從巖日第一天踏進「亞藝」擔任策畫總監起,這道門就一直被員工視為禁地,若非必要,絕對沒有人想踏進這裡一步。
  
  沒有人懷疑過他的專業與能力,但是那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卻讓一干下屬對他是又敬又畏。
  
  也莫怪乎每個走進這道門的員工會這麼戒慎恐懼,向來有「工作機器」之稱的巖日,在工作上的嚴謹跟敬業是眾所皆知,可以說是到了近乎吹毛求疵的地步,冷漠嚴肅、不講情面的個性,更是讓人難以接近。
  
  但他就是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他不在乎員工對他的觀感、更不在乎跟員工的距離是否太遠,他只做自己該做的事。
  
  即使有著一身硬梆梆、從不妥協讓步的個性,但他某種程度上還是深受下屬尊敬,不只是他處事的冷靜果斷,還有賞罰分明的領導風格,讓手下的三個部門年年創下業績提升十個百分點的奇跡。
  
  收回視線,巖日低頭看著手裡的工作進度表,以及一大迭糟糕得讓他想直接丟進碎紙機的企劃案,眉頭不禁越擰越緊。
  
  啪的一聲,他猛然合上數據夾,臉色緊繃的按下桌上的對講機。
  
  「王特助,通知所有人,立刻召開緊急會議。」
  
  他的表情隱含怒氣,但聲音卻沉著不帶一絲情緒。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人前從不輕易顯露情緒,就像沒有星光的黑夜,是那樣深不可測,難以捉摸得叫人害怕。
  
  「是的,我立刻通知!」
  
  對講機那頭只遲疑幾秒,隨即沉穩的回道,像是早已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臨時會議。
  
  切斷對講機,他迅速收拾桌面幾份文件,颯然起身。
  
  寬敞的辦公室頓時多了分壓迫感,就東方男人而言,他實在高大得令人咋舌,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卻巧妙的斂去那份過於魁梧的粗獷,反倒襯出他英挺修長的體格。
  
  將數據夾在腋下,巖日邁出辦公室往會議室而去,隨著他平穩的步伐,深藍色襯衫下,隱約可見被步伐牽動的結實肌肉,蘊藏著成熟男人的力量。
  
  一到會議室,只見數十名幹部已經一字排開,正襟危坐在大會議桌前。
  
  凝著臉,一言不發的坐進大會議桌前的主席座位,一雙不帶半點溫度的冷眸,緩緩掃過在場數十張忐忑不安的臉孔。
  
  「你們是怎麼帶人的?」巖日一手將資料甩上桌,不輕的力道看得出他壓抑的憤怒情緒。「這些企劃案居然能從你們手裡過關?」
  
  在場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只敢偷偷抬眼瞄著桌上散落的幾份企劃,連放肆喘口大氣的膽都沒有,氣氛沉滯緊繃得可怕。
  
  「你們身為上司,為什麼會讓這種錯誤發生?難道你們不知道媒體創意工作絕不容許一次失敗嗎?」
  
  每個人都默不作聲,頭低得幾乎垂到胸前。
  
  「不說話?很好,那表示我沒有誤解任何人。」他冷冷勾唇,原本擱在桌上的大手猛然往桌上一拍。
  
  「你們太散漫了!這是你們這些幹部該有的工作態度跟紀律嗎?我可以接受意外,但絕不容許錯誤,你們近來的工作表現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他毫不留情的厲聲訓斥,突然間手機鈴聲打斷了他,也抒解了目前些許緊繃的氣氛。
  
  憤然瞥了眼眾人,他從西裝口袋裡抽出手機,迅速壓下通話鈕。
  
  「巖日。」他簡潔的報上姓名。
  
  「巖日,我完了、我完了——」電話那頭爆出一個慘烈的呼喊。
  
  又是她!巖日蹙了蹙眉。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如連珠炮似的劈哩啪啦就是一大串,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藍波,我正在開會!」他的聲音冷淡,帶著一絲不耐。
  
  「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倒霉,一整天像是走了楣運,一早就上班遲到、還送錯文件給客戶,被老總罵慘了——」
  
  電話另一頭的人像是置若未聞似的,仍自顧自的發著牢騷,巖日額際浮現的青筋跳了兩下。
  
  「唉呀,今天的事說來話長,你快來陪我喝酒!老地方,我等你。」另一頭丟來一句話,大有沒得商量的意味。
  
  「不行,我要開會。」
  
  他毫不考慮的拒絕。他忙得要命,哪有空跟她窮攪和!
  
  「我不管,我在這裡等你,不見不散!」固執的聲音有著絕不妥協的堅持。
  
  「我說了,我、沒、空!」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這個女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你算什麼哥兒們嘛,我出了大事,你竟然敢說沒空?有什麼事比得上哥兒們重要?!」電話那一頭不滿的嚷嚷起來。
  
  巖日俊臉微微一抽,按捺住摔電話的衝動。
  
  「我現在正在開一個重要的會,有事等我下班再說。」
  
  「下班?等你下班天都亮了——」
  
  他驀然擰起眉,將手機拿離十公分之外,差點被裡頭傳來的大嚷吼破耳膜。
  
  他很瞭解藍漪波這個女人,不達目的,她是絕不會善罷干休的,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裡,肯定會被她吵得雞犬不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好像被她給制約了,每次她一通電話來,他就得乖乖赴約,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氣惱的一回頭,他發現好幾十雙好奇的眼睛正緊盯著他,這讓他更惱了。
  
  這個可惡的女人——不,這個男人婆,她總是能挑對時間。
  
  「……好啦,就是這樣了,我們的交情怎樣你自己清楚,你看著辦吧!」
  
  更可惡的是,電話另一頭也不給他商量的機會,撂下這句話就逕自掛了電話。
  
  瞪著被掛斷的電話,他忍不住低咒一聲。
  
  這個總是這麼自以為是、獨斷獨行的女人,他會在乎跟她什麼該死的交情才有鬼!但很莫名其妙的,他卻站了起來,氣惱的將一桌數據掃進活頁夾裡,在夾進腋下的同時,簡略丟下一句。
  
  「散會!」
  
  幾個大步,一雙長腿眼看著已經快跨出門口。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把目光全投向還愣在座位上的副總監。
  
  吞了口氣,副總監急忙起身追去,叫住了他的腳步。「總——總監——」
  
  長腿遽然頓住,一雙冷厲的眸回頭掃了過來。
  
  「還有什麼事?」
  
  「會議——不開了嗎?」副總監結結巴巴擠出話來。
  
  「我不是宣佈散會了?」冷眉不耐的緩緩挑起。
  
  「可——可是明天『東邑』要過來看企劃跟執行計劃書——」
  
  冷眸緩緩掃過會議室裡每一張忐忑不安的臉孔。
  
  冗長而可怕的死寂在偌大的會議室裡蔓延,像是法庭上宣判死刑的前一刻。
  
  「虧你們還記得明天『東邑』要來看企劃跟執行計劃書?!」他緊繃的臉色,在這一刻難看到了極點。
  
  「那——那這個會不開怎麼辦?」副總監縮了縮脖子,壯起膽子問道。
  
  「沒有我在,你們就不知道怎麼做事了嗎?」他的語氣極輕,但聲音裡那股隱含的怒氣,卻讓每個人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是、是,我們知道怎麼做!」
  
  每個人像是挨了一巴掌似的,猛然回過神,火速收拾桌上的數據文件,爭先恐後的逃出會議室。
  
  說逃一點也不誇張,除了幾張散落在桌上的紙張,匆忙奔走的腳步聲一路綿延到走廊外,活像是電影情節裡的大逃難。
  
  擰了擰眉,他俯身拾起幾張飄落地上的數據,整齊迭放在會議桌上,就像此刻他所做的,他得趕著去收拾另一個爛攤子。
  
  帶著股莫名的懊惱與無奈,他轉身步出會議室。
  
  ***
  
  夜涼風輕,位於鬧區小巷裡的「天堂」PUB,卻透著股寧靜的味道。
  
  坐在習慣的老位子上,藍漪波大剌剌的將穿著牛仔褲的腳跨上長腳椅,鬱悶的啜著手裡的雞尾酒,淡淡的酒精只醺醉了十分之一的神智,其餘的十分之九,仍處於懊惱與鬱悶中。
  
  她叫藍漪波,藍色的水波……多詩情畫意的名字,是父親想了整整一個月特地為她取的名字。
  
  但偏偏她沒有如父親預期的成為一個纖柔婉約女孩子,反倒像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婆,裙子在她身上怎麼穿怎麼彆扭,「女人味」三個字跟她更是天生的宿敵,完全畫不上等號。
  
  她的個性儼然像是第一滴血裡的主人翁,連巖日都直接省略了中間的字,大剌剌的叫她藍波,除了不夠像個女人外,她的開朗率直,樂於助人的義氣與熱情,倒是博得不少好人緣,至少女人不會嫉妒她、男人不會防著她也不會拿她當異性看,跟誰相處起來都融洽得很。
  
  她也從不曾覺得這樣的特質在她身上有什麼不好,起碼她想做甚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從不需要顧慮形象、什麼委婉矜持之類一大堆麻煩的問題。
  
  但生活還頗為自在愜意的她,還是會有煩惱,比如——工作。
  
  大學畢業後,她幸運進入一家知名軟件企業,在學校念的是信息系,程序設計對她而言是駕輕就熟,對工作不但認真也力求表現,才短短兩年多薪水已經是三級跳,甚至頗得頂頭上司器重。
  
  但偏偏她有真才實學、待人熱心、工作也認真,就是有個致命的缺點——愛賴床。
  
  一個月中遲到個十天、八天幾乎是家常便飯,這讓早就看她不順眼、視她如眼中釘的老總,一逮著機會不是向上頭打小報告,要不就是藉機找她麻煩。
  
  除去這個她也看不順眼的勢利老總,她的生活的確是讓人羨慕的,沒有經濟壓力,沒有愛情的束縛,一個人活得瀟灑自在,只是偶爾還是會覺得孤單,連想找個聊天的對象都沒有。
  
  所以這家PUB是她下班後常來打發時間的地方,每次下班她總會過來喝杯店內的招牌雞尾酒「天堂」,甜甜酸酸的滋味,一如她自由卻孤單的獨身生活。
  
  還好,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她認識了巖日,一個陽剛出色卻冷沉內斂的工作狂,雖然至今她還是老搞不懂他心裡都在想些什麼,不過她卻覺得跟他投契極了,她把他當成哥兒們,找他聊天、喝酒,就像知心的朋友。
  
  「有什麼天大的事,妳就不能等到我下班後再說嗎?」
  
  才想著,熟悉的聲音驀然自身後傳來,隨即一張明顯寫著不悅的陽剛俊臉出現在吧檯邊。
  
  「你來啦?!」一看到他,藍漪波開心嚷了起來。
  
  朝巖日回過頭來的,不是一張標準美人的臉孔。就美人的標準來說,她的臉蛋不夠柔美細緻、神態間也少了分女人的嬌媚,反倒是絕不適合出現在女人身上的剛強倔強卻鮮活分明。
  
  但她的五官清新乾淨、透著股令人舒坦的英氣,一雙眼眸清澈燦亮得彷彿一眼就能看透,尤其是那份古典味,更是別有一股獨特的味道;還有那雙神采奕奕的大眼睛,配上一頭利落的短髮,讓人倍感舒服的朝氣與活力,像是隨時會感染他人似的。
  
  她是個年輕充滿活力的女孩,卻有著像男孩子般耿直、豪爽的個性,說好聽是率性灑脫,說難聽點,簡直就是個男人婆。
  
  「這裡坐!」她趕緊放下腳,熱絡的騰出身旁的座位。「要喝點什麼?啤酒還是波本?」
  
  藍漪波絲毫沒有察覺,他冷得簡直可以凍死人的臭臉,還一徑熱心的問道。
  
  「我什麼也不想喝,有事快說!」他不耐的催促道,連看都不看那個為他騰出的座位。
  
  藍漪波望著他,原本的鬱悶換成了擔憂。
  
  巖日魁梧的身影矗立在她身前,活像一座高聳的大山,但這座山今天卻少了以往煥發的氣勢,壓抑著怒氣的陽剛俊臉堆滿疲憊,新冒出的青色胡碴讓他看來有些蒼涼——他看起來實在有點糟糕。
  
  「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加班了?」她很瞭解他,一個血液裡充滿工作因子的工作狂。
  
  「嗯。」他勉強一點頭,不耐的再度催促道:「妳到底有什麼事?我得趕去吃個晚餐,然後回公司。」
  
  「你還沒吃晚餐?」藍漪波熱心的跳起來,準備替他張羅。「我替你叫份三明治。」
  
  「不需要——」巖日不悅的抗議。
  
  「我的生活不需要一個女人來替我安排。」他討厭有人介入他的生活,尤其是女人。
  
  「我不是什麼女人,是你的哥兒們!」她鄭重的糾正他。
  
  「阿默,麻煩幫我做份總匯三明治——」她置若未聞的替他叫了份三明治,叨叨絮絮的開始數落起來。
  
  「我說你也真是,再忙也不該虐待自己的胃,錢再多也換不來健康耶!再怎麼說你可是個總監,萬一你把自己累掛了、餓垮了,多少人樂得撿你這個空缺——」
  
  巖日緊揪著眉頭瞪住她。這個女人很奇特,有時候可以天真、迷糊得像個長不大的小孩,有時卻又嘮嘮叨叨、好像不數落他幾句渾身不舒坦似的,像個老媽子。
  
  「你為『亞藝』做得夠多了啦,偶而也該適度的休息、放鬆自己一下——」
  
  「夠了沒?」他語氣不善的打斷她。
  
  「你這什麼態度嘛?」她氣憤的罵道。「要不是看在哥兒們份上,我才懶得浪費我的口水咧——」
  
  「那就麻煩妳省剩」他無動於衷的回道。
  
  「你——」
  
  為了讓自己有點事情做,他乾脆拿起三明治大口大口吃起來,好讓自己忽略那張聒噪起來會吵死人的嘴。
  
  看他自顧自大口吃起三明治,藍漪波悻然的撇撇嘴,但總算是止住了嘮叨。
  
  真不是她愛說,這個看似無所不能,儼然是個典型事業成功的男人,卻連照顧自己也不會。
  
  不過是三餐定時、準時上下班、準時上床睡覺,這很困難嗎?她想不透。
  
  「阿默,請給我一杯波本不加冰塊。」解決三明治的同時,他順口朝吧檯裡的年輕男子吩咐道。
  
  拜她之賜,這間PUB上上下下,連清潔歐巴桑他都認識了。
  
  「不行!」藍漪波立刻跳了起來。「你空著肚子不能喝酒,很傷胃耶!」她管東管西的模樣更像嘮叨的老媽子了。
  
  「別、管、我!」他咬牙警告。
  
  「你是我的好哥兒們,我怎麼能不管你?!」藍漪波埋怨的瞪著他。
  
  好哥兒們?為什麼這個女人三句話總離不開這幾個字?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他們永遠也不會是哥兒們。
  
  但偏偏這個女人總是一廂情願,老用這幾個字把兩個人牽扯在一起,撇開一個人情,其實他們什麼都不是。
  
  這一刻,他已經不願去回想是一年前的哪天,總之就是他弄丟皮夾,被她「好心」撿到,而且親自送回他的辦公室,遞到他的手裡。
  
  這讓生平不曾這麼大意過,懊惱自己的疏忽,也懊惱皮包裡諸多證件的他,對她起了感激之心,尤其是在她非常堅決的婉拒了他兩萬塊的酬謝之後,他竟鬼迷心竅似的,請她吃了頓晚餐以示感謝。
  
  就因為這一餐,她開始三不五時上門找他聊天、吐苦水,儼然把他當成個相交多年的朋友似的,一點女人的矜持也沒有——
  
  不過,或許就是因為她男人婆似的的灑脫個性,讓他少了幾分對她的防備跟戒心,也礙於一份人情,只能任她糾纏,幾次下來,他也不再拒絕這種有些不搭調的往來。
  
  平時藉著哥兒們的名義,她老是找他喝酒、發牢騷,甚至還雞婆的管起他的生活起居,所有任何有關於他的事,她都要插上一手。
  
  但這女人哪會喝酒?他不屑的掃了眼她桌前的雞尾酒,她離真正的「哥兒們」的境界還差得遠了。
  
  他從不跟女人有任何牽扯,不給自己惹麻煩,又怎麼會認識藍漪波這麼唯一的一個例外?
  
  他還是弄不明白,就因為一個皮夾,一份該死的人情,他就得忍受這個女人至今?
  
  他只是欠她一個人情,但這並不表示她可以為所欲為的掌控他、試圖改變他、改變他的生活規則。
  
  「阿默,給我一杯酒。」他的口氣已經明顯冷硬起來,大有和她較勁的意味。
  
  他知道用一杯酒來跟藍漪波賭氣,是顯得可笑了些,但這是他唯一能證明他不受任何人掌控的機會。
  
  「別給他!」唯有藍漪波有這個膽,在面對他冷冰冰的臉還能這麼從容無懼。
  
  「阿默!」他瞇起眼,聲音已經多了分警告。
  
  「別理他!」她壓根是鐵了心要跟他唱反調到底。
  
  「妳別太過分——」
  
  「我怎麼過分?我可是為你好耶——」
  
  兩人一來一往,爭得面紅耳赤,誰都不肯讓誰。
  
  阿默拿著一杯酒,怔怔看著兩人你來我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得罪誰。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7:47
  第二章
  
  「你--你們別吵了啦!」
  
  最後,是忍無可忍的阿默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兩人驀然住了口,不約而同轉頭看著阿默把那杯酒一飲而荊
  
  「我誰都不聽可以了吧?!」阿默一臉莫名其妙。「奇怪,連這種事情你們都可以吵?」他納悶的兀自嘀咕。
  
  瞪著那瓶被阿默收回去的波本,巖日的臉色繃得死緊。
  
  「拜託你別老是動不動就板著臉,這樣很容易老你知不知道?!」
  
  藍漪波不滿的皺起眉,奮力想把他抿成一直線的唇拉出一個友善的弧度。
  
  天底下,大概只有藍漪波敢對他這樣。
  
  但今天,他是真的被她惹毛了。
  
  「別碰我!」巖日甩開她,不悅的眉頭擰得更緊。
  
  如果他會老,也全都是因為她。工作、生活,還有她--沒有一件事能叫他心平氣和。
  
  「你生氣啦?」她一臉無辜。「我是為你好耶。」
  
  「謝謝妳的多事,我不是需要人家照顧的三歲孩子。」他沒好氣的回諷道。
  
  「對不起啦,如果我的關心造成你的不愉快,我道歉!」她一臉誠懇。
  
  巖日忿忿瞪著她,一口悶氣卻倏然消散得一乾二淨。
  
  他對這個女人就是維持不了太久的怒氣,她太率直、太沒心機,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傻大妞性格,讓人連對她生氣都感到罪惡。
  
  「算了!」他還是留點精力,準備應付她的下一招。「言歸正傳,妳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我今天又被老總刮了一頓,你不知道他有多機車,我只是不小心遲到十五分鐘,他竟威脅要炒我魷魚--」
  
  「這些我都知道了,妳說有件重要的大事是什麼,我時間不多。」他瞥了眼腕表--他足足浪費了寶貴的一小時。
  
  「喔。」她悻悻然應了聲,把滿肚子的牢騷嚥了回去。「是這樣的啦,我想請你每天來叫我起床。」
  
  有幾秒鐘的時間,巖日只是面無表情瞪著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妳說什麼?」他不確定的再度問道。
  
  「我說,我想請你幫我個忙,每天來叫我起床,你知道的嘛,我對床不太有抵抗力,鬧鐘也被我摔壞十幾個了。」她不好意思的傻笑。
  
  「就為了這件事?」他無禮的驀然打斷她。
  
  「呃?」她愣了下,怔怔的點點頭。「對啊!」
  
  「妳有沒有搞錯?我正在進行一場重要的會議,妳卻--」霎時一股氣血衝上腦門,巖日很少失控,但此刻他有種很強烈想掐死她的衝動。
  
  「拜託,這可是件很重要的事耶!你想想看,要是我再繼續遲到下去一老總一定會炒我魷魚,一旦我被炒魷魚,我可能會失業,現在失業率那麼高,我搞不好會變成一隻米蟲,你想想看,這後果多嚴重?」
  
  無視於他像是快殺人似的鐵青俊臉,她仍自顧自的說著,一點都不怕他。
  
  說她率直,不如說她是少根筋,從不懂得察言觀色、也不會圓融婉轉那一套,他懷疑,她的神經起碼有水管那麼粗。
  
  「妳失業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冷冷吐出一句。
  
  「當然有關係,萬一我窮得連房租都付不出來,不得已流離失所,恐怕得勞煩你收留,我不想增加你的負擔。」
  
  「休、想!」他跟她最多只到這樣,要他當她免費「叫床」的,想都別想!
  
  「拜託、拜託啦!」她一臉可憐的哀求道,只差沒跪在他面前磕頭。「你怎麼忍心看我被那勢利眼轟出公司大門?我們可是好哥兒們耶!」
  
  她不在乎讓他一個大男人登堂入室,他可在乎這樣跟她不清不楚的糾纏會引人非議。
  
  「妳是個女孩子,妳的私人範圍我不方便進去。」瞪著她手裡的鑰匙,他沒有伸手去接,臉上擺明寫著不願意。
  
  「唉呀,我們都是哥兒們,有什麼不方便的?」她嘻嘻哈哈拍著他的肩,壓根把他的話當成笑話。
  
  她認識巖日這麼久了,早就不曾在意過性別的差異,對她來說,他是個朋友、是個好哥兒們,就像至親手足一樣,有啥不好意思的?
  
  「……」巖日冷著臉,瞪著眼前這明明是個女人,卻渾身上下嗅不到半點女人味,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男人婆的藍漪波。
  
  他為什麼要蹚這趟渾水?
  
  不行,他絕不會再屈服了,他跟她的關係就到此為止,那個人情早在幾百年前就還清了,他沒必要為此背負這個壓力。
  
  撇開男人尊嚴、已深的積怨不談,說什麼他也不要當一個男人婆的保母--絕不!
  
  ***
  
  清晨,刺眼的晨光從白色的窗簾透進來,也映照出床上一個大剌剌,呈大字型的酣睡身影。
  
  床下地板上躺著三個才剛慘遭暴力對待的新鬧鐘,以及自電源盒裡彈出,四處散落的電池,看樣子才剛被扔下床不久。
  
  看著眼前這副慘不忍睹的畫面,巖日為了跑這一趟不得不提早一個小時起床、明顯睡眠不足的俊臉,已經緊繃得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
  
  他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怎麼會糊里糊塗答應這個荒謬的請托,他忙得要命,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用,哪有什麼時間當一個愛賴床女人的保母?!
  
  但--他卻莫名其妙的站在這裡,只能生自己的氣、詛咒給自己聽。
  
  他向來不是那種會心軟、會妥協讓步的人,偏偏藍漪波這個女人就是有辦法讓他投降。
  
  他不懂,為什麼她所有的事他都得一手攬下來?他不過是欠了她一個人情,就得跟她糾纏在一起?!
  
  忍住氣,他朝床上的人影喊道。
  
  「藍波,起來!」
  
  床上的藍漪波閉眼嘟囔了幾聲,換了個姿勢又沉沉睡去。
  
  「藍波,妳快遲到了!」他語氣開始強硬起來。
  
  看著床上那個睡得渾然忘我、壓根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的女人,巖日的牙根開始咬得吱嘎作響。
  
  他不客氣的一把掀起她身上的薄被,把她整個人拎起來。
  
  「起、來!」
  
  終於,藍漪波困難的掀開了一條眼縫,隨即又像是受不了地心引力的吸引,遽然一鬆又黏了起來。
  
  「拜託讓我再睡一下……一下就好……」她幾乎是整個人掛在他的手臂上。
  
  「不行!」完成這個該死的任務,他還得趕到公司,今天「東邑」要過來看企劃案,他得先去審查一下進度。
  
  「你行行好,真的只要五分鐘。」她有氣無力的哀求,一副好像不給她多睡五分鐘她就會死的樣子。
  
  遇上她這樣鐵了心耍賴,除了給她五分鐘,他也沒有其它辦法了。
  
  他瞥了眼手錶,好吧,五分鐘就五分鐘,五分鐘一到他立刻走人,她休想再浪費他任何一秒鐘。
  
  他鬆開手,任由她軟趴趴的跌回床上,冷著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清晨的空氣微涼清新,窗外飄來吐司、培根的香味,鳥聲啁啾格外清脆悅耳,但女人卻仍兀自在睡夢中昏沉。
  
  他搞不懂,何以她可以為了貪睡這五分鐘,每天弄得自己狼狽遲到,甚至到被炒魷魚的地步,就像他也搞不懂,為何他會坐在這裡,一點男人尊嚴都沒有一樣。
  
  搖搖頭歎口氣,他認命的繼續盯著牆上的鐘。
  
  當那根長長的指針第五次指到十二,他立刻起身,不客氣的抽掉貪睡蟲身上的薄被。
  
  「五分鐘到了,別再耍賴,快起來!」他搖醒仍睡得香甜的她。
  
  「五分鐘……求求你……再給我五分鐘……」她虛弱的聲音簡直像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還五分鐘?巖日一聽臉都黑了。「不行,立刻給我起來!」他冷聲命令道。
  
  「拜託……我好困……」
  
  但巖日這次可不妥協,鐵了心非得挖她起床。
  
  但藍漪波堅強的惰性實在讓人搖頭,不管他如何威脅利誘,外加怒罵咆哮,她就是動也不動,依然軟趴趴的癱在床上。
  
  「藍波,我數到三,妳再不起床我就立刻走人!」他下了最後通牒,決定不管她死活了。。
  
  對她,他有的頂多只是道義,可不是責任。
  
  「好啦……我起來了……」
  
  總算,在他即將動手把她?起來丟下樓之前,床上的大字形終於困難的擠出話來,結束了這場拉鋸戰。
  
  她頂著一頭蓬鬆亂髮、一臉惺忪睡意,迷迷糊糊爬了起來。
  
  「幾點了?」她渾渾沌沌的搔搔腦袋瓜,毫不文雅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八點三十。」他幸災樂禍的宣佈道。
  
  「什麼?」藍漪波的嘴大張、錯愕瞪著他,兩秒鐘後她尖叫一聲,像是火燒屁股似的立即跳了起來。
  
  「八點三十?我完了、我完了--我要遲到了!」她倉皇失措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抱著腦袋在房間裡毫無頭緒的跳來跳去。
  
  「你為什麼不叫我?」她急得直跳腳,氣急敗壞的嚷著。
  
  「我叫了,足足五十分鐘。」巖日一張冰塊臉也沒好看到哪裡去。
  
  「你--唉呀!」藍漪波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一看到他那張冷凝的俊臉,咬咬牙又把話吞回去,轉身衝向衣櫃。
  
  胡亂自衣櫃裡抓出白色T恤、牛仔褲,她一點都不在乎有他在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脫掉連身睡衣,抓起T恤、牛仔褲利落套進身上,動作迅速得讓他連轉頭迴避的時間都沒有。
  
  他--有沒有看錯?剛剛那個是--他出自生理本能的嚥了口唾沫。
  
  這女人,未免也太不把自己當女人了吧?!隨隨便便就當著男人的面換衣服,萬一今天站在這裡的不是他,她是不是也同樣無所謂?
  
  一股莫名的不悅升起,他的臉色比方才更沉下幾分。
  
  「我要走了!」他扭頭就要走。
  
  「巖日,等一等!」後頭火燒屁股似的聲音叫住了他。
  
  「快點,載我去上班!」還來不及回頭,一隻手已經自後頭抓住他,不由分說將他往門外拖。
  
  看她長得嬌小,力氣卻大得驚人,他一時沒有防備竟被她給拉到了門外。
  
  「我一早有場重要的會議,我已經遲到三十分鐘了。」他絕不再任她擺佈了,絕不!
  
  但她根本沒聽進他的話,自顧自跳上車,迅速替自己綁妥安全帶。
  
  「快啊!」發覺巖日還怔立在車外,她一臉不高興的催促道。
  
  巖日想把她拎起來狠狠搖醒,他跟她只是比點頭之交還熟一點而已,她卻理直氣壯的指使起他來,這算什麼?
  
  但看到她滿臉的焦急,他卻很莫名其妙的坐進駕駛座,迅速發動引擎、踩下油門,開始往市區狂飆。
  
  就當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
  
  「開快一點,只剩下五分鐘了。」她不知死活的還在一旁猛催。
  
  巖日氣惱的掃她一眼,緊握方向盤的手捏得嘎嘎作響,幾乎有股衝動想把她丟下車。
  
  他會不會太感情用事了?
  
  一個重要的會議正等著他,十點「東邑」要來驗收企劃,他卻在這裡當起出租車司機,冒著吃罰單的風險,陪她在交通顛峰時間的台北街頭玩命,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但是,想歸想,油門上的腳還是不由自主的猛踩到底,一肚子悶氣就只能忍耐憋著。
  
  他的黑色高級轎車以可怕的速度,在擁擠的車陣中左右穿梭,還驚險的闖過好幾個黃燈,一路往她的公司狂馳。
  
  換作別的女人,恐怕早在一邊失控喊叫起來,偏偏只有藍漪波,不知道是該說她鎮定,還是有著顆「憨膽」,不但一點也不害怕,還在一邊嫌他開得不夠快、飆得不夠狠。
  
  巖日這輩子沒做過這麼驚險的事,這一次為了藍漪波他是真的豁出去了,一向謹守的冷靜自制,碰上她全都不管用了。
  
  在九點前兩分鐘,巖日的黑色轎車在藍漪波的公司大門前緊急煞車。
  
  「巖日,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哥兒們!」她感激涕零的握握他的手。「改天請你吃飯!」隨即火速跳下車,把握剩餘的一分四十三秒,以百米速度衝進公司。
  
  「不--必--」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門裡。
  
  定定望著她消失的大門,他平靜的俊臉像是閃過一絲釋然。
  
  晨風微涼,留在手裡的溫度,竟奇妙的泛開了一絲暖意。
  
  ***
  
  人聲鼎沸的燒肉店,瀰漫著令人垂涎的烤肉香味,向來嗜吃美食的藍漪波,卻像是對身旁的喧嚷、食物香味充耳未聞,依舊兀自出神得很專心。
  
  勉強前來赴約的巖日,盯著一旁托著下巴,呆呆望著前頭恍忽失神的側臉,發現她近來好像經常這樣,莫名其妙就會發起呆來。
  
  他一向習慣了她的聒噪,聽她一秒鐘也不停的滔滔不絕,眼前這種沉悶的氣氛讓他很不適應。
  
  沒有人比巖日更清楚藍漪波這個女人。
  
  她的生活簡單、思想簡單,連情緒都很簡單,簡單到只要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但事情總有不可預測的時候,這是他工作這麼多年以來,用時間累積而來的經驗。
  
  「妳約我來,不是只為了看妳發呆吧?」他的口氣難得聽出一點情緒,那是不容錯認的火氣。
  
  「對--對不起!」她猛然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她真是失禮,特地請他來吃晚餐,好答謝他那天的熱心相助,怎麼進來好半天了連菜都還沒點。
  
  「你要吃什麼?」她慇勤問道。
  
  「客隨主便。」他冷淡的把問題丟回給她。
  
  「那我們吃燒肉全餐好了。」她迅速瀏覽了下只有兩種餐的菜單,點了她最愛的燒肉。
  
  巖日點了下頭,沒什麼意見。
  
  打發走服務生,藍漪波心不在焉的再度托起臉,悠悠歎了口氣。
  
  。「妳是怎麼回事?活像思春似的。」她怪裡怪氣的樣子,讓巖日再也忍不住開口挖苦道。
  
  這句話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是開玩笑的,但藍漪波--一個活像個男人婆的女人,竟然紅了臉,一副羞到不行的小女人樣。
  
  有幾秒鐘的時間,他望著她臉上泛起的紅暈,愕然怔住了。
  
  「你--你怎麼會知道?」她一臉詫異,隨即羞答答的低頭絞起手指。
  
  「妳談戀愛了?」他的冷眸瞇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這個粗枝大葉、打扮穿著「青菜」到不行的男人婆,怎麼可能會對男人有興趣?
  
  「也算不上戀愛啦,只是--喜歡上我們公司一個男同事--」她小聲說道。
  
  「顏立維真的好帥--深邃得好像會電人的眼睛、陽光般的笑容,喔--我每次一看到他,心臟就像快跳出來似的。」她捧著胸口,一臉陶醉到不行的表情。
  
  他冷眼看著她一副暈陶陶的表情,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那很好啊!」他用一種不知是何滋味的口吻,冷冷哼了聲。
  
  「可是……」她陶醉的表情戲劇化的垮了下來。「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存在,怎麼辦?」
  
  巖日沒答腔,只是冷冷掃了眼她一身隨便的T恤、牛仔褲--這是當然的。
  
  男人是視覺兼感官的動物,而這兩樣她都沒有。
  
  「快點幫我出個主意,你是男人,應該最瞭解男人,我的幸福全靠你了!」她眼巴巴哀求道。
  
  「我愛莫能助。」他才懶得管她喜歡誰,也沒那個閒工夫當紅娘。
  
  「你算什麼哥兒們嘛?!連這點小忙也不肯幫,你還有沒有義氣啊--」她臉蛋一垮,氣憤的數落起來。
  
  在她要人命的連番疲勞轟炸下,他不得不投降。
  
  「妳這樣就很好了!」他隨口敷衍道。「好個性遠比漂亮的外表重要多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醜?」她的大眼裡寫滿哀怨。
  
  唉!他就知道,不能跟女人這種麻煩的動物扯上關係--巖日不禁懊悔,為了一時大意所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我沒那種意思!」他不耐的擰起眉,勉強又吐出一句。「妳已經很好了,用不著為了區區一個男人改變什麼。」
  
  在她一雙黑白分明、明顯不滿意的大眼瞪視下,巖日總算又吐出一句。「穿裙子嘛,讓他知道原來妳是個女人。」他沒帶幾分真心的隨口敷衍。
  
  「巖、日,你不要命啦!」藍漪波氣惱的賞他一拳。
  
  看她那副火冒三丈的樣子,突然間,巖日竟有種想笑的荒謬衝動。
  
  他從不招惹女人,起碼在他過去三十年的生命中,他不曾跟女人有超過一分鐘的接觸,更遑論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吃飯、說話,甚至鬥嘴。
  
  他無法想像,有天他也會跟一個女人坐在一起,這樣自然的聊天、閒扯。或許是因為她的個性,這個活像男人婆似的女人,竟奇妙的讓他不覺卸下心房與對女人的排拒,可以這麼輕鬆自然的相處。
  
  或許是因為她開朗直率、大而化之的個性,跟她相處真的沒有什麼壓力,起碼他不必費盡心思揣摩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不必處處小心,怕自己會講錯什麼話。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放鬆跟自在,雖然在她面前他總是板著張撲克臉、從不假辭色,但他真的不討厭跟她相處的感覺。
  
  「告訴我,你們男人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她一臉認真。
  
  挑了挑眉,他緩緩開口。「美麗、溫柔、細膩、慧黠,還要善解人意、含蓄知性……」
  
  他說得刻意,兩眼還緊盯著她臉上的表情,發覺上頭閃過的神色好不有趣。
  
  他總算有種痛快出了口氣的感覺。
  
  每聽他說一句,藍漪波的臉就越垮下幾分。
  
  「……大概就是這樣!」他好整以暇的下了個結論。
  
  就這樣?等他說完,藍漪波的臉已經皺成了一團。他說得洋洋灑灑,卻沒有一樣是她具備的。
  
  原本就對自己沒半點信心的藍漪波,聽到巖日這麼一說。,更覺得自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難道她真的注定要當一輩子的男人婆?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8:16
  第三章
  
  曾經,藍漪波也怨歎過自己男人婆似的個性。
  
  看到別的女孩總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舉手投足間也總是那麼嬌柔可人,她就益發自歎不如起來。
  
  她多希望自己也是那種纖細可人、溫柔婉約的女孩子,輕易就能擄獲眾人的目光,可偏偏糊塗的上帝,卻錯把男人的性格,跟女人的外表通通給了她。
  
  她長得還算清秀,但是粗枝大葉、大而化之的個性,始終學不來女孩的秀氣,再加上一頭短得不能再短的利落短髮,讓她看起來就是多了份大剌剌的男孩子氣。
  
  她永遠記得高中第一次新生報到,急著上洗手間的她,卻硬生生被老師給攔了下來,還嚴厲的告誡她男生不能進女生廁所,還不斷追問她,她身上的女生制服打哪裡買來的--
  
  這個殘酷的打擊,讓她從那一刻起,就對自己當個正常女孩死了心,她認命接受事實,也接受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而這回,卻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又有了想重新作回女人的強烈冀望。
  
  裙子?只不過是一件裙子應該不難吧?如果能因此博得顏立維的注意,再大的犧牲她都甘之如飴啦!
  
  光想到他靠近她,對她綻放一臉迷人的陽光笑容,她整個人幾乎快酥了--
  
  「妳到底要不要吃東西?」
  
  身旁傳來不耐的聲音,驀然驚醒了兀自傻笑中的藍漪波。
  
  一回神,才發現送來的各式肉片已經擺滿一桌,正熱的鐵板還不斷滋滋作響。
  
  用腦果然讓人特別容易飢餓,空氣中瀰漫的肉香讓她飢腸轆轆,空空的肚子開始聒噪不休。
  
  她得吃飽一點,等腦子有力氣運轉了,她得好好研擬個長程計劃,好讓自己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要,當然要!」她急躁的抓起筷子,將幾大片牛小排丟上鐵板。
  
  在鐵板滋滋大響的同時,一道油水也因她猛力的動作而噴了起來,隨即就傳來巖日痛苦的悶哼。
  
  藍漪波倒抽了口氣,看到他的手背上迅速冒起一大塊紅腫。
  
  老天,她把巖日給燙傷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倉皇失措的跳了起來,緊張的抓起一旁的醬油就要往他手上倒。
  
  「住手!」巖日忍住痛,咬牙低吼道。「這是我的手,不是肉片!」
  
  平時嚴肅、不苟言笑的他,在這種時刻,竟展現了難得的幽默。
  
  但看到他手背上的傷,藍漪波一點也笑不出來。
  
  「那--那怎麼辦?我要上哪兒去找牙膏?」她傻傻放下醬油,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有雙修長而乾淨的手,就連上面布著的淡淡汗毛,都顯得性格迷人,萬一真留下疤痕她怎麼賠?
  
  巖日忍痛悻悻然掃她一眼。這女人,看她的樣子也不算太笨,怎麼連一點醫學常識都沒有?
  
  「誰教妳用醬油、牙膏這些玩意兒?」他又好氣又好笑。幸好他搶救得快,否則好好一隻手就變成醃肉了。
  
  「我媽都是這麼做啊!」她一臉無辜。
  
  「那些東西只會讓傷口發炎,妳一個高知識分子難道不知道嗎?」
  
  「喔--是嗎?」她吶吶的應道,擔心的緊盯著他的手。「對不起,都是我太粗魯了,才會害你受傷--」她愧疚得要命。
  
  不止是剛剛而已,從他認識她以來,她就一直很粗魯。
  
  反正他也很習慣她的粗枝大葉了,要是哪一天她秀氣文雅起來,他反倒會覺得不習慣。
  
  雖然巖日不在意,但藍漪波還是不能釋懷,她的大意讓好哥兒們的手破了相,總得做些補救。
  
  突然間,她想到小時候每次受了傷,老媽總是會替那麼做--這總可以吧!
  
  不假思索的,她拉起他的手,對著他手上的紅腫俯身將唇瓣印上去,認真的吸吮起來。
  
  霎時,身旁喧嚷的一切都像是突然靜止了,只剩下手背上綿綿軟軟,宛如電擊卻又如棉花糖般的觸感。
  
  巖日整個人震住了,全然忘了如何反應,只能怔怔望著她專注的側臉。
  
  慢慢的,神智回來了、週遭的聲音回來了,那種隱隱不安、像是被撩動了什麼的感覺卻浮現出來。
  
  終於,他回過了神。
  
  「藍波,妳這是在幹嘛?」迅速抽開手,也奮力抹去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
  
  「我--我媽說口水可以消毒。」她有點不安的咽嚥口水。
  
  「這樣不太好。」巖日喉頭緊繃的吐出一句。
  
  其實,他也不說不上來為什麼不好,只覺得她方纔的舉動太過曖昧,兩人的距離也--太親暱了些。
  
  「我會幫你洗乾淨的,我保證--」以為他嫌髒,藍漪波急忙保證道。
  
  但巖日哪是嫌髒,他只是被她方纔那個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著了,但與其說是驚嚇,倒不如說是震悸。
  
  那種溫溫熱熱、柔軟舒服的觸感,竟該死的讓他有種心猿意馬的感覺。
  
  「我沒事,這小小的傷不打緊。」他粗聲丟下一句,逕自?起公文包起身。
  
  「巖日,你要去哪裡?」她怪叫了起來。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你要走了?可是牛小排已經好了耶--」她看看鐵板上烤得肉香四溢的牛小排,又看看他冷沉的俊臉,錯愕得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妳自己吃吧,這餐算我請妳!」
  
  拿起賬單,他頭也不回的走向櫃檯。
  
  藍漪波怔愣的瞪大眼,眼巴巴的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鼎沸的人潮中。
  
  巖日自皮夾裡掏出兩張千元大鈔,連同賬單一起遞給櫃檯小姐,他甚至不等對方找錢,就逕自轉身出門。
  
  襲面而來的清涼夜風,總算抒解了他緊繃在胸口的那口氣,隨即,卻有種啼笑皆非的荒謬感。
  
  他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太荒謬了,他竟因為一個尋常的碰觸而亂了心跳--就因為一個男人婆?
  
  用力甩甩頭,他壓下那些異樣的情緒,頭也不回的走出餐廳大門。
  
  這個既混亂又有點莫名其妙的一夜過去了,一切都回歸了正常。
  
  除了每天早上得去替藍漪波叫床,巖日除了睡覺,幾乎所有時間都在公司忙,一個年度的企劃讓他忙得昏天暗地,藍漪波幾次的邀約也都被他推掉了。
  
  已經是晚上七點了,他還在審著幾份企劃,眉頭擰得幾乎纏成了一個結,頭更是隱隱作痛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越來越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他的要求好像始終跟下屬的表現有段差距,每次一看這些明顯敷衍、交差了事的企劃,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跟挫折。
  
  這也是為什麼每天他都有處理不完的公事、審不完的企劃,更有開不完的會,總得把二十四小時當成四十八小時來用的原因。
  
  他中午只簡單吃了個三明治、喝了杯咖啡,晚餐根本還沒有時間吃,此刻額際緊繃的痛楚彷彿一路蔓延到了胃。
  
  他莫名的煩躁起來,紙上的字像是一個個在眼前飛舞,擾得他更加心煩意亂,完全沒有工作的情緒。
  
  偶而,腦子裡還是會閃過藍漪波的身影,有關那天晚上的片段,但他還是很自製的沒讓那股異樣的情緒過度發酵。
  
  望了眼窗外合黑的夜,整面玻璃帷幕映出璀璨的台北夜色,霓光點點,竟莫名讓他想起藍漪波那雙清澈晶亮的眸。
  
  「巖日!」
  
  正入神,突然一個熟悉的清亮嗓音,驀然自辦公室門口響起。
  
  他詫異的朝聲音來源處望去,只見藍漪波正一臉笑嘻嘻的站在門口。
  
  「藍波?妳怎麼會在這?」一時之間,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來給你送晚餐,你一定還沒吃吧?!」她笑瞇瞇的朝他晃了晃手裡的便當。
  
  瞧她一副活像是照顧三歲孩子似的,他很想理直氣壯證明自己不需要她的多餘關心,但隱隱傳來的飯菜香味,卻摧垮了他的尊嚴。
  
  「還沒。」他不情願的回道。
  
  「我就知道!」她興高采烈的跑過來,把手裡的便當放到他桌前。「還熱熱的喔,快吃吧!」不容他拒絕,她把筷子塞進他手裡,替他打開便當盒蓋。
  
  「這是妳--自己做的便當?」他訝異的挑起眉。
  
  光看裡頭--呃,慘不忍睹的菜色,他就知道不會是一般外面餐廳賣的,賣相這麼差,不倒店才怪。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雖然樣子看起來不怎麼樣,聞起來卻相當引人食慾。
  
  「對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妳不必特地送便當來給我,我是個成人,會打理自己。」他試圖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我把你的手給燙傷了,還欠你一頓飯,路邊的便當表示不了我的誠意。」她一臉認真的說道。
  
  瞪著眼前的便當,以及身旁一臉熱切的她,終於,他舉起了筷子,夾起一塊蕃茄炒蛋,緊接著又挑了口飯--
  
  緊揪的眉頭慢慢的鬆開了,他吃得認真,一旁的藍漪波也看得專注。
  
  雖然飯太硬、菜太鹹、肉也炒得太老,但是他卻覺得好吃,熱熱的飯菜讓他的頭痛奇跡似的消失了,連胃都跟著暖了起來。
  
  他該不會是餓壞了吧?
  
  認識一年多以來,他們都相安無事,怎麼最近他卻越來越覺得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好吃嗎?」她有些忐忑不安的緊盯著他的表情。「我很少下廚,希望做得還不算太難吃。」
  
  「還不錯!」意外的,他給了個不太差的評語。
  
  「真的嗎?」藍漪波瞠大眼,眼底湧起興奮。「那我拿這種便當給顏立維,應該不會被他嫌棄吧--」
  
  霎時,一口飯哽住了巖日的喉頭。
  
  他抬頭看著一臉喜孜孜的藍漪波,突然食慾全無。
  
  原來,她不是特地來送便當給他,只當他是個試吃的白老鼠。
  
  他沉下臉,放下了筷子。
  
  「你吃飽啦?」一旁的藍漪波愣了愣。
  
  「嗯。」他緊繃的臉色實在擠不出一個笑容。
  
  「可是--便當還有一大半耶!」她看看他眼前的便當。
  
  「我喝了點咖啡,並不太餓。」他勉強找了個借口,把那盒剩下的便當塞回袋子裡,遞還給她。
  
  他不知道那種胸口發悶、喉頭直泛酸的感覺從何而來,只覺得「顏立維」這個名字讓他很不舒服。
  
  「謝謝妳特地來這一趟,我還有事要忙,妳若沒事的話可以--」他冷著臉,公式化的正準備下逐客令,一抬頭,聲音卻驀然消失在嘴裡。
  
  他瞇起眼盯著她,非常專注,看得藍漪波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忘了穿衣服出門。
  
  「你看什麼?」她狐疑的睨著他。
  
  「妳今天好像有點奇怪。」他忍不住開口道。
  
  把她全身上下來回看了好幾遍,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但就覺得她哪裡不對勁。
  
  「有嗎?」藍漪波左右打量自己。沒有啊,她有穿衣服、也有穿鞋子,而且左右都一樣,會有哪裡不對勁?
  
  別說是她,連巖日好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對女人瞭解不多,也從不去注意女人身上該有什麼,而且跟藍漪波認識一年多來,他幾乎不曾特別感受過性別在他們之間所造成的差異,說穿了,他幾乎是把她當成男人!
  
  狐疑的眸,緩緩從上往下搜尋,突然間,他發現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妳穿裙子?」他瞪著那截雪白勻稱的小腿,忍不住驚叫。
  
  他向來是很沉得住氣的,但看到她第一次穿上裙子,那種感覺就好像--第一次看到絕種的動物出現在眼前一樣令人錯愕。
  
  「好看嗎?」她害羞的笑著,不自在的拉拉身下的及膝裙。
  
  「很怪!」他沉吟半天,很慎重的下了結論。
  
  這是真的!他已經習慣了她的T恤、牛仔褲,這種女性化的東西放在她身上,怎麼看就是怎麼彆扭。
  
  藍漪波羞惱的跳了起來。
  
  「穿裙子也是你教我的耶,現在才來放馬後炮--可惡!」她哀怨的兀自叨念起來。「我知道自己像個男人婆沒有半點女人味,但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難道你看在哥兒們的份上,連讚美也不會說一句,讓我有點信心嗎?」
  
  給她信心,好讓她去追著顏立維跑嗎?他酸酸的暗忖道。
  
  「我不喜歡說假話,妳是真的不適合這樣的打扮!」看在「哥兒們」的份上,他中肯的建議算是仁盡義至了。
  
  「我知道,我比較適合去當個男人對吧?!」她沒好氣的回他一句。
  
  「沒錯!」他很配合的點點頭。
  
  藍漪波氣惱的瞪著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一張嘴吐不出半句好話!
  
  「妳今天穿成這樣去上班?」他又掃了她一眼,試探的問道。
  
  雖然看不慣她穿裙子,但他不得不承認,她有雙很漂亮的腿,勻稱秀氣,跟她的大剌剌比起來一點也不相稱。
  
  「嗯。」她哀怨的拉拉裙子。「但他還是不看我,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存在,好像我只是飄過他眼前的一縷空氣--」總是像星星一樣光亮璀璨的眼睛,此刻就像被烏雲籠罩,黯淡得不見一絲光芒。
  
  「男人都喜歡長髮披肩、懂得打扮的女孩子,但妳又不是,不需要為此勉強自己。」單就他對男人的瞭解,一個英俊出色的男人,當然需要一個條件相當的女人來突顯他的優秀。
  
  「我知道,你用不著再三強調。」她沒好氣的回道,心裡有種很受傷的感覺。
  
  巖日無語,沉默盯著手裡的筆。
  
  前所未有的沉滯氣息籠罩著偌大的辦公室,令人感到窒息。
  
  「如果沒事,妳可以--」他正要開口再度下逐客令,她卻說話了。
  
  「難道因為與生俱來的容貌跟性格,我就注定失去被愛跟追求幸福的權利?」一抹微澀的苦笑浮上唇角。
  
  陡地,巖日怔住了。
  
  他發現自己竟在一向樂觀開朗的藍漪波眼底,看到一絲落寞。
  
  「抱歉,我收回剛剛的話,我沒有取笑妳的意思。」
  
  藍漪波瞥他一眼,搖搖頭。
  
  「不,我不怪你,是我自己--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她黯然說道。
  
  「為什麼要這麼說?妳就是妳,不必因為一個男人而看不見自己--妳有很多優點跟長處,這是其它女孩子所缺乏的。」他近乎生氣的說道。
  
  她的樂觀豁達,她的熱心、正義感,還有她總是寧願自己吃虧,也不願傷害任何人的善良,沒有一個女孩子可以具備這麼多難得的優點。
  
  一個男人,竟把樂天的藍漪波弄得這麼消沉?!
  
  「總之還是謝謝你,願意聽我發牢騷,你真是我的好哥兒們!」藍漪波真心的握起他的大掌。
  
  熨貼在手心裡的手掌纖纖小小,柔柔軟軟的觸感透著令人舒服的溫度,此刻,他能清楚感覺得出--那是一雙屬於女孩子的手。
  
  剎那間,心口彷彿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撼動了,異樣的揪扯讓他胸口緊繃。
  
  他們的關係明明是那麼陌生,既不是知心的好友,更不是親暱的男女關係,頂多只是比陌生人還來得熟悉一點,但此刻的感覺卻如此微妙、如此接近彼此。
  
  「不客氣。」他僵硬的吐出一句。
  
  他從沒想過,跟這個他從沒真正把她當成朋友、也總是冷淡的藍漪波,距離會越來越近,就因為顏立維,一個他連長相都不曾看過的男人。
  
  「謝謝你給我打氣,我突然又覺得勇氣百倍了!」她綻出一抹充滿活力的燦爛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笑容竟奇妙的撫平了他方才工作的煩躁,也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喜歡上,她總是能讓人感染好心情的笑容。
  
  「那就好。」他釋然的微微鬆開了嘴角。
  
  「你笑起來很好看嘛!」她驚訝的緊盯著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似。「你應該多笑。」
  
  「是嗎?」他不自在的輕咳一聲,不太習慣接受讚美。
  
  「好吧,你繼續忙吧,不打擾你了。」
  
  他斂起那股過分發酵的情緒,平靜點點頭。
  
  她快樂的揮揮手,?起便當袋蹦蹦跳跳的走出門,不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麼,又跑了回來。
  
  「別忘了明天要來叫我起床喔!」
  
  目送她的笑容離開,巖日愣了半晌,忍不住罵了起來。
  
  「這女人還真是一點也不懂得客氣!」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8:48
  第四章
  
  埋首在堆積如山的公事中,一如過去幾年來忙碌、不得喘息的上班日。
  
  巖日批示了幾份讓人想破口大罵的企劃、聯絡了幾家廠商敲定案子,眼看他又錯過了午餐快三個小時。
  
  迅速而利落的處理完桌上大半的公事,另一批新的卷宗、企劃文案又被助理堆上剛空出的桌子。
  
  陽剛冷峻的臉上沒太大起伏,依舊專心忙著手邊的事。
  
  他喜歡工作,一整天近乎十二個小時的超時工作,唯一的休息就是喘口氣,他知道公司上下總在他背後叫他「工作機器」,但他很享受工作帶給他的成就感,從不在乎外界怎麼評價他。
  
  「巖總監!」
  
  正專注間,一個女孩嬌嫩的聲音驀然自門邊響起。
  
  他不悅的擰起眉,迅速抬頭望向門邊。
  
  他工作時有個規矩,不歡迎人打擾,但當他看清來者,緊擰的眉頭卻多了分無奈。
  
  是田欣,總裁的女兒,只要她想進這道門,是不需要經過通報跟允許的。
  
  「田小姐,有事?」巖日平淡問道。
  
  「我聽說你還沒有吃午餐,特地帶了些點心來。」田欣甜甜的笑著,手裡拎著一盒精緻的點心。
  
  「田小姐--」
  
  「叫我欣欣,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田小姐,感覺好陌生。」她紅著小臉輕聲糾正他。
  
  「田小姐,謝謝妳的好意,我不餓。」巖日依舊維持一貫的冷淡。
  
  田欣眼底迅速閃過一抹黯然,隨即又強迫自己堆起笑容。
  
  「你沒吃午餐怎麼可能不餓?別跟我客氣了,這是我特地為你跑了好遠去買的耶!」田欣熱切的將盒子裡的蛋糕拿到小盤子上,擺上叉子放到他面前。
  
  巖日看著桌前精緻可口,看得出不便宜的小蛋糕,卻沒有被勾起絲毫食慾。
  
  「快吃啊!」田欣輕聲催促著。
  
  暗自歎了口氣,巖日勉為其難拿起叉子,將蛋糕三兩口放進嘴裡。
  
  蛋糕確實很好吃,質地鬆軟綿密、甜而不膩入口即化,但是他卻無端想起那個賣相不佳卻熱騰騰的便當。
  
  「好吃嗎?」美麗的盈盈大眼期待的望著他。
  
  「嗯,謝謝!」他拘謹的點點頭。
  
  「太好了!」田欣開心的笑亮一張甜美的臉蛋。「還有很多,你儘管吃--」
  
  「不用了,我吃飽了。」他及時阻止正準備從盒子拿出另一塊蛋糕的田欣。
  
  「可是--」田欣一張笑臉霎時僵住了。
  
  巖日為難的看著眼前的蛋糕,又看看一臉失望的她,微微蹙起了眉。
  
  「剩下的我帶回去可以嗎?」巖日技巧的化解尷尬。
  
  「當然可以,我很高興你喜歡。」田欣高興的點點頭,佈滿緋紅的小臉,看起來十足美麗動人。
  
  她很漂亮,精緻可愛得像是個塘瓷娃娃,一頭長髮泛著光澤,像是天使頭上的光圈。
  
  他聽過底下員工的耳語,田欣喜歡他,要是能娶到她可以少奮鬥好幾十年,但他並不喜歡她,也對這種不勞而獲的事沒有興趣。
  
  他只喜歡做他喜歡的工作,做他自己。
  
  她有著無可挑剔的美貌、顯赫的家世,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想擁有她,卻不包括他。
  
  她太嬌嫩也太細緻,就像溫室裡的花朵,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他心裡清楚,他要不起她。
  
  「如果沒事,我想繼續辦公了。」他不著痕跡的下了逐客令。
  
  「喔,那我不打擾你了。」
  
  帶著一點心滿意足、一點依依不捨,田欣流連再三才終於轉身離去。
  
  夜晚七點,台北東區已是霓虹閃爍。
  
  一抹高大的身影,邁著平穩卻有些急促的步伐走進「天堂」PUB。
  
  一走進PUB,他的目光習慣性的往吧檯邊望去,卻不見約定的人。
  
  點頭朝吧檯內的阿默打了個招呼,他下意識往店內四處搜尋。
  
  他發現向來準時的藍漪波不但沒有到,他們慣坐的老位置上還坐了個長髮的女子。
  
  一種莫名的不悅盤據心頭,想起今天下午她在電話裡的殷殷叮嚀。
  
  「巖日,你千萬不能遲到,也不能忘記,聽到沒?七點,老地方不見不散!」
  
  而他像個傻瓜似的,丟下堆積如山的公事,急忙趕來赴約,卻發現那個再三提醒他不能遲到、爽約的人還沒有到,怎能不叫他生氣。
  
  而且,向來總是她等他,第一次等人的滋味--真差!
  
  他不悅的拿出手機,迅速撥通她的號碼。
  
  「藍波,妳在哪?」他的口氣冷得簡直可以凍死人。
  
  「我在這啊!」宛如立體聲,手機裡跟前頭的聲音同時響起。
  
  愕然一抬頭,那是一張他無比熟悉,卻又無法確認的女子。
  
  熟悉的臉孔、熟悉的笑容,卻配上一頭他陌生的烏黑長髮,以及一張精心描繪過的美麗臉蛋--
  
  在距離那名美麗的長髮女子幾步之外,巖日錯愕瞪著她那頭烏溜柔亮的長髮,像是眼前出現不可思議的神跡。
  
  「藍波?」他不確定的瞇起眼。
  
  像是回答他的懷疑,女子緊張的朝他笑了笑。
  
  真是她--這怎麼可能?他太震驚了,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怔然瞪著她。
  
  「生日快樂,巖日!」
  
  突然間,一個上頭插滿小蠟燭的小蛋糕捧到他面前。
  
  訝然看著眼前煥然一新的她以及生日蛋糕,他不知道該為那個感到錯愕。
  
  像是感覺到他灼灼盯視的目光,她興奮的趕緊放下蛋糕,忍著腰痛轉圈,展示忙了一整個下午的成果。
  
  「你覺得怎麼樣?」她咧著嘴,笑得得意。
  
  忙了一整個下午,她才終於知道想當個美女還真累人,整張臉又塗又抹,像是被當成調色盤似的。
  
  但是看到他此刻「驚艷」得說不出話的表情,她卻覺得就算坐到腰斷也值得。
  
  瞪住她,巖日緊抿著唇好半天不吭一聲。
  
  「到底怎麼樣?」她有些沉不住氣直追問道。
  
  「妳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他愕然吐出一句。
  
  跟藍漪波認識這麼久以來,他從來不知道,藍漪波仔細打扮後竟是這麼美麗動人。
  
  長髮飄逸披肩,晶瑩水亮的星眸、粉紅水嫩的唇以及在一襲粉藕色絲質洋裝勾勒下,顯得勻稱窈窕的身段--
  
  她渾身上下充滿女人味,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除了那仍是大剌剌的舉止,他所熟悉的姿態!
  
  他的目光移到她的長髮。幾天前見到她時,她還是那頭亂七八糟、不修邊幅的短髮啊,這頭飄逸長髮是何時長出來的?
  
  像是看出他眼底的疑問,她毫不保留的全盤托出變成女人的秘密。
  
  「這頭髮是假的啦!」她高興的拉拉柔滑直順的假髮,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留長髮的滋味。
  
  上上下下、來來回回,他很仔細的把她看個透徹。
  
  「我不喜歡妳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他總算開口了,語氣卻是冷冰冰的。
  
  他不諱言,眼前精心打扮後的她確實很漂亮,精雕細琢得讓人無從挑剔,但他卻總覺得彆扭,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眼前這個不是他看慣的,那個總是頂著一頭利落短髮、一張白裡透紅素淨臉蛋的藍漪波。
  
  以前的她,即使沒有出色的穿著打扮,卻總是一身清清爽爽,臉上掛著像招牌似的燦爛笑容,充滿朝氣與活力的氣息,就是會讓人舒服莫名。
  
  但眼前這個全新的藍漪波,他卻很不習慣,非常、非常的不習慣。
  
  藍漪波原本一臉興高采烈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她花了一整個下午,害自己坐得腰酸背痛,就希望能獲得他一句讚美,誰知,他卻是這種冷冰冰的表情。
  
  雖然她早已經習慣他的疏冷,但滿心的期待,卻被他兜頭澆下一大盆冷水,讓她實在是難過到了極點。
  
  「不好看嗎?這是季敬睦精心幫我做的造型,我還打算明天就穿這身行頭去上班耶--」她失望的喃喃自語。
  
  季敬睦是巖日在美國唸書時結識的好友,她好幾次死皮賴臉跟著巖日去參加聚會,跟她的幾個死黨朋友也都熟得不得了。
  
  季敬睦?那傢伙是吃飽撐著不成?把一個好好的藍漪波弄成這副樣子,簡直可惡透頂!
  
  她到底是怎麼找上季敬陸的?
  
  但是胸口像是快爆發的熊熊怒火,讓他甚至不等問個詳細,鐵青著臉遽然就往門外走。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餐廳外,巖日對著手機劈頭就是一陣怒罵,原本冷沉的臉色更是陰騖得駭人。
  
  「什麼搞什麼鬼?」電話另一頭的人顯然有些莫名其妙。
  
  「藍波。」他口氣不善的點明道。「你為什麼把她弄成那個樣子?」面對多年好友,他的火氣依然不校
  
  「喔,她啊!」電話另一頭總算弄清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樣?驚訝吧,只要經過我的巧手,就算醜小鴨也會變天鵝,更何況藍波仔細看還挺清秀的,所以只要經過一番打扮,她所呈現出來的就很令人驚艷了。」
  
  驚艷?他是滿肚子怒焰--巖日恨恨的咬牙暗罵。
  
  「你一定也被嚇著了對不對?」另一頭的季敬睦得意的哈哈大笑。「用不著謝我,你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謝他?巖日現在只想揍人。
  
  握著手機的大掌隱隱泛起青筋,用力之猛幾乎捏斷輕薄的機身。
  
  「更何況你帶她來過幾次聚會,我也挺喜歡她的--」
  
  這句話,讓巖日的陰鬱的臉色更加鐵青。
  
  季敬陸像是沒有察覺巖日的不對勁,仍兀自興高采烈的說著。
  
  「對了,這個週末有聚會,如果藍波有空的話帶她一起來,我可以免費再幫她做一次造型,她太有挑戰性了,我想嘗試性感、成熟一點的味道--」
  
  話還沒說完,巖日已經冷著臉毫不猶豫的切斷電話。
  
  這傢伙還想再興風作浪,休想--他對著電話惡狠狠的撂下宣示。
  
  他不會讓這傢伙再碰藍漪波一根汗毛!
  
  夜晚的冷風襲來,總算吹醒了他些許的理智。
  
  看著手裡的行動電話,他有些茫然、有些震愕。
  
  他是怎麼了?季敬睦可是他認識好多年的朋友,剛剛他怎會像是失去理智的瘋狗一樣,甚至還掛了他的電話?!
  
  他懊惱的用力耙梳著發,試圖從一片紊亂的腦子裡理出一點頭緒。
  
  乍見全新而美麗的藍漪波,他完全失去了冷靜。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只知道自己不對勁,真的、真的很不對勁。
  
  自從她喜歡上那個叫顏立維的男同事,他就開始變得很不對勁,他變得心胸狹窄、古怪易怒,情緒更是起伏不定,所有事全沒有一樣讓他看得順眼。
  
  尤其是只要碰上有關藍漪波的事,他就很難心平氣和。
  
  他知道自己的怒氣來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不容許季敬陸插手管藍漪波的事,不許他把她改造成一個完全不真實的人工美女!
  
  望著他怒氣騰騰的背影,藍漪波仍是一臉莫名其妙。
  
  她說錯了什麼嗎?還是她的模樣真把他嚇壞了?
  
  藍漪波忐忑不安的正想追上前去,卻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又邁著大步回來了。
  
  「巖日,你怎麼了?」她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他氣悶的逕自坐進吧檯前。「阿默,給我一杯威士忌。」他冷著臉,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警告。
  
  「你生日蛋糕還沒切耶!」
  
  看了眼那個插滿密密麻麻蠟燭的小巧生日蛋糕,他的氣莫名消散了。
  
  她總是沒忘記他的生日,光憑這一點,他實在不應該胡亂對她發脾氣。
  
  歎了口氣,他吹熄蠟燭、拿刀切下蛋糕,自己也正式邁入三十三歲。
  
  「謝謝!」他放下刀,僵硬的說道。
  
  「我們是好哥兒們,幹嘛跟我那麼客氣?!」她豪氣的拍拍他。
  
  粗枝大葉的藍漪波,一下就淡忘方才不愉快的氣氛,又高高興興發起蛋糕來。
  
  「妳是怎麼找上季敬睦的?」他突然開口問道。
  
  在她的死纏爛打下,他確實帶她去參加過幾次幾人的聚會,雖然她率直的個性很快跟他的朋友們打成一片,但他不記得她跟季敬睦的交情有好到這種程度。
  
  「我今天不經意在路上遇見他,隨口請教他怎麼化妝,他就熱心的把我帶到他的工作室,花了一個下午改造我。」
  
  「就這樣?」
  
  巖日依舊擰著眉,像是這個單純不過的偶遇讓他不滿意。
  
  「你不喜歡我這身打扮?」她小心試探道。
  
  巖日不語,伸手拿起阿默遞來的威士忌一口仰盡,一路滑進食道的辛辣,嗆得他理智清醒了大半。
  
  「妳把自己弄得一點也不像妳。」他沉著臉,語氣莫名尖銳起來。
  
  「不像我?」她喃喃重複他的話,偏頭沉思許久,她突然丟下蛋糕高興的跳了起來。
  
  「你說不像我?那表示我看起來真的不一樣了,對不對?」
  
  「我--」
  
  還不等他回答,她已經像瘋了似的手舞足蹈起來。「呦喝!我終於成功了,我果然不一樣了!」
  
  她頂著一身精心打扮,卻率性的又跳又叫,看起來十足突兀,讓一旁的阿默跟幾名客人忍不住笑了。
  
  可是巖日可一點也笑不出來,尤其是那美麗玲瓏的身軀在他面前晃動著,更讓他心情鬱悶到了極點。
  
  「顏立維會愛上我對不對?」突然,她激動的抓著他,屏息問道。
  
  面對眼前這張誰都不能不承認清麗動人的臉孔,他說不出謊話,但,也吐不出真話。
  
  那不是她,他心裡清楚知道,這個刻意裝扮、經過精心雕琢的人不是那個藍漪波。
  
  巖日,你在想些什麼?藍猗波本來就是女人,就算她想整型把自己變成黛咪摩兒也不關他的事--他抑鬱的甩甩頭。
  
  藍漪波終於發現他的神色不對勁。
  
  「巖日,你到底怎麼了?妳今天很怪耶!」
  
  她瞭解他原本就很怪,可今天是怪上加怪,完全猜不透他是哪根筋不對。
  
  「沒事。」他冷冷回道。
  
  「你在生氣?」她瞅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試探道。
  
  「我為什麼要生氣?妳要怎麼打扮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語氣裡卻有著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酸意。
  
  「我沒有說我的打扮讓你生氣。」她無辜眨眨眼。
  
  「妳--」巖日懊惱的低咒一聲,他竟然會六神無主到被這個直腸子的藍漪波抓到語病?!
  
  「你不喜歡我這樣子?」
  
  「妳就是妳,何必為一個男人把自己弄成四不像!」他的眉頭擰得死緊。
  
  「我只是希望被喜歡的男人注意--」她這樣錯了嗎?
  
  突然間,一整個下午持續至今的高亢情緒,陡地跌落谷底。
  
  她知道自己近來的舉動很刻意,她只是希望當個正常的女人,也能擁有光鮮亮麗的外表,擁有被愛的權利。
  
  「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我會把自己弄回原來的樣子--」衝著好哥兒們的義氣,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在她心目中,巖日具有特殊的地位,一個誰也無法取代的地位,她寧願捨棄愛情,也絕不能失去這個懂她的好朋友。
  
  這個念頭讓藍漪波驀然一驚,但一時之間卻歸咎不出個理由。
  
  向來一根腸子通到底,也不喜歡鑽牛角尖的她,用力甩去這股莫名的感覺,不。想在眼前這團紊亂下,還做那麼複雜的思考。
  
  看著她喪氣的小臉,一股像是交雜著矛盾與不忍的感覺席捲而來。
  
  「妳有妳的自由,我無權干涉。」他酸澀吐出一句。
  
  他根本沒有任何權利、也沒有什麼立場生氣,甚至干涉她追求愛情,充其量,他們的關係不過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好一點而已。
  
  這種念頭讓他胸口頓時繃得好緊,讓他幾乎難以呼吸--不等腦中的思緒做出響應,他遽然起身朝大門走去。
  
  「巖日--你要去哪裡?你的蛋糕還沒吃耶--」
  
  後頭急切的呼喊,伴隨著高跟鞋喀搭、喀搭的聲音追來,但巖日卻頭也不回的加快了腳步,像是想逃避什麼。
  
  「唉喲--」一個慘烈的哀嚎以及重物倒地的聲音,終於讓他停下了腳步。
  
  巖日一回頭,跌得四腳朝天的藍漪波,正捧著腳踝呼天搶地。
  
  「我的腳痛死了--」
  
  她的小臉痛得皺成了一團,看起來趺得不輕。
  
  視線緩緩往下,他這才發現,藍漪波竟然穿著--高跟鞋。
  
  也難怪她會跌跤,那雙高跟鞋的鞋跟起碼有十公分高。巖日在一旁冷眼旁觀,只覺得荒謬可笑且……生氣!
  
  本該結束今晚這場鬧劇的巖日,欲走的腳步卻怎麼也跨不開。
  
  瞪著地上模樣慘兮兮的藍漪波,再看看地上那塊跌得四分五裂的蛋糕,他的心莫名軟了下來。
  
  轉身跨著大步來到藍漪波身旁,巖日蹲下身仔細檢查起她的腳踝。
  
  「有沒有傷到哪裡?」他的大掌輕輕碰著她的腳踝。
  
  跟他冷冰冰的態度相比,他手指的溫度暖得不可思議。
  
  「腳踝好痛。」藍漪波皺著眉,覺得好挫敗。
  
  她好像什麼事也做不好,老是在他面前鬧笑話,惹他生氣。
  
  他靜靜望著她半響,突然伸手將她嬌小的身子抱了起來,平靜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我送妳回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9:22
  第五章
  
  大庭廣眾之下,藍漪波生平第一次臉紅了。
  
  「巖日--我--我很重,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她尷尬得哇哇大叫。
  
  「閉嘴!」頭頂上傳來他毫不客氣的的喝斥。
  
  藍漪波乖乖閉起小嘴,週遭紛紛投來的戲謔目光,讓她恨不得鑽進地板縫裡。
  
  巖日真的很高,被他抱在手裡的高度,往下看去有些驚險,尤其是兩人簡直是胸貼胸、臉貼臉的姿勢,更讓她感到彆扭。
  
  她可以跟他勾肩搭背互稱哥兒們,也可以大剌剌的在他面前脫衣,從不覺得有何不妥,但此刻兩人這種親密的姿勢,卻讓她像個小女人似的漲紅了臉。
  
  她一直覺得自己粗枝大葉像個男人婆,要她裝柔弱實在太矯情了點,她也做不來那種嬌滴滴要人保護的樣子,所以此刻她卻被人這樣抱著,別說是旁人了,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尷尬又不自在。
  
  乖乖的靠在他的懷裡,她從來沒想過,這種連續劇裡才有的英雄救美戲碼,竟然活生生的在她身上上演。
  
  巖日這個哥兒們什麼都好,就是霸道、專制了點,只要是他決定的事完全沒得商量。
  
  不過,她的腳還是好痛,要是她真逞強自己走的話,恐怕到明天還回不了家。
  
  一整天的折騰,再加上剛剛那狠狠的一跤,讓她已經是筋疲力竭,每一根骨頭都在向她抗議今天體力已然透支。
  
  她試探的靠上那堵寬闊厚實的胸膛,驚訝的發現--他的肌肉結實堅硬,但躺起來感覺還真不賴!
  
  尤其是他身上散發著一股獨特的氣息--是一種融合著陽剛與麝香的氣息,直往她的鼻孔裡鑽,她活像個走火入魔的吸毒者似的,被這種氣味迷得暈陶陶。
  
  踏出餐廳,門外帶著涼意的冷風,依舊吹不去她滿腦子的意亂情迷,以及滾燙得幾乎快著火的雙頰,她忍不住仰頭傻傻盯著他瞧。
  
  他平穩的腳步,呼應著心跳的節奏,冷冷酷酷的側臉看來格外有男人味,讓她莫名有種像是--著迷的感覺。
  
  她用力甩甩頭--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巖日可是她的哥兒們耶,她怎麼可以對他想入非非?
  
  抱著懷中的藍漪波,巖日踩著平穩的腳步,一路往停車場而去。
  
  他第一次發現,平常那個總是大剌剌的她竟是如此纖細,抱在手裡輕得好像一點重量也沒有。
  
  尤其是她紅撲撲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疲憊,生平第一次,他對女人產生了一種憐惜的感覺。
  
  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在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子,巖日將她妥貼安置在駕駛座旁,替她繫上安全帶,那種謹慎與細心,彷彿深怕珍愛的寶貝受到傷害似的。
  
  毫無預警的,一股像是被某種東西狠狠撞擊的悸動,緩緩自胸口擴散開來,她怔怔望著他的側臉,被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給震懾住了。
  
  她不知道巖日是何時替她關上車門、何時回到駕駛座開車上路,只是當她好不容易回過神,巖日的陽剛俊臉已在眼前,正準備俯身抱起她--
  
  「巖日,不--不用了!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話還沒說完,那雙有力健臂已經毫無商量餘地一把抱起了她。
  
  藍漪波窩在他的懷裡,抬頭看了眼五層樓高的公寓。
  
  「這裡沒有電梯,你要走上五樓耶--」她很有義氣的慎重提醒兼警告。
  
  「要不是妳瘸著一隻腳,我一手就可以把妳拎上去!」他不屑的哼道。
  
  還沒來得及質疑這句話的可靠性,巖日已經利落的轉身步上公寓樓梯,她瞠大了眼,看著他臉不紅氣不喘,輕鬆的一下就爬上了五樓。
  
  「你這身功夫哪學來的?」藍漪波一臉崇拜,覺得他簡直比古代能飛簷走壁的俠士還厲害。
  
  「健身房。」他淡淡挑眉。
  
  「真的?」她興奮的嚷了起來。「那你改天也要帶我一起去!」難怪他每次爬到五樓就氣喘吁吁,活像快斷氣似的,要是她也學成他這身本事,以後她上下樓可就輕鬆愉快多了。
  
  她暗自盤算著,邊掏出鑰匙開了大門,讓巖日將她抱上沙發。
  
  「有沒有冰塊?」他突然問道。
  
  「嗯,在冰箱裡。」藍漪波心不在焉往廚房一指,仍兀自沉浸在當俠女的美夢中。
  
  巖日大步來到廚房,先從冰箱拿出幾個冰塊裝進塑料袋裡,又從浴室拿了條毛巾,自然得像在自個兒家。
  
  藍漪波看他來到身旁,把那袋冰塊包起來做成一塊小冰枕,動作從容仔細,一如他謹慎的個性,修長乾淨的手指緊握著小冰枕,竟讓她不禁遐想起來,要是這雙手滑上她的身體,會是怎麼一種觸電般的感覺--
  
  不知不覺,她竟看得有些著迷了,直到腳踝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她才猛然回過神。
  
  她今天是怎麼回事?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巖日了,怎麼腦子裡會突然跑出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她偷偷抬眼覷了下巖日,相對於她滿腦子的邪惡念頭,只見他表情嚴肅得活像在布道的牧師,神聖不可侵犯,就連一點不該有的念頭都像是褻瀆了他。
  
  氣氛倏然靜默了下來,小小公寓裡,安靜得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空氣也像是突然稀薄了起來,讓藍漪波逐漸喘不過氣來。
  
  「呵呵--好冰喔!」她傻傻的乾笑著,試圖驅散這種詭異的氣氛。
  
  巖日沒有答腔,依舊專注低頭替她冰敷腫起的腳踝,反倒顯得她是庸人自擾,想太多了。
  
  。隱隱作痛的腳,在冰枕的鎮定下,奇跡似的和緩許多。
  
  「痛嗎?」他移開冰塊,雙手試探的壓觸著她的腳踝。
  
  藍漪波不由自主的震了下。
  
  「還痛?」他立刻抬起頭,嚴肅的眼底隱約閃著擔憂。
  
  「嗯,有一點。」她不自然的笑笑。不敢告訴他,其實是皮膚上傳來那種莫名酥麻,彷彿觸電般的感覺讓她震悸。
  
  「我看,妳還是得上醫院一趟!」他的眉頭擰成兩道深痕。
  
  一聽到醫院兩個字,原本滿腦子的旖麗幻想霎時跑得無影無蹤。
  
  「不--我不痛了,一點也不痛了!」她跳了起來,驚惶失措的嚷道。「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她堆起討好的笑,一拐一拐的將他推向大門。
  
  「妳真的不痛了?」他還是有幾分不放心。「若只是單純紅腫的話倒不令人擔心,但若是痛的話,就怕是傷及了骨頭跟韌帶--」
  
  「我的骨頭跟韌帶都很好,沒有任何問題,你還是快回去吧!」藍漪波不待他說完,就急急將他推出門外。
  
  開玩笑,她扭傷了腳已經夠倒霉了,要是再上醫院去,被那些光看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針跟儀器整治,她肯定去掉半條小命。
  
  「妳--」巖日還想說些什麼,但一雙力氣驚人的手卻不斷將他往門外推。
  
  「我真的好多了,你看,我還可以跳舞咧--不過,現在時間晚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想看我跳舞改天再來吧!」她亂七八糟的說道,雙手賣力的抵抗他幾欲停下的高大身軀。
  
  被推出門外,巖日看著門內那張顯得有些慌張的小臉,以及胸口緊貼的小手,
  
  一種莫名的炙熱與緊繃突然升起--就在她緊貼的掌心下。
  
  隨著他的視線,她終於發現自己的手,正以一種親暱而曖昧的方式,緊貼在他的胸膛上--
  
  「對--對不起!」她跳了開來,一張臉紅得像顆蘋果。
  
  怎麼搞的?她向來跟他稱兄道弟親熱得很,從沒有特別感覺到性別在兩人之間所造成的差異,怎麼突然間,她會覺得跟他這麼的格格不入?
  
  不知道為什麼,近來一看到巖日,對顏立維的感覺就變得好矛盾。
  
  她喜歡顏立維的帥氣瀟灑,那種醒目得連太陽都為之失色的耀眼,但巖日的沉穩內斂,卻總能讓她的心沉澱下來,讓她莫名感到安心。
  
  而當初那股一頭熱的愛慕卻越來越淡,淡得讓她忍不住開始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顏立維?!
  
  巖日說得對,與其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她還比較喜歡跟巖日在一起的感覺。
  
  在他面前,她可以無拘無束,再粗魯、再不修邊幅,都不必擔心他的觀感,因為她很清楚,沒有人會比巖日更接受她原本的樣子。
  
  只是壞就壞在她實在太沉不住氣了,事情還沒個准,她就大剌剌的宣揚開來,向來好面子的她怎麼能半途而廢,這出演來有些荒腔走板的戲碼,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
  
  看著她若有所思的的模樣,他不覺有些出神了,好半晌才猛然驚起,趕緊甩去那團渾沌不清的情緒,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她腳上的傷。
  
  「好吧,如果腳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立刻打電話給我,知道嗎?」他嚴肅的交代道。
  
  看著他臉上的關心,突然間,她的心口湧起一股滿滿的暖意。
  
  平時老是嫌她煩人、老在她面前板著張冰塊臉的他,其實是在乎她的--她開心得近乎滿足的想道。
  
  但是,他若是千方百計想帶她上醫院,那可又另當別論了。
  
  「我知道啦!」她敷衍的揮揮手。
  
  像是能洞悉人心的眸子凝視著她,很難想像這個個性粗枝大葉,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竟然會怕上醫院?
  
  「那我走了!」
  
  好半晌,巖日終於移動身子,轉身走下樓梯。
  
  一想起方纔她臉上驚恐得活像小孩的表情,不由自主的,習慣性緊抿的唇竟然悄悄拉開了一條淡淡的弧線。
  
  ***
  
  除了神經比較大條,自顧在桌子一旁大吃大喝的易桀,每個人都發覺了巖日的不對勁。
  
  除了一如往日的沉默之外,他還多了份心事重重的心不在焉。
  
  一屋子的喧嚷談笑聲,似乎一點都沒有入他的耳,一整個晚上安靜得可怕。
  
  跟他相交那麼多年了,每個人都很瞭解他,知道他雖然沉默內斂了些,但絕不是這樣,他肯定是有什麼心事。
  
  幾個大男人放下手裡的美食,紛紛交換了一記眼神。
  
  「巖日,你怎麼了?」梁殉佯裝若無其事的問道。
  
  「沒什麼。」他斂了斂神,沒洩露出太多情緒。
  
  幾人悄悄交換了一抹眼神,就連易桀也發現那麼點詭異的氣氛,停住了動作。
  
  「巖日,要不要嘗點我親手做的滷牛肉?」還是女人手段柔軟,笑瞇瞇的慕以思一出馬,巖日很給面子的夾了一塊。
  
  「好吃嗎?」慕以思在一旁含笑問道。
  
  好吃嗎?我很少下廚,希望還不算太難吃。
  
  看著眼前這張笑容可掬的臉蛋,突然間,他彷彿有種看到另一張燦爛笑臉的錯覺。
  
  用力甩甩頭,他對自己總是不由自主想起她感到惱怒。
  
  「巖日?」
  
  一抬頭,他接觸到慕以思詢問的眼神。
  
  「很好吃,可以去開店了。」他微微扯了下唇。
  
  「謝謝!」慕以思笑逐顏開,也讓原本有些僵滯的氣氛和緩不少。
  
  「喂,巖日,這可是我親愛的老婆特地為你做的,你還不多吃幾塊捧場!」方仲飛在一旁搭腔。
  
  自從跟慕以思結婚後,方仲飛收起浪子習性,規規矩矩在家當起模範丈夫,兩人之間的恩愛甜蜜任誰都看得出來。
  
  但他們的幸福美滿可沒打動在場一干頑石,幾名瀟灑自由依舊的大男人,仍是高舉著拒絕婚姻、抗拒束縛的單身宣言。
  
  就如他們嘴裡口口聲聲說的:走入婚姻的男人--是個傻瓜!
  
  但始終緊跟在嬌妻身後的方仲飛,看得出來他很樂於當個徹底的傻瓜。
  
  「喂,巖日!你今天怎麼沒帶你那個叫做什麼--藍波的哥兒們?」撇開那天被掛電話的過節,季敬睦也試著帶起話題。
  
  「她跟我沒那麼好。」他朝季敬陸投去一瞥,冷得足以凍僵細胞。
  
  「對了,我那天幫她做的造型怎麼樣?」不知死活的季敬睦,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股莫名的怒氣衝上巖日腦門。
  
  「我警告你,以後最好別管藍波的事!」他惱怒的吼道。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全停住了說話、動作,全愣愣的呆望著他。
  
  敏感的察覺他的異樣,方仲飛朝一干快沉不住氣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對巖日這種性格深藏不露的人,他們偏不能用男人直接了當的方式來解決,也難怪一干人會這麼鬱悶,憋得幾乎快得內傷。
  
  「巖日,你還好吧?」方仲飛拍拍他的肩問道。
  
  不好,他一點都不好,他該死的覺得自己不對勁到了極點,他變得敏感易怒、陰晴不定,像是非得罪光全天下的人才肯罷休似的!
  
  「是季敬睦多事,不能怪我對他不客氣。」他繃著臉說道。
  
  「我多事?」聞言,季敬陸也動氣了。「拜託,要不是看在藍波是你哥兒們的份上,我幹嘛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你不感激我就算了,反倒回過頭來嫌我多事,你這算什麼朋友--」
  
  「不管藍波跟我是什麼關係,反正我不許你再去招惹藍波,否則我們朋友就到此為止!」
  
  話還沒說完,巖日已經不客氣的打斷他。
  
  若說巖日平時脾氣就怪,那他現在簡直就是怪到人神共憤!
  
  「你--你是怎麼回事?活像母雞護衛小雞似的!」季敬陸一臉匪夷所思的說道。「要不是認識你那麼久,知道你跟藍波是什麼關係,我還真以為你愛上人家了咧--」
  
  他愛上藍猗波?這是什麼天方夜譚?簡直比三歲小孩說的話還荒唐!
  
  巖日憤怒不平,兩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但那股怒氣卻不知要向誰發作。
  
  說來說去,他心裡清楚,他氣的其實是自己。
  
  因為藍漪波,一個女人,把他原本平靜的生活全都打亂了。
  
  「我要走了!」
  
  他轉身遽然走向大門,一夥人愣愣的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英挺的身影臨到門邊又停了下來,許久才艱澀吐出一句。
  
  「小季,抱歉!」
  
  在一夥人茫然不解的目送下,碩長身影頭也不回踏出大門。
  
  大門砰然關起的聲響,總算驚起錯愕出神的一干人。
  
  「巖日到底是怎麼了?」梁珣率先打破死寂。
  
  「這小子有古怪!」季敬睦悶悶的嘟嚷道。「我可是好心耶,沒想到卻惹來一身腥,我是招誰惹誰了?」
  
  「別跟他計較,巖日看起來也不好受,我猜他大概工作壓力大吧!」方仲飛這麼猜測著。
  
  「還是他跟他那麻吉的哥兒們藍波吵架了?」慕以思也試圖想找出個原由來。
  
  她對巖日的認識不多,但是卻也聽其它人說過,從不讓女人靠近一步的他,有個關係微妙的麻吉。
  
  她很難想像,一對男女可以跨越性別的界線,成為契合的好友,這讓她著實感到不可思議。
  
  「我看,八成是談戀愛了啦!」
  
  突然間,一屋子喧喧嚷嚷驟然寂靜下來,眾人驚愕的目光全投向說話的易桀。
  
  被大家那種活像聽到外星人說話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易桀悻然嘟嚷道。
  
  「對啊,一個好好的人變成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不是因為女人是什麼?!」
  
  一干人顯然也被這句話給震懾住了,卻只敢把心裡那個好像有點明白,卻又不敢確定的疑問憋在心底。
  
  從巖日剛剛的態度看來,很明顯的絕對跟藍漪波脫不了關係,可是--藍漪波不是一般的女人啊!
  
  那個最討厭女人的巖日,會為女人動情--可能嗎?
  
  沒有人說話,只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
  
  清晨八點,台北市區車水馬龍,全是第一波趕上班的人潮、車潮,但位於馬路邊的一棟公寓,卻依然瀰漫著股沉睡的氣氛。
  
  窗簾外透進的陽光,一點也沒有驚醒床上酣睡的人兒。
  
  緊緊裹起的被團,只隱約看到一頭零亂短髮自棉被裡露出。
  
  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床邊,靜靜俯視著床上的人兒,牆上的鍾正指在八點的位置。
  
  他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必須叫醒她。
  
  「藍波,起床了!妳只剩二十分鐘可以準備。」他知道接下來勢必還有一番抗戰,索性替自己找把椅子坐下來。
  
  「藍波--」
  
  才剛要開始倒數計時,只見她被子一掀,迅速彈坐了起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火速衝進浴室。
  
  巖日愕然望著她消失在浴室裡的身影。從開始替她叫床以來,他從沒見過她那麼利落的動作,幾天前扭傷的腳看來已經完全好了。
  
  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不到五分鐘時間,她生龍活虎的衝了出來。
  
  在衣櫥裡認真又仔細的挑選了一件A字及膝裙、一件棉質的碎花上衣,那是他從未見過的。
  
  穿妥了衣服,又衝到化妝鏡前,開始往白淨的臉拍上一層薄薄的粉底,隨意刷了幾下腮紅、塗上口紅,最後還拿起香水往身上噴了幾下。
  
  他被嗆得忍不住直咳嗽--他真的不習慣這麼人工的藍漪波。
  
  不喜歡?這幾個字驚嚇了他。
  
  他本來就沒喜歡過她,跟她糾纏也是情非得已,但是瞧他剛剛那個念頭,好像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似的。
  
  「我好了。」她快樂得像只小雲雀似的聲音,拉回了他的神智。
  
  巖日不露痕跡的迅速打量她。她看起來--很清新可人,雖不是艷驚四座,卻是會讓人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的俏麗美人。
  
  「巖日,你怎麼了?」出奇沉默的他,讓藍漪波有幾分擔心。
  
  「沒事!」他搖搖頭,冷沉的俊臉看不出任何情緒。「我只是提醒妳,一個只看女人外表的男人,不見得懂得欣賞妳的內在。」
  
  藍漪波努力思索這句話的含意。
  
  「巖日,謝啦!」她神采奕奕的拍拍他。「我上班去了,你也趕緊上班,別遲到了!」丟下一句話,她?起包包轉身衝出門。
  
  看著她的背影,嗅著房間裡嗆人的餘香,他說不上來卻覺得胸口有種空空蕩蕩的感覺!
  
  這會是--失落嗎?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19:52
  第六章
  
  星期一,又是忙碌得讓人喘不過氣的上班日。
  
  巖日一大早才剛抵達辦公室,待審文件已經堆滿了一桌,最令人煩心的,就是堆應付不完的電話。
  
  「總監,二線電話!」對講機裡傳來助理顯然也接電話接到快發瘋的聲音。
  
  微微蹙起眉,他空出一手撈起電話。
  
  「巖日!」他簡短的報上名字。
  
  「巖日,你一定不敢相信,他約我了、他約我了耶--」
  
  電話裡突如其來的驚喜尖叫,讓巖日陡然怔愣好一下。
  
  「誰約妳了?」一時之間,巖日還反應不過來。
  
  「顏立維啊!」電話那頭的藍漪波,屏息等著他跟著一起跳起來替她歡呼。
  
  強自壓下心口陡然而來的緊繃,他冷淡的回道。
  
  「喔,那很好。」
  
  經過這麼久的努力之後,她總算贏得顏立維的注意,如願以償的跟他出去約會了。
  
  終於把她送進另一個男人懷裡,擺脫這個大麻煩,他卻解釋不清胸口的緊悶究竟為何而來?!
  
  老實說,他真該鬆一口氣的,起碼以後他不必再忍受,她整天在他面前愁眉苦臉、哀聲歎氣,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悲慘模樣;他也該慶幸有那個不知情的顏立維,接手了他急欲擺脫的大麻煩--
  
  「就只是這樣?你身為我的好哥兒們、我的好朋友,在分享我夢寐以求的這一刻,竟然只是說那很好?」
  
  她帶點埋怨,帶點不滿,卻掩不住滿滿的怯喜。
  
  「你不知道這一刻我等了多久,為了他,我竭盡所能的改變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哪!」她高興得簡直就是語無倫次了。
  
  「要不我該說些什麼?」他平靜的反問,這讓另一頭的藍漪波反倒愣住了。
  
  「算了!」她可不想被巖日潑來的這盆冷水壞了好心情。
  
  「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隨即,她的語氣又開始高昂起來。
  
  「他說他以前怎麼從來沒有注意過我,一直懊悔沒有早點認識我,他還說這陣子以來每天一早看到我,一整天的心情就會莫名的好起來,一直到今天才終於鼓起勇氣約我--」
  
  她在電話另一頭,叨叨絮絮的述說事情的經過。
  
  她聲音裡的開懷之情,讓巖日倍覺刺耳,一早就被堆積如山的公事給煩得浮躁的情緒更加糟糕。
  
  「我很忙,如果沒事我要掛電話了。」他竭力想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不由自主的,卻還是洩露出一絲不悅情緒。
  
  藍漪波愣了下,隨即才反應過來。
  
  「巖日,你不替我高興嗎?」她停了幾秒,終於小心翼翼的開口試探道。
  
  「沒有!」他回答得太快,快得來不及掩飾尖銳的語氣。
  
  「呵呵,對不起,我一時太興奮,忘記今天是星期一,你一定很忙--」她不好意思的說道。
  
  巖日握著話筒沒有答腔,彷彿可以看到她在電話另一頭,傻傻咧著嘴笑邊搔頭的豐富表情。
  
  「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幸好有你的鼓勵,我才能等到這一刻!」
  
  他的鼓勵?有嗎?他不記得自己曾說過什麼。
  
  「不必了,我什麼都沒做。」他緊握著話筒的手,隱隱浮顯現青筋,幾乎已經想摔上電話。
  
  「我要穿什麼呢?天--光想我就興奮得快昏倒了--」她在電話另一頭激動的喃喃自語。「巖日,你快幫我出點主意嘛!」
  
  要他出主意?他突然發現,女人真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動物!
  
  「我、沒、空--」
  
  咬牙切齒丟下一句話,他斷然掛上電話。
  
  瞪著電話,他久久無法移動,腦中只剩一片空白。
  
  一桌子的公事等著他處理,幾乎滿線的電話等著他接,但他卻完全無法思考。
  
  他是怎麼一回事?你是在乎什麼?他很快就能脫離過去纏人的麻煩,但為何心情卻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高興--巖日問著自己。
  
  捧著頭,他試圖從腦子裡找出一點頭緒,但偏偏,除了藍漪波猶縈繞在耳邊的興奮聲音,他腦子裡什麼也沒有。
  
  ***
  
  坐在東區一家頗負盛名的餐廳裡,藍漪波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看著對面一整晚滔滔不絕的顏立維。
  
  這個夢寐以求的約會,就跟藍漪波想像中的一樣完美。
  
  充滿浪漫氣氛的高級餐廳伴隨旋律優美的音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穿著高跟鞋的腳痛得要命,帶著假髮的頭也熱得直冒汗,在維持美麗笑容、優雅儀態的同時,她還得注意頭上是不是有熱煙冒出來。
  
  她僵硬的動了動身子,試圖忽略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些。
  
  她一再催眠自己,可偏偏被擠在又窄又小高跟鞋裡的腳,卻像唱反調似的,拚命吶喊著要自由。
  
  她不想貿然輕舉妄動,以確保不會搞砸這難得的約會,沒想到事與願違,她那雙穿慣了帆船鞋的腳,卻不受控制的拚命想掙脫悶熱的高跟鞋出來透口氣。
  
  不行,她忍不住了,她一定要--
  
  「妳怎麼了?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顏立維的聲音,驚動了自桌下偷偷解放雙腳的藍漪波。
  
  她猛的一驚趕緊把鞋穿回腳上。
  
  「沒--沒有,我從沒比現在覺得更好過!」她心虛的趕緊扯出一抹笑,忙不迭搖頭。
  
  「那就好!」顏立維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
  
  說真的,他確實被眼前清麗可人的藍漪波給迷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從來不曾發現她這顆光芒耀眼的珍珠?
  
  她看起來既知性又漂亮、還有一種很特別、充滿活力的開朗氣息,燦爛的笑容尤其叫人著迷。
  
  「這家餐廳的東西還合妳胃口嗎?」顏立維瞄了眼她盤子上幾乎一掃而空的食物。
  
  「嗯,非常好吃--」但老實說,她實在沒吃飽。
  
  這算是什麼晚餐啊,一個那麼大的盤子端出來,上面卻只有那麼一點點東西,才兩三口就解決了,這些東西頂多只能墊墊胃,哪吃得飽啊?
  
  雖然哀怨,藍漪波還是客氣的點點頭,她可不能壞了自己在顏立維心目中的形象。
  
  「等會兒還想去哪裡?看電影?還是去散散步?」顏立維深情望著她,完全被。這個美麗婉約又安靜的天使給迷住了。
  
  「你決定就好。」她心中竊喜,興奮得恨不得跳起來尖叫,但在他面前,卻只能佯裝羞怯的半低著頭,不敢放肆。
  
  「那我們走吧,我知道有個地方夜景很美,我們到那兒去走走吧!」
  
  在浪漫晚餐之後,還有美麗的夜景?天,她是在作夢嗎?從不敢奢想的情景,都在今晚一一實現了!
  
  「嗯。」她用力咬住唇,才能阻止自己興奮狂笑出聲。
  
  不,不行,今晚太重要了,絕不能搞砸它,非得堅持到最後一刻不可--藍漪波再度慎重的告誡自己。
  
  飄飄然坐上他的車,不一會兒,只見車子已來到一處河岸邊,是景色優美的河濱公園。
  
  將車停在堤岸邊,顏立維帶著她一路沿著堤岸散步,暈黃的路燈、倒映在河中的點點燈光,更增添不少旖旎的氣氛。
  
  藍漪波覺得自己好像正在作一個不真實的美夢,美好得讓她每隔五分鐘就要用力捏捏自己,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她完全沉迷在此刻浪漫的氣氛中,直到一雙溫暖的大掌握住了她。
  
  她猛地一驚,下意識仰起頭,筆直迎上一雙深邃而又溫柔的黑眸。
  
  月光下,他的俊臉甚至比月色更加耀眼迷人,她癡癡盯著他越來越近的臉孔,一顆心緊張得幾乎跳出胸口。
  
  他、他、他要吻她了?他們才第一次約會耶,這--會不會太快了?
  
  她嚥了嚥口水,腦中莫名的閃過巖日那張冷沉的臉孔。剎那間,滿腦子的意亂情迷好像清醒了些。
  
  有點猶豫、有點不確定,但那張臉已經越靠越近,她找不出一個理由拒絕,強忍住想推開他的衝動,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救人阿搶劫啊--我的錢包--」
  
  突然間,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倉皇失措的尖叫聲,藍漪波轉頭一看,一名矮胖的婦人正吃力追著一名黑衣男子,她的皮包正握在那名搶匪手上。
  
  下意識的,她立刻想也不想的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撩起長裙裙襬就追了上去。
  
  從學生時代開始她一直就是長跑健將,更是幾次校運會的長跑紀錄保持人,尤其現在每天趕上班打卡,她的腿不算長卻敏捷得很。
  
  隱約可以感覺到身後一雙錯愕的目光,但她什麼也無法多想,腦子裡只想著要追回錢包。
  
  河濱公園的風著實很大,她如黑瀑般的長髮被風吹得四處飛散,透著一股淒美的美感,這個令人眩目的畫面,一直持續到那頭髮瀑逐漸脫離了她,在空中翻轉了兩圈掉到地上。
  
  糟糕!藍漪波暗呼不妙,絕望的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孤伶伶的美麗長髮,猶豫幾秒,但後頭婦人淒厲的呼喊,讓她義無反顧的調回視線,加快了腳步拚命往前追。
  
  長跑紀錄保持的實力可不是浪得虛名,在一陣追逐後她趕上了那名搶匪。
  
  「等一等,別跑!」她伸手拉住那名搶匪的衣服,奮力拿起手裡的高跟鞋往搶匪腦袋一敲,那名倒霉的搶匪應聲倒地。
  
  藍漪波伸手搶回倒地哀嚎的搶匪手裡的皮包,交給正氣喘吁吁趕來的婦人,隨即正色的教訓起那名看似才二十出頭的搶匪。
  
  「年紀輕輕不學好,竟然學人搶東西--」她義憤填膺的罵道,手上的高跟鞋忍不住多敲兩下。
  
  也不知道是誰報的警,隨後一輛警車已經迅速趕到,銬走了搶匪。
  
  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警車閃光,她的理智逐漸回到腦中。
  
  低頭審視一下自己,只見她雙腳髒了、頭上的假髮掉了,渾身狼狽得不得了。
  
  看看遠處驚愕,怔愣在原地的顏立維,她穿上高跟鞋、撿回假髮,硬著頭皮走向他。
  
  瞪大眼盯著她一頭利落的短髮,以及拎在手裡的假髮、高跟鞋,顏立維額際淌下幾滴冷汗,三條黑線隱隱浮現頰邊。
  
  她感覺到約會已經被自己搞砸了!
  
  「我--我可以解釋--」
  
  「不必了、不必了,我都看得很清楚了!」顏立維驚惶的退後兩步,忙不迭搖頭。「妳真是--見義勇為啊!」他拿出手帕,狼狽的擦了一下額上的冷汗。
  
  「是--是啊!」藍漪波肯定自己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時間也不早了,我看,我還是--送妳回去好了!」他嚥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說道,像是怕她手上的高跟鞋隨時會飛過來似的。
  
  「可是--我們不是要散步?」她小小聲的提醒他,目光又不由自主的掃過手裡的假髮,不知道要戴上它還是不戴好。
  
  「如果有機會--」如果他還有膽的話,顏立維在心裡暗自想道。「我們再來吧!」他婉轉的補上一句。
  
  藍漪波神經是大條了點,但可不是遲鈍的傻瓜,從顏立維臉上,她看到自己宣告陣亡的愛情。
  
  「沒關係,你先回去好了,我還想四處走走。」她堅強的擠出話來。
  
  「妳確定?」顏立維不知是慶幸還是如釋重負的看著她。
  
  「嗯。」她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
  
  藍漪波絕望的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腳步,直到他的車尾燈消失在濛濛夜色中。
  
  她怔怔望著空蕩的堤岸,一陣蕭索冷風刮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的愛情,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
  
  例行的臨時會議。
  
  岩石神情冷肅的坐在會議桌前方,耳邊聽著高級幹部的報告,下意識瞥了眼腕表。
  
  此刻,藍波大概正坐在某個高雅浪漫的餐廳裡,跟她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吃晚餐、約會吧?!
  
  理智上,他該衷心祈求那個叫做顏立維的傢伙喜歡上藍漪波,好讓這個糾纏他許久的惡夢結束,但是一整個晚上下來,他就是坐立難安,心頭糾纏著一股莫名的煩躁。
  
  加班對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飯了,怎麼今天他卻感覺特別勞累,整場會議他沒聽進半句話,腦子裡始終繞著藍漪波今晚的約會打轉。
  
  他心不在焉的轉著手裡的筆,突然間,他感覺到好幾十雙注視的目光朝他投射過來,週遭也靜默得近乎死寂。
  
  他狐疑一抬頭,只見會議室裡的十幾名幹部,正惶恐不安的看著他。
  
  「怎麼了?」他擰著眉環視眾人一圈。
  
  「總監,最後的企劃部已經報告完畢了。」企劃部經理小心翼翼的說道。
  
  「咳咳--是嗎?」他輕咳兩聲,佯裝鎮定的說道。
  
  「如果報告完了就散會吧?」
  
  一說完,不到幾秒鐘偌大的會議室只剩空蕩的氣息。
  
  懷著股莫名的煩躁與挫敗,巖日心事重重的回到辦公室,他盡責的助理還沒有下班,正忙著幫他處理明天年度檢討會的數據跟文件。
  
  「王特助麻煩妳進來一下,有份客戶滿意度調查表要麻煩妳打字。」
  
  留下吩咐,他逕自回到辦公室裡,繼續處理那堆永遠都處理不完的公事。
  
  「總監--總監!」
  
  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拉回他的神智。
  
  一抬頭,只見他的特助一臉不知所措的怔立在一旁,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出了神。
  
  「喔--」他清清喉嚨,強自維持鎮定。「有事嗎?」他若無其事問道。
  
  「你剛剛說要打的文件還沒有給我。」王特助怯怯的提醒他道。
  
  「咳咳--」他不自在的輕咳兩聲。「我正在檢查有沒有遺漏的項目。」隨即趕緊將文件遞給特助。
  
  王特助接過文件走了兩步,隨即又急忙轉過身來。
  
  「總監,你拿錯了,這份是企劃文案,不是客戶滿意度調查表耶!」
  
  他是怎麼一回事?接二連三,怎麼會出錯得那麼離譜?!
  
  「喔,抱歉!」他懊惱的低咒一聲,趕緊將正確的文件交給她。
  
  看著王特助離去的背影,他疲憊的揉著繃緊得發疼的額際,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倏然升起。
  
  他究竟怎麼了?難道--是跟藍漪波今晚的晚餐約會有關?
  
  即使極力想表現出不在意,但潛意識卻隱約告訴他--他的在乎,遠超過自己所能想像。
  
  沒了工作的情緒,他索性將所有需要連夜處理完的文件放進公文包裡,帶回家處理。
  
  回到家門前,意外發現門前坐了一個小小的身影,等著他,顫抖著的身子也不知來了多久。
  
  「藍波?妳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去赴白馬王子的約會嗎?
  
  好半天,她始終沒有回答,只是悶悶的低著頭,盯著手指發呆。
  
  黑暗中,坐在台階前的小小身影看起來好小,襯著微暗的月色,看起來竟讓人莫名有些心疼。
  
  她的短髮凌亂、模樣有點狼狽,表情看起來也不太對勁,第六感告訴他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但他沒有追問什麼,只是淡淡的問道:「要不要進去坐?」
  
  藍漪波用力搖搖頭,仍舊不敢抬眼看他,深怕強忍的淚會奪眶而出。
  
  從河濱公園離開後,她什麼也不能想,只想到他,一個人坐上出租車就來了。
  
  「可以陪我去『天堂』嗎?」她突然開口問,聲音裡隱約含著哽咽。
  
  巖日累了一整天,還有一整袋公文包的公事要處理,明天還得早起,但是他什麼也沒想,轉身拉起她就往車子走去。
  
  半個小時後,兩人已經坐在「天堂」的吧檯前。
  
  很清楚藍漪波的習慣,他一來就朝阿默吩咐道。
  
  「給她一杯天堂--」
  
  「不,阿默,我要威士忌!」她堅定說道,表情活似從容就義的戰士。
  
  巖日詫異的看著她,這下更加確定她真的不對勁。
  
  藍漪波這女人三天兩頭就找他上酒吧喝酒,但事實上這個女人對酒毫無招架之力,就連區區一滴酒都能醉倒她。
  
  所以她每回豪氣的吆喝喝酒,卻都只是喝形同果汁般的調酒,這麼多年來「天堂」這個招牌調酒始終是她的最愛。
  
  「藍波,妳要威士忌?」連阿默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狐疑的又確認一次。
  
  「對,威士忌!」她用力點點頭。
  
  「別逞強,妳不適合喝那種烈酒。」巖日再也忍不住出聲了。
  
  「別管我!」她繃著臉,擺明了不領情。
  
  阿默愣好半晌,不知所措的朝巖日投來詢問的目光。
  
  「給她威士忌。」他朝阿默微微一點頭。
  
  巖日沒有阻止她,他很清楚藍漪波的脾氣,平常看她大而化之、和善好商量,但一旦倔強起來,簡直像頭耍性子的騾子,根本拿她沒轍。
  
  他也不希望在此刻不尋常的情況下,還得跟她做這些無謂的爭論。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20:22
  第七章
  
  他說過,沒有人比藍漪波這個女人更好懂,只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以往藍漪波三不五時最愛找他喝酒發牢騷,而且話還特別多,可以一個人唱獨腳戲,聒噪一整個晚上都不嫌累。
  
  但今天她卻像是反常似的,一句話也不說,等到阿默一送上威士忌,她抓起杯子便狠狠一口灌進嘴裡。
  
  「咳咳--」還沒來得及吞下肚,驚天動地的嗆咳卻先從她的小嘴裡爆出。
  
  如他所預料的,她辣得拚命嗆咳,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連眼淚都被辣出眼眶,看起來更加狼狽。
  
  她存心不讓自己好受的行徑,讓巖日忍不住想開罵,但看她眼底浮動的淚影,他的聲調卻莫名的軟了下來。
  
  「妳會醉的。」他平靜提醒她。
  
  她生平的第一次約會搞砸了,一顆心碎得亂七八糟,那還會在乎酒會不會讓她醉?
  
  不理會他的好意提醒,藍漪波一副豁出去的氣勢,將杯子往吧檯用力一放。
  
  「再給我--一杯--」她竭力想忽略胸口像是被火一路灼燒而過的不適,執意要讓自己醉得徹底。
  
  「別喝了!」巖日的臉沉了下來。
  
  「不要你管!」她強忍在腦子裡逐漸擴散的暈眩,不悅的嚷道。
  
  她真的很不對勁,認識那麼久以來,從來都是他板著臉多,從沒見過她給過誰臉色看。
  
  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杯子,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拖出「天堂」。
  
  門外冷涼的空氣吹來,讓她忍不住一陣顫慄,也讓她的神智清醒了一些,只是一張被酒嗆紅的臉依舊鬱悶。
  
  她不說,他也不問,只是看她緊抿著唇,眼底光影閃爍,那種隱忍的倔強,實在讓人心疼。
  
  「想哭就哭。」他粗聲說道。
  
  「我才不想哭,哭是懦夫才會做的事。」藍漪波逞強的吸了吸鼻子。
  
  巖日歎息。「藍波,妳畢竟是個女人啊--」
  
  這句話,讓藍漪波眼眶裡強忍的淚差一點潰堤。
  
  看著眼前的他,那片寬闊安全的厚實胸膛,她再也忍無可忍的衝向他,把臉埋進他胸口。
  
  「巖日!」她哽咽的低喊著。
  
  對她來說,巖日是她最要好的哥兒們,有他在,總是莫名的令人感到心安與踏實,就連心碎的這一刻,他溫暖的胸膛也好像帶著一種奇妙的撫慰力量。
  
  在最初的驚愕過後,巖日沒有推開她,只是沉默的任由她抱著,唯有從他僵硬的姿勢看得出來,他並不習慣這樣親暱的姿勢。
  
  懷裡的人依舊緊抱著他兀自沉默,突然間,他感覺到胸口開始發燙--那是她的淚。
  
  她哭了?巖日震住了。
  
  那個從來只懂得笑,那個大而化之、連煩惱都不會的藍漪波,竟然流淚了?
  
  巖日被淚浸濕的胸口隱隱有些發疼。
  
  「出了什麼事?」第一次,他成為那個最先沉不住氣的人。
  
  懷裡的人沒有答腔,即使哭得肩膀一抽一抽,還是倔強的不讓自己啜泣出聲。
  
  「藍波,說話!」他厲聲命令道,心焦得幾乎失去控制。
  
  心焦?為了藍漪波?他有些心驚。
  
  他不過是把她當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怎會因為她區區幾滴眼淚,而方寸大失引
  
  抬起淚濕的小臉,她仰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眼底有著她從不曾看過的擔憂與焦急,她強裝的堅強、絕不示弱的驕傲終於全數潰倒。
  
  「我把約會搞砸了!」她抱著巖日的脖子,慘烈的放聲大哭。
  
  是的,苦苦追求的愛情連過程都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最不可原諒的是,搞砸了自己苦心追求愛情的人就是她自己,連一個能怪罪、生氣的對象都沒有。
  
  在他面前,藍漪波向來是堅強的、開朗的,像是天大的事情也無法擊倒她,但是此刻,她卻哭倒在他懷裡,像個柔弱而無助的孩子--
  
  該死,那個男人到底把她傷成什麼樣子?
  
  帶著幾分僵硬和猶豫,他終於還是舉起手,輕拍著顫動的小小身子。
  
  「嗚嗚……」
  
  藍漪波依舊慘烈的哭著,卻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心碎還是因為懊惱。
  
  經過這麼久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第一次約會,沒想到都還沒開始,一切就被自己搞砸了。
  
  她懊惱得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別哭了!」他粗聲說道,喉頭莫名有些發緊。
  
  「我--我也不想哭啊--」她抽抽噎噎的說道。
  
  這種軟弱的行徑無疑跟那些提得起、放不下的女人一樣,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眼淚、忍不住想哭。
  
  「天下男人多的是,不差顏立維這一個。」他近乎憤怒的說道。
  
  他用力拍拍她,卻惹來她更多的淚。
  
  他從來不覺得她是那種需要寵愛跟呵護的女人,但眼前這張淚痕滿佈的小臉,以及一滴滴滲進襯衫裡的眼淚,卻莫名惹他心痛。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只要她能恢復以往的笑容,他願意做任何事。
  
  「你不懂、你不懂啦--」她拚命搖著小腦袋,哭得肝腸寸斷。「這是我第一次約會,都還沒開始就被我搞砸了--都怪我,誰叫我要強出頭去替那個婦人追回皮包--嗚嗚--害得顏立維被我給嚇壞了--」
  
  她斷斷續續的說道,而巖日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個顏立維不懂得欣賞妳熱心、見義勇為的優點,是他的損失。」他很小心不讓自己的語氣洩露出心疼。
  
  「真的嗎?」她眨著淚眼,渴望的望著他。
  
  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傻瓜,一個自作多情的傻瓜,她可以肯定,全世界任何一種瓜都比她聰明得多,這種挫敗丟臉的感覺,讓她恨不得把自己拋進太平洋,永遠也不要浮上來!
  
  沒有了愛情,她現在僅有的,就只剩友情了。
  
  「我只剩你這個哥兒們了,你絕不能嫌棄我喔!」她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我--」他怎會嫌棄她?他只為她感到心疼不捨。
  
  看著他那彷彿流露些許溫柔、些許關懷與溫情的雙眸,她竟有些心動了。
  
  管他的,眼前她正需要一個安慰,在她心目中,巖日永遠是她的好哥們,她的心碎了,兄弟就該幫忙縫補!
  
  起碼該有個人讓她覺得,她還是有人關愛、有人在乎。
  
  「巖日,你覺得我怎麼樣?」她吸吸鼻子,認真望著他道。
  
  「妳?」巖日的眉頭皺得死緊。
  
  藍漪波這個女人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可偏偏奇怪的是對於她,他卻很難形容,也很難分析出一個具體的結論來。
  
  「妳就是妳啊,還有怎麼樣?」他帶著幾分敷衍響應道。
  
  「你--呃--討厭我嗎?」她打了個酒嗝。
  
  「當然不會。」
  
  他搖搖頭。這是實話,他真的不討厭這個率直的女人。
  
  「我們--我們交往吧!」望著他許久,藍漪波像是下定了決心,突然抓著他的領口,亂七八糟的嚷著。
  
  「妳喝醉了!」而且無疑的,醉得厲害。
  
  「誰說我醉了?我清醒得很……我要你當我的男朋友,負責縫補我的心!」她固執的說道,腦子已經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我們不適合成為情人,這點妳該比誰都清楚。」巖日皺著眉道。
  
  藍漪波當然知道他所謂的「不適合」是什麼意思,她從頭到腳根本沒有一個地方像女人,說難聽一點,她根本就是半個男人,男人跟男人談戀愛,更何況還是跟自己的哥兒們談戀愛,這多荒謬?
  
  但此刻她哪還有什麼理智?在半個男人之外,她總還是半個女人,有著需要被呵護、關愛的一面,尤其是此刻在失戀的嚴重打擊之下,她需要一個肩膀倚靠跟慰藉。
  
  「連你也不要我是不?」她眨巴眨巴的清澈大眼泛著失戀的淚光,無辜可憐得活像一隻小鹿斑比。
  
  「妳醉了,我送妳回去,等妳明天清醒了我們再談。」他耐下性子安撫道。
  
  他不能因為同情一隻失戀的小鹿斑比,就打破他絕不碰感情、不為自己惹來麻煩的堅持。
  
  「我沒醉、我沒醉--」她氣憤的迭聲嚷道。「我要你現在就回答我,要,或者不要!」她被酒醺醉的迷濛雙眸,固執的逼視著他,非要他立刻給個答案。
  
  巖日沉默看著眼前的她許久,久得讓藍漪波以為世界已經停止了運轉。
  
  「妳要交往就交往吧!」他粗聲說道。
  
  「呵呵--你答應了--」那她的心就不會再痛了是不?她想擠出一抹微笑,卻發現淚又流了下來。
  
  從小就是個男人婆,她的自信心向來薄弱得可憐,而這次失戀的打擊、顏立維驚恐逃離的模樣,更讓她自卑到了極點。
  
  「太--太好了,我們再回天堂喝幾杯,慶祝我們的開始--」
  
  她傻傻笑著,轉身就要往「天堂」走。
  
  「時間不早了,妳該回去了!」
  
  「不--不要--我還--還要喝--」
  
  酒精逐漸發揮了效力,她的舌頭開始不聽使喚,整個世界像是天旋地轉,但她還是拚命想把僅存的些許意識給灌醉。
  
  「我有男友囉--從現在起--我不是沒人要的--男人婆了--巖日真是我最好的哥兒們--不,他……」
  
  看她開始發起酒瘋,一下又是哭又是笑,一下又對著天上的月亮唱起歌,巖日一言不發的突然彎身一把攔腰橫抱起她,將她扛上肩頭。
  
  「我送妳回去!」
  
  ***
  
  「我是只小--小小鳥--飛就飛叫就--叫--呃,自由逍遙--」
  
  窄小的公寓樓梯間裡,傳來一個荒腔走板的歌聲。
  
  活像收音機電力不足的歌聲,在這夜半十分顯得格外刺耳,尤其是唱的人五音不全還大舌頭,不時附和著酒嗝的配樂,聽起來難聽得緊,也滑稽得讓人發笑。
  
  「別亂動!」巖日低聲喝叱道,邊撥開她不時對著他的耳朵吹氣,邊咯咯傻笑的藍漪波。
  
  背著邊唱歌、邊手舞足蹈,賣力摧殘他耳朵的藍漪波,還得提防她不時對著他的耳朵邊啃邊吹氣、以及一雙自動滑進他襯衫裡探險的小手。
  
  他很清楚她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醉得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偏偏情緒卻是前所未有的亢奮,又是唱歌、又偷襲他,明明只有五層樓卻讓他爬得滿身大汗。
  
  好不容易替她開了門,將醉醺醺的她放回房間的床上。
  
  看著躺在床上兀自扯著嗓門唱歌的藍漪波,他搖搖頭,轉身進浴室擰了把熱毛巾替她擦臉,又用簡易茶包泡了杯茶給她醒酒。
  
  奇怪的是,這樣的動作極其自然,像是他早已習慣了照顧她。
  
  「喝點茶,這樣明天妳才不會那麼難受。」巖日來到她床邊,抓住兩隻在空中揮舞的小手道。
  
  「我要你--餵我!」她嘟起小嘴,存心耍賴。
  
  歎口氣,他扶起她,準備一口一口餵她,卻見她頭搖得更用力了。
  
  「我要你用嘴餵我--」她一字一句的說道,一隻找不到焦點的手指往他臉上亂指。
  
  用嘴?巖日微蹙起眉,目光定在她紅艷濫的小嘴上,一股莫名的燥熱自身下竄起。
  
  也罷,反正她已經醉糊塗了,起來也肯定不會記得這些。
  
  時間實在不早了,為了早早打發她,他喝了口茶隨即轉頭印上她的唇,渡進她的小嘴裡。
  
  原本的幾分猶豫及勉強,在碰到她柔軟的唇瓣後,奇跡似的消失無蹤。
  
  他從沒想過,這個粗魯不雅,簡直像個男孩子的藍漪波,唇瓣的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柔柔軟軟,帶點飽滿的彈性,粉嫩的兩片雙唇像是上好的珍釀,只是淺嘗一小口,卻立刻讓人上了癮。
  
  強忍住想探進柔軟雙唇內,一嘗裡頭甜美芳香的慾望,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抽開自己,氣息不穩的低喘。
  
  「睡吧,我明天--打電話給妳!」不,現在她已經不需要他來叫她起床了,他聲音瘡啞的改口道。
  
  正準備站起身,一隻小手冷不防拉住他,一低頭,一雙閃著水光的眼眸正可憐兮兮望著他。
  
  「陪我--」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他平靜說道。
  
  「我不管--我要你--你陪我--」她無理取鬧起來。
  
  巖日知道,不能跟一個酒醉的女人講道理,要讓她耍起性子來,恐怕連天都會被她給鬧翻了。
  
  「好,我陪妳,等妳睡著我再走!」他莫可奈何歎了口氣,在床上坐下來,沒有察覺自己語氣中的寵溺。
  
  「不要,我要你上床陪我睡。」任性的人兒笨拙的挪開一個位置,拍拍身旁的床位。「快上來!」
  
  換作一般人,上了一天班、又被她折騰了一個晚上,就算有天大耐性也恐怕早就耗盡了。
  
  但是,不知怎地,過去始終處於被動角色,任由她糾纏胡鬧的他,卻越來越有一種無法克制想保護她、照顧她的慾望。
  
  他比誰都清楚,看似堅強獨立的藍漪波,根本不懂得照顧自己。
  
  他僵硬的脫了鞋,躺上那張容納他都嫌擠的小床,侷促的不知該怎麼安置一雙長手長腳,還沒替自己找到一個舒服點的姿勢,一個小小身子已經親熱的朝他擠了過來,將小臉靠在他的胸前,用一雙醉濛濛的眸子聚精會神的打量起他來。
  
  藍漪波迷茫的看著他,突然間吃吃笑了起來。奇怪,她以前怎麼從來沒有發現他長得這麼好看,聲音這麼渾厚好聽?
  
  「我喜歡你像剛剛那樣親我--」
  
  她傻呼呼的笑著,小手探上他的唇,小心翼翼的來回撫摸著,像是想確定是否一如她記憶的光滑溫暖。
  
  床很孝室內溫度很高,她的大半個身子幾乎壓在他身上,一隻小手忙碌的東摸摸、西碰碰,彷彿把他當成一件具有研究價值的珍藏般。
  
  「藍波,睡覺!」他緊繃著嗓子,聽起來好像快繃斷的弦似的。
  
  但藍漪波卻像是置若未聞,一雙顯得有些遲緩不靈敏的小手,又開始往下玩起他的鈕扣。
  
  「咦,這裡有毛耶!」突然間,她像是發現寶藏似的驚嚷起來。
  
  她肯定是十足具有追根究底精神的偵探,她沿著從第一顆鈕扣下的那幾根毛髮開始往下找,雖然醉得糊里糊塗,但是她還是順著那幾根「蛛絲馬跡」,有模有樣的開始解起他的鈕扣,好弄清楚這些東西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藍波,住手!」痛苦壓抑的低吼,完全阻止不了被酒精催起的好奇心。
  
  不一會兒他光裸的胸膛已經呈現在她眼前。
  
  緩緩瞠大迷濛的醉眼,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巖日有這麼寬闊的胸膛?上面布著些許胸毛,從他平坦結實的小腹蜿蜒而下,最後隱沒在他的褲子裡,顯得異常危險而性感。
  
  她眨眨矇矓醉眼,伸手試探撫上那片古銅色的光裸胸膛,小心翼翼的觸摸著。
  
  看似結實堅硬的胸膛,卻是出乎意料的溫暖光滑,滑過指腹的肌膚紋理,竟莫名惹起她一陣顫慄。
  
  「住手!」他遽然抓住她大膽放肆的小手,粗嗄瘩啞的嗓音,緊繃得像是快繃斷似的。
  
  「為什麼?你很不舒服嗎?」她迷濛的仰起頭,有些擔心的望著他痛苦壓抑的神情。
  
  「不,可是妳不該這麼做。」他痛苦且無奈的搖搖頭。
  
  「可是我喜歡你的味道、你摸起來的感覺--」
  
  她傻氣的喃喃說道,自顧自的把滾燙的臉頰貼上他寬闊的胸口,想分散一點像是快蒸發的熱度。
  
  「妳不懂--再繼續下去的後果,恐怕妳我都無法承擔。」他聲音瘖啞的吐出一句。
  
  她當然不懂,她混沌成一團的腦子,現在什麼也無法思考,眼前所能想到的,都是他。
  
  「我會幫--幫你扣回扣子,我--保證--」她嬌憨的舉起手,信誓旦旦的說道。
  
  她的模樣看起來傻氣得令人想笑,卻又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
  
  白裡透紅的肌膚滿佈醉人的緋紅,水嫩的雙唇微微嘟起,像是邀請他來品嚐,一雙靈動大眼被酒氣點綴得更加璀璨明亮--
  
  她明明是個那麼粗枝大葉、渾身沒有半點女人味、神經還很大條的女人,但為何看起來會那麼動人,讓人興起想將她佔為已有的衝動?
  
  還來不及開口,突然間她的唇已經霸道的貼上他的,比起方才彷彿蜻蜓點水似的短暫接觸,這個吻已經明顯失去了控制。
  
  她緊貼在他唇上,笨拙生澀得不懂怎麼開始,卻又執意想挑起他的回應,磨磨蹭蹭半天,卻還是不得要領。
  
  天!他無法想像,光是貼著她的唇,嘗起來的味道就那麼甜、那麼美好、那麼叫人欲罷不能!
  
  「停下來!」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將那兩片柔軟甜美推離自己。
  
  「為什麼?」她一臉迷惘且受傷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再把她扯回懷裡,狠狠吻個夠。
  
  他當然不能,藍漪波是那麼信任他,把他當成傾吐心事的好朋友,他怎麼能趁人之危?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妳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他別過頭去,咬牙抽身想走開。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有點氣憤的說道。
  
  她從來就不是那種小鳥依人、懂得撒嬌的女孩子,但奇妙的是,才一下子她就喜歡上了賴在他懷裡的感覺。
  
  被他充滿男人味的氣息包圍,好像撫平了心裡的痛楚,讓她覺得在他身邊可以那樣安定、平靜,幾乎忘了心裡的傷。
  
  眼前她什麼也不想去想,只想跟他在一起。
  
  一雙翻滾著幽暗慾望的眼眸彷彿正在燃燒,在理智與慾望之間,他不知道哪一方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是的,他想要她,卻從沒想過這種驚人的慾望會因她而起,即使她此刻看起來全然沒有令人血脈僨張的性感。
  
  但她嬌憨可愛的神態、純潔無邪的模樣,卻讓人忍不住想將她佔為已有,讓她成為自己的。
  
  「妳這個專愛擾亂人心的小東西!」
  
  他憤怒的低吼一聲,反身將她壓在身下,飢渴的低頭一口吞沒她的呼喊--
  
  早在遇見她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沒有退路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3-9-16 00:20:52
  第八章
  
  瞪著眼前光裸的男人,藍漪波用力眨眨眼,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巖日怎麼會在她的床上?
  
  用力閉上眼,她衷心祈禱這只是惡夢一場,好半晌,她鼓足勇氣再次睜開眼,那個宛如阿波羅般結實完美的男性身軀,依然還在那裡。
  
  霎時,昨晚的點點滴滴逐漸浮現腦海,一股冷意緩緩從腳底竄起。
  
  天!她、她、她「強暴」了巖日,她最好的哥兒們--
  
  她瞠大眼,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承認她確實依賴他、喜歡他的照顧,但是,他對自己那麼好、那麼信任,她卻對他霸王硬上弓,她真是該死!
  
  腦子裡的思緒亂成一團,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唯一想到的就是--逃!
  
  她倉皇失措的跳下床,正準備衝進浴室,卻不經意瞥見床上的鍾--九點三十七--天,她遲到了!
  
  她沒忘記,今天是老總的總算帳日--她這回真的死定了!
  
  拉回正要踏進浴室的腳,她漲紅著臉急忙收拾滿屋子四處飛散的衣服,重新自衣櫥裡抓出T恤、牛仔褲穿上,頭也不回的就往門外沖。
  
  等她匆忙趕到公司,已經是十點二十分了。
  
  一進辦公室,就見老總黑著張臉,等在她辦公桌旁邊,讓藍漪波又是一陣心驚瞻跳。
  
  看來,老總是特地在等她,實在沒辦法,她只好硬著頭皮走向自己的辦公桌,自動領死。
  
  「總--總經理,早!」她心虛的擠出笑。
  
  「藍漪波,妳還知道要來上班?妳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總經理一雙粗黑的濃眉上下抖動,恐怖得像是夜半前來索命的黑白無常。
  
  「回總經理,因為我今天早上--不小心睡過頭了--」
  
  「睡過頭?」一個夾帶著口水聲的怒吼差點震破她的耳膜。「妳還有沒有羞恥心啊?整個公司有誰像妳這個樣子?三天兩頭遲到,妳到底還想不想工作?」
  
  「總經理,我想啊!」她用力點點頭,急忙說道。
  
  「想?這就是妳想工作的態度?」他又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咆哮。
  
  「總經理,我知道錯了,下次--」
  
  「還有下次?」他又惡狠狠的吼掉她的話。「藍漪波我告訴妳,妳、被、開、除、了!」
  
  一陣晴天霹靂,藍漪波仍帶著宿醉,而頭昏腦脹的腦袋更是冒起一片金星,讓她幾乎站不住腳。
  
  「馬上收拾妳的東西,立刻給我滾蛋!」總經理粗短的手指著門外,猙獰的表情就像宣判死刑的劊子手。
  
  看著總經理勢利的嘴臉,她只能呆立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她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她竟然被炒魷魚了?!
  
  等她好不容易從「惡耗」裡轉醒,才發現自己正拎著一個紙箱,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發呆。
  
  怎麼會這樣?一連串的厄運接踵而來,今早發現巖日赤裸躺在床上的震驚還沒來得及消化,緊接著又被總經理開除,她不知道自己怎能倒霉至此!
  
  眼前她不敢回家,因為她壓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更不知道要怎麼對他負責,只好打電話給大學的死黨請她收留,讓她暫避幾天風頭。
  
  接下來一個多禮拜,她都躲在死黨家裡,大門不敢出、手機不敢開,就怕巖日找上門來。
  
  一想到那晚激烈的歡愛,她就羞得恨不得一頭撞死,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yin蕩的勾引巖日,就像個恬不知恥的女人一樣。
  
  可是,躲著也不是辦法,她的死黨也有男朋友,每回看到兩人熱情難耐,卻又礙於她在場不敢放肆的痛苦模樣,讓她更覺愧疚與抱歉。
  
  就算她再怎麼不想面對他,她也不能躲一輩子。
  
  整整失眠一個晚上,她終於決定回去。
  
  收拾好臨時買來的幾樣衣物、用品,她打了通電話給死黨張雅珍,除了致謝也致歉,她總算釋懷了一點。
  
  眼前唯一得擔心的,是怎麼面對他。
  
  ***
  
  夜半時分,冷風襲人、闇靜無聲的小巷,傳來一陣躡手躡腳的腳步聲。
  
  一個人影踩著小心翼翼的腳步,朝目的地慢慢前進,一雙警戒的大眼還不時四下張望是否有熟悉的身影。
  
  總算一棟熟悉的五樓公寓大樓就在眼前,藍漪波躲在巷口邊,抱著包包鬼鬼祟祟的四下張望,確定沒有看到巖日的身影,才終於鬆了口大氣。
  
  綻出笑容,輕鬆的將包包甩上肩,她大搖大擺的走出小巷,手裡還甩著一串鑰匙,突然間,一抹如鬼魅似的黑色身影籠罩了路燈的亮光。
  
  怔怔抬起頭,她遽然倒抽了口冷氣。
  
  他的臉上闇黑無波,臉上有著積壓了一個禮拜的焦急與怒氣。
  
  「巖--巖日?」她的小臉從緋紅迅速轉青,隨即轉身往公寓裡沖,孰料才剛跨出兩步,整個人就被他給拎了起來。
  
  「放開我--救命啊!」她驚惶失措的喊著,深信巖日不惜深夜還等在她家門外,就是要來找她算帳的。
  
  一個生活嚴謹、堅守紀律的三十三歲男人的貞操,她拿什麼去賠?!
  
  「閉嘴!」冷冷怒斥一聲,藍漪波瞠大眼,識相的乖乖閉上小嘴。
  
  「這一個多禮拜來,妳到底上哪兒去了?!」他冷著臉問道,眼底有著壓抑的怒氣。
  
  「我--我去散心了!」她隨口編了個謊言。
  
  這個女人,非要演出這種失蹤記,讓人急得手足無措不可嗎?
  
  那天清晨他一醒來,卻發現陪他度過美好夜晚的女人已經不見蹤影,接下來的一個多禮拜,她就像空氣似的徹底蒸發。
  
  無論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她,公司、「天堂」,甚至每天晚上他一下班就等在這裡,就是不見她出現。
  
  各種猜測與令人擔心的念頭,擾得他一個星期來從沒安穩睡過好覺,為了一下班就準時來這報到,他不知擔誤了多少重要的公事。
  
  而這女人一出現,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去散心了?
  
  「連班也不上了?」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在他深邃的黑眸下,她發覺自己拙劣的謊言,早被他洞悉得清清楚楚。
  
  「我被炒魷魚了!」她低頭絞著手指,悶悶的說道。
  
  「為什麼?」他的黑眸懷疑瞇起。
  
  「還不是因為--」藍漪波猛一抬頭幾乎衝口而出,但眼前這張冷沉的俊臉,卻讓她想起那夜而小臉泛紅。
  
  「沒有為什麼!」她漲紅了臉,急忙別過頭去。
  
  巖日發現他越來越弄不懂藍漪波的心思了。
  
  以前的她總是有話直說,從不拐彎抹角,更不曾怕過會得罪誰,怎麼現在說句話還得支吾半天,甚至還會編謊話來敷衍他。
  
  一種不知是憤怒還是痛心的情緒,讓他累積了一個多星期的怒氣到達最高點。
  
  粗暴的抓起她的手臂,他一路把她拉上她的公寓。
  
  打開公寓大門,多日來的怒氣與不滿,讓他也維持不了好風度。
  
  「說實話!」他面無表情看著她,強硬的命令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他那張難看得恨不得剝掉她一層皮的俊臉,藍漪波知道這回真的把他給惹火了。
  
  縮了縮脖子,她只好實話實說,不敢再敷衍他。
  
  「因為--因為那天早上我遲到了,老總氣得破口大罵,立刻叫我滾蛋走人,所以我已經失業一個多禮拜了。」
  
  「那這一個禮拜來妳為什麼沒有回家?妳到哪裡去了?」他依舊不放棄的繼續追問。
  
  「我到大學同學那裡去借住幾天。」她心虛的別過頭不敢看他,就是希望他別提起那天晚上的事。
  
  若有所思的眸子凝視她許久,終於,他開口了。
  
  「那天早上為什麼不叫醒我?」
  
  她狠狠嚥了口口水,審判的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我--我--」她結結巴巴,目光左右游移就是不敢看他。
  
  「妳在躲我?」他微微瞇起眼,像是已看穿她的心思。
  
  「對不起!」
  
  突然間,藍漪波兩手在胸口交握,激動的拚命道歉。
  
  「我知道是我強迫了你,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的,一切都是酒害我的--」她劈哩啪啦就是一大串,讓巖日幾乎沒有插話的餘地。
  
  「這就是妳躲著我的原因?」
  
  巖日看著那張滿是愧疚的小臉,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下了。
  
  這一個多禮拜來,他白天坐立不安、晚上輾轉難眠,就怕是失戀的打擊會讓她想不開,也怕那天晚上他一次又一次的歡愛傷到了她。
  
  但這些日子以來,卻發現她竟然只是因為害怕他會生氣,才不敢出現、不敢見他--
  
  生氣?天,他有了美好得叫人不敢置信的一晚,她的甜美、她的生澀、她努力想取悅他、與他融為一體的認真表情,都深深烙進他的記憶裡,就算一開始是由她主動,被她挑起了慾火,但他一點也沒有勉強或不悅。
  
  這一個星期來,他也問過自己,跟藍漪波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短暫的rou體關係?抑或是單純的友情?
  
  但此刻,看著站在眼前失而復得的她,他才發現,她的存在早已成為他生活中的習慣,甚至不知從何時開始,對她的感覺已經悄悄變了質。
  
  他強烈的想要她,想要她陪在身邊,可以時常見到她開朗的笑容,傻氣又嬌憨總逗得人想發笑的可愛舉動--
  
  他想要她--沒有比這一刻更加確定。
  
  「難道你不生氣?」驀地一怔,她緩緩抬起頭來,愣愣望著他。
  
  「我為什麼要生氣?」巖日反問她。「既然是男女朋友,發生這種事也是很正常的--我們正在交往,妳忘了嗎?」他平靜提醒她。
  
  我們交往吧--我要你當我的男朋友,負責縫補我的心!
  
  登時,她想起了自己酒醉那天胡言亂語的片段。
  
  「我只是開玩笑的,你不必當真!」她急忙擺擺手道。
  
  她只是一時因心碎而迷失理智,但這一刻,她發現她不但一點也不覺得心痛,顏立維那張俊美臉孔更是離她好遙遠。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我許下承諾,就得說話算話。」他平靜的說道,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
  
  啊?藍漪波望著他,完全無話可反駁。
  
  他--是認真的嗎?還是,只是同情慘遭失戀打擊的她?
  
  ***
  
  藍漪波總是玩笑的這麼比喻跟巖日間的差別。
  
  巖日沉默內斂,就像沒有星光的闇夜,深不可測得讓人害怕,但她卻像太陽,率直、熱情且衝動,散發的光芒與熱度足以將人灼傷。
  
  一個白天、一個黑夜,他們這兩個個性截然不同的人,卻偏偏湊在一起,明明是激不出火花的冷跟熱,卻莫名其妙的談起戀愛……
  
  這是戀愛嗎?藍漪波不敢確定,但是她卻覺得自己好快樂、好充實。
  
  每逢週末,巖日有時帶著她上山下海,四處走走,有時則帶著她上百貨公司,買幾套她最愛的T恤、牛仔褲,兩人投契得像相識多年的好友。
  
  失業的她想找份薪水、工作環境皆佳的工作卻屢遭挫折,巖日索性命令她別去上班,起碼在沒找到滿意的工作之前,就先當他的家務總管。
  
  於此,沒有工作的她,就成了巖日稱職的管家婆。
  
  白天她閒著沒事,總愛一大早就去喚巖日起床。
  
  向來愛賴床的她,只要一想到能多看巖日一眼,總是能從昏昏沉沉的睡夢中立刻清醒,以比跑百米還快的速度衝到他家去。
  
  她真喜歡看他剛起床時的睡臉,一個那麼冷漠嚴肅的大男人,剛起床時卻是帶著一臉惺忪睡意,以及一臉不悅的起床氣。
  
  現在她總算知道,為什麼以前他每次受托去挖她起床他的臉會那麼臭了,一個三十三歲的成熟男人,竟然有著五歲孩子的起床氣,每每想到她總忍不住發笑。
  
  盯著他吃完她做的愛心三明治,送他出門上班,她開始打掃房子,客廳、浴室和乾淨如新的廚房,她每天都會認真檢查一次。
  
  而她每回最愛打掃,也整理最久的就是他的臥室。
  
  深藍色調的房間一如他的穩重沉鬱,總是收拾得一絲不苟的房間,反映出主人嚴謹與良好的生活習慣,但她總愛抓著塊抹布東磨西蹭。
  
  看看他抽屜裡深奧的原文書、隨手記下的備忘公事,以及一些屬於他的私人用品,她都樂於拿起來品味觀賞一番。
  
  但她最愛的,還是他房間裡那張特大號的床,她最愛躺在上頭瘋狂翻滾,盡情嗅著上頭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在這裡,她總是可以消磨大半天。
  
  下午她會到超市去買些菜、飲料跟罐頭回來,把他的冰箱塞得滿滿的,讓他在夜半忙於公事之際,有些東西可以填填肚子。
  
  晚上即使巖日一再告訴她,他很忙,會加班到深夜,她依舊還是替他煮了一桌差強人意的家常菜等他回來。
  
  奇怪的是,晚餐時間一到,他總會自動出現在門口。
  
  每每看到他,是她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刻。
  
  「快來吃飯吧,我今天煮了你最愛的麻婆豆腐喔!」
  
  一看到門口熟悉的修長身影,藍漪波便開心的迎上去。
  
  「我不是說別煮了嗎?」雖這麼說,但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往餐桌上望去。
  
  一桌子的菜正飄著騰騰熱氣,只吃了一塊三明治解決午餐的巖日,肚子開始發出投降的鼓噪聲。
  
  「可是我有預感你會回來啊!」她咧著嘴開心笑著。
  
  「其實,妳不必為我做這些--」不知道這個幸福的場景何時會消失,巖日突然間竟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平常都是你在照顧我,偶爾我也該為你做些什麼啊,更何況--我是你的女朋友耶,我們正在交往,你忘了嗎?」沒有察覺他臉上有些僵硬的表情,她俏皮的說道。
  
  是啊,他們正在交往,因為寂寞、因為心碎而相互安慰的短暫結合--巖日自嘲的扯了扯唇。
  
  她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一頭短髮有些零亂,臉頰因為方纔的進出忙碌而微微發紅,她身上甚至帶著油煙味。
  
  即使她此刻看來有些狼狽,但他卻覺得眼前的她自然率性,讓人心動。
  
  「妳忘了嗎,我是負責來縫補妳破碎的心,不是要妳來做家事的。」他故作輕鬆的說道。
  
  她破碎的心?藍漪波怔愣了好半晌。
  
  「其實--其實我--」她搔搔小腦袋支支吾吾。
  
  若是告訴巖日,她連顏立維的長相都已經想不太起來,他會相信嗎?
  
  看著她豐富可愛的表情,他近乎著迷似的幾乎移不開視線。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是那種美麗的女孩子,但他卻喜歡看她,每次一看到她生動的表情,心情總會莫名的好起來。
  
  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他不知道,只是將這種感覺小心的藏在心底。
  
  「吃飯吧!」他平靜的說道,臉上沒洩露太多情緒。
  
  「喔。」她吶吶應了聲,還是沒機會告訴他真相。
  
  兩人各懷心事的上了桌,沉默的進餐,向來直來直往,實在憋不住話的藍漪波再也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有些不高興的抱怨起來了。
  
  「唉!原來我的手藝這麼差,枉費我花了這麼多精神做菜。」她故意大聲哀歎道。
  
  倏地一愣,巖日隨即意會過來,她是抱怨他只光顧著吃,卻把她這個幕後功臣當成隱形人,就連應有的讚美也沒有。
  
  這個有時率直得近乎遲鈍,有時卻又機靈得讓人不敢恭維的小東西--他好笑的搖搖頭。
  
  「沒有的事,妳做的菜這麼好吃,害我都忘記自己不是在高級餐廳,而是在家裡。」他罕見的收起冷漠,換出一張笑臉。
  
  「真的嗎?」簡單一句誇獎,就足以讓她樂開懷。
  
  「當然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分是禮貌,百分之十的部分才是妳的實力--」巖日一本正經,故意逗她。
  
  「你--你可惡!」藍漪波氣憤的罵道,忿忿的起身開始動手收拾盤子。「既然這麼難吃,我不敢委屈巖總監。」
  
  左右各一個盤子,她轉身就要端回廚房。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8 23:5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