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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夙雲]和尚老公【宋門浪漫傳奇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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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2:30 |倒序瀏覽
和尚老公(宋門浪漫傳奇之六)作者:夙雲 

清瀧紫薇這黑道大姊,
在佛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
誓言第一個來理睬她的人,就是她未來的丈夫。
天曉得,宋洋這準和尚,只是發了善心,
好心地問候她,竟從此成了她的……
不,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和尚怎能娶妻呢?
雖說只要一張結婚證書,不會有夫妻之實,
誰知道會不會是一項計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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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3:14
  序
  
  夙雲花之語

     給夙雲最愛的你們:去年底,夙雲收到許多耶誕禮物,有大玩偶,小龍獵,小堆車,中藥膏,卡片,手錶,幸運星,幸運帶,錄音帶……;內心感動不已,夙雲昵稱這是“永遠不遲的聖誕禮物”。
  
  你們說:夙雲是個遙不可及的大作家,我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作家,我很平凡,我只是你們的“夙雲姐姐,這麼普通的我,何德何能能夠得到你們的青睞?
  
  我發覺我不孤單,藉著小說與你們結緣,惜緣,你們一是我寫作生涯的全部生命。
  
  沒有你們,就沒有夙雲。
  
  謝謝大家對夙雲的關心!
  
  祝:平安!
  
  夙雲199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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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4:05
  楔子
  
  “真的沒見過這個人,堂堂一個留英的法學博士,怎會願意來寺廟做清道夫,倒垃圾。”一個老頭嗤之以鼻。“難不成臺灣經濟情況已惡劣到連博士都找不到工作?”
  
  宋洋只是笑笑,不發一言。
  
  淩晨一點,做完清潔工作後,宋淩脫下工作服,換上輕便的休閒裝,騎機車回家。略作梳洗之後,在清晨兩點半,又騎著機車出門,趕到靈泉寺,準備上早課。
  
  多年來過著這一成不變的日子。就在那一個早晨,他注意到她——一個年輕亮麗耀眼的美麗女孩。
  
  她一個人跑在大殿前,不知在祈求些什麼。
  
  宋洋對自己說,他不是有意要去注視她的。可是,這女孩所散發出來驚人脫俗的美,以及可憐無助的樣子,迫使他無法不去注意她。
  
  一會兒見到了釋空大師,他不由得開口道:“師父,今天的殿堂似乎不太一樣,你沒有發覺?”宋洋指的是,大殿裏的那漂亮的女孩。
  
  誰知,師父,反駁他道:“有什麼不同嗎?在貧僧看來,每天的殿堂,每天的佛祖都是一樣的。”他犀利的目光盯著宋洋。“莫非,宋公子的心在動搖?”
  
  動搖?宋洋心中一驚,莫非師父看穿他了?看出他對那名女子的好感及愛慕之意?
  
  是的,很奇怪地,宋洋才瞥見那女子一眼,便不由得喜歡上她。但他知道,他不能夠有一點兒女私情。
  
  “不!”宋洋辯解道。“徒兒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
  
  師父點頭。“那老僧就安心了。”
  
  上完早課,宋洋去田裏種菜、除草……在這時間,他還是頻頻注意在大廳內跪著的陌生女子。
  
  於是,他逢人便問:“師兄,你可注意到今天大殿有何不同?”或是,“師弟,你不覺得今天殿堂多了些什麼?”
  
  每個和尚都異口同聲回答:“都一樣啊!沒有不同。”
  
  仿佛只有宋洋注意到那位女子。
  
  難不成,這就是意味著宋洋的心在搖動了。
  
  黃昏時,做了一整天的佈施工作後,宋洋知道是該回家休息的時候了,因為晚上他要上班。可是,他卻賴著不走,他的心思全在那名女子身上。
  
  他甚至擔憂,她跪了一天,連滴水都未沾,她得了嗎?這麼孱弱的身子,會不會累倒?
  
  他就一直在距離殿堂外五十公尺之處,徘徊著目光不離她身上。結果,被釋空大師發現,他劈頭便責斥他道:“宋公子,你的‘心’跑哪去了?”
  
  宋洋這才恍然大悟,急急向師父道別頭也不敢回地慌忙離去。
  
  清瀧紫薇一看宋洋離開了,毫不停留地站了起來,整整衣衫,快步離去。
  
  若不是宋洋,她豈會如此折磨自己,在大殿跪上一整天,她為了演這出戲,也實在是夠辛苦了。
  
  第二天。
  
  宋洋惶惶不安地來到靈泉寺,渴望能再見到那陌生女子一面。昨夜他只要一閉上雙眸,那女子的美麗容顏,便跳入他的腦海中,令他輾轉難眠。
  
  越接近禪寺,他的一顆心越是狂跳不安,她會在嗎?還是不會再來了呢?
  
  遠處,見到她搖曳生姿的背影,宋洋頓時鬆懈下來,這太好了!她在,她沒有走。
  
  他抬首仰望佛祖的神像,想著那名女子到底求的是什麼願?接著又心疼地想道:“如果我有能力,一定會盡力完成她的心願的。”
  
  宋洋默默地對佛祖說。
  
  這一天也與昨天一樣,直到黃昏,那女孩還是一動也不動地跪著。
  
  宋洋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忽略她的存在。
  
  直到師父注視著他,宋洋才心虛地走開。
  
  第三天,宋洋終於忍不住對那女孩的好奇,他走到她身邊。“請問小姐——”
  
  紫薇抬起首,迎上宋洋清俊的臉孔,羞澀地嬌笑著。
  
  宋洋立刻被她懾人魂魄的雙眸給吸引住了。“你——”驀地,宋洋雙頰有些泛紅。
  
  “我跪了好久,一直向佛祖祈求,如今,終於讓我的願望達成了。”紫薇露出得意滿足的微笑道。
  
  “真的嗎?”宋洋聽她這麼一說,心中為她感到高興。
  
  “你——方便扶我起來嗎?我覺得我的腳……跪得都麻了。”紫薇誠懇地要求道。
  
  扶她?那豈不是要碰她了?這對立志要當“和尚”的宋洋而言,實在是一大考驗。
  
  看得出來宋洋的困窘,紫薇連忙話峰一轉道:“沒關係!我自己站起來就好了。”說完,她將雙手撐著地面,抬起腳來跨出一步,偏偏雙腳不聽使喚,下一秒鐘,整個人已跌在宋洋的懷中。
  
  基於本能反應,宋洋立即伸出雙手扶住她。
  
  兩人的身體就這樣緊緊相擁,四目相對。
  
  宋洋燥紅的臉,另有一種惹人神魂顛倒的風采,紫薇看得傻眼了。
  
  接著,宋洋急急忙忙地鬆開手迭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因為他霍地放手,紫薇踉蹌了幾步,眼看要摔倒在地,宋洋又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他對自己說:情況非他所能預料,他總不能讓這女孩跌倒吧!這實在是情非得已。
  
  “小姐,你……的腳可以站了嗎?可以我就放開你了。”宋洋支支唔唔道。
  
  紫薇夙眼一瞪,抿著嘴笑道:“我的腳真的麻了,再等一下吧!”她佯裝無辜道。
  
  “這——”他心中七上八下,要他這樣抱著她,萬一給師父看到還得了。
  
  這鐵定行不通的。宋洋當機立斷,橫抱她不行,攙扶她,她的腳又動不了。
  
  乾脆——他把她全身用力舉起,攔腰抱著,像抱小狗一樣,快步跑到殿堂外的長廊,將她放在長椅上。
  
  宋洋自認為這種方式是最安全的,可以避免碰觸到她。
  
  可是,出乎意料的,紫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雙手往前一伸攬住宋洋的腰;她柔軟的嬌體,就這樣緊緊地貼住宋洋強壯的胸膛。
  
  一路上宋洋的心跳加快,他知道他應該推開她,不過,奇異地,他卻喜歡這種感覺。
  
  不可思議,對方好像都有股熟悉的感覺。
  
  好像好早,好早,好早……以前,他們就認識了……
  
  紫薇連忙甩開了這種令她納罕的綺想,慎重地警告自己,別忘了這次前來的目的。
  
  而宋洋,也力圖振作,凝視著遠方,不斷告訴自己:他是不能有任何兒女私情,他的目標是成為終生向佛的修行人。
  
  因為有這層的覺醒,所以,儘管他對這位神秘女子有似曾相識之感,但他卻故作冷淡道:“小姐,若沒別的事,請容許我先告辭了。”
  
  他要走了?
  
  紫薇聞言立刻皺眉,佯裝楚楚可憐道:“先生,你不能走啊!我還需要你的幫忙啊!”
  
  宋洋不懂。“小姐,你還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我媽媽病重——”講到這,紫薇雙眸閃爍著淚光;顫巍巍的模樣,更是令宋洋心軟。
  
  “我自小一直生在日本,我的爸媽早就離婚了,我和我的母親相依為命。最近幾年我母親不知生了什麼怪病,我找遍了全日本的醫生,醫生們都束手無策,宣佈我母親的壽命只剩下半年。我的爸爸是臺灣人,他告訴我靈泉寺的佛祖很靈,所以,才來此跪了三天三夜祈求母親康復。”說到這,紫薇突然住了口,凝視宋洋俊美的面龐。
  
  宋洋也盯住她,兩人就這樣四目交接了一會兒。宋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那你是中日混血兒。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從母姓,我叫清瀧紫薇。”她道出真名。
  
  “嗯!很雅致的名字。”宋洋承認這名字很美。
  
  “謝謝!”
  
  接著,紫薇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令宋洋看了好心疼。她聲淚俱下道:“沒想到,才來臺灣第二天,就接到母親病情更加惡化的消息。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只有問我的母親,在她有生之年有什麼願望未達成,想儘量幫她達到。”
  
  “你母親的願望是什麼?”宋洋問。
  
  “很困難,我根本做不到,所以,我跪在佛祖前三天,求他幫助我。結果你出現了。”紫薇充滿真誠的口吻道。“我的母親是要我結婚。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嫁給臺灣人,可是,我一個臺灣朋友都沒有,上哪找呢?”
  
  宋洋有些明白了,內心無比地驚訝,難不成這女孩是來“求婚”的?紫薇雙自顧自地道去:“所以我到靈泉寺來許願,向佛祖說:只要是與我有緣,第一個來理睬我這名可憐無助的男人,他就能成為我的丈夫。”紫薇的目光十分柔和,斜眼睨向宋洋。
  
  這玩笑可開大了!他心想。他?他怎麼可能結婚呢?“不!別鬧了,清瀧小姐!”語畢,他急著想溜走。
  
  “等一會兒,先生,我知道這很荒謬,可是,求求你,求你看在我母親的份上,成全她老人家的最後要求吧。”紫薇知道宋洋的心腸軟,她不忘動之以情。
  
  以她的身份地位,她豈會去求人?這一輩子,可能就是這麼一次。宋洋停住腳步,為難道:“不是我不幫你,清瀧小姐!我立誓為修行人,當和尚不能結婚的,你的要求恕我無法答應。”他表白了他的“立場”。
  
  紫薇不敢置信,宋洋竟會想當和尚?這——她念頭一轉立刻改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別誤會,先生……我所要求的‘結婚’,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只是要求——你和我走一趟法院,弄張結婚證書,讓我帶回日本,拿這張證明書給我母親看,讓安心地渡過她的餘生,僅此而已。而我們此後毫不相干,各走各的路。”
  
  “這——”宋洋還是覺得不安。“不行!”
  
  “先生,這只是形式而已,我們又不是真的有夫妻之實,我不會干涉你日後的生活,你若要出家,一切隨你,我現在只是急需一張結婚證書而已。”紫薇殷切勸說著。
  
  “可是——”
  
  “先生,你們佛家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層浮屠。何況,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就可以完成一個臨死老人的願望,求求你嘛!”紫薇繼續遊說:“放心!這件事過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不會有人知道你結婚的。你還是一樣可以走修行的路。”
  
  宋洋仍然躊躇著。
  
  “先生,我相信這是佛祖的意思,所以你才會出現在我面前。先生幫助我也是順應佛祖的意思啊!”
  
  紫薇這段話,正中宋洋的胸懷。
  
  清清楚楚記得,他曾對佛祖說,如果有能力的話,一定會完成她的心願……
  
  心底升起一種聲音道:“就答應她吧!這也是順應佛祖的意思,也是做善事啊!
  
  如果你無法漠視她,倒不如成全她吧!
  
  她要求的只不過是一張“證書”而已,她只需要你的幫忙。是的!一張毫無意義的“證書”!你難不成無法答應嗎?
  
  這事之後,她有她的美好人生,而我,也會安心歸向到平凡樸實的修行生活。
  
  於是他下定決心,簡單地對清瀧紫薇說:“好吧!我——答——應——你。”
  
  公證之後,宋洋和紫薇真的分道揚鑣。
  
  這其中,清瀧紫薇還不忘偷偷塞給主持婚禮的法官一個大紅包,讓婚事能夠順利進行。而且她連戒指也準備好了。
  
  當紫薇把戒指遞給宋洋時,宋洋還不太能明白道:“這是——”
  
  “假的藍寶石。”她騙了宋洋。
  
  而紫薇,她則給自己準備了價值連城的紅寶石。
  
  在法官宣讀後,宋洋和紫薇在結婚證書上各簽下他們的名字。
  
  “奇怪!你為何又簽齊紫薇的名字?”宋洋問。
  
  紫薇不以為然道:“我現在人是在臺灣,我當然從父姓,叫齊紫薇,等我回日本才叫清瀧紫薇。”
  
  其實,這是為避人耳目,她早就計畫好,總有一天會到他家“要人”的。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紫薇有著做新娘子的喜悅。“不如一起吃個飯,好嗎?”
  
  宋洋往紫薇的臉上細瞧,似乎做了重大決定般。他緩緩把戒指取下,放在紫薇手中,令紫薇措手不及。
  
  “其實,你不用寫齊紫薇,我知道你是怕與我結婚會影響到你將來尋找另一半的機會。”宋洋露出雲淡風輕的笑容。“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再叨擾你。
  
  我的志向是修行,不會對你有藕斷絲連的舉動。“
  
  紫薇不發一語地看著對方。
  
  而宋洋則神色自若地繼續說下去“你還是可以在日本找到適合你的對象的,祝福你!”
  
  沒有再見,沒有依戀,宋洋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真的沒有絲毫眷戀?紫薇望著他的背影,刹那間好似有把銳利的小刀刺進她的心坎。
  
  這輩子,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這是恨嗎?
  
  宋洋居然讓她有“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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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4:34
  第一章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師父,我想——”宋洋跪在佛祖面前。“徒兒認為機緣已成熟,特拜別家人,前來求師父讓徒兒出家吧!”他虔誠地乞求道。
  
  釋空大師緩緩開口:“宋公子,何謂因緣成熟?”
  
  大師的話中蘊涵“玄機”。
  
  “師父——”宋洋清俊的臉龐上,有幾分無奈與不解。“十年前,徒兒也向您懇求過,當時您說:徒兒機緣未到;若徒兒能在經歷十年千變萬化的花花世界後,依然能堅持,再來找大師您。如今,已屆十年,徒兒依然意志堅定,不曾改變。”
  
  “你心中已了無牽掛了嗎?”釋空大師加重“牽掛”兩字。
  
  “都放下了。”宋洋坦然道。“原來徒兒最放不下的是父母親,畢竟父母之情,恩重如山。如今,徒兒的哥哥們都已成家立業,能給徒兒的父母親最好的照顧,徒兒已無牽掛。”
  
  釋空了然一笑。“宋公子既無提起,又何來的放下呢?提與放你還未參透啊!
  
  回去吧!“說完,他旋身背對著宋洋。
  
  “師父——”宋洋猶作辯駁。
  
  “有時,天機不可洩漏——”釋空轉身,揮手制止宋洋說下去。“徒兒,十年前,無法告訴你,十年後,為師依然不能洩漏天機。每個人,都有帶前世的冤欠,你的債尚未還清,如何能出家?”
  
  “這——”宋洋不以為然。“若真要追究我的人情債,只有親情的牽掛;為了父母親,拖延了十年。不然,早在十年前我就可以做和尚的。”他心高氣傲道。
  
  “宋公子,你很狂妄!”釋空大師莞爾一笑。“嗔恨心仍很強。”
  
  “徒兒——”宋洋靦腆,沒想到會被師父看穿。畢竟,凡人難貪癡愛,酒色財氣,要到“空”的境界,實在是難上加難。
  
  “求求您,師父,讓徒兒出家吧!徒兒若出家,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和尚。”
  
  宋洋信誓旦旦道。
  
  “宋公子,你——”師父苦笑,難不成宋洋的那一段世俗孽緣會因為他的個性而起?
  
  凝視宋洋秀美的面孔,溫文沈靜的風度,在一般人的眼光看來,可算得是優秀的男人。
  
  宋洋家世赫赫有名不說,他更是一名留英的法學博士,外形高軀,體格健壯,尤其他那張俊臉,更是清秀得仿佛不屬於這紅塵俗世,猶如脫俗的一朵蓮花。
  
  這樣的男人,必定是前世修來的。他若真心想出家當和尚,釋空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宋洋直覺以為,以他優秀的條件,憑什麼不能出家?他辛苦了十年,若釋空還不答應,只怕他會氣得抓狂。
  
  不行,修行豈能執著於“形象”。六祖慧能雖然目不認丁,但還不是能成就佛法?縱使宋洋有過人一等的學歷,聰明的頭腦,可是,妄尊自大,恐怕不能得著正法。
  
  這些,對釋空而言,都還不是最打緊的;他最在意的是宋洋前世的“情緣”。
  
  情債未了,宋洋的“她”沒有交代,“她”會在每世不停地追尋,永世不會放過宋洋……
  
  “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好嗎?”釋空面對著宋洋若有所思道。
  
  “師父,徒兒沒有心情聽故事——”宋洋一心只想讓師父答應讓他出家。
  
  “故事的主角也是一個和尚;不過,他對一個姑娘欠下……嗯——應該是這麼說,這姑娘很愛這和尚,但是這和尚卻很無情……”
  
  釋空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故事,但是在宋洋心底卻莫名地撩起一股悲傷,一種無法言喻的苦楚,恍若切膚之痛般刺進他的心腸。
  
  清初順治年間。
  
  紫兒是富貴人的千金,一心向佛。
  
  她的父親去世時,母親在農曆七月中普渡那日,想在一間寺院中辦場超渡法會,超渡她的父親。
  
  這天,紫兒隨母親到做水陸道場的寺院中。
  
  寺院的門口金碧輝煌,門口站立兩個莊嚴雄偉的石獅子。寺門旁的石牆上刻有兩行文字。
  
  對鏡吾非昔,捫懷志自新。
  
  何林一枝別,蔭我雪霜身。
  
  “娘,這石牆上的字寫得真好。”紫兒看了好生喜歡,她對詩文書畫竟有深層的品味。
  
  “紫兒,你寫的也很好啊!”母親道。
  
  “才怪!我哪比得上提這詩的和尚呢?”她看得愛不釋手,久久捨不得離去。
  
  “媽!你看!這筆強勁有力,我哪比得上。”紫兒努起嘴,心情怪扭忸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寺廟。
  
  把母親搞得糊裏糊塗。
  
  紫兒愛死了那些字。
  
  夜裏,她輾轉難眠,一直想著那筆觸,甚至想乾脆把石牆敲下來,把那些“石字”帶回家裏。她睜大眼想著那些俊美的文字,開始幻想起那位和尚的俊顏。
  
  字如其人,字寫得如此,人一定也差不到哪。那位師父,一定也是俊俏得可以了,紫兒躲在棉被裏幻想著。
  
  “我真想和你見上一面。”紫兒執語著。
  
  隔天,她眼眶紅腫,一臉倦容。母親見著了,十分擔心地問:“紫兒,你怎麼了?”
  
  “我——”這叫我怎麼啟口呢?她一個姑娘家,怎麼好意思啟口要見這位師父?而且,她也好想得到他親筆寫的字呢!
  
  “媽——”她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精明的母親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孩子,你昨天從廟裏回來,就不太對勁。
  
  是不是哪個和尚欺侮你了?“
  
  “欺侮?”她被嬌寵了的千金大小姐個性,立刻藉機發作。“是的,是的,有和尚欺侮我。”她的嘴翹得老高,雙眸噙著淚光。
  
  這下子,可把母親嚇了一大跳,“紫兒,你的貞節……”母親面色如土地道不下去。原來是她誤會女兒的意思了。
  
  “貞節?”紫兒聞言跺一下腳。“不是啦!娘!我是好想拿到那個石牆上提的字,還有見見那個師父,我一定要。”
  
  母親不懂女兒的心態,那字對女兒真的有這麼重要嗎?介於疼愛的心理,她開口說道:“這很簡單,我們可以來個‘以相結緣’,要求見那和尚,再請他寫字給紫兒,結個佛緣,如何?”
  
  紫兒眼中透出光彩。“這主意太棒了,謝謝娘!那麼我們現在就出發。”
  
  “孩子,你真是冒失!”母親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喔!也對!”紫兒看看自己,接著忙著出去叫丫環翠玉。“翠玉,快點!
  
  幫我好好盛裝一番,我要見師父,快點!“她看來竟十分緊張且興奮。
  
  “這——”太奇怪吧!難不成你是去相親?母親心底好疑惑。
  
  紫兒還是沒有見到那提名寫字和尚。
  
  住持很婉轉地推說:“對不起,紫兒姑娘,我們的書記師不肯見人。”
  
  “書記師?”紫兒心中一陣狂喜。“他不是和尚嗎?”她用著千金大小姐的倨傲口吻問。
  
  “不是。”住持道。“書記師的機緣尚未成熟,還不夠資格當名和尚。”
  
  聽到這句話,紫兒心中竅喜。“我想與書記師結個善緣,請他為我寫些字。”
  
  “這可能沒有辦法。”住持似乎有難言之隱。“書記師都住在膳房,鮮少出門,請姑娘不要為難他。”
  
  “為什麼?”紫兒有些慍怒。“我賞他銀兩來為我寫個字不行嗎?今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到他。”她倔強的個性一旦顯現,竟十分地氣勢淩人。
  
  住持面有難色,過了半晌,終於頷首,起身去叫人。
  
  半個時辰後,住持仍是一個人出來,他給了紫兒一幅對聯。
  
  枝枝葉葉月,疏疏密密風,誰共踏流水,倚杖石橋東。
  
  老天!光看那書記師的字體,紫兒心已怦怦亂跳,臉頰微紅。
  
  “書記師人呢?”她不懂,為何沒見到人。
  
  “請施主不要再強人所難,書記師以這字與姑娘結緣,也就夠了,施主請回吧!”
  
  紫兒怒視著他道:“真好笑,你們口口聲聲說菩薩的精神,是要接近眾生,救渡眾生,沒想到,連我一個小小的請求,書記師硬是不理會?”她執拗脾發作起來。“反正我是不會走的,除非親眼見到書記師本人。”
  
  “施主——”
  
  紫兒說到做到,任住持、母親、丫環翠玉怎麼勸也沒用。
  
  夜深了,冷風簌簌吹起,紫兒還是不死心地待在廟寺門口,在那兒受寒又受凍的。
  
  “小姐——我們——”丫環翠玉在一旁想勸又不敢。
  
  “如果我因此而病倒,書記師在感動之餘,一定會出來見我的。”紫兒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如此,再辛苦都值得!”
  
  “女兒呀——”母親卻好擔心,不知為何女兒會變成這樣的執著?
  
  膳房內。
  
  “師父,我——”醜洋兒佇立在黑暗中的一角。
  
  平常,他連油燈都不敢開,也足不出戶。因為他的容貌,實在是醜得見不得人。人家都說他是母夜叉羅刹轉世。也因此,醜洋兒有自知之明,不會隨便走出去以免嚇人,更遑論是前去見一名千金大小姐。
  
  “我若出去,一定會嚇死她。”醜洋兒苦惱道。
  
  “學佛是要學著能控制自己,使自己受外面的情欲所蠱惑。一切的相皆是虛,若你能放下一切,才能過自在的生活。”
  
  “我——”醜洋兒明白,他還未能完全地放下,所以,師父才不讓他出家。
  
  而這次,正是對他的一種考驗。
  
  “可是,我若傷了人的心,我會不安的。”畢竟,醜洋兒是個很有慈悲心腸的人。
  
  “人長得美醜,都與前世脫離不了關係,你會生得醜,全是你前世的業力感召,與其躲避,倒不如多結善緣,虔心禮佛,以求下世能得個面相美好的善果。”
  
  醜洋兒謹記在心。“謝謝師父的訓示,但是,紫兒姑娘——”他的心全系在那位美若天仙的千金小姐。
  
  “就看你怎麼去面對了。醜洋兒,做個有智慧的和尚吧!”住持說完,便起身離開。
  
  一直到夜深,醜洋兒還是不敢去見紫兒姑娘。雖然師父有訓示,可是,“心結”哪是容易打開的?他對自己的長相仍感到自卑……他縮在膳房的角落,心裏牽掛著;黑夜冷沁,紫兒姑娘的玉體,豈堪折磨?
  
  紫兒姑娘若是生病了,他會愧疚一輩子的。過了許久,他忽想起師父說的“智慧”兩個字,一直回繞在他腦海中。
  
  他終於想到了一計。
  
  他火速地點燃油燈,在桌前寫上一封信,俊挺有力的字跡,一筆一勾勒,絲毫不含糊。接著,他拿起了一件破棉襖走出去。即使這名富有的千金不屑他的破衣服,但這一切,都是代表他的心意。
  
  三更半夜,寺廟的人都已入睡。醜洋兒躡手躡腳走出膳房,經過大廳、庭院,至殿前。他向佛祖跪下,求佛祖給他信心及勇氣,也祈求紫兒姑娘不會被他嚇著。
  
  在開門的刹那,他深吸了好幾口氣。
  
  紫兒姑娘果真還在那癡心地等著他。
  
  不開門不知,這一見,紫兒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只見花容失色,摔倒在地上。
  
  “鬼啊!鬼!”她驚魂未定地大聲叫喊。
  
  “對不起,對不起——”醜洋兒的自尊頓時消失殆盡。“我是人,我是人——”他拼命地解釋。卻垂首,直視地面。
  
  “你嚇壞我們家小姐了,你是出來獻醜的啊!你幹麼三更半夜跑出來嚇人?
  
  沒想到寺廟裏還有這麼醜的人……“丫間翠玉咒駡個不停。”我去叫住持把你趕出寺廟——“
  
  “我馬上就離開,對不起——”醜洋兒看到紫兒跌倒在地,很想上前去攙扶她。不過,他不敢,他只是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唯唯諾諾地道:“是書記師叫我送東西給小姐的。”
  
  “書記師?”紫兒蹣跚地爬起身。“那東西呢?”她急急問道。
  
  醜洋兒緊抿著雙唇,瞧紫兒一副心花怒放的神情,讓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是……這封信,還有,他怕姑娘你受寒,特地要我把棉襖拿出來給您。”
  
  看著紫兒接過來,醜洋兒一刻也不敢逗留,火速地踏進門檻。在要關上大門時,還不忘偷偷睨了紫兒姑娘一眼,把她的美顏深深印在自己的心底。
  
  關上大門,他還聽見丫頭翠玉不屑地嗤道:“什麼破棉襖嘛!還敢拿給小姐穿?書記師真是小家子氣,不敢出來,還叫那個‘鬼怪’出來,嚇到了小姐……”
  
  醜洋兒聽著有些心傷,“鬼怪”?他難不成真是惡鬼來投胎?才讓他長得這麼醜陋?他前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今日才要來受這種折磨。
  
  紫兒姑娘的責斥聲接傳出。“住口!翠玉,只要人家有這份心,即使東西又破又舊有什麼關係,我一樣很喜歡。”紫兒珍惜地把棉襖揣在懷中。
  
  聽紫兒這一席話,醜洋兒安慰自己道:這樣就夠了。
  
  看過那封信後,紫兒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家中,不多久便病倒了,而且是久病不起。
  
  那封信,是醜洋兒的告白:“……其實我的容顏,是真的不能來見你的,頭上長滿癩菌,臉上有麻子,嘴歪眼斜,牙齒露在口外面,鼻子幾乎沒有鼻孔,而且又是個駝子——我知道,一旦你見到了我,一定會以為我是鬼——這件棉襖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姑娘不要再來找我了!
  
  這是他的字跡,紫兒認得的,那麼剛才的“鬼”,不正是書記師?
  
  沒錯,她真的當他是“鬼”?
  
  紫兒的雙眸流下滾滾的淚珠。
  
  三個月過去了,紫兒沒有再來寺廟。
  
  而醜洋兒,依住持和尚的指示,日夜虔誠地在佛殿禮佛。當然,那時,他還沒有出家,不過卻不再懇求這件事。
  
  也許,他還放不開吧!他的心中,紫兒的倩影,一直縈繞,久久不散……
  
  這日——紫兒沒出現,但她的母親卻來了;就在醜洋兒躲在暗處念經的時候。
  
  他從不明目張膽地在寺廟走來走去,當然,這是為避免“嚇人”。所以,縱使他在拜佛念經,也是在角落,用簾子遮著。
  
  紫兒的母親跪在佛祖前,哭哭啼啼。“求神明保佑我的女兒,我失去了我的丈夫,可不能再失去我的女兒。”
  
  醜洋兒正在好奇,莫非紫兒姑娘出了什麼事?他撩起一邊的簾子細瞧。
  
  方丈與紫兒的母親在大廳裏談了好一會兒,紫兒的母親才離去。住持的神色看來頗為凝重。在他經過小門長廊時,醜洋兒故意藏匿在一角,乘機抓住了師父,想問個清楚。
  
  師父簡單地描述了一遍。“自見到你的那夜之後,紫兒姑娘便病倒了,看遍醫生都沒用,老夫人也因此陷入愁雲慘霧中,特別為女兒祈福。”師父若有所思地看了醜洋兒一眼。
  
  醜洋兒聞言很難過。“師父,一定是我害了她,我若不出去見她,她也不會被嚇得生病。”
  
  “這不關你的事,別太自責了。”師父看的倒是另一個層面。“可憐的還是老夫人,一會兒喪夫,現在又面臨女兒——”他歎了一聲。“以世俗的眼光看來,是件不幸的事。”
  
  醜洋兒好心痛,他對自己說:這是因他而引起的,他一定要去彌補這個錯,才能讓他的良心過得去。
  
  “師父,您知道徒兒精通一些草藥偏方,請師父轉告老夫人,徒兒試試給紫兒姑娘幾貼藥方好嗎?”醜洋兒懇求著。
  
  師父微微頷首。“好,救渡眾生,本來就是我們的義務。”
  
  說也奇怪,服用了醜洋兒的“草藥偏方”,紫兒的病情明顯地好轉了。
  
  三個月後,已能下床走路,雖然她還是每天唉聲歎氣。
  
  機靈的翠玉,為討主子歡欣,忙乘機開罵:“破棉襖啊!你惹得我們家小姐不高興,莫怪丫環把你扔出去!”說著,就要去抓那件棉襖。
  
  “幹嘛!”紫兒急忙抓緊了棉襖。“翠玉,那件棉襖惹你啦!你如此討厭它?”
  
  她算是明理的人,“雖然棉襖有些破舊,但起碼也是那位書記師的心意啊!既然我不領情,我也得把衣服還回去,而不是丟掉。”
  
  丫環趕緊附和道:“是!是!小姐,我們也該去寺廟走一趟,向方丈道謝一番。若沒有方丈的草藥,小姐的病不會那麼快痊癒。”
  
  紫兒點點頭道:“你去向母親說一聲吧!我們待會兒就出發。”
  
  紫兒到寺廟裏,除了拜佛,也不忘向住持感恩叩謝。
  
  “為何要謝老僧?”方丈笑著道。“我並沒有幫助施主您啊!那些草藥,全是醜洋兒親自採集、煎熬的,女施主該謝的是他。”
  
  “醜洋兒?”紫兒心中一驚。
  
  “也就是書記師。”老方丈直言不諱道。“那夜嚇著姑娘您的事,他一直銘記在心。知道女施主病重,就義不容辭想替您治療。其實,醜洋兒雖長得醜,但他的心卻是十分善良呢!”
  
  紫兒聽了,深受感動,突然有點怪罪自己,不該以貌取人的。
  
  她思索了一會兒,將拿在手中的棉襖,又塞進了布包中,若有所思地離開了。
  
  以紫兒這樣知書達理的女性,也明白要報恩。
  
  所以,她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把破棉襖補一補,甚至一向不喜歡女紅包的她,居然也乖乖地待在閨房中,縫製出一件全新的棉襖。
  
  在臘冬那天,她上寺廟,想親自把她的“心意”,遞到醜洋兒手上。
  
  醜洋兒依然是不肯見人。但是,紫兒再三的堅持及要求。
  
  既然紫兒如此堅持,醜洋兒也只好告訴自己:讓她再見我一次也好,可讓她死了心。
  
  是嗎?也許,打從心底,他何嘗不是希望再與紫兒見一次面?哪怕只是一彈指的時間。
  
  因此,他不再害怕,也不再躲避。
  
  看那“駝子”遠遠地走過來,紫兒強迫自己冷靜,絕不要再出現落荒而逃的尷尬場面。於是杏眼圓睜,注視著醜洋兒。
  
  奇怪地,這一次,她仔細端詳他,她也不再覺得他醜。仿佛看見他的身上有層光輝。因為,醜洋兒的善良早已掩飾了他外表的不完美。他是這世界再好不過的人了,誰能比得上他的心地?
  
  一接觸到紫兒姑娘的眼睛,醜洋兒立刻把頭垂了下來。“對不起,施主,上次——”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大驚小怪了。”紫兒輕輕一笑道。“謝謝你的草藥,你是我的恩人。”
  
  “不!不敢當,是佛祖庇佑您福大命大——”醜洋兒謙卑地道。“紫兒姑娘是很有福報的人。”
  
  “是嗎?”紫兒看向醜洋兒,越看越順眼,因為她眼裏的是他內心的美麗世界,令她尊敬愛慕不已。
  
  “這送你。”她拿出兩件棉襖。“一件,我幫你補好了;另外一件,是我親手裁制出來的,喜歡嗎?”她把棉襖塞到他的手裏。
  
  一碰觸她的手,醜洋兒急急後退一步。
  
  “不!不!這東西我不能收。”他拼命搖手。
  
  “誰說的,聽你的話,是不能接受我的‘心意’嘍!那麼我下次再病倒了,也不接受你的草藥。”紫兒慧黠地回道。
  
  “這——”他是想說:怎麼可以?但卻說不出口。
  
  “收下吧。冬天時,你會需要它的。”紫兒將棉襖硬塞到他手裏。看一眼手中的棉襖,醜洋兒抬頭與紫兒四目相視,他們看到的是彼此心中的交流。
  
  “施主,你能等我一會兒嗎?”他要求道。
  
  “叫我紫兒就好。”紫兒俏皮地眨一下眼。“當然,我可以等你的。”醜洋兒羞赧地垂首,不敢再直視這位美麗動人的姑娘,疾步離開。
  
  半個時辰後,他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幅對聯:臥倚青山飯白雲,谷聲鳥語共晨昏,空庭有隙載蘭蕙,緘戶無蹊入怨恩。
  
  “紫兒——”直接稱謂紫兒的芳名,令醜洋兒感到好彆扭。“施主,我……
  
  沒有什麼可以相贈的,只能以筆墨與你結緣。“
  
  “我很喜歡,謝謝。”紫兒把絹紙捧在手掌心上。“以後,我若再來一次,你每次都可以送一首詩詞給我嗎?”
  
  “好。”醜洋兒保證道。“這沒問題。”
  
  “這太好了!”紫兒看看外頭的天色,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了!”口氣中有些依依不捨。
  
  臨走之前,紫兒還不忘再叮嚀一遍:“醜洋兒,你要叫我紫兒喔!”
  
  當醜洋兒知道自己中計時,為時已晚。
  
  因為,從此以後,紫兒是每天來找他,而他,也要每天以詩詞相贈。
  
  他們兩人之間,沒太多的言語,唯有真情的注視。
  
  畢竟一個姑娘家,不能表現得太露骨。因此每次紫兒來廟裏,都會上香拜拜,然後,故意在四處繞一繞。最後才繞到膳房前,等醜洋兒把詩詞送上。
  
  春去秋來,時光飛逝,紫兒書房的絹紙已堆積如山,而她也快十八歲了,面臨到終身大事,因此上門來提親的人絡繹不絕。
  
  除了早課、勞動、念經,醜洋兒每天最快樂的時光,莫過於紫兒的到來。
  
  這天,他按例待在膳房,思忖該寫些什麼詩詞贈給紫兒。不過,一直等到天黑,紫兒卻沒有出現。
  
  他開始有些不安,這不是紫兒平常的作風。雖然彼此沒有承諾過什麼,但是,他們的“心”早已互相允諾;永不分離!生生世世。
  
  但是,今天為何她沒有來?
  
  醜洋兒憂心極了。紫兒生病了嗎?還是,她家有何事故?還是……他胡亂地想著。
  
  左等右等,還是等不到佳人倩影,他有一股想衝出去找她的衝動。不過,他不敢,只要想到自己的“容顏”,他就會膽怯得不敢出門。因此他只好耐心地在膳房裏癡癡地等待、期待,直到次日天亮、天黑、天亮、天黑。
  
  “不好了!醜洋兒……”寺廟的師兄衝到膳房。“你父母親和兄弟姐妹……
  
  在家鄉,被一群土匪襲擊,全……死了!“
  
  這恍若是晴天霹靂,醜洋兒震驚地望向窗外的白雪,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突然,一連串劈哩啪啦的炮竹聲響起,遠處出現轎子。恭賀聲不斷。
  
  “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紫兒姑娘嫁個好婆家,入主富豪官邸,做成了李夫人……”
  
  原來是紫兒出嫁了。
  
  老夫人總算了了一樁心事。紫兒嫁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宰相之子李公子呢!老夫人謝天謝地,感謝諸仙介紹的庇蔭,故特地來寺廟還願。
  
  醜洋兒躲在角落裏,無法置信地注視這一切——李府娶媳婦是件大事,對方爽快地捐金千兩給寺廟。而這名李公子,人品極佳不說,長得更是帥氣非凡,醜洋兒和他一比,簡直是天鵝與癩蛤蟆。
  
  醜洋兒凝視著花轎,仿佛看到了美麗動人、風姿綽約的紫兒。
  
  他傷心欲絕地起身,衝進膳房中……
  
  沒有了親情,也沒有了愛情,從此這一生,他只能孤獨地過日。
  
  三天後。
  
  “師父,求你成全徒兒,讓徒兒出家吧!徒兒已一無所有,了無牽掛,求您答應吧!”他雙眼濡濕地懇求道。
  
  “醜洋兒,你看開了嗎?你看透了嗎?”師父再三質問他。
  
  “徒兒已一無所有,還能再看不開什麼?”醜洋兒淚仍汩汩流出。“世間變化無常,唯有‘苦’字足以形容,師父!我好苦啊!求你渡我脫離苦海。”
  
  “醜洋兒,你在出家之後,絕不後悔?”
  
  “是的,徒兒絕不後悔。”醜洋兒起誓。
  
  “好。”方丈終於頷首。“既然你已下定決心,為師的就成全你吧!”他轉頭吩咐小和尚:“準備剃度儀式。”
  
  第一刀,斷除一切戀。
  
  第二刀,願修一切善。
  
  第三刀,誓渡一切眾。
  
  ……
  
  在剃度中,醜洋兒緊閉著雙眸,告訴自己,他要“絕”一切情愛,看“空”
  
  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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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5:05
  第二章
  
  “小姐,你怎麼這樣偷溜出來……”丫環翠玉跟在紫兒身後叨念著。“你已經是官夫人了,還需要用走的嗎?為何不坐轎子呢?何需在天寒地凍中,辛苦蹣跚地——”
  
  “你別再念個不停好嗎?別忘了你的身份?”紫兒露出惱色,隨即,又傷心說道:“我一定要去找他,跟他說個明白,我是不得已才嫁人的。天知道!我多痛恨這樁婚姻。”紫兒咬住下唇,抑止自己痛哭失聲。“趁現在官府七天七夜通宵達旦的慶祝活動,沒有人注意到我,正是我溜走的好時機。”
  
  “可是,小姐——”翠玉是不忍心。地上的冰都結了三尺深,她實在怕小姐在冰冷的雪地上行走會撐不住。
  
  “我沒關係,挺得住,況且,寺廟離這裏不遠。”紫兒披著黑色斗篷,在漆黑的的夜裏努力走著。
  
  不一會兒,已來到了寺廟,只見大門深鎖著。
  
  紫兒用力敲幾下門,不一會兒,一名小和尚探出頭來。“請問施主有何貴事?
  
  三更半夜——“小和尚好生狐疑,大半夜裏居然有訪客?而且還是個女的。
  
  “請問書記師在嗎?我要找書記師。”紫兒表明來意。
  
  “書記師?”小和尚仍是一副迷惑的表情。
  
  “是的,你們都叫他醜洋兒。”
  
  “喔——”小和尚恍然大悟。“你是指洋師兄呀!他現在在側室誦經呢!”
  
  “師兄?”紫兒面色發白。“醜洋兒,他……他……出家了?”“和尚”這兩字,讓紫兒心碎。
  
  “是的,是昨天才剃度的。”小和尚道。
  
  頃刻間,紫兒推開木門不顧一切衝了進去,往側室狂奔而去。“洋兒!洋兒!”
  
  她發狂似地敲打著木門,喊叫聲是如此淒涼欲絕。“開門啊!洋兒,我是紫兒啊!
  
  求求你,開個門,讓我見你一面,求求你——“
  
  門內毫無反應,只有誦經聲不斷傳出。
  
  “你一定是很傷心之下才會出家做和尚,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沒辦法抗拒,我喜歡的人是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說出家就出家,你…
  
  不在乎我了嗎?忘了我們的約定嗎?你忘了我們共同擁有的詩詞了嗎?洋兒,求求你,開門吧!求求你……“在雪地中,斷腸人聲嘶力竭的呐喊聲不停傳出。
  
  “小姐,回家吧!洋師父不會出來的。”丫環拉著紫兒。“回家吧!”
  
  “不!我不走,我一定要等到他。”紫兒下定決心道。
  
  不一會兒,方丈出來了。他對紫兒合掌行禮道:“對不起,李夫人,醜洋兒請我轉告你:他現在已是名不理塵世的和尚。李夫人,您還是請回吧!”方丈說完轉身離開。
  
  決提的淚水,傾瀉而下。紫兒忍不住在地上哭嚎,久久不肯離去。直到天明破曉,官府的人才將她帶回。
  
  一個月後。
  
  丫環翠玉一身雪白衣裳,再度來到寺廟。
  
  初春到了,雪已融化,樹枝萌芽,一切都顯得欣欣向榮。翠玉在寺廟大廳前,虔心地禮佛後,向一名師父說明來意她要見洋師父。
  
  “洋師父?”一位師兄告訴她。“現在他正在閉關念經呢!自從當了和尚後,他比任何人都勤加修持。”
  
  “可是,我一定要見到他,我有一封信,要親自給他。”翠玉苦苦哀求道。
  
  “拜託!師父您就答應我吧!”
  
  “那——”師兄偏頭想想。“施主,你可要碰碰運氣了。大概在中午時,洋師父會出來用膳,你就在走廊那等著吧!”
  
  “好!謝謝你。”丫環翠玉露出感激的眼神,跑到長廊等侯著。
  
  到了中午,依然不見洋師父。她又不死心地跑去找其他師父,直到問個清楚。
  
  其中一人道:“洋師父今天要戒肅,你晚上再等等看吧!”
  
  丫環翠玉又回去原處等,這一等等了三天。好不容易,這日午後,終於見到洋師父了。
  
  他在經過長廊時,翠玉跑向前攔住他。“洋師父,請留步!”
  
  不過,醜洋兒他似乎聞而不見。他注視著地面,直直往前走,使得翠玉必須小跑步才跟得上。“洋師父——”
  
  醜洋兒嘴中念念有辭,他的心思放在念經上。
  
  這下子可惹惱了翠玉,她忍不住狂吼道:“小姐死了,小姐為你死了!”邊說邊啼哭起來。
  
  醜洋兒這才回過頭來,隨即又冷冷道:“我不知你在說誰,對不起,施主請讓一步。”
  
  “你——”翠玉怎麼也不會想到醜洋兒竟會有如此反應。“好!算小姐瞎了眼,為了你,在雪中站了一整夜,回家後,心力交瘁,心病加上身體的風寒,一病不起,在七天前,她香消玉殞。”
  
  也許,翠玉期待能看醜洋兒有一絲的動容,可是,她卻失望了。醜洋兒清澈光明的眸子,擁有的只是不屬於這世間的超脫純淨。
  
  “你難道就不能有些反應嗎?小姐為了你,她死了,她死了……”翠玉又忍不住大吼起來。
  
  而醜洋兒只是緩緩地行個禮,雙手合十,頭也不回地直往大廳走去。
  
  “你是天底下最無情的混蛋!小姐會為了你死,她是大傻瓜,大傻瓜——”
  
  翠玉在她身後哭嚷著。“這封信給你,小姐好笨,快死了,還寫這封信,囑咐我一定要交給你。我告訴你,我今天是迫不得已才來,這封信交出去,我就再也不要見到你,你是天底下最狠心的人!惡棍!你害我們家小姐死了……你是兇手…
  
  …“翠玉把這封信丟給醜洋兒,咒駡聲不停傳來。
  
  但是,醜洋兒只是往前走,不曾回過頭。
  
  翠玉見他這般無情,心中好恨他。
  
  月兒明亮,隱約的亮光照入膳房。
  
  醜洋兒一人躲在膳房的角落,淚痕斑駁緊捏著那封信紙,心痛如絞。淚水一滴一滴落在絹紙上,模糊了字跡。
  
  那絹紙,只有六個字:“來生再續前緣!”
  
  醜洋兒哭了一整夜……
  
  就這樣,一生又一生,一世又一世……
  
  宋洋別過頭,不想讓釋空大師發現到他眼中的淚光。
  
  “然後——”釋空止住不語,凝視著宋洋。
  
  “師父,然後,他們兩人呢?”宋洋迫不及待追問,他很想知道結果如何!
  
  在心中有股奇異的感覺,覺得這好似他自己的故事。
  
  “爾後每一世,醜洋兒都是名俊俏的和尚,這完全是因為他每世都供奉藥師佛的緣故。而那位紫兒姑娘,每一世也都投胎到富有人家為千金小姐,正因為,也喜愛禮佛,並常佈施。不過,總是會在拜佛的時候遇見那位與前世有緣的和尚——”講到這,釋空又停住了。
  
  “然後呢?”宋洋急急道。
  
  “每一世的結果都一樣,不過,這一世——”
  
  “這一世?”宋洋不懂。“這一世會例外嗎?”
  
  釋空大師笑而不答。看看天色,開口道:“晚課的時間快到了呢!宋公子,容許我先告退!”
  
  “師父——”宋洋踉蹌爬起來。“我要做和尚!你還沒答應!”
  
  “對不起,宋公子的機緣還未到——”
  
  “機緣?”宋洋發怒。“十年前,您如此說,十年後,為什麼也是這麼說?
  
  為什麼?我不管,我一定要出家,不管您答不答應,反正我就一直住在禪房中,直到您答應為止。“他說到做到,衝出了禪房,把停放在禪寺外的破舊機車,一股腦推到山谷中。
  
  他回過頭來得意洋洋道:“師父,沒有了交通工具,我不相信,在這深山中,你還能趕我到哪?”宋洋大步走入禪房,坐在木床上,盤著腿。“我一定要做和尚。”
  
  師父搖搖頭道:“你的誠心,豈會感動不了我?更何況,你每一世都是做和尚的。”他隱約透露出宋洋的前世。
  
  “既然如此,我生來就是做和尚的命,為何你不允許我出家?”宋洋氣衝衝地不平道。
  
  “宋公子,前債未了,如何了無牽掛出家呢?”師父一語雙關。“既然無緣,何必強求?”
  
  “我不可能無緣,我不是每一世都是做和尚的嗎?老師父,你分明是在強詞奪理。你是看不起我,看我不順眼嗎?”宋洋怒氣騰騰道。
  
  “我既‘空’,又何來對宋公子有何看法?更遑論宋公子生得清秀俊美,任何人第一次見到宋公子的容顏都地打從心底喜歡,我又哪來討厭的理由?”
  
  “假如是這樣,為何師父您——”宋洋心中有好多問號。
  
  “終有一天,你會全盤瞭解的。禪寺只不過是修行者的駐腳處,禪寺不屬於老僧,而是屬於眾生的,所以,宋公子當然有權利住在此,老僧也沒有權利趕你走。”老師父面色凝重。“只不過,望宋公子您,多為禪寺中的清修著想吧!”
  
  說完,釋空大師轉身離開,留下一頭霧水的宋洋。
  
  釋空大師的話中到底有何玄機?
  
  新店坪林宋邸。
  
  夜欣雖然年紀大了,不過,她的求知欲仍不稍減。
  
  她往往會在早上十點,打點孩子們早餐後,來到書房中,練習毛筆字及語文。
  
  咒凡就是她最好的老師,因為宋咒凡本身就是滿腹經文,精通英、日等外國語文。
  
  這天,夜欣看著日文版的產經日報,一字一字的念給咒凡聽。
  
  “……日本清瀧家族第八十一代,也就是清瀧玉羽的女兒——清瀧紫薇,在二十歲的生日宴會上,離奇失蹤,震驚日本商界及政界,清瀧紫薇的大哥,也就是清瀧家族第八十一代的掌門人清瀧剛澤,對外並未表明任何意見。
  
  “清瀧家族是日本的黑道家族,堪稱日本第一大幫派。而第二大黑道幫派,則是天龍家族,這兩大幫派卻有著清瀧家族的血統。
  
  “清瀧玉羽是日本當今的奇女子,今年六十歲,她打破清瀧家族女性必須在二十歲結婚的傳統,直到三十歲才與日本首相結婚,生下一子。因剛澤是長男,依照黑道習俗,長男必須以清瀧為姓,故取名為清瀧剛澤。
  
  “生子後的第二年,清瀧玉羽宣佈離婚。隔年,與天龍家族的長男天龍神谷結婚,生下三個女兒,全冠上天龍為姓氏。
  
  “當清瀧玉羽四十歲時,又再度離婚,不顧黑道家族的反對,與一位來自臺灣的窮書生結婚,生下紫薇冠以清瀧為姓氏,這個婚姻,不到一年,就宣告破裂。
  
  “因而清瀧玉羽被輿論指責為日本最不守婦道的名女人。”
  
  夜欣念到這,她抬首望向咒凡。他今天顯得特別奇怪,平常,他都會很專心的聽著,不過,這會兒,他卻是閉著雙眼,好似睡著了。
  
  夜欣不滿地瞪了咒凡一眼,這人居然敢睡著?她歎口氣,故意裝著羡慕的口吻道:“好棒喔!我真羡慕清瀧玉羽這種可以跟三個不同的男人,可以嘗試,而我也可以……”
  
  果然——一陣發怒的聲音傳來。“夜欣!你在說什麼?你喜歡別的男人?”
  
  咒凡面有慍色道。
  
  “你可惡,誰叫你不聽我念報紙。”整到了咒凡,夜欣得意洋洋。
  
  “我才沒有在睡覺,我只是休息一會兒,夜欣,你剛說……你喜歡嘗試別的男人?”咒凡緊張兮兮。
  
  “騙你的啦!誰叫你要閉著眼睛?”夜欣竊笑道。
  
  “別嚇我,我年紀一大把了,禁不起這種刺激。”咒凡這才鬆口氣,將夜欣輕攬在肩膀。“像清瀧玉羽這種不正常的你不要學她,我最不屑這種女人了,所以,才不聽你念這段報導。”咒凡有些自圓其說的味道。
  
  其實,沒有人知道,清瀧玉羽在二十歲時還曾經選過宋咒凡為她的丈夫呢!
  
  可惜宋咒凡不給面子地拒絕了,給整個清瀧家族相當的難堪。之後,咒凡回到臺灣,與夜欣重聚,娶夜欣為妻,隱居在臺灣新店坪林,而清瀧玉羽,從此就一直未婚,直到三十歲。
  
  夜欣這次卻很敏感,“是嗎?”她不以為然道。“咒凡,別拿你的‘教條’套在清瀧玉羽身上。她只不過是名副其實的”大女人主義“一妻多夫制的擁護者罷了!我觀念很新潮,雖然我不會像那樣做,但是卻很佩服不怕被人恥罵的勇氣。
  
  唉——“她又歎口氣。
  
  “歎什麼氣?夜欣,你有什麼不如意的嗎?告訴我,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
  
  “沒什麼不如意的,只是……”她具有天馬行空的充沛想像力。“咒凡,你有沒有注意到——”她賊笑地欲言又止。
  
  “注意到什麼?”咒凡覺得女人的心好可怕,就算年紀大,夜欣的想法也常常是“天外飛來一筆”,令你跌破眼鏡。
  
  “我們沒有親家。”
  
  “親家?”
  
  “是啊!紫暄、雨涵、蓉蓉,我們的三個媳婦,都是孤女!我雖是把她們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不過,也頗遺憾自己沒有什麼親家母、親家公的。
  
  “這有關係嗎?”咒凡不懂。
  
  “是沒啥關係啦!我總希望洋兒能娶個貴族名門的大家族千金,這樣,我就有親家了,而且——”夜欣倒在咒凡的大腿上。“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很希望能與清瀧家族有親戚關係!”
  
  “別胡扯了——”咒凡急急念道。“這我堅決反對。別忘了!清瀧是日本黑道家族,是黑道,‘黑道’——”
  
  “神經病!”夜欣嘲笑咒凡的“反應”。“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只不過是很佩服清瀧玉羽的勇氣,心血來潮想到而已。我也知道人家跟我們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啦!”
  
  “好了!我們別再談清瀧玉羽這個人了,好嗎?”咒凡轉移話題。“不如我們來談談宋洋吧!”
  
  “提到了宋洋”夜欣點點頭道。“他不結婚也就罷了,每天出門,都還騎那台十幾年的破摩托車,打死也不肯換車,就算我這個做媽媽的願意給錢他買新車,他也不肯,我都好怕他會出意外。”
  
  咒凡靜思半晌“所以呢?他就算有高等的法學博士學位,又有一表人材的外貌,看起來就是個沒有‘行情’的窮酸男人。無怪乎,一直娶老婆。”
  
  “就是那台老破車害的!”夜欣意有所指道。“這年頭,年輕女孩現實得很,沒有什麼行情的男人,她們是不會看在眼裏的,所以呀!以宋洋沒車子、沒金子、沒房子的情況自然只能當個王老五。”
  
  “這問題可嚴重。”咒凡道。“這四兒子不像大兒子宋淩那樣會存錢。夜欣記不記得,宋洋小時候,我們給他零用錢,他非但不會存起來,還統統送給別人。”
  
  夜欣介面道:“我們兒子中,就屬宋淩最會精打細算了,存了一筆錢後,再拿一部分去生利息,然後,再拿一些借給宋欣、宋耀他們急用,還算他們高利貸呢。但是——宋洋就不同了,每天一拿到零用錢,隔天就花得一毛不剩,還偷偷跑來向我借。我問他:錢都花哪兒去了?他說是看到一個可憐的乞丐,捐給了他。”
  
  夜欣陷入回憶中,好氣又好笑。“我說:洋兒,你有沒有想過,給一百元事小,但你若一毛不剩,不是要喝西北風?誰知,宋洋居然理直氣壯道:媽咪!乞丐比我可憐,我有爸媽啊!不會餓肚子的。”
  
  咒凡笑著搖首。“宋洋這毛病,到了一大把的年紀了,還是沒改,真是傷腦筋!即使兼差去洗街道、洗大樓窗戶,賣命工作,偏偏,存了點小錢,從來不會替自己打算,又都捐去慈善機構。所以,至今依然兩袖清風,一無所有。”
  
  “唉!那台十幾年的破摩托車,就這樣一直伴著宋洋。真是麻煩——”夜欣實在搞不懂,有什麼人會將自己賺來的錢,全部一點不剩捐給別人呢?這種心態到底是什麼?
  
  “宋洋真是個怪胎,他的心思,令我這老頭子百思不解,他好像很喜歡把自己搞得兩袖清風。”咒凡狐疑。
  
  “晚上等他回來時,我再好好勸勸他,最起碼換個新車,也讓我這老媽子安心些。”夜欣決定道。
  
  日本東京清瀧家族豪邸。
  
  六十歲的清瀧玉羽佇立在窗前,凝視著一千坪花圃中的紫薇花。紫薇花,與最小女兒清瀧紫薇擁有相同的名字。
  
  清瀧紫,今年二十歲,是她與一位來自臺灣研究日本文化的大學教授所生。
  
  那年,她都四十歲了,而對方,只有三十三歲。這件事,轟整個清瀧家族及日本;因為在當時清瀧玉羽的地位是何其尊貴。
  
  這婚姻卻維持不到一年,而婚變原因是清瀧玉羽甩了對方。
  
  清瀧玉羽會與窮書生結婚,不外三個簡單的理由。第一:這位窮書生來自臺灣,她一直對臺灣男人有股難舍交織的情感。其二:她好想生下一個具有異國血統的孩子。其三:是——這位窮書匠的外表,跟當年的宋咒凡,有幾分的神似。
  
  宋咒凡——這麼多年了,為何,她就無法忘懷?
  
  為了這位桀驚不馴的男人,清瀧玉羽不知受盡了多少人的冷嘲熱諷,如果不是為了宋咒凡,她怎會拖到三十歲才結婚?她又怎會不將她的哀怨轉嫁到別的男人身上?
  
  一會兒,她又釋然笑出聲。沒關係,現在有了紫薇,會為她出口氣的。
  
  清瀧紫是她最小的女兒,清瀧玉羽溺愛她的程度更甚於長子清瀧剛澤;原因很簡單,就是清瀧紫薇有一半的臺灣血統。
  
  清瀧紫薇生得十分貌美,明眸皓齒,眉清目秀地,最重要的是她比一般女孩更懂得察言觀色。這點是討清瀧玉羽喜愛的最大原因。
  
  生和若大家族,尤其又是黑道幫派裏,若不能比常人更敏銳機靈的話,是很容易就被淘汰的。
  
  紫薇精明幹練,雖然才二十歲,就已有大將之風,有領導人的架勢,比清瀧剛澤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清瀧玉羽深信,若派她去臺灣,一定會達成她多年來一直處心積慮的計畫。
  
  清瀧紫薇坐在飛機上,望著外面的白雲皚皚,仿佛回到了兒時的記憶。
  
  “歐卡桑(日本語,媽媽之意),為什麼你喜歡這種紫薇花?為什麼要把我取名為‘紫’?”小紫用著幼稚的語氣問道。
  
  “紫薇,你的名字取自花名,你知道紫薇的花語?”清瀧玉羽將紫薇抱在大腿上,若有所思道。她的腦海中,浮現宋咒凡的俊影。
  
  “是什麼?歐卡桑。”
  
  “是拽‘沈迷的愛’。”
  
  “沈迷的愛?”
  
  “是的,沈浸在愛之中,無法自拔。”這似乎是清瀧玉羽的寫照。“所以,紫薇,我取你的名字叫‘紫薇’是有涵義的。”
  
  看著媽媽鬱鬱寡歡的容貌,紫薇立即討好諂媚道:“歐卡桑,等我長大了,有充分的能力了,一定會達成您的願望的。”雖然,那時她並不知道清瀧玉羽的期望是什麼。
  
  清瀧玉羽聽女兒這麼說,頓覺溫馨,不覺露出詭異的笑容。是的,將來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紫薇的腦海浮現出紫薇花的美麗倩影。
  
  空中小姐遞上的茶點,才讓她回過神來。看看時間,該快到臺灣了。
  
  臺灣。
  
  這對她不算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除了自己的父親是臺灣人外,打從她十七歲以後,就常常一個人偷溜出門一、兩個月,跑到臺灣來。
  
  這件事萬一給她的奶媽知道,可能會把嚇得半死,誰叫她是堂堂的清瀧家族千金呢?萬一出事了,誰擔當得起責任?
  
  尤其是她的大哥剛澤,更是下令,如果紫薇還這麼不把自己的安全當作一事,就要把的事告訴清瀧玉羽。
  
  不守,紫薇還是一意孤行,逼得剛澤不得不稟告清瀧玉羽。誰知,清瀧玉羽不但沒責備紫薇,反而讚揚聰明伶俐,果真是知母莫若女。
  
  正因為,她不用說什麼來表達自己的心意,紫薇已幫清瀧玉羽辦得好好的。
  
  尤其,看著女兒帶那份“證書”時,玉羽的心情,是高興得無法形容。
  
  那一年,清瀧紫薇才只有十八歲。宋家的人卻完全掉入她所設計的陷井中,尤其是宋洋,這只能形容——前世債,今生還。
  
  二十歲!紫薇想到自己的年齡。
  
  好不容易,她終於二十歲了。
  
  得到母親的首肯,她在舉行“成年人禮”時逃家了,靜悄悄地失蹤。可想而知,清瀧府上上下下轟動的程度。
  
  但是,她也是迫不得已,若不趁這時“出走”,她還得被“挑老公”的儀式綁住呢!
  
  挑老公?
  
  她幹麼挑老公?宋洋早註定是她的丈夫,只是一直還未公開而已。以前是她未滿二十歲,如今,她成年了,她可是要去“要債”了。
  
  她要宋洋履行丈夫的職責。
  
  紫薇想起宋洋,這可憐的男人,還一直被蒙在鼓裏,他若知道自己早已中計,會有何反應呢?
  
  紫薇抿嘴笑著。
  
  感覺飛機緩緩下降,很准地滑向跑道上。不多久已到達中正機場機門。
  
  到了臺灣,她的計畫也將展開。
  
  宋洋連續好多天沒回家。
  
  只有大哥宋淩知道真正的原因。
  
  那一封家書,不!應該說是“遺書”——告別家人的最後一封信。
  
  書信中除了少許的關心之意,以及請宋淩替他照顧父母親,盡孝道……就是那最“絕情”的七個字——我要出家當和尚。
  
  就算宋淩是有“東方之獅”之稱,在最危急的當頭,依然能臨危不亂,毫不變臉地叱吒風雲。不行,當看到那封無情的告白時,他也忍不住要表現出哀慟之情!
  
  我的四弟怎能如此的看不開?拋棄父母不顧兄弟姐妹。你的想法,真讓大哥搞不懂啊!
  
  你這麼一走,連個聯絡處也沒有,你真的不讓我們找到你,再讓我們見你一面嗎?
  
  宋淩至今才明白,宋家四兄弟,誰最無心無肝呐!
  
  看著父母親被瞞得渾然不知,宋淩心中的,實在是無法形容。
  
  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夜欣擔心道:“洋兒怎麼那麼多天沒回來,雨下這麼大,他騎著那台破摩托不知會不會發生什麼危險——”無奈地搖搖頭,不敢再想像下去。
  
  她走向餐廳喊:“大家吃飯了!”不忘多擺一雙碗筷在餐桌上。
  
  “媽咪,你這是要給誰用的?”宋薇問道。
  
  “當然是給宋洋啊!”夜欣理所當然回道。“洋兒雖然不在家,但媽咪知道他很快就會回家的。”
  
  “媽咪!為什麼你不問四哥到哪去了?你好似不太在意?四哥已經有十天沒進家門了。”她又接著開口。
  
  “我幹麼問,幹麼干涉他?”夜欣笑得頗具深意。“以我老媽子的經驗,肯定宋洋一定談戀愛了,一定是與他的愛人在一起,才會一時忘了這個家的。”夜欣沾沾自喜道。
  
  “真的嗎?媽咪!你就那麼肯定?”宋薇頗狐疑。
  
  “當然。”夜欣打包票。“三個兒子中,連發毒誓的不婚主義者都結婚了,宋洋豈能不感動。”
  
  “說的也是。”宋咒凡完全站在家妻夜欣這一邊,也有十足的信心。“就像當初宋騰、宋淩一樣,每天多擺一雙碗筷,最後,還不都是連妻帶子的回來。”
  
  夜欣笑著對咒凡道:“老公,我們繼續努力!終有一天,我們會等到四媳婦的。”
  
  這一段“癡人說夢話”的對白,令宋淩欲哭無淚。只是,他仍在強顏歡笑,用著面無表情,遮掩住“事實”。
  
  “幹嘛!誰惹你了?”紫暄突然俏皮地用雙手遮住丈夫宋淩的雙眸。“好可怕!你的眼睛像是要殺人呢!”紫暄笑著,她還沒發現事情的不對勁。
  
  一反常態,宋淩居然置之不理。第一次,他不耐煩地甩開紫暄的手,拋下眾人,起身往二樓上走去。
  
  他的怪異行為,惹得大家莫名其妙,尤其是紫暄,隱隱覺得心底受傷了。
  
  宋咒凡大表不滿。“站住!宋淩,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今天是怎麼了?”他厲言斥責。
  
  不過,宋淩似乎是若罔聞,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
  
  夜欣明?丈夫宋咒凡的個性,怕他有所動作,連忙喊道:“淩兒,你不吃飯了嗎?”她試圖和顏悅色。
  
  不料,宋淩壓根兒不搭理自己的母親。宋咒凡果然大發雷霆,畢竟!誰要是敢把夜欣不放在眼裏,他這老頭鐵定會抓狂。
  
  “宋淩!你竟敢不理母親的話,對紫暄又是什麼不屑行為?你要是嫌我們,嫌這個家,我命令你,現在,立刻滾回美國去!不要再回來!”宋咒凡提高了聲音下“逐客令”。
  
  慘了!完了!老爸抓狂了,待會兒一定有得瞧。每個人都不敢吭聲。爸爸與大哥正要引起一場大風暴了,有誰能化解呢?
  
  夜欣正傷腦筋要如何圓場時,忽然——“叮咚!叮咚!”
  
  電鈴聲大作,有人來訪。
  
  每個人心中都放下一塊石頭。有客人來了,至少可以暫時解除火爆場面。
  
  大夥心裏都認同:不論那位訪客是誰,但是至少讓他們避免了一場“低氣厭”,一場僵持難堪的場面。
  
  宋薇機靈地叫道:“有人來了,我去開門。”她邊喊邊觀察家中每一個人的表情。
  
  宋邸占地很大,所以霸佔過餐廳、客廳、長廊、花園,幾乎快花掉五分鐘。
  
  終於,她打開那一道紅色的朱門。
  
  始料所未及,宋家天翻地覆的悲劇,就即將發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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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5:42
  第三章
  
  這女孩冒雨而來,她長得很漂亮。
  
  她的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吧!
  
  這是宋薇第一眼看到她掠過心中的想法。凝視這位眉宇間透著一股傲氣的女孩。宋薇開口道:“請問你要找——”
  
  “我找宋洋。”這女孩有著濃厚的日本口音。
  
  “你找四哥?”宋薇杏眼圓睜。怪怪!她活了二十年,還從未見過有女人主動上門來找宋洋。
  
  而且,這女人長得還很不錯,顯得又傲又冷又美。
  
  “我找宋洋,他在嗎?”這女孩又重複一次。
  
  “宋洋?”宋薇揚起眉問道。“請問你來找我四哥是——”她好奇地想先一窺究竟。
  
  “你叫宋洋‘四哥’?”這女孩腦筋動得很快。“喔!那你一定是宋家最小的女兒宋薇,是嗎?”
  
  “你怎麼知道我叫做宋薇?”宋薇不可議道。
  
  “我當然知道,你們家每個人,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些都是宋洋告訴我的。”紫薇望著單純的面容。心想:豈中仍“知道”,簡直是?若指掌。但卻不是宋洋對我說的,一切都是我暗中調查出來的。
  
  “喔?那——”宋薇還是滿心疑惑,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紫薇垂著頭,雨水打在臉上,她迷著的美麗鳳眼中,露出一絲邪惡,可是,宋薇渾然不覺。
  
  真是個黃毛丫頭!紫薇在心底輕視宋薇。沒想到她一點“待客”之道都不懂,她正淋著雨,疲憊不堪呢!難道宋薇不知道要請她進門嗎?只是像呆子般死命盯著她。
  
  不過,此刻宋薇心裏卻是焦慮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在平時,她的教育是,只是要陌生人,絕不能任意請入宋邸,因為,以宋咒凡的聲望及地位,很怕被外人打擾。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怎麼知道眼前的陌生女孩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其二是,宋薇怕一旦請這女子入內,爸媽又會一廂情願地認定她是宋家的四媳婦,爸媽這種不分青紅皂白一廂情願的行為,會對這名女子造成困擾。
  
  紫看宋薇的癡呆樣,頓時惱怒極了。身為清瀧家族的掌上明珠,竟如此不被尊重。
  
  “你不請我進去坐嗎?外面的雨好大啊!”一半屬於清瀧家傲氣騰的血統,使得紫薇不會說出——“我淋著雨”這四個字,她的教育是——絕不“求”人。
  
  “你叫什麼名字?和我四哥是什麼關係?你為何而來?你是哪裡人?”宋薇覺得自己該調查清楚。如此,她才能安心放她進來。不管如何,要進得要先經過她這關。
  
  你有資格對我做身家調查嗎?你不過是毫不起眼、野蠻不懂禮數的野丫頭罷了!這些話,紫薇咬住下唇在心底咒駡著。倏地,她抬起頭,裝出一張迷人的無邪笑靨,柔聲道:“小薇,只要你讓我進門我會告訴你我與宋洋的關係。”
  
  她叫我小薇?一定是故意討好我,我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宋薇精明地揣測。
  
  “為什麼你一定要進來才說呢?宋家的門可不好進呢?必須經過我的允諾,沒有我,你是進不了宋家的。”宋薇吊眼道。畢竟,她既“報馬仔”又是“守門狗”。
  
  紫薇的黑瞳倏地燎起兩道火花。
  
  可惡!你又是誰?也輪得到我向你“稟告?一切嗎?認輩分,我還是你的嫂子呢!沒想到,今天一到宋邸被雨淋得如此狼狽,不受宋家的人歡迎,紫薇冷沁的手心用力緊握著。快暴跳如雷了。
  
  大雨依然傾瀉而下,紫薇的全身濕透了,成了標準的“落湯雞”,而這位“看門狗”,還是狠心地不讓紫薇入門。
  
  也許是時間拖太久,夜欣擔心宋薇,於是決定親自出來花園一探究竟。
  
  “小薇,是誰來了?”夜欣走向長廊,注意到宋薇緊握門把,半掩著門。
  
  “媽,沒事的,您別擔心。”宋薇回首喊道。
  
  媽媽?紫薇眼中一閃,是宋洋的媽媽?那不就是久仰大名岳夜欣了!這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利用。
  
  遙望夜欣蹣地一步一步向她們走來,紫薇已做好打算,就在夜欣攬住宋薇的刹那,臉頰微微向前傾時,紫薇已搶先用著羞澀的語氣喊道:“媽媽!”
  
  夜欣當下震撼不已,還懷疑她的耳朵有毛病,怎麼半路殺出個女兒,這玩笑可開大了。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一會兒老公和大兒子要吵架了,另一會兒,又有人叫她媽媽?
  
  宋薇愕然,接著開口斥責道:“你到底是誰?你幹嘛喊我媽媽?”
  
  紫薇抬起頭,發梢的雨滴滑落她的面頰,她的樣子看起來好淒涼落魄。她楚楚可憐道:“我是宋洋的妻子;宋家的四媳婦,您就是我的婆婆,難道我不是該喚您媽媽嗎?”
  
  夜欣備受震沈默了半晌。宋薇更是朱唇張得大大的,兩人凝視紫薇許久,說不出話來。
  
  也許這件事太過“天崩地裂”。所以,夜欣和宋薇都忽略了紫薇嘴角的一抹詭譎笑容。
  
  “你——再說——一次——”夜欣告訴自己,這次她可不能再丟臉;她不能昏倒,她的心腸要能挺得住。
  
  “我是宋洋的妻子。”紫薇不厭其煩地再次重複道:“我——是——宋——洋——的——妻——子。”
  
  下一秒,夜欣已開懷大笑。“洋兒結婚了!”她老媽子笑彎了腰,慈祥握住紫薇的雙手。“喔!你濕透了,你全身都在發抖呢!”夜欣呼出聲。“快點進來,我的四媳婦,是誰讓你在外受寒受凍呢?”
  
  宋薇心虛地裝著笑臉,哪知道這陌生女子是“天外飛來一筆”的奇跡呢!
  
  而紫薇,她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是的,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才能踏入宋邸。
  
  迎接全家人那張張“石破天荒”的震驚臉孔,夜欣可是自在道:“來!我的孩子們,來見見我的四媳婦——”她回首瞥了一眼咒凡,滿足道:“咒凡,我們的願望真的成真了!宋洋霓!他背著我們結婚了!喔!這孩子——”她笑得合不攏嘴。“待會兒我們得好好地聊聊,現在先讓四媳婦衝衝澡,她凍壞了。”
  
  接著,她忙東忙西,一會兒推紫薇上樓洗澡,一會兒衝進宋薇房間拿宋薇的換洗衣服,使每個人看得眼花繚亂。大夥的疑問不少,可是,卻沒有人願意女言。
  
  進入浴室後,紫薇不禁大笑。
  
  穿著宋薇身上那套米老鼠休閒服,紫薇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披在腰際。她抿住雙唇,上揚的夙眼使看起來很有人緣;細緻白皙的肌膚,更令她看起來楚楚動人。
  
  紫薇正襟危坐,面對著宋家的人。
  
  以紫薇超強“察言觀色”的敏銳度,在洗澡時,當然也預測到了待會兒所將面對的“場景”。但她對宋家每個人的背景,早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因此一點也不緊張。
  
  在這些宋家成員中,紫薇發覺竟有人缺席了。
  
  她早知道,宋欣及方楚人不在臺灣,他們在美國。可是不對啊!她的眼珠繞啊繞。發覺還少一個人,會是誰呢?
  
  看到成雙成對的伴侶中,除了宋薇是單獨一人,還有一位美麗的紅發女孩。
  
  她是自己獨坐在沙發的另一間。紫薇心中一悸,她能肯定,這位紅發女子是紫暄,“東方之獅”宋淩的愛妻,那——宋淩呢?他不在嗎?
  
  其實,宋淩是拋下大家,獨自一人在樓上啃噬心中的哀慟,宋洋出家當和去了。
  
  紫薇細細端詳宋咒凡,接著她用清脆的嗓音喚道:“爸爸,媽媽!”
  
  接著喊紫暄大嫂,喊宋耀二伯,喊夢雨涵二,喊宋騰三伯,喊蓉蓉三,絲毫不含糊。
  
  “你都知道我們是誰?好厲害喔!”雨涵頻頻表示佩服。
  
  “我並不厲害,這些都是宋洋告訴我的。”紫薇聰明地把功勞推給宋洋。
  
  “你的口音——”蓉蓉問道。“你不是臺灣人?”
  
  “對!我有一半的日本血統,我媽媽是日本人,我爸爸是臺灣人。”紫薇正經道。
  
  “那你是住在臺灣,還是住在日本?”宋薇好奇地問。
  
  但是,卻被宋咒凡揮手阻止。他老人家沈默許久,現在終於開口。他以低沉威嚴的聲音道:“我想——宋家所有的人,絕不會想到今天會出現一個自稱是宋洋妻子的人。我們大家都相當納罕,因為,我們從不知道宋洋已結婚了,他並沒有告訴我們。”
  
  況且,宋洋已十天未進門了,他心想著。
  
  宋咒凡目光犀利,停駐在紫薇的冷傲面龐上。“若你真是宋洋的妻子,請你自我介紹一番吧!以及你如何認為宋洋的,好嗎?”他咳了一下,繼續道:“我雖是孩子的父親,但很慚愧,對孩子們在外的行為不太知道,他們也許太我行我素了,所以結了婚,我們還被蒙在鼓裏,毫不知情,真是對不起!”
  
  由一代大亨親口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令紫薇有些不可置信。因為在她的成長環境中,她是“公主”,她的母親清瀧玉羽是“皇后”,縱使做錯事,也理所當然;她們永遠都是對的,是正確的。
  
  宋咒凡與她想像中的似乎有很大的差別。
  
  “爸爸!我們結婚,是事發突然,因此若造成大家的不便,請原諒。”說完,以她日本的教育,紫薇起了身向大家行了個九十度的禮。“請、原、諒、我。”
  
  她又重複一遍。
  
  大夥沈默半晌,紫薇的行為,令他們有些……唉!日本人就是如此,有時太多禮,反而把人制得服服貼貼的,讓你反認為是自己的錯呢!
  
  咒凡也許也有些不好意思吧!急忙說道:“快坐下,別那麼客氣,你是宋家的媳婦,你——”咒凡頓了一下。“喔,我還不知道人家什麼名字?”
  
  大夥這時才恍然大悟。對啊!這陌生女子叫什麼名字呢?“
  
  剛聽宋咒凡說:“你是宋家的媳婦。”沒想到這這麼短的時間內,宋咒凡也輕易地被“征服”了。沒想到,沒想到,一切都是如此順利簡單。紫薇的心意極了。
  
  “我叫——”紫薇遲疑了一下,才又開口道:“我爸爸姓齊,我叫齊紫薇,”
  
  不知為何,長這麼大,有生以來第一次隱瞞“清瀧”姓氏,這個在日本響叮噹的姓氏。
  
  “齊紫薇?”大夥面對面道。
  
  “我想——”紫薇燦笑。“我是註定天生屬於宋家的媳婦,你們看,我叫紫薇,大嫂叫紫暄,小姑叫小薇,我是各取你們名字聽一個,這不是很有緣嗎?”
  
  語畢,她的目光停在宋咒凡身上。
  
  紫薇故意地把雙眸瞄向宋咒凡,因為他——就因為這個老男人,令她的母親深深陷入痛奪深淵,無論她怨、她恨,她再苦,清瀧玉羽就是無法忘記宋咒凡。
  
  顯然,紫薇的話,有了相當大的反彈,她立刻成為受歡迎的媳婦。大家沒有注意她“一語雙關”的言語,反而是那句“註定是屬於宋家的媳婦”。讓咒凡和夜欣的戒心全消了。
  
  “四嫂——”連宋薇也叫得煞有介事的。“你知道四哥不在家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怎麼會結婚的?”
  
  是啊!這問題很好,大夥齊齊點頭。
  
  紫薇愣了一會兒,不疾不徐、慢條斯理道:“哦,宋洋不在家?我不知道,我打算來家裏時,未曾事先通知他。但我相信不多久他一定會回來的。我可以在這等他的。至於我和他——是一見鍾情,閃電結婚的。我們才只有認識三天而已。”
  
  “三天?”大夥驚呼。
  
  想不到,宋洋也來這套——“速食婚姻”。
  
  大家正想聽“續集”時,宋咒凡打開。“等一會兒——”他回首對大媳婦紫暄道:“紫暄,叫宋淩下樓,見見他的四弟妹,順便一同來聽洋兒和她的愛情故事。”
  
  畢竟,這故事實在是太令人嘖嘖稱奇了。
  
  紫暄頷首,疾步上樓去了。
  
  這時,夜欣趕快準備茶水及小點心,畢竟,這一刻,可是難得的時光。
  
  打開房門,迎接紫暄的,是一片黑暗。
  
  宋淩站在窗前,他僵直的背影,讓紫暄直覺認為宋淩有心事。
  
  “淩——”她輕喚著。“爸爸請你下樓。”說完轉過身,不想再打擾自己的丈夫。
  
  “紫暄——”宋淩終於轉身。“今天晚上,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他的目光充滿無限柔情。
  
  “這幾天,你到底怎麼了?人變了,你知道嗎?變得連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紫暄雙眸寫著“無解”。“哎!我先下樓了,不叨擾你。”在關上門的刹那,又不忘叮嚀:“快點下樓吧!否則,又要惹爸生氣了。”
  
  “紫暄——”宋淩有苦難言。
  
  “淩!記住,我是你的妻子,是一輩子守候在你身邊的人,既是如此,你還有什麼苦處不能同我傾訴嗎?是我不值得你信任嗎?我——我真要好好反省自己了。”紫暄憂傷道,輕輕掩上門,走下樓去了。
  
  也許紫暄的話“一語驚醒夢中人”,十分鐘後,宋淩已昂首闊步地下樓了。
  
  原本,他是準備向父母道歉,並且恢復家中歡愉的氣息。可是,事情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紫薇一見是鼎鼎有名、叱吒風雲的“東方之獅”宋淩,立刻機靈地喊道:“大伯”。
  
  大伯?宋淩腦中一片空白。
  
  見宋淩措手不及的表情,宋咒凡抿了抿嘴,他索性先開口,化解場面的尷尬。
  
  “宋洋結婚了,紫薇就是宋洋的新婚妻子,是宋家的第四媳婦——”他介紹道。
  
  宋洋結婚?
  
  宋洋的妻子?
  
  這怎麼可能?
  
  宋洋不是出家做和尚嗎?做和尚也能夠結婚嗎?
  
  宋淩的神情好駭人,半晌間,他的反應全不是在家人的預期之中。他一開口便是不可一世的懾人架勢。
  
  “你是誰?你不可能是宋洋的妻子,你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來宋家,你到底是誰?說!”
  
  “東方之獅”厲言的“吼叫”,會令所有人快嚇破膽,在每個人還來不及有所動作時,宋淩一把抓住紫薇的手腕。“說——你為什麼要騙我們,宋洋不可能結婚,你是何居心?你到底是——”
  
  “夠了!”宋咒凡大聲制止。
  
  紫薇沒料到宋淩會有如此反應,但他仍不服地叫道:“我是宋洋的妻子,我是!我是!”竟不懼怕他。
  
  “夠了!”宋咒凡發怒了。“宋淩!你冷靜點,你的自製力呢!你——到——底——怎——麼——了?”
  
  宋淩這才鬆手。眼光掃過每個人不諒解的容顏,尤其是紫暄,她的雙眸充滿不及憂傷。
  
  他腰杆挺直,正色道:“宋洋不可能結婚,她——”他用指著紫薇。“她是個騙子!”他用著肯定的口氣。
  
  “何以見得?”宋咒凡不信。
  
  “爸!你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了,還有,你們每個人都是。你們怎能信任這種來路不明的女子的話,她用什麼證明是宋洋的妻子?”宋淩懾人的目光逼迫每個人。
  
  “可是,她知道我們家每個人,這都是宋洋告訴他的。”也許是讓紫薇在外淋太久的雨,宋薇心中過意不去,特別幫紫薇說話。
  
  “這也未必能證實是聽宋洋說的,我們家每個人的歷史,早是眾所皆知的。”
  
  宋淩口氣中充滿嘲諷。對著紫薇冷冷道:“紫薇小姐,你和宋洋可有結婚證書?”
  
  紫薇安靜不語了。
  
  宋淩提到了“重點”,每個人恍然大悟。要證明紫薇有沒有說慌,提出結婚證書的確是唯一的方法。
  
  紫薇抬首挺胸面對宋家的成員,深黑的瞳子也與宋淩相對,她咬住下唇,輕嗤一聲。
  
  “我有。”她說道。
  
  “你有?”宋淩的眼眼張得好大。
  
  不一地兒,紫薇從她的背包裏取出來一張紙,展現給大家看。
  
  這是他們結婚證書,沒錯。
  
  是由地方法院公主持,公證地點是在臺灣臺北。
  
  上面有著宋洋的親筆簽名,並有兩位公證人,紫薇的名字很清楚地記在上頭。
  
  只是,日期是在兩年前的五月十二日,那一天,正是一年一度的母親節。
  
  看著簽署的日子,大家如釋重負大大地歎口氣。
  
  原來宋洋這小子早就結婚了。而且是早在兩年前,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
  
  “這四弟真假仙!”宋騰大大地調侃一番。“裝什麼清高嘛!高舉不婚主義的旗!結果呢,比我和蓉蓉還早婚呢!”
  
  “是啊!還跟我和雨涵結婚的時間差不多。”宋耀也接著揶揄道。“原來我們都輸給四弟了。”
  
  唯獨宋淩厲聲地駁斥。“請說明,紫薇小姐。為何你倆結婚這麼久了,宋洋從未告知家裏,而你也從不出現,卻要在兩年後才回到宋家?”宋淩咄咄逼人。
  
  不過,紫薇仍是神色自若,準備好一一敍述。
  
  “兩年前結婚,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兩人相識三天,正在熱戀中,我的母親傳來了病危的消息,使我不得不趕回日本照顧她。宋洋捨不得我,出口要我嫁給他。老實說,我第一眼見到他時,便愛上他了,他不僅一表人材,又是睿智出眾的大博士,他向我求婚,我豈會不答應?於是我們兩人閃電結婚了,也相約兩年後,若我母親平安無事,我會回臺灣找他。那時,他也會對天發誓,終生不再娶。所以我紫薇是宋家不折不扣的四媳婦。”
  
  紫薇的謊言編得“十全十美”,毫無缺點,令大家都信以為真。獨獨宋淩,依然篤定地說道:“宋洋不可能結婚的,結婚證書是可以造假的,你分明是別有目的。”
  
  “夠了!”宋咒凡又抓狂了。今天,這個大兒子宋淩,似乎有意和大家過不去,一味挑拔,就是死皮賴臉的不肯接納紫薇。他忍不住地吆喝:“宋——淩——你——”
  
  夜欣能猜測宋咒凡接下來的話不會太好聽,連忙岔開話題。
  
  “好了!好了!這有什麼好爭的。洋兒若真是結了婚,也是善事一樁。我想,反正不差這幾天,宋洋離家也夠久了,該快回來了。到時,找到當事人,問個清楚,不就一切都明朗了嗎?”她握住紫的手道:“紫薇就先住在這裏,等宋洋回來,如何?”
  
  大夥都舉雙手贊同。可是,宋淩突然發狂似地叫道:“宋洋不會回來!宋洋不會回來了!他再也不回來了!”
  
  “住口!住口!”宋咒凡大發雷霆。“宋淩!你瘋了嗎?你在說你四弟?你希望他在外頭出意外是不是?你給我滾,明天就給我滾回美國,我不要再見到你。”
  
  宋咒凡有盡力氣狂吼:“滾——”
  
  頃刻間,宋淩轉身衝上樓去。
  
  大家一下變得死氣沈沈。
  
  過了許久,夜欣才細聲道:“不早了!大家回房睡覺去吧,把這些不愉快的事忘記。記住,我的孩子們,要用愉快的心情迎接明天喔!”
  
  “是的,媽咪!”大家異口同聲道,很有默契地溜回房。反正,有岳夜欣去安撫老爸宋咒凡。
  
  宋薇帶紫薇上樓,心裏想著:紫薇雖是她的嫂子,但是她們年紀相當,一定很談得來,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她終於有伴了。
  
  宋薇沒讓紫薇睡宋洋的床,反拉著她一起睡。她原本想和紫薇聊上一夜,誰知,紫薇好像是累壞了,一碰到床墊,就睡得不省人事。宋薇還體貼地輕輕為紫薇蓋上被子,怕紫薇著涼了。
  
  在大家都回到房裏後,紫暄一個人佇立在房門外。
  
  她想入內,又怕自己無法面對宋淩。
  
  也許是門外歎息聲驚動了宋淩,他霍地打開門,在紫暄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時,她已跌在宋淩熱騰騰的胸膛。宋淩把紫暄抵在門後,失神地狂吻她。
  
  “紫暄,我的紅發女郎——”他低吟著。
  
  “淩!淩——”她輕吟著。
  
  冷不防地,紫暄嘗到宋淩嘴角鹹鹹的淚水。
  
  “你哭了!你怎麼哭了?紫暄緊緊摟住丈夫,也許是她的動作充滿了心疼與哀愁,藉由淚水盡情地發洩出來。
  
  丈夫第一次在面前表示出他的脆弱,紫暄愛憐地摟緊他,吐露了她藏匿許久的心事。
  
  “結婚這麼久,在我的感覺裏,你總像那高高在上的神,直到今天——”紫暄抿嘴一笑,把宋淩的頭抬起來,望著他道:“你知道嗎?我好高興,今天,你把痛苦給我了,我們是夫妻,本應是一體的,不管是喜、怒、哀、樂,都該一起分享、一起分擔。你不該在我面前,獨自黯然神傷,那會令我感到離你越來越遠,你瞭解?”
  
  紫暄把臉埋在宋淩的肩膀。“我最心愛的老公,告訴我,這陣子是誰讓你煩悶?告訴我吧,讓我們一起面對。”
  
  “紫暄——”宋淩期期艾艾。
  
  紫暄輕攬宋淩坐在床前,到浴室拿了濕毛巾,溫柔地擦拭宋淩的臉。宋淩卻霍然抓住紫暄,口齒不清地說道:“他好狠啊!他一點也不顧這個家,丟下我們這些兄弟姐妹和爸媽,去當和尚了……”
  
  他?和尚?
  
  “淩——他是誰?”紫暄好疑惑。
  
  宋淩傾身,從枕頭下拿出一封信交給紫暄。
  
  紫暄拆開細瞧。驀地,愁容滿面地埋進宋淩的胸膛,心疼道:“你——是個大傻瓜,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拿出來與我或大夥分擔呢!獨自一個人承受這麼多煎熬,喔!宋淩——”
  
  “紫暄,對不起,原諒我。”宋淩緊緊擁住她。
  
  “不!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是我誤會你,我以為你另結新歡不愛我了,或是我做了什麼令你討厭的事,惹你生氣了。”紫暄釋然地笑道。
  
  “喔!我的紅發小寶貝,你說我是大傻瓜,我看你才是大大的傻瓜。每過一天,每過一年,我只會更愛你,怎麼可能對你不滿或生你的氣呢!”宋淩用著感性兼自責的口吻道:“結婚這麼久,我今天才發覺我是一個多失敗的丈夫,連老婆的心都抓不住。”他忽然表情一變,暗含玄機道:“你說我要怎麼補償你。”
  
  “我——”紫暄嬌笑。“我的親密愛人,我要你用一生一世的時間來補償我。”
  
  她緊緊地擁住宋淩,宋淩輕撫紫暄那頭如瀑布般美麗的紅發。
  
  “紫暄,宋洋他——”宋淩欲言又止。
  
  “放心!你既然把煩惱告訴我,就讓我幫你想辦法吧!”紫暄安撫了宋淩惴惴不安的心。
  
  淩晨兩點,在紫暄的召喚下,宋家的孩子們全聚集於宋氏家中。
  
  當然,他們沒敢吵醒宋咒凡和岳夜欣以及紫薇這一位宋家的第四個媳婦,還不知道宋家將有天翻地覆的大變亂。
  
  每個人雖然睡眼惺忪,不守,在看完那封信後,大家感覺好似被澆了一桶冷水,立刻神智清楚過來。
  
  那一封信寫著——原本,最放心不下的是父母親,不過,看到哥哥跟嫂嫂們都能如此盡孝,我心中的擔子也就放下了,爸媽的小孩眾多,不差我一個兒子照顧。
  
  我一直想走這條路,如今,機緣成熟,已沒什麼好再猶豫的。
  
  大哥,我只告訴你一人,因為,你是長子。我決定——出家當和尚。
  
  宋洋留宋騰搶先一步道:“這件事,絕不能讓爸媽知道,尤其是媽媽,若知道宋洋出家了,她一定會傷心欲絕地想跳河自殺。”
  
  “我們都明白媽媽的個性;以根深蒂固的觀念府覺得,若是宋家的任何一個孩子,無法為宋家傳宗接代,她會自責是她造孽太舉動,罪過太大。”夢雨涵十分明?岳夜欣迷信的觀念。
  
  “但這事能隱瞞多久呢?宋洋若一直不回來,我們又不知上哪找他,這——”
  
  紫暄是怕“紙包不住火。”
  
  宋耀若有所思看著大哥宋淩,充滿愧疚道:“大哥,對不起,這陣子你辛苦了,我們都對你有莫大的誤解。現在,我能明白,那個齊紫薇的狡猾了。”
  
  大夥沈默不晌。
  
  沒錯!宋洋若真決定出家,又怎麼可能結婚呢?齊紫薇一定是“冒牌貨”,她會闖入宋家,一定心懷不軌。
  
  宋淩了然一笑。“沒關係,我想,以目前的情況,當務之急是要知道宋洋的下落。”
  
  “是的。”紫暄認同道。“問題是,上哪找呢”“一直在旁悶不吭聲的蓉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倒令宋騰靈光一閃,心生一計。
  
  “有了!”他喊道。
  
  他衝到蓉蓉身邊,猛地抓住蓉蓉的手。“親愛的蓉蓉,我可愛的小妻子,你不是有‘特異功能’嗎?快點告訴我們,宋洋現在人在哪?”
  
  “我——”蓉蓉瞪大雙眼,嘟著嘴道:“拜託!我怎會知道小叔人在哪呢?
  
  況且,我只有在愛著對方時,才能感應到對方在何處,他的心念是什麼。搞清楚,我愛的人是你,又不是宋洋!“
  
  “喔——”宋騰抓著頭。“原來平常我的一舉一動,你都?若指掌,現在,要派上用場時,卻一點也沒用,這——”宋騰無言以對了。
  
  “其實,我們大家何苦這般心浮氣躁呢?”蓉蓉道出一番哲理。“人的命,早已是註定好了的。宋洋若是出家命,我們辛辛苦苦找到他,又有何用?如果我們找到他,他已出家了,怎會再還俗?唉!若是緣分已盡,又何苦要強求?”
  
  眾人頓時陷入一片沈默。
  
  蓉蓉看看每個人的表情,歎了口氣道:“若是他的情緣未了,他想出家,也未必能成功。和尚哪有那麼好當的?當和尚經比俗人還辛苦千倍呢!我覺得,倒不如依天意而行。現在我擔心的倒不是宋洋,反而是齊紫薇。”
  
  “那個女孩,看她的來歷,絕不是普通人家,這是我的直覺。”蓉蓉道出真話。“我覺得是個不平凡的女孩,我們一定要好好查查她的底細,以免對宋家造成傷害。至於尋找宋洋,反而是其次的問題。若齊紫薇有什麼不好的企圖,我們要快點想辦法令她趕快離開。”
  
  大家聽了蓉蓉的一席話,莫不感到事態的嚴重性。
  
  平日,她的“感應”超強,預測能力也不弱,可說是從未失誤過。故此,大家都相信她對紫薇的“論調”。
  
  這時,宋耀的衝動個性立刻發作了。
  
  “我把齊紫薇抓過來,問個明白就知道了。”語畢,便往外衝,幸而被夢雨涵及時阻止。
  
  “宋耀,你這種急性子,只會氫事情越弄越糟,萬一齊紫薇來一個呼天搶地,把爸媽叫來了怎麼辦?”還是夢雨涵心思織細,考慮周詳。
  
  “那——該由誰去帶齊紫薇過來?”宋淩環顧四周,端詳每個人。
  
  最後,他的眼光停留在宋薇身上。
  
  宋薇看著大家,聳聳肩,乾笑一聲道:“大哥英明,挑中了我,老實說,我也覺得我是最好的人選。大家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半個鐘頭後,我一定會把她帶過來見大家,一切看我的!”
  
  說完,一股腦兒地跑掉了。
  
  宋薇說到做到。
  
  半個小時後,紫薇在不明究理的情況之下,被宋薇騙到宋耀家的大廳。一見到這些人,她的警覺性立刻提高,尤其是看到宋淩也在,能猜臆到所將要面臨的場面。
  
  “紫薇——”紫暄思忖著如何開口。“你和宋洋——這兩年來有過聯絡嗎?”
  
  她小心翼翼問道。
  
  “沒有。”紫薇簡單地回答。
  
  “如果沒有,那你怎會知道我和蓉蓉的事呢?兩年前,我和蓉蓉根本還沒有認識結婚啊!那時,根本不知道蓉蓉是宋家的三媳婦。”宋騰反駁道。
  
  照理來說,一般人被拆穿了謊言應該會露出恐怖、難堪的表情,但奇怪地,紫薇卻是毫無表情,表現得壓根兒不在乎有人抓到她的把柄。
  
  她嗤之以鼻的不屑神情,似乎惹惱了宋淩。他單刀直入道:“齊紫薇,坦白告訴你,這裏的每個人,都不相信宋洋會和你結婚。”
  
  “何以見得?”她的鳳眼盯住宋淩。
  
  “一個想當和尚的男人會結婚嗎?和尚首先修得六根清靜,根本不能結婚。”
  
  宋淩不以為然地嗤笑道:“你聽清楚,宋洋已經出家當和尚了,宋、洋、是、個、和、尚。”
  
  下一秒,紫薇的神情仿佛從鬼門關走路一遭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愣愣地吐出這句話:“我不相信,他絕不會棄我於不顧的。”
  
  “哼!不相信——”宋淩嘲笑道,一邊丟給紫一封信。“看吧!這就是宋洋離家前寫的信。”
  
  在看了宋洋的“告白”,紫薇眼前發黑,差點沒昏倒過去。
  
  宋洋,你——紫薇寒了心,用力地把信紙撕碎,痛苦地閉上雙眸。
  
  “我們都認為你有問題,你並不是宋洋的妻子,你進宋家,一定是心懷鬼胎。”
  
  宋耀振振有詞有道。
  
  紫薇倏地用著清冽無比的眼目凝視眾人,這一刻,她看來好威嚴,一股天生的貴族氣勢散發出來,她嗤哼了一笑。“是的,我心懷鬼胎,我居心不良,我見覦你們宋家四媳婦的地位及聲望,我這樣說,你們滿意了嗎?”她站了起來,就往門口走。
  
  “你要去哪裡?”宋薇喊道。
  
  “找宋洋去。”紫薇回頭,驕傲地笑了。“宋洋是我的丈夫,無論他在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他找回來。我才不會像你們這麼沒用,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你——”蓉蓉抿嘴一笑。“你罵我們沒用?但是,若你找到他,他已經是個和尚,你又能如何?”
  
  紫薇的眼中泛起異樣的光彩。“他不會是和尚的,我們已經做了夫妻,他怎可能出家呢?”她倨然道。“你們看著,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讓他在你們大家面前承認,我齊紫薇是他的妻子沒錯。”
  
  大家都認為紫薇在“自說自話”。看著紫薇孤單的背影緩緩走遠,大家心裏雖然付予同情,但卻沒有人開口挽留她。
  
  靈泉寺。
  
  今兒個烈日強焰,還未到中午,就快把在大太陽底下做工的宋洋給烤焦了。
  
  “師兄,要不要喝水,休息一下。”一名小師弟好心道。他看宋洋好辛苦,從清晨一直工作到現在快十二點了,都未曾休息過。
  
  “不用了,小師弟,師父告訴我,要我把這面牆砌好才能休息,到時停下來再喝水吧!”宋洋和善地回道,汗水浸濕了衣衫。
  
  “我真搞不懂師父的心態,像大師兄您這麼優秀,又一心要出家的人,為何師父老是在刁難你呢?”小師弟替他抱不平。
  
  “這連我也不懂。”宋洋到這十天下來,師父除了叫他蓋佛堂外,其餘時間,從未搭理過他。“沒關係,人定勝天!只要我有恒心,豈有不感動師父的道理。”
  
  他隨即又釋懷道。
  
  “大師兄說得好。”小師弟相當佩服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宋洋遠遠就見到師父從遙遠的一方走過來,小師弟連忙跳起來趕去工作,以免受到責備。
  
  方丈一反常態,神情凝重地注視著宋洋,雙眸有著很深的無奈。“宋洋,隨師父來,師父有一事相告。”
  
  宋洋頷首,隨方丈離開。
  
  沿著寺廟道路,釋空大師看一下天空,又轉頭看向四周,心不在焉地說道:“宋公子,你博學過我,見識又廣,依我看,臺灣的天空與國外有何不同?”
  
  “天空?”宋洋抬首,望向蔚藍的天空,朵朵的白雲飄過感覺舒服極了。他露出了笑容道:“師父,依徒兒看來,都是一樣的。”
  
  “這是你從你個人的觀點來看?”師父似乎“話中有話”。
  
  宋洋沈默了一會兒,再次肯定道:“全世界的天空都是一樣的。徒兒年輕時留學英國,也到過法國、德國……雖然風景各有特色,但獨獨有一樣是相同的;就是天空,連雲朵的樣子都好類似。”
  
  師父點點頭。“宋公子是貴族人家,這些天體力的勞動,真是折煞你了。”
  
  “師父說哪兒的話,這是徒兒應盡的義務。”宋洋謙虛道。
  
  “宋公子有何心得呢?”方丈接下來又問道。
  
  “心得?”宋洋擰眉。“蓋禪寺真的是很辛苦,我們又缺少十萬大德的贊助,一切都得自己來——”
  
  “這全是師父自己前世佈施得少,只懂修慧不知修福,才會搞得凡事都困難重重。”師父望著宋洋。“像宋公子你,前世是福慧雙修,今世才會如此顯赫不凡,卓越超群。”
  
  “既是如此,師父,為何您還是堅持不讓徒兒出家呢?”宋洋乘機再要求。
  
  誰知,師父卻答非所問。“市面上一包的水泥是兩百元對吧”“”嗯。“宋洋道。”水泥既然這麼便宜,為何建商蓋房子還會有海砂呢?連房子的市價也是貴得離譜。這根本是不合理的。無怪乎,外國人都覺得臺灣是貪婪之島。“宋洋有著強烈的悲天憫人性子。
  
  “其實,在貧僧看來,宋公子應該要勇於踏出,為這亂世增加一股清流。你有這種能力的,宋公子。積極些吧!”師父意有所指道。
  
  師父的話,宋洋卻未領悟,在他還來不及開口之際,師父便頭也不地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宋洋。
  
  宋洋左思右想,他覺得自己好似被師父遺棄一般。師父對他到底在胡扯什麼?
  
  他要的是出家當和尚,是不問世事,而不是要批評時事。他想起,今天師父的氣色看來似乎不太好。難道師父生病了嗎?還是誰惹他不高興?
  
  宋洋始終猜不透。
  
  今夜,星光燦爛,月兒明亮,萬籟靜寂,宋洋愛極了這種大自然清親明亮的感覺。
  
  洗完澡之後,一身長衫的他,經過膳房,正走向殿堂時,師父不知從哪走出來,突兀地喚道:“宋公子,請留步!”
  
  “師父——”宋洋險些嚇一跳。
  
  “宋公子,老僧說過多少次了,你為何總是不離開呢?此地人不宜久留,還是早點走吧?”釋空大師說這話時,表情已經是有些嫌惡了。
  
  宋洋登時感到溫怒,毫不客氣地頂撞道:“師父,徒兒的心你又不是不懂,除非讓徒兒出家,否則,一切免談!”宋洋驕傲兼好強心第一。“宋公子——”
  
  師父好生無奈,疲倦道:“今天下午與你一席言,難道你還未能看透,時機已到,貧僧也救不了你了。”釋空大師恢復到慈悲的表情。“宋公子,你好自為之吧!”
  
  方丈惆悵地離開了。
  
  在這一刻,不知為何,宋洋眼皮卻直跳,內心惴惴不安。
  
  淩晨十二點,深山中突然轟轟作響,把宋洋震醒了,他一股腦地爬下床,想一瞧究竟。
  
  只見,禪寺的周圍圍滿了許多車子,人群包圍了禪寺。
  
  這是怎麼回事?誰敢這麼膽大包天不把神聖的殿堂放在眼裏。
  
  二話不說,宋洋立即整整衣服,衝下樓去。
  
  不料,在齊房門外,釋空大師早已站在那等待著宋洋,見到他便開口道:“宋公子,你別出來,先讓老衲來應付。不守,以後就要看宋公子自己了。”他意有所指。
  
  不過宋洋依然莫名其妙。隔著窗戶,聽見一名女子傲慢地嚷叫道:“交出宋洋,不然,我放火燒了這禪寺。”
  
  放火?
  
  宋洋心跳劇增,簡直氣爆了,這位年輕氣盛的女孩,起個什麼勁?她是誰?
  
  敢如此無法無天。
  
  放火這種滔天大罪,她也敢做?
  
  他實在受不了,因此忘記師父的“叮嚀”,火速衝下樓去。
  
  到了一樓大廳,聽見師父正在對那女子說:“宋洋不在這裏,請問你是——”
  
  “我是他的妻子,清瀧紫薇。”
  
  妻子?
  
  清瀧紫薇——頃刻間,宋洋仿佛被雷壁到一般,記憶排山倒海浮出,他記起了那一段兩年前的記憶……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何時方始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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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6:34
  第四章
  
  宋洋被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聲音給震醒,回到現實。他聽清瀧紫薇驕傲的呐喊聲:“宋洋,我知道你在裏面,你最好快點出來,別逼我——”
  
  “宋洋不在裏面。”釋空大師這時又說話了。
  
  紫薇咬牙切齒道:“臭和尚!你敢對天發誓嗎?我告訴你,中國以前有個火燒少林寺,今天,我會來個火燒靈泉寺——你這個老和尚,可能還不知道日本黑道的可怕吧!‘清瀧’這姓氏,在日本可是第一大黑道幫派,我叫清瀧紫薇,正是清瀧家族的第八十一代的掌上千金,只要我一下令,十分鐘以內,你這破廟立刻就會被燒得精光。”紫薇表現一副狠樣。
  
  宋洋靜聽紫薇的叫嚷,腦中一片空白。他有一種被紫薇逼進死路的感覺。但是,他又傲得不肯服輸,他雙拳緊握著……
  
  釋空大師說話了:“清瀧小姐,你何苦對宋洋咄咄相逼呢?人間的愛情,本來就是與生俱來的煩惱,請別再執著於眾生的生死愛欲洪海中翻滾,以免陷在水深火熱中,無法自拔。”
  
  釋空大師一番道理,是想點醒清瀧紫薇,這一段“情緣”,實在是太滔滔洶湧。無奈紫薇根本無法瞭解大師的話。
  
  “我在問最後一次,宋洋在嗎?”她再吼道。
  
  “空大師搖搖頭道:”他真的不在這裏。“”好!算你厲害。“紫薇咬住下唇。”他不在,這就等於他不願出來見我,那——“她回過頭去命令屬下:”放——火——“
  
  “住手——”釋空大師連忙制止。“清瀧紫薇,別如此執迷不悟,宋洋出家了,他已經是個和尚了——”
  
  “和尚?”紫薇這兩個字給震懾住了。
  
  黑暗中,沒有人看出紫薇眼眶中的淚水,她咬住下唇,直到滲出了血跡。她空沿無神的雙眸,仰望著深得不見星月的幽黑天空。
  
  好久好久,紫薇才幽怨吐出一句:“為什麼?每一次,他都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第一次,他都要這樣對我?
  
  “每一次?”這三個字,讓宋洋的心抽痛,他莫名得無法言語。
  
  只有釋空明白,紫薇是無意識地道出前世曾說過的話。
  
  忽然,她又狂笑起來。“宋洋當和尚又怎樣?我依然要他,他是我的丈夫,不會因當和尚就改變——”她喊,“宋洋,出來吧!不然,我是會放火的——”
  
  她已經快失去理智了。
  
  紫薇的手勢一比,幾棵桃樹立刻著了紅紅的火柱,驚動了所有的和尚。
  
  大火的蔓延,似乎有不可挽救的趨勢,宋洋簡直無法接受這種殘酷的“事實”
  
  ——為了他,這樣一個凡夫俗子,紫薇竟會放火燒了靈泉寺?
  
  他與清瀧紫薇,到底前世結下什麼樣的梁子?令她如此糾纏不休?宋洋無語問蒼天。
  
  釋空大師的話,在宋洋腦海中一一掠過。
  
  “宋公子,你沒有出家的命,老衲無法答應——”
  
  “宋公子,你為何還不離開?”
  
  “宋公子,你的前緣未了!”
  
  ……這一刻,宋洋突然領悟出師父的話來,原來師父早就算到有今日這個“劫數”了。
  
  如今,他真的嘗到苦果,機緣一到,他是劫數難逃。
  
  出去吧!宋洋告訴自己:若不出去,結果會更嚴重的。
  
  清瀧紫薇居然是黑道的背景,而且還是第一大幫派的人,如此不凡的家世,她為何會獨獨鍾情於他呢?宋洋不明白。
  
  宋洋的思緒,陷入苦思當中,突然,一道火光在他眼前晃過,他驀地抬頭,看見師父仿佛身陷火海之中。
  
  “不——”他大喊。
  
  為了要救師父,他顧不得一切,立刻推門而出。
  
  出了寺門,他卻發現——師父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不過,那棵高聳入雲的桃樹,已被燒成了木炭。
  
  這是怎麼一回事?宋洋納悶:剛剛的影像十分的真實啊!
  
  釋空大師凝視著宋洋,幽幽地歎口氣,會出此下策實在是情非得已。若不使用“手段”讓宋洋出面,只怕喪心病狂的清瀧紫薇真的會燒了寺廟也不一定。
  
  唉!這哪能怪清瀧紫薇,誰叫宋洋每世都要負心於她?釋空大師想道。
  
  時代不同,背景不同,現代的“紫薇”相比?在前世,紫薇因為宋洋出家當和尚,在雪地中等他等了一天一夜,脆弱孱弱之身體,禁不住折騰,而香消玉殞,一命嗚呼哀哉……這一世的紫薇卻是一位能呼風喚雨的黑道人物,突然想放火燒靈泉寺逼出宋洋來。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紫薇終於看見宋洋了。歷經千辛萬苦,她終於再見到他。紫薇對自己發誓道:她不要宋洋再離開她,她一定要緊緊跟住他。
  
  “宋——洋,宋洋!”紫薇溫柔似水地喚著。
  
  這聲音與剛剛殘暴乖戾的喊叫有如天壤之別,令宋洋的心怦怦直跳,不安起來。
  
  他對著她喊道:“別再亂放火,快把那棵桃樹的火苗撲息!”
  
  紫薇回過神來,才發覺火苗已快燒到禪寺的柱梁,她立刻趾高氣昂地下令:“快滅火!”
  
  才不到幾分鐘,火就全撲息了。
  
  釋空大師這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若宋洋遲遲不出來,只怕靈泉寺會被燒成一片灰燼了。
  
  紫薇是“西北雨”的個性,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見宋洋,那無法無天的脾氣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迫不及待地想獨自和宋洋一起,回首望向釋空大師,想從大師的神情中“讀”出一些“指示”,不過他卻失望了。
  
  兩句詩句,莫名地跳入他的腦海中:預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預知後世果,今生做者是這一刻,宋洋由感而發,莫非這正是自己前世種的“因”,這世要來承擔。沒有人幫得了他,即使是師父。
  
  清瀧紫薇,前世,我到底欠你什麼呢?
  
  他緩緩走向釋空大師,雙膝一跪,慚愧道:“對不起,師父,徒兒桀驚不馴,給你添麻煩了!請原諒徒兒。”
  
  釋空大師搖頭。“傻孩子,世間有許多事,都是因果迴圈,老僧怎麼會怪你呢?你有超然的福報和善根,一定要好好地加以利用,如此,才不枉費你幾世的修行——”師父點到為止,合掌向宋洋默默地道別。
  
  “師父——”宋洋不舍。
  
  “宋洋——”紫薇等不及了。“你怎麼還不過來,別怪我——”她乖戾的個性又要發作了。
  
  “你究竟想怎樣?”宋洋怒喝道。“看你把寺廟搞得亂七八糟,讓出家人雞犬不寧,實在是太過分了,看你要怎麼賠償!”
  
  沒想到,紫薇竟然面有難色。其實,她不是故意的,看著眼前這棟破舊的寺廟,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愧疚感,再加上宋洋又口不擇言的指責她,紫薇得幾乎無法言語,心如刀割。
  
  “對……不……起……”紫薇唯唯喏喏道。以前若要她這麼說,可是比登天還難。
  
  “說抱歉也不能改變事實。”宋洋若有感觸。“算來我是罪魁禍首,就因為我這個一文不值的人,居然使你想毀了這個寺廟。你知道嗎?這群苦行僧,沒錢蓋佛堂,每人憑藉著一己之力,一磚一瓦地砌房子……”宋洋不平地用手指指著這片地方。
  
  “我——”紫薇悔恨交織,她實在好想補償,可是,她該如何做呢?猶豫半晌,她作出了決定。
  
  於是,她在支票上寫了幾個字,戰戰兢兢地遞給了釋空大師。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紫薇無法對人低聲下氣,所以,頭仍抬得老高的。
  
  宋洋瞠目結舌,他怎料到紫薇會真有心,付諸於行動。
  
  這筆錢,不但可以解決他們缺錢的苦惱,也可以完成釋空大師多年來的一樁心願。
  
  而這個最大資助者,竟是清瀧紫薇?一個黑道的千金?一個前一秒鐘還揚言要縱火的瘋狂女子?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
  
  正如師父所說的,世事都有一體兩面,你能看透澈中間的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嗎?
  
  釋空大師卻非常瞭解。
  
  清瀧紫薇是很有佛緣的。每一世,她都愛禮佛佈施;因此每一世,她都得以成為富家的千金,不愁吃不愁穿。這就是她的福報。
  
  把支票交給了大師,紫薇感覺到海闊天空,再也沒有任何惴惴不安的心情,仿佛錢能打發一切!她的心思立刻又轉向心愛的男人宋洋。
  
  “宋洋!我們可以走了嗎?”她甜美的聲音足以讓全世界的男子都拜倒在她腳下。
  
  紫薇一抹柔情,幽幽地注視著宋洋,絲毫沒有剛才那不可一世的氣焰。
  
  宋洋實在是不甘心,自己居然會被這毛頭小丫頭“威脅”,忽然一股氣衝到腦門。“如果我說不!不!不呢?”他態度很不好。
  
  “你敢——”紫薇氣得直跺腳。“你敢!你敢——”
  
  釋空大師笑大心底。唉!真是前世相欠債,前世宋洋欠紫薇太多了,而紫薇卻對宋洋一往情深,無怨無悔。究竟,這世,會是誰欠誰呢?但無論如何,希望這筆“情債”,能在今世了結。
  
  “師父——”宋洋依依不捨。
  
  “宋公子!快點離開吧!這是命運!你無法抗拒的。”師父安慰宋洋道。
  
  “記住,老僧的話:全世界的天空都是一樣的。”
  
  這是什麼意思呢?
  
  宋洋仍不明白。
  
  “宋洋,我就知道你不會出家,我好高興你不是和尚——”一坐進豪華的黑色凱迪拉克轎車,紫薇就一股腦兒地黏著宋洋不放,幾乎是趴在宋洋的身上。
  
  “別碰我——”宋洋拉開紫薇的手。“都是你,害我不能留在禪寺,不能繼續修行。”宋洋相當在意這檔事,對紫薇叨個不停。
  
  紫薇一看宋洋鐵青的臉,馬上俯首認罪。“好好好!缺你一個人,又不會怎麼樣。我派一個人去蓋寺廟,而且全是免費的,我相信,靈泉寺很快會煥然一新,而且也算是我清瀧家族的功勞。”
  
  宋洋嗤笑一聲,瞪向紫薇。“黑就是黑,你是黑道的人,不知道做盡多少喪盡天良的壞事,你們沒有資格與佛結緣,就算蓋再多寺廟也是一樣,你們仍毫無功德。”宋洋鄙視道。“我真替你感到可恥,不潔淨的人還敢去碰佛堂?”
  
  “你——”紫薇氣炸了。“誰說黑道就沒貢獻?清瀧家族養活了多少人?如果沒有我們,這世界不知多少人會餓死?會找不到工作?”
  
  “工作?”宋洋做個噁心狀。“你們那叫工作?我的觀念裏,工作都是在大太陽底下勞動的,而你們,卻好似在地道底下吧!像個老鼠似地鬼反崇崇。”
  
  “你——”紫薇忍不住發火了。“你瞧不起我們黑道人物?”
  
  “我本來就瞧不起,而且還鄙視你們。這世界多少男人,你不去挑,為何偏偏選上我?我的志向是做名和尚,如今卻因為你給人破壞了。”宋洋咬牙切齒道。
  
  “我本來可以俯仰不愧天地的,如今,你卻成了我的污點。”
  
  “出家?”一聽見這兩字,紫薇就恨得牙癢癢的。“告訴你根本沒出家的命。
  
  若你的心如此堅定,當初就不會被我的美色給迷惑。我才略施小計而已,你就被我耍得團團轉,還同我結婚。雖然你的行為是沒“破戒”,但是你的心,早就不清明了。你敵不過美色,你——不——配——做——和——尚——“紫薇決心氣死宋洋。
  
  這真是刺到宋洋的痛處。
  
  他最恨別人說他“不行”、“不配”……這類的輕蔑言語。宋洋的自尊心一等一的強,根本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
  
  他慎重道出他的心聲:“今天,就算我不能出家又怎樣,我已打算終生奉獻給佛祖,就算你用盡手段,讓我不得不屈服,可是,你仍得不到我的心,永永遠遠都不能,我將來還是會出家當和尚的,到時候我會躲得遠遠的,讓你找不到我。”
  
  他的“告白”令紫薇的心好像被千刀萬割般。她好恨宋洋的無情。“沒關係,你瞧不起我,把我的身份踩在腳底下,我也無所謂。不過,我要告訴你,什麼叫作”黑道“?就是隨心所欲,我行我素,沒有人能耐我如何。我們縱使做了喪盡天良的惡事,還是依然能活得很自在,因為這世界本來就沒有天理!”
  
  紫薇用著好狂妄的口氣對著宋洋的耳際大吼,好似存心要氣死宋洋。接著,她又發出一陣奸笑。“我何必一定要得到你的心?我得到你的人就夠了。”
  
  “清瀧紫薇,你——”宋洋氣急敗壞。
  
  “你叫錯了,現在我人在臺灣,我們的結婚證書上的名字是齊紫薇。”紫薇冷冽道。
  
  “你——”宋洋正想再用長篇大論,好好地教育紫薇。
  
  不過,紫薇不等宋洋要訓些什麼,先一步開口道:“我不想再聽你的訓話,反正,我是清瀧家族的千金,我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今後你一切都要聽我的囑咐,不得反抗,若是你不當一回事,我會讓你明白,我們黑道的厲害手段。”
  
  紫薇輕撫她一頭瀑布般的秀髮。“我想,你今天也體會到黑道的可怕了吧!我可以決定要放火燒寺廟,還是要捐錢蓋廟,這就全看你討不討我歡喜了。”說著,紫薇一股腦地把身子貼往宋洋。
  
  “清瀧紫薇,請自重!”宋洋一邊拉開她的身子,一邊拉開嗓子吼道:“我到底欠你什麼?我前世造了什麼孽?竟被你糾纏不清?想置我於萬劫不復之地…
  
  …“宋洋簡直快崩潰。”你有意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對嗎?“
  
  “是又如何?”紫薇毫不在意,無所謂地坐正身子,接著脫掉鞋子,打著赤腳,蹺起兩條腿。
  
  “清瀧紫薇,我宋洋前世到底虧欠你什麼?”他瘋狂似地嚷叫,差點要震垮了車頂。
  
  誰知,紫薇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宋洋氣得頭頂快冒煙了,全身顫巍巍的,有生以來第一次,居然有人讓他氣得已口吐沫。
  
  平日,他累積的禪定功夫呢?他不是一個好脾氣、不會抓狂、不會發火的修行人嗎?現在,居然全都功虧一簣。
  
  清瀧紫薇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宋洋的修持全毀於一旦。
  
  看著宋洋青筋暴躒,紫薇笑得更加曆害。“太棒了,你還是有七情六欲的眾生嘛!這兩年不見,想不到你的功力也沒增加多少,還說要當和尚,你配嗎?怪不得靈泉寺的師父,不准你出家。唉!老天還是有眼的。”她故意裝腔作勢。
  
  “清瀧紫薇——”
  
  “叫啊!叫啊!我最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了,仿佛陣陣春風吹過,吹得我好舒服啊!”紫薇故意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宋洋咬牙切齒道。他明白,紫薇明明有意要整他,現在,唯一對付她的法寶,就是——沈默。
  
  他的沈默,似乎有了很大的效果。因為,紫薇反而擔心他葫蘆裏賣些什麼藥來,這讓宋洋樂了好一會兒。
  
  可惜,未能多久,因為,宋邸已出現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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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6:51
  第五章
  
  “我們的家到了。”紫薇驚喜地叫著。
  
  “什麼‘我們’家,是‘我’家。”宋洋反駁道。
  
  紫薇發出“喔”地一聲點頭道:“好吧!那我進去告訴你媽,也就是宋夫人,你要出家當和尚去了。”
  
  “你敢?”宋洋怒喝道。畢竟,孝順的他,知道岳夜欣若知曉四兒子出家了,一定會受不了這個要命的打擊。
  
  顯然,紫薇也曉得這點,因此,有意拿來對付宋洋。“你說我敢不敢?這——這要看你聽不聽話了!”
  
  “你——”他怒眼圓睜。
  
  “聽話!做個乖寶寶!”紫薇嗲聲道。
  
  這一聲,竟然莫名地軟化宋洋的“石頭心”。“算了,”他嘴硬道。“反正,我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家人。”
  
  “砰!”一聲,他用力打開車門,不回頭地向前走。
  
  結果,宋洋還是聽紫薇在後面傳來的狂笑聲。
  
  “這聲音真像是巫婆的聲音,令人厭惡!”宋洋自言自語著。
  
  夜欣有早起的習慣。才清晨六點,宋邸仍一片安靜無息,她已在廚房中忙碌起來。
  
  碗碟敲不斷傳出,夜欣正在做著一家大小的早餐。
  
  現在時間還早,她也不願吵醒她的孩子們及丈夫宋咒凡,打算等稀飯煮好,再叫醒他們。
  
  可是,有人好似不太願意順夜欣的意,大清早的,宋家的門鈴聲響了起來。
  
  夜欣不悅地走向大門,邊走邊抱怨:“有這種人嗎?按一聲電鈴就好了,幹嘛連續按這麼多聲吵死了!”
  
  她老人家有些光火。
  
  “別按了!”宋洋制止。“你會吵醒我們全家的。”
  
  “我就是要吵醒大家,讓每個宋家的人知道,你回來了。”紫薇有些神經兮兮地說。
  
  畢竟,當初,宋家的孩子們曾給她很大的難堪。
  
  她當然要給他們致命的一擊,讓對清瀧紫薇刮目相看,她要還以顏色。
  
  “別按了!別按發瘋了!”宋洋已瀕臨理智的邊緣。唉!也許!真正要瘋掉的,會是他自己。
  
  “喔?你不聽話了!”紫薇雙手交叉,用著威脅的口吻說道。
  
  千鈞一髮之際——夜欣就這樣打開了門。
  
  “洋兒——”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夜欣好生歡喜。“媽咪!”宋洋回首,整個人撲在夜欣的懷中。
  
  這麼多親情相離的日子,當初堅定地認為他能捨得下一切。如今,一見到母親,宋洋才知道全是自己在騙自己。
  
  在這一刻他是如此的懷念母親及家人。他根本無法割捨——“我的乖兒子,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啊!”夜欣愛憐地摸摸宋洋的頭。“奇怪!你怎麼理平頭了——”夜欣從頭到尾看了宋洋好一會兒。“怪怪?你怎麼穿著僧袍?”
  
  “我——”宋洋一時說不出話來。
  
  “沒有啦!媽!宋洋的頭髮,是現在最流行的髮型,你看多帥啊!像是‘黑道’份子一樣的酷!”紫薇出面打圓場。並不忘對宋洋擠眉弄眼,加重“黑道”
  
  兩個字。“他會穿僧袍,是因為這些天待在禪寺中。”紫薇討好道:“媽媽。幸好我發現得早,不然,他差點要做和尚不回來了呢!”她話中有話。“是我‘救’了他。”
  
  “你——”宋洋見她大言不慚,差點又要氣岔了氣,臉孔頓時脹紅了。
  
  誰知,夜欣噗哧一笑。“喔——我最乖的媳婦,宋洋怎麼可能會去當和尚?
  
  你的笑話真幽默!不過——“夜欣慈愛地盯著紫薇。”我相信是你救了宋洋,你能讓這個心如止水,整日吃齋拜佛的洋兒與你結婚,足見你的魅力過人。“夜欣摸著紫薇的秀髮道:”宋洋結了婚,我總算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之前,我和你爸爸咒凡,還擔心個半死,總覺得宋洋老大不小了,卻還是不務正業,兩袖清風,感情又沒個依靠……“
  
  “媽——”宋洋瞪母親一眼。“別再念了!”
  
  “喔,”夜欣趕緊住口。“對、對、對,我怎麼淨站在這兒,數落洋兒的不是呢!快進來!你們一定餓了,進來吃早餐!”她拉著宋洋與紫薇進門。
  
  沒想到,紫薇摟住夜欣的肩,撒嬌地道:“媽!我一點都不覺得你嗦!我好想知道宋洋過去的點點滴滴,這樣子我才有對付宋洋的法寶啊!”
  
  “對付?”夜欣哈哈大笑。“對、對!我們女人都應有一套降夫術才行。”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宋洋凝視她們兩人的背影想道。
  
  怎麼才一下子,這兩個女人會打一片?而且,還“聯合”起來討論對付他?
  
  恐怖的感覺貫穿宋洋全身。
  
  “宋洋,你消瘦不少,又灑得像個小黑炭——”夜欣心疼道。“這陣子,你一定吃不好,穿不暖的。快多吃點吧!你一定餓壞了。”夜欣親自動手盛著粥。
  
  “媽!你也一起來吃。”紫薇不忘多拿來一副碗筷。“媽,你一定比我們還餓,你一大早就起床弄東弄西的,你更辛苦。”她相當會討夜欣歡心。
  
  夜欣聽了,果然窩心極了。
  
  三個人一起坐下來,邊吃邊聊天。
  
  夜欣很喜歡紫薇,對她一點戒心都沒有。所以,常口無遮攔地說出宋洋的“瘡疤”。
  
  惹得宋洋在一旁乾瞪眼。不過,她們婆媳壓根兒不把宋洋的氣悶放在眼裏。
  
  宋薇因為要上學,所以七點整就從就從床上爬起來。一副發困的樣子,從二樓走下來,一直到廚房——忽然間,她完全清醒過來。
  
  她——看見了四哥宋洋和那個齊紫薇?
  
  宋洋不是出家當和尚了嗎?難不成齊紫薇真的把他找回來了?她真的有這麼厲害?
  
  迎上宋薇呆若木雞的目光,紫薇神色一冽。想到之前大家對她的冷嘲熱諷。
  
  “早起的鳥兒有蟲囑,顯然,小薇,你起床得太晚了!”她口氣酸溜溜地。
  
  “我——”宋薇被紫薇識諷得幾乎手足無措。
  
  夜欣還聽不出她們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傻傻道:“不會沒有你的早餐的,別忘了,媽媽絕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人餓肚子的。”
  
  “喔!”宋薇點頭,呆愣地坐在餐桌前,仔細地端詳四哥。“四哥——”
  
  “什麼事?”宋洋抬首問道。
  
  “你——不是——”宋薇說話支支唔唔地。
  
  “我沒法度,因我被某個‘恰查某’給抓回來了。”語畢,宋洋還發出一聲不輕的“哼”。“這真是天大的不幸。”我絕不能屈服——宋洋如此對著自己保證。
  
  宋薇立刻欣喜若狂。下一刻,她已衝出廚房去“報馬仔”。
  
  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因為,宋洋沒出家,沒當成和尚,宋家並沒有失去這個家人。
  
  在跑上樓時,宋薇忽記起上課快遲到了。
  
  接著,宋薇又釋然想道:有什麼比這事還重要呢?今天是宋家一家人團圓的日子,所以蹺個課又何妨?
  
  止不住內心的悸動,宋薇打開宋淩的房門。
  
  看到宋洋的刹那,宋淩立刻衝上前抱住他。
  
  “太好了!宋洋你沒有想不開——”宋淩激動道。
  
  “他哪有想不開?他是想開了,所以才會結婚啊!”紫薇在一旁接嘴道。
  
  “大哥,你可別亂說話。”
  
  “你——”宋淩蹙眉。他覺得紫薇壓根兒不把他放在眼裏。這女孩沒大沒小,又目中無人。
  
  其實,紫薇的霸氣,令宋淩、宋耀、宋騰、紫暄、夢雨涵、蓉蓉、宋薇等人,全都沒人喜歡她,也沒有人上前歡迎她,只有厭惡的表情。
  
  宋咒凡和岳夜欣卻例外。奇怪地,紫薇就是特別得她們二老的緣。
  
  這時宋咒凡幫紫薇說話了。“對啊!宋洋就是看開了,才會娶這麼一位賢淑的女子,我宋咒凡也才能有這麼一個好媳婦。”
  
  賢淑?
  
  這二字,快讓宋家的孩子們就地嘔吐了。
  
  連宋洋都快受不了清瀧紫薇這個女人,這種無法無天的人,怎會被稱作“賢淑”呢?老爸宋咒凡一定是瞎了眼。
  
  “爸、媽,我很累了,我想……先上樓休息。”宋洋扯謊道。
  
  其實,他會這麼說,無非是想躲開清瀧紫薇。
  
  “也好。”夜欣趕忙介面。“洋兒,你不在時,我和你爸買一些新家俱,把你的房間佈置了一下。你都結婚了,總不能還是睡單人床,沒有梳粧檯的……我都幫你買好了的,包括新的棉襖、枕頭、沙發……”
  
  夜欣話還未盡,宋洋已如一只脫僵的野馬,一股腦兒衝上樓去一窺究竟。
  
  十分鐘以後,宋洋又面目鐵青地下樓來,臉色之難看,仿佛明天是“世界末日”般。
  
  偏偏宋咒凡根本不理會宋洋心中做得感想,直截了當地說:“洋兒,現在結了婚,今後有何打算?”
  
  “打算?”宋洋還沒“省悟”過來,他的心思還在剛剛的“景象”:一張粉紅色的圓床……
  
  “你擺那張什麼臭臉?你媽媽為你辛苦準備一切,你非但沒說謝謝,反而還擺出一張有人欠你錢的樣子。”宋咒凡微慍道。“洋兒,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多久?
  
  你結婚了,已不是單身的生活,有妻子要養,將來還要養小孩……這些都是需要錢的。“
  
  宋洋怔忡地望著父親宋咒凡,開口道:“然後呢?”
  
  宋咒凡已經開始火大。“洋兒,你還有臉問老爸嗎?我問你,你的工作呢?
  
  你那點微薄的收入,能養得起妻小嗎?“宋咒凡接著又大大地歎口氣。”原本,我也不反對你住在家時,可是,在我傳統的觀念中,一個有成就的男人,起碼要五子登科——有妻、有子、有金、有屋、有車。可是你呢?洋兒,你什麼都沒有啊!除了紫薇之外——一無所有。“
  
  宋咒凡有感深的感歎。“洋兒,為父的希望你能瞭解當一個成功男人,那種無與倫比的榮譽感。”
  
  宋咒凡叨念一堆,宋洋卻沒啥反應。對他而言,他才不在乎世俗的一切,他在意的是“超脫生死,了卻因果”。
  
  可是,面對不瞭解他的父親,他又能說什麼呢?於是一個“詭計”在他腦海中浮現了。目前,當務之急,是如何使清瀧紫薇知難而退,現在想到法子了。
  
  “爸,我知道我一直讓你憂心,真是抱歉,不過,紫薇在嫁給我之前,也知道我一無所有,她並不希望富有,她很喜愛安貧樂道的生活,這點,我曾經與她溝通過。”他一點一滴在“實行”他的計謀。
  
  宋咒凡又問道:“那你的工作呢?”
  
  宋洋賊笑。“還是一樣啊!當個清道夫、倒垃圾、洗大樓窗戶……這些,紫薇也都答應的啊!”他突然回頭望紫薇一眼。“紫薇早已習慣我一身臭氣衝天的。”
  
  他是有意嚇紫薇,他打算用這一身窮酸落魄樣,骯髒汙積的德行,讓清瀧紫薇知難而退。
  
  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繼續我的修行路。宋洋打著他的如意算盤。宋咒凡不滿道:“這不太可能吧!哪有妻子會應允丈夫如此的?紫薇,你真的答應嗎?”
  
  每個人都將目光落在紫薇身上。
  
  紫薇突然會心一笑,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宋洋,讓在場每個人都以為,紫薇是真心愛宋洋的。
  
  “爸爸,紫薇請你就別再逼宋洋了好嗎?”她振振有詞道。“我覺得我的丈夫很偉大,大家都應該以他為榮。如果沒有他這種人願意犧牲,做這種骯髒撿破爛的工作,今天,也許大家都要活在堆積如山的垃圾中了。想想,那會是多麼可怕啊!宋洋的‘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哪!”
  
  紫薇有條不紊道:“爸、媽!你們就別擔心我和宋洋,我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體的,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力量,來幫助宋洋事業成功。也許將來,宋洋可以開一間專收垃圾的清潔公司啊!”紫薇向眾人盡言。
  
  “夠了!這越說越離譜。”宋洋制止道。“別再說了!”他一臉嫌惡樣。
  
  宋洋是受不了,紫薇像能克他似地,當他瞎掰時,紫薇比他更能鬼扯。
  
  “簡直是瘋言瘋語!”宋洋對紫薇嗤之以鼻。
  
  這四個字,惹得宋咒凡不快了。“宋洋,你那什麼——什麼態度?我不准你罵自己的妻子。”
  
  “爸——”宋洋抗議道。
  
  “好了!好了!”夜欣連忙安撫咒凡免得他又要說個沒完。“咒凡!孩子嘛!
  
  總是口氣較衝,你就別跟他們生氣了。“她機靈地望向宋洋道:”洋兒,你不是累了嗎?快上樓休息,還有紫薇——“
  
  “宋洋好不容易回來了,媽,等會兒我們去買菜,中午好好擺生桌慶祝慶祝。”
  
  雨涵一旁插話道。
  
  “是啊!四哥,我還為了你們蹺課喲!”宋薇嘻皮笑臉道。“我要吃麻油面線。”
  
  “沒去上課,還敢說這麼大聲——”宋洋用力點了一下宋薇的頭。
  
  “我一切都是為了你啊!”宋薇理直氣壯。
  
  “好!別再吵了,你們快上樓休息吧!”蓉蓉推著他們兩人,跨上樓梯。加上老媽岳夜欣的“玉令”,他豈能違抗?
  
  反正……不管……
  
  他是絕不會破“戒”的。
  
  一關上門,映入紫薇眼廉的是粉紅色的窗簾、粉紅色床單、枕頭……給人一種慵懶、很性感的感覺,很容易引發人內心深處的潛藏欲望。
  
  “好漂亮喔!好像我在日本的房間,都是粉紅色的。”紫薇喜愛極了!脫下拖鞋,就往大床上衝,不過,宋洋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讓她無法得逞。
  
  “幹嘛!”
  
  “這是我的床,不准你睡。”他口氣十足蠻橫。
  
  “這不是你的床,也不是我的床,是‘我們共同的床’。”好累!今天怎麼一直在玩文字遊戲?紫薇微皺眉,提醒他道:“你忘了,我們已經結婚了。”
  
  “誰跟你結婚了?”宋洋一肚子不爽,霍地放開紫薇,紫薇踉蹌地顯些跌倒。
  
  “這是‘假’結婚,我是被你騙了,被你的小人伎倆給陷害了。我警告你,雖然在家人面前,為了顧及他們,不讓他們傷心,我還會假裝下去。但私底下,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毫不相干,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你說完了沒有?”紫薇早已安坐在那張大床上。“謝謝你鬆了手,讓我跌坐在這張大床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要睡在床上,那你就睡地板好了——”
  
  紫薇真是太累了,沒有力氣再去向宋洋爭辯,她倒在床鋪上,便睡得死沉。
  
  連宋洋震耳欲聾地大喊:“清瀧紫薇,搞清楚,這是誰的家!誰的床,誰是主人——”
  
  她壓根兒都沒聽見。
  
  她就這樣霸佔了他的床——標準的黑道作風。
  
  絕不能讓清瀧紫再如此“為所欲為”。宋洋正在洗澡,堅定八百地告訴自己。
  
  他要趕她下床,把她丟在地上,不對!應該把她從視窗丟出去。因為,連地板也是他宋洋的。
  
  喔!宋洋,人鮮日的慈悲心腸呢?怎麼這一會兒,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小氣又彼私,甚至還有置人於死地的壞心腸。清瀧紫薇竟不費吹灰之力就改變了你,把你最醜陋的一面都表現出來了。
  
  從浴室走出來,瞥見躺在床上熟睡的紫薇!宋洋剛剛的想法,刹那間卻消失無蹤。
  
  因為,紫薇的睡姿實在誘人……也許是崩緊的衣服,讓她睡得很不舒服,所以她將褲子往上撩,露出白皙的小腿,上衣的前胸扣子也打開幾顆,若有似無地露出豐滿的酥胸,清瀧紫薇此刻是充滿了誘惑,撩起了宋洋前所未有的欲望。
  
  宋洋握緊雙拳,努力地別過臉去,將被火速地蓋在紫薇的身上。他以為,只要看不見,未曾有的情緒。
  
  宋洋克制自己狂亂的心,走到沙發上躺下,強迫自己不要再多想……不……
  
  想……
  
  不一會兒,他已呼呼大睡。
  
  晌午,宋薇上樓叫他們。
  
  不到十分鐘,紫薇和宋洋一同走下樓。
  
  紫薇看起來很憔悴,睡眼惺忪的,使她看來有些狼狽。而宋洋,卻因睡在沙發上腰竣背疼,他的手不自覺撫向腰際。
  
  “哥,你們——”宋薇賊笑。“也太厲害了也!一個連衣服都沒換,另一個卻腰酸不已……哈……”宋薇燦笑著,回首對宋咒凡和岳夜欣說:“爸!媽!相信不久,你們又會抱到孫子了。”
  
  她的胡言亂論,讓大家哄然大笑。
  
  紫薇在一旁不發一言,似乎代表著默認,但宋洋卻迫不及待地想澄清。“別亂說話!宋薇,紫薇是沒衣服換洗,不是像你所說的……”
  
  “沒衣服換洗?”夜欣恍然大悟。“啊!我是什麼婆婆啊!都沒有注意到媳婦缺什麼,紫薇,真是對不起,下午,我叫雨涵陪你去買些衣服,雨涵的眼光比較好——”
  
  雨涵微笑點頭。“是的,媽!”不過,她卻偷偷伸手,捏宋耀的腰,對宋耀使眼色。
  
  宋耀會意,連忙開口道:“媽!你叫雨涵陪紫薇是沒有問題,不過,我覺得紫薇既然已結婚了,我認為應該是宋洋陪自己的老婆才對。”
  
  “是啊!這樣比較好。”雨涵連聲應道。
  
  其實,叫雨涵逛街,到百貨公司Shopping,她豈會不喜歡?
  
  只是,她很不喜歡紫薇自命不凡的德行,找理由推拒罷了。
  
  “這樣也對,應該叫宋洋陪!”紫暄在一旁也幫著雨涵。
  
  每個人都想把“責任”推給宋洋。
  
  唯獨,夜欣就是覺得不妥。“可是一個大男人,粗手粗腳,能為紫薇買到好衣服嗎?”
  
  “真是丟臉!”宋咒凡突然傳出咒駡聲。“宋洋,你連紫薇的‘置裝費’都付不出來,你還是個大丈夫、大男人嗎?連這筆錢,都要你媽媽出——”
  
  宋洋不吭一聲,表現得毫不在乎,根本不把紫薇放在眼底的樣子。其實,他心中多蔭卒啊。每次與紫薇“交戰”,他都每“戰”必輸,沒有一次贏的。
  
  無論任何種情況下,他好似都沒被責備的對象。
  
  夜欣看咒凡又抓狂了,連忙道:“咒凡,你太大驚小怪了,這點錢,又沒什麼,這只不過是做婆婆出錢為四媳婦添些衣裳,當作是見面禮嘛!”
  
  “是啊!”沈默好一會兒的紫薇,突然開口。“爸!你就別為我擔心了,別再責備宋洋了,這樣我會過意不去的。家和萬事興嘛!大家快快樂樂就好了。”
  
  紫薇一番“發人省思”的話,令宋咒凡也有同感。“紫薇,謝謝你不嫌我們家洋兒。洋兒害你吃苦了,不過,我敢保證,我不會讓這種情形持續下去的。”
  
  宋咒凡保證道。
  
  “下午,就由宋洋陪紫薇好了!”他用命令的口氣對大家說。
  
  宋洋覺得紫薇虛偽極了,他真的對這個女人排斥到最頂點。甚至詛咒她不得善終。
  
  可是,生氣歸生氣,他又能如何?他根本拿清瀧紫薇沒轍。
  
  “我到底前世欠了她什麼?”宋洋不斷重複這一句。
  
  宋洋已經沒有了摩托車,當時一氣之下,他已經把唯一的交通工具,推下山谷中。
  
  既然沒有了機車,也就無法送紫薇到市區的百貨公司,這正合宋洋的意。他簡單回一句:“我不能送你去,因為沒有交通工具。”他表現得毫不在乎的模樣。
  
  紫薇忍不住悶笑著:“嘻嘻!活該,被罵!”現在,她可一點也不怕宋洋“欺負”她,因為,有宋咒凡和岳夜欣做她的“靠山”。
  
  “爸爸瞧不起我,就瞧不起我,反正,我也沒轍!”宋洋氣不過,隨口頂撞。
  
  “好了!爸!你就留給四哥一點面子嘛!你一直罵他,他的心裏也不好受的。”
  
  宋薇為宋洋抱不平。
  
  “可是——不罵不長進,不打不成器。”宋咒凡的古老觀念又在作怪了。
  
  “那已經是五十年代的‘教條’,現在是——罵了不長進,打了不成器。”
  
  宋薇回嘴。“好了,宋洋,我的五十C C 借你,你們趕快走吧!要不然,老爸又要念個沒完。”她推宋洋出門。“晚上見了!”
  
  事實上,宋薇的意思是——紫薇多待一分鐘,和哥哥嫂嫂們,就要多受不了一分鐘。
  
  五十C C 的座椅小,尤其宋薇買的又是迷你型的“勁風五十”。宋洋是大個兒,一坐上椅墊,就已占去了三分之二,紫薇再坐下去,她的身體就得緊緊地貼住宋洋的背。
  
  “別碰我,清瀧紫薇!”宋洋吼道。
  
  “誰想碰你了?”紫薇嘲笑。“你以為你多聖潔?我若不是怕摔下去,我才不要攬住你的腰呢!你坐前面一點行不行,我都沒有位子了,萬一我摔下去,怎麼辦?”
  
  宋洋一咬牙,心想:算了!不跟這種黑道女人計較。哼!低級的女人。現在,我最重要的事,是要想如何甩掉她……宋洋邊騎邊“計畫”著,車速不自覺越騎越快。
  
  一路上,紫薇卻越抱越緊。最後,整個人幾乎貼在宋洋的背上,她的酥胸磨挲著他的背脊,小臉也順勢緊靠著。
  
  宋洋有股衝動,覺得血液全集中到下半身,他急於抗拒這種本能上的反應。
  
  他不會再開口向紫薇說些要她放手的話。因為,他太有“經驗”了,紫薇除了諷刺、揶揄之外,根本不會聽他的。
  
  因此,他更加快了車速,藉此忘卻紫薇的玉手、酥胸、臉龐……對他引起的反應。
  
  這時,紫薇的胃開始隱隱作痛,臉色也益加發白,嘴唇毫無血色——但是,宋洋根本沒有注意到。
  
  新店已近在眼前,宋洋的機車速度緩慢下來。他正被塞在車陣中。這汙積的空氣,令紫薇的胃連連湧起一陣陣的嘔吐感。
  
  她拼命地忍耐著……
  
  百貨公司終於到了。
  
  宋洋的機車停了下來。
  
  “下車!”他口氣很惡劣。
  
  紫薇蹌踉地下車,宋洋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自己逛吧!我要去找工作了,以免我老爸罵我不成材。你——”奇怪!這次,紫薇怎麼沒有反駁呢?不過,宋洋才不管那麼多。“你自己回家吧!我不管你了!”他打算著:新店到臺北這麼遠,她鐵定要迷了路。這樣最好,希望她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拋下這句話,宋洋立刻騎著機車遠去,也不關心紫薇為什麼臉色這麼蒼白。
  
  紫薇看著機車騎遠,忽然回過頭瞥見一大堆的垃圾,立刻忍不住作嘔。幾乎把中午吃進去的食物都吐得一乾二淨。
  
  為了宋洋,她何嘗不是吃盡苦頭。
  
  她從未坐過機車,一路上膽戰心驚的。在日本,她有哪一次不是豪華轎車伺候。
  
  臺北的空氣,讓紫薇有種窒息的感覺,令快無法呼吸,她頭昏腦脹地,好像快昏頭了。
  
  可惡!我是堂堂的清瀧紫薇,清瀧家族的大小姐,如今,竟落得如此淒滲,蹲在垃圾堆旁嘔吐。宋洋,你竟如此待我,我清瀧紫薇發誓——一定要得你的人,以及你的心。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過,更何況你只是一個平凡的小人物。
  
  我清瀧紫薇有傲人的身材,傾國傾城的容貌,宋洋你真能不當一回事?
  
  我清瀧紫薇一定會讓你拜倒在我石榴裙下,我要讓你臣服於我。紫薇心擬出一個計謀。下一秒,紫薇已往百貨公司走去。
  
  宋洋到深夜才回家。
  
  淩晨一點,他在確定家人都睡著之後,再踏入家門,以省掉被責備的場面。
  
  他從後門偷偷進來,經過廚房,確定大廳空無一人,才鬆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上樓,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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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7:19
  第六章
  
  眼前這幅“景象”,令宋洋渾身熱血沸騰。
  
  暈黃的微弱燈光,優雅感性的鋼琴演奏,緩緩從音響流瀉出來。紫薇斜躺在沙發上,似乎在等他,不過,也許是太累了,她已睡著了。
  
  她想引誘他。
  
  他聞出臥房內一種撩人的香水味,而且,紫薇幾乎一絲不掛;只著了一件透明的性感睡衣,曼妙的胴體幾乎一覽無遺。
  
  他的手握住門把,努力地抑制自己那股奔騰的情欲,那種強烈的生理需求。
  
  宋洋注視著紫薇的臉孔,是這般清純無邪,仿佛是天使的面容。
  
  喔!她的身材卻如此誘人。
  
  紫薇的身材是獨一無二,傲視群芳的,任何一個男人,如果能擁有這種女人為妻,真是至高無上的幸福啊!
  
  不!宋洋,你在幹麼?趕快清醒吧!清瀧紫薇是不懷好意的,她的心如蛇蠍,她會毀了你……
  
  下一秒,宋洋衝向前,霍地抓住紫薇的手腕。“清瀧紫薇給我醒來,我不准你在我房裏穿是如此暴露,你不知羞恥你——簡直放蕩!”
  
  紫薇被宋洋搖醒後,睜著一雙眼,見到宋洋一張脫俗俊逸的臉孔,緩緩開口道:“你……回來了……我等你等好久了……”說著,整個人撲在宋洋身上。
  
  “宋洋,我好需要你喔!”她嗲聲地說。
  
  “拜託!清瀧紫薇,別表現得像個人盡可夫的蕩婦。”宋洋推開她,紫薇又摔回床上。
  
  “蕩婦”這二字令她頓時清醒過來,感到十分難堪。紫薇真的快被宋洋氣死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身份,完全宋洋踩在腳底下,他“居然”敢用這“字眼”來罵她?要不是他是宋洋,她可能立刻就將對方給殺了。
  
  紫薇腦筋轉得快。她壓抑住怒火,轉而對宋洋拋媚眼且嬌笑地道:“你說錯了,我不是蕩婦,是你的妻子,蕩婦是這樣子的——”語畢,她褪下身上那件晨縷,在宋洋面前一不掛。
  
  冷不防,一件厚重的棉團團圍住紫薇,將她包得密不透風。宋洋的臉只離她咫尺而已。“請自重!清瀧紫薇,你再開放,對我也是沒有用的,因為,我不會和你上床。”
  
  “你——”紫薇也不是那麼好欺侮,她開始使出“殺手鐧”。
  
  “好吧!如果你真不在乎我,那我上樓去告訴你的父親;我們的婚姻是假的,因為,宋洋就要去做和尚了——”
  
  “你敢——”宋洋怒聲道。
  
  “你看我敢不敢?我現在就去。”她想站起來,卻被宋洋緊扣住她的手。
  
  “可惡的女人!”宋洋口出惡言。“你若真的有不得了的魅力,就用你的本事來折服我啊!可是——”宋洋正義凜然道:“你沒用,你壓根兒無法讓我心動,我破戒,所以,你只會用你唯一的一招——向我父母告狀。”
  
  宋洋兀自放開紫薇,回首道:“你不配叫清瀧紫薇,你沒有資格擁有這個姓氏。”
  
  “宋洋——你——”紫薇咬住下唇,雙拳緊握,宋洋惡毒的言語,真是刺到她的心坎去了。
  
  她丟臉是無所謂,可是,無法接受清瀧家族蒙受恥辱。她的好勝心第一,她所受的教育是——“士可殺,不可辱。”
  
  “沒關係,宋洋,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讓你拜倒在我的腳下。”紫薇向他“保證”。
  
  語畢,火速地將性感睡衣往宋洋頭上一扔,坦蕩蕩地走到床邊,大刺刺地躺在床上。
  
  “幹嘛!你——”被這“淫積”的睡衣蓋在頭上,宋洋真是快崩潰了,他氣得正要將內衣扔過去,結果,一看見清瀧紫薇的胴體,他又愕然地道不出話。
  
  “不——准——睡——我——的——床。”他大口喘氣道。“不准脫光身子,你……要蓋棉被。”
  
  “我習慣裸睡,習慣不蓋被子。”紫薇怡然自得道。“看不習慣就別看呐!”
  
  “你——”宋洋努力憋住氣,否則,他真要氣得暈倒了。
  
  他行動僵硬地走到沙發氣象起粉紅棉被,返回床邊,用力一扔,蓋住紫薇的胴體。不成,卻遮不住紫薇那個令他會抓狂的臉孔。
  
  “嘻!晚安!阿娜達!明天見!”紫薇還不忘向宋洋送個飛吻。“謝謝你的體貼,幫我蓋棉被啊!”
  
  宋洋不屑地挺起胸膛,大步往浴室走去。
  
  一樣的,紫薇的“巫婆”笑聲,從身後爆發開來。
  
  我不要見到她了。
  
  我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我一定要逃離她。
  
  這股“信念”令宋洋決定日夜不停地工作。
  
  在父母面前,他很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我要養家活口。”
  
  以致他給自己排定了密密麻麻的工作行程;清晨三點半到六點,做清道夫;六點到早上十點,做大廈清潔工;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去大廈洗窗戶。晚上回到家休息一下,八點過後,又去收垃圾。
  
  這樣的“生活”,令宋洋幾乎沒有和清瀧紫薇相處的時間。
  
  而紫薇,她又是過著什麼生活?
  
  宋洋則完全不知情。
  
  沒有人要理睬紫薇;其實,她的生活是很孤單的。
  
  表面上,在宋咒凡和岳夜欣面前,宋家的孩子是和樂融融。可是,一轉身,大家對紫薇卻是一臉冰寒,不聞不問。
  
  宋淩、宋耀及宋騰,對這弟妹有說不出的不滿,而紫暄、雨涵、蓉蓉等人則覺得紫薇很孤傲,很難相處。與紫薇年齡相同的宋薇,也認為紫薇太拽了,她不屑跟這臭屁的人講話。
  
  所以,能讓紫薇說話的人,大概只有宋咒凡和岳夜欣。
  
  不過,跟“老人家”又能談些什麼呢?當然是“牛頭不對馬嘴”,他們無法紓解紫薇心中真的的愁苦。
  
  正因為如此,紫薇變得很喜歡待在房間,也很期待宋洋回來。
  
  就算宋洋回來只有兩、三個鐘頭,連看紫薇一眼,也懶得看。對紫薇而言,只要能看到宋洋就夠了,哪怕只有那幾個小時。
  
  她常常望著沈睡中的宋洋說:只要能留在你身邊,我吃再多的苦都無所謂。
  
  有這一股力量的支持,使紫薇能繼續忍耐下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紫薇漸漸在宋洋的房間裏找到另一樣樂趣。
  
  宋洋房間堆積如山的書,常讓紫薇愛不釋手。尤其是中國文學、佛書等,紫薇每次看了,都會渾然忘我。
  
  常常一整天,看“鏡花緣”、“高僧傳”、“封神榜”、“西遊記”等,看得忘了時間,時光就這樣飛逝。
  
  今天,宋洋一樣全身臭氣衝天地回到家中。
  
  他本想,紫薇在這乏善可陳的生活中,一定會很快地知難而退,誰知,他一打開門,看她坐在地上,正在讀小說讀得津津有味。
  
  宋洋又渾身不是滋味了。
  
  為什麼任何事她都能稱心如意?為何他總是無法讓她知難而退呢?而他的計謀都未得逞?
  
  “別看我的小說——”宋洋一把搶過紫薇手聽“紅樓夢”。
  
  “你回來了?”見到宋洋,紫薇心生歡喜。“今天工作累不累?好不好玩?”
  
  “好不好玩”這字眼,她居然也說得出來?在清瀧家養尊處優慣了,她根本不知工作的辛苦。
  
  “我真為你感到可憐,清瀧千金小姐,你沒‘出門’過吧!所以不知道我們這些市井小民掙錢的辛苦!我工作累得要死,而你卻在這享清福,看小說——”
  
  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宋洋叨念不停。
  
  紫薇頗為無辜地看宋洋一眼,道:“我又沒叫你去工作,是你自己要做得那麼辛苦的。——”
  
  “你——”
  
  紫薇說的有錯嗎?他的確是為了遠離她,才選擇這種超時、拼死拼活的工作的。其實,他自己真的有這麼缺錢嗎?這全是為了“對付”清瀧紫薇,結果,人家沒事,他自己卻備受折磨。
  
  他不願多說,逕自往浴室走去,反正再多說無益,紫薇的“歪”論,永遠比他多。
  
  在入浴室之前,紫薇突然若有所思地喊道:“宋洋,我可以出去兩、三天嗎?”
  
  她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問他隨口道:“你要走就走啊!反正我是巴不得你走得遠遠的,最好不要再見到你。”
  
  浴室門一關,他哪想到,紫薇還真的離開了呢!
  
  淩晨時,宋洋疲憊不堪地回到家,今天幸好輪到休假,使他得以提早回來,好好睡個大頭覺。
  
  他猜臆著,現在紫薇一定睡得死沉,躺在粉紅色的大床上,全身赤裸裸的…
  
  …
  
  宋洋用力甩甩頭,想排除綺想。他霍地開門——一片黑暗迎接著他。
  
  宋洋有些不知所措,杵在原地。
  
  這些日子以來,他很熟悉就算紫薇睡著了,也一定會在房時留一小盞燈。
  
  如今——宋洋心中升起一股慌亂,他小心翼翼地喚道:“清——瀧——紫——薇——”
  
  沒有回音。
  
  宋洋按下電燈開關,燈一亮,視野清晰後,宋洋見到裏頭是空無一人。
  
  紫薇呢?
  
  她跑哪去了?
  
  她走了嗎?
  
  宋洋有股強烈的失落感。
  
  他猛地轉身,跑到二樓走廊的盡頭,猛敲宋薇的房門。
  
  “小薇,開門,是我四哥宋洋——”
  
  “門沒鎖,自己進來——”宋薇昏昏沈沈叫道。
  
  宋洋進門,走向宋薇。“小薇,醒一醒,我問你,紫薇跑哪去了?”宋洋猛搖宋薇。
  
  “四哥!你好臭,離我遠點!”宋薇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立刻推開宋洋。
  
  “你好奇怪哦!我怎會知道紫薇跑哪?你自己的妻子哪,你會不知道?況且——”
  
  宋薇用被捂住自己的頭。“她若走了,大家都會很開心的。”宋薇“終於”講出真心話。
  
  “宋薇——”
  
  “別煩我!”宋薇下達逐客令。“快滾!你全身髒兮兮,會把我房間弄髒。”
  
  宋洋有點被刺傷了。難道,他的工作真的令家人都鄙視嗎?他想起了紫薇,紫薇從來就不嫌他骯髒。
  
  他想去找大哥宋淩,問紫薇的下落,但是,頃刻間,他又改變了主意。畢竟,在淩晨把全家人吵醒,為這“芝麻小事”,只怕會引起公憤。因為,宋洋歷經宋薇的“識諷”言語,他若有感焉:自己的老婆不見了,而丈夫卻不知道下落,這真是一大諷刺。而這“家事”,在別人眼裏,還真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宋洋卻沒有發覺,他剛剛用了“老婆”二字。
  
  一夜無眠,宋洋起了個大早。才清晨六點,他已站在三樓岳夜欣和宋咒凡的房門口前。
  
  他知道媽媽有早起的習慣,準備當場“攔截”。
  
  六點十分,夜欣打開房門,愕然看見四兒子宋洋在門外等她。
  
  “媽,早安!”
  
  “早,洋兒!你——”夜欣算算時間。“你昨天沒去掃地?”
  
  “沒有,昨天我排輪休。”宋洋有禮貌地回答。
  
  “既然如此,難得休一天假,就好好睡個覺,幹嘛一大早爬起來?”夜欣催促宋洋,“去吧,再補個眠,等早餐弄好時,我再叫你。”
  
  “媽——”宋洋煩悶極了。“我……唉!我……”他唯唯喏喏道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夜欣關心問道。
  
  “你!你知道——紫薇去哪嗎?”他苦惱道。
  
  “紫薇?”夜欣愣了一下。“傻孩子,你是不是因為紫薇不在了,所以才睡不著覺?”夜欣完全誤會了宋洋的意思。
  
  “我——”宋洋側過頭。“才沒有呢?我才不在乎……”他仍嘴硬。
  
  “是嗎?”夜欣吃吃笑著。“我也不知道紫薇去哪啊!昨天中午,她告訴我:她對你說過了,她要出去走一走,你也答應的啊!所以就沒多問了。”
  
  “媽!你怎能那麼隨便就放她走?紫薇對這裏又不熟,萬一迷路或是出事的話——”宋洋氣急敗壞地嚷道。
  
  “我——是紫薇說你答應的啊!我怎麼知道——”夜欣支支唔唔,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宋洋頓時沈默了,他心裏明知,不能怪媽媽,因為,紫薇的確有徵求過他的意思;而且當時,他還惡言相向,要她趕快離開,走得遠遠的。
  
  唉!如今——她一走,宋洋卻悵然極了。
  
  這次,紫薇真的走了,他真的把她甩掉了——果是如此,宋洋,你該是要高興啊!可是——不!情況不一樣,宋洋對自己說。
  
  我要甩掉她,但是,地變成了被她甩掉。她輕而易舉地拍拍屁股走了,一旦對我膩了,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天底下有這種事嗎?他竟然被拋棄了,宋洋真是忿忿不平。
  
  與其說生氣,倒不如說是挫折、灰心。
  
  因為,他怎麼也沒料想到,和紫薇竟是這樣的“結局”“看宋洋一臉的落寞樣,夜欣忍不住安慰道:”洋兒!擔心什麼,紫薇會回來的。才兩、三天嘛!她平日在家也挺無聊的,就讓她出去走一走嘛!“
  
  “是啊!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宋咒凡不知何時醒來,聽見宋洋與夜欣的談話。他老人家立刻一肚子火,他老覺宋洋不中用。“妻子離家,丈夫不知道,妻子到外頭去,卻沒有丈夫陪。請問——這像話嗎?宋洋,你該好好檢討了,你太令我失望。我的眼睛還是雪亮的,你平日怎麼冷落紫薇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好了,今天,你的妻子不要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宋咒凡厲聲責備,宋洋卻似乎置叵罔聞。因為,他努力地回想紫薇說過的話;我去個兩、三天,然後,我會回來,我不會走的……
  
  是的,她只離開兩、三天而已,不會一去不返的,宋洋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
  
  任宋咒凡怎麼罵,宋洋卻不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下樓去。
  
  然而——他卻忘記了;清瀧紫薇是黑道人物,只要她爽、她高興,她就可能為所欲為,她的字典裏,豈會有“信用”二字?
  
  所以,到了第三天,宋洋滿是期待的心情,回到家中,輕輕地打開門——屋內卻是一片漆黑,那一樣同宋洋臭黑的心情。
  
  黑夜,他睡在那張粉紅色大床上,不停地勸者自己:紫薇走了,太好了!他又可以回到他以前的生活,念經、蓋寺廟……去做一個僧人。他會活得很快樂的。
  
  宋洋微笑計閉上眼睛,強迫自己要過得像以前那般平靜的生活。宋洋如此告訴自己,不過——紫薇身上的香氣,卻留在粉紅色被單上緩緩撲進宋洋的鼻子。
  
  宋洋一陣心悸,他根本睡不著覺。
  
  可惡!他難不成真的甩不掉她嗎?
  
  她雖走了,可是房間還留著她的影子,整個房間,都有她慣用的清雅撩人的香水味啊!
  
  是的,我明天要買些檀香,讓檀香味去除股“妖味”,然後……
  
  宋洋倏地起身,拿出草席,新買的小被子,打從今夜依然睡在地板上。
  
  宋洋天真地想著。
  
  十天過去了。
  
  清瀧紫薇還是沒有回來。
  
  宋洋表現上雖然是怡然自得,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其實心底卻是頗為焦灼、難熬。
  
  宋咒凡也很擔心紫薇。每天,他一見到宋洋,就是直罵。
  
  “宋洋,你太不像話,你妻子在哪都不知道——每次當宋咒凡在罵宋洋時,他其他三個兒子宋淩、宋耀、宋騰,卻一反常態,聯合起來反駁老爸,異口同聲道:”爸,清醒一點,是紫薇瞧不起宋家,是她自己要走的,宋洋又沒趕她。“”爸,紫薇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女孩,她走了,對我們宋家是好事。“”爸!
  
  紫薇又不在乎我們,你那麼關心她,幹嘛?“
  
  “爸!宋洋這麼優秀,不怕找不到其他女孩,你還是會有四媳婦的。”
  
  這一句,那一句的……就這樣,宋咒凡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而夜欣,她只要一家大小都平安,相處和睦,她也不會再多說什麼。只是——她竟對宋咒凡說:“唉!這些日子來,我們都忘了要把那些金子、手飾送給紫薇,也許就是因為沒有給她,她才會與我們宋家無緣。”
  
  宋薇聽媽這麼說,很不以為然地譏諷道:“幸好媽媽沒把金子給她,若是給了紫薇,紫薇又棄我們而去,那媽媽豈不是人財兩空?”
  
  實際上,宋家的孩子和媳婦們,他們都很高興,“討人厭”的紫薇終於走了。
  
  他們終於又回到昔日平靜的生活了。
  
  這一刻,他們只替自己拍手稱慶,卻沒有人注意到宋洋的真正感受。
  
  沒有人問宋洋,他和紫薇之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紫薇失蹤了兩個星期。
  
  宋洋強迫自己浮動的心趨於平靜;他還是一樣地工作,一樣地生活,仿佛他的生命中,沒有過這位叫清瀧紫薇的女孩,他要忘記她。
  
  今天,豔陽高照,熱氣襲人。
  
  這種悶熱天,在臺北早已是司空見慣了。只是,在攝氏三十八度的臺北,往往是街道上人煙稀少,大家寧可躲在室內吹冷氣,也不外出。
  
  宋洋就在這樣的天氣下,站在環亞百貨第七層的窗外,一層層地清洗著窗戶。
  
  天氣炎熱,太陽光自玻璃窗反射,刺眼得幾乎快令宋洋不開眼睛。但他仍努力地工作,忽然,玻璃窗反映出紫薇嘲笑他的神情——他突兀地覺得一陣昏眩,蹌踉地往後傾斜。
  
  “嘿!老宋,小心點,別掉下去了!”與宋洋一起工作的年輕人小黃警告著。
  
  “我知道了。”宋洋疲憊道。
  
  “看你失神的樣子,實在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先休息一下子,喝個飲料吧!”
  
  宋洋點頭。“也好!”
  
  他們把升降機調降到地面上。拿起便當及飲料,再坐著升降機到半空中,陽光照不到的陰涼處,與小黃邊吃飯,邊聊著天。
  
  小黃看著這位大哥哥,汗水淋漓,在陽光的侵襲下,全身泛紅,顯得粗獷剛強,含蓄相容的俊美。小黃忍不住道:“雖然我不是同性戀,但我還是要對你說:宋哥!你真的,真的長得……很俊俏。”
  
  宋洋愣了一下,小黃又介面道:“奇怪!天底下有像你這種喜歡虐待自己的人嗎?以你的條件,一定不愁生活——”
  
  “唉!小弟,人各有志。況且,錢又不是萬能——”
  
  “別說了!”小黃很溫柔打住。“宋哥,你那種淡泊世俗的作風,我可是半句也聽不進去。在我覺得,錢很重要,你看,拉個肚子,不也需要錢買衛生紙嗎?
  
  像我的同學,有的還去當午夜牛郎,哇!收好可觀,才短短兩個月已經賺進了一輛進口跑車……“
  
  宋洋搖搖頭,這世界變了,像小黃這種高中夜間部的學生,還沒滿十八歲,小小的年紀,也懂得向“錢”看齊了。
  
  以前佛陀所說的“人間淨土”,會在這種“利”字當頭的時代實現嗎?有可能嗎?
  
  宋洋納罕著。
  
  “嗨!宋老哥!快來!下麵那輛車——”小黃的注意力放在地上的一輛進口寶士加長型轎車。“哇!好威風哦!真令我羡慕!”小黃感歎。“我一輩子,若能開一次那種車,死而無憾。”
  
  那輛寶士車停在環亞百貨門前,引來不少人佇足圍觀。
  
  “不曉得是那個凱子,還是做大官的,真是有夠他媽的有錢!”小黃叨念不停。“我的錢,若能買輛新機車,就可以偷笑了!”
  
  宋洋不理他。“好了!我們快點工作吧!”他連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快看!就是那個男人——”小黃用手指著從寶士車下來的男人。“宋哥,我的意思是說,你有這個條件和能力,能像那位先生一樣——”小黃端詳那個戴著墨鏡的酷哥,繼續說:“只要你願意追求名利,假以時日,一定也會像那人一樣開名車、抱美女——”
  
  “抱美女——”聽小黃這麼說,宋洋無意地瞄向轎車旁。
  
  這一瞧宋洋差點從升降梯上摔下來,因為小黃指的“美女”正是清瀧紫薇。
  
  “紫薇,走吧!大哥帶你去買衣服。”清瀧剛澤寵愛道。
  
  “不要,我不想逛街,我想回宋家,我要去找宋洋,我答應他兩、三天就回家的,現在,都十五天了,他一定會很擔心的——”紫薇噘嘴道。
  
  清瀧剛澤帶著嘲笑的口吻道:“清醒些吧!我可愛的小妹,人家根本不理你,不,我相信,現在各大報紙上都會有你的”尋妻啟事“了。”剛澤寵愛地摸摸紫薇的頭。“聽哥的話准沒錯,你要有尊嚴,你越依依不捨。宋洋是不將你放在眼裏,你越楚楚可憐,宋洋就越會自鳴得意。”
  
  “真的嗎?”紫薇有些難過。
  
  “是真的。相信哥的話,哥是經驗老道。”剛澤有自通道。
  
  紫薇點點頭,表示默然。
  
  “走吧!去逛逛街,也許你心情會好些地。”說到這,剛澤停了一下。“宋家到底是怎麼欺侮你的?你瘦了,又穿著這條破牛仔褲?難道宋洋都沒錢給你買衣服嗎?牛仔褲是貧窮人穿的,紫薇,你是堂堂清瀧家族的千金,居然如此落魄?
  
  真該給宋洋一點顏色瞧瞧!“
  
  “哥!我不准!”紫薇叫嚷。“你敢碰宋洋一根寒毛,我就跟你誓不兩立。”
  
  她相當地情緒化。
  
  剛澤火大了。“紫薇,你左一聲宋洋,右一聲宋洋,這個男人完全佔據了你的心,可是人家是怎麼對你的?我從小到大最疼你,最護著你的哥哥,千辛萬苦從日本來找你,結果呢?你一直披著一張臭臉對我——”剛澤眼中閃著怒火。
  
  “哥,我……對不起。”紫薇道歉。“我心中還是很尊敬你,只是我——”
  
  “算了!戀愛中的人是傻瓜,尤其像你,看你被愛情折磨得——”剛澤感歎道。“紫薇,這不像你啊!你不是一向霸氣、傲視群倫的?如今,為了一個宋洋,這種小人物,你——我清瀧剛澤這輩子就絕不談戀愛,絕對不成為愛情的奴隸。”
  
  紫薇不服所際頂嘴道:“你根本沒資格談戀愛,你是掌門人,哪能談情說家?
  
  反正清瀧家族會幫你選好一個老婆,負責傳宗接代,你也不需要與妻子有感情,你的一切都會有人為你們打點好。“
  
  “你還說我?你自己挑老公?結果,挑到什麼爛老公?又窮又不愛你,光有那個漂亮臉蛋有保用?那一身傲骨值幾兩錢?”
  
  “你——”紫薇又嘟起嘴來了。“我不准你批評宋洋,宋洋是最好的老公,最好的老公——”
  
  “好了!”剛澤制止。“真受不了你,希望你的癡心,真能感化那個和尚。
  
  你啊,什麼人不好挑,偏要挑個這種快要出家的人?“他擺手道。”真的!你‘放’我回去了?“紫薇好高興。
  
  “拜託!別用‘放’這個字,好似我綁架你似的。”剛澤不悅道。“早知我來臺灣找你,你是這副嫌棄的模樣,我寧可不要來,早就起飛到荷蘭算了。”
  
  “你要到荷蘭?”
  
  “是的,荷蘭那邊最近出了一些事——”
  
  “哦?”紫薇轉動那雙鬼靈精的大眼。“荷蘭的分部出事,也不需要你親自出馬啊!不是有剛澈會幫你嗎?”
  
  天龍剛澈是天龍家族掌門人天龍神谷的私生子,是天龍神谷與何蘭女人生的,因此被分派管理在荷蘭的幫派。天龍剛澈與剛澤雖是同父異母,但兩人感情很好。
  
  “記住你的‘身份’,我不需要凡事向你報告。”剛澤佯裝慍怒道。“你輕視掌門人,該受懲罰。”
  
  “處罰?紫薇立即唯唯喏喏。”大哥,我錯了,原諒我的沒大沒小,對不起!
  
  畢竟,剛澤說話有強烈的勸威感,因為他是清瀧家族的繼承人,地位何等尊貴,任誰敢惹毛他,即使是妹妹紫薇也難逃嚴厲的懲罰。
  
  剛澤犀利地瞪紫薇一眼,開口道:“好,罰你,待會兒讓哥哥抱一下——”
  
  “你——抱——我?”紫薇撒著嬌抗拒。“不行!大庭廣眾之下——”“你又要違令?”剛澤蹙眉。
  
  “不敢。可是——”
  
  “沒有可是。”剛澤親密地摟住紫薇。“不然,你是想受更重的處罰嗎?大哥不過是想嘗一嘗抱美女的滋味——”
  
  “原來,你想滿足你的‘夢想’啊?”紫薇不平道。
  
  “是的,我就是想這樣‘乾過癮’,誰叫你成天淨擺那張晚娘臉孔。”剛澤抱怨。
  
  “是嗎?”紫薇自己都不知道呢。“我是晚娘——”
  
  “好了!我說到做到,你沒資格說‘不’。”
  
  下一刻,剛澤真的抱起紫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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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07:48
  第七章
  
  剛澤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沒有人知道。
  
  不過,他的雷朋眼鏡,在陽光的反映下,出現了有人幾乎要跳“機”自殺的盡面。
  
  剛澤差點沒有笑出來,他努力地忍住。
  
  “宋哥!你別自殺啊!從三樓跳下去,太遜了!要嘛!也要從大廈的頂樓跳下來,才夠刺激啊!”小黃侃侃而談,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是個什麼世界?竟然有人在教人如何自殺?
  
  這無藥可救了。宋洋頹然地想道。
  
  接著一股痛轍心扉的念頭油然而生,全是因為清瀧紫薇;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紅杏出牆的妻子,才轉眼,居然有了新的玩伴。
  
  不!她又不是你的誰,我和她之間,是有名無實的關係,我是被逼得,才會踏入婚姻的陷井中。
  
  她有新的男人,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表示她不會再出現宋家,不會再來纏我了。
  
  我又可能過我想過的“與世無爭”的生活,當一名出家人。
  
  宋洋拼命地想說服自己。不過——但那雙握住升降機欄杆的手,卻因過度用力而發紫了。
  
  宋洋真能無動於衷嗎?
  
  剛澤將宋洋的舉止全納入眼底。
  
  是我表現得還不夠嗎?否則,宋洋怎還紋風不動?
  
  剛剛那一刹那,他濁氣得怒髮衝冠地快跳樓了嗎?
  
  好像是因為那個年輕小子拉住他,喃喃地不知對宋洋說了什麼。然後,宋洋就靜止不動了。
  
  哼!我不相信你真對我美若天仙、淘氣又可愛的妹妹清瀧紫薇視若我睹。我清瀧剛澤一這一你屈服,而我,正暈幕劇中最佳的第三者角色。
  
  我要讓你覺得,你是個無能、沒用、卑下的男人。
  
  忙不迭,剛澤突然低下頭,在紫薇的芳唇上重重一吻,並將紫薇擁得好緊。
  
  宋洋雙眸看得快凸了出來,他的牙齒因痛苦而打顫著。
  
  “你怎麼了,宋哥——”小黃一副莫名所以。“你是不是要——上廁所,因為忍太久了,所以全身發抖?”小黃自以為是地下斷論。“不如我們降到地上,讓你去一下洗手間。”小黃把機器緩緩地調降。
  
  “快走!”他命令。
  
  “這是怎麼回事?”紫薇雙頰緋紅。“哥!你太差勁了,居然當街吻我,你是神經病、變態呀!”她正準備開罵。
  
  “住口!”清瀧剛澤佯裝憤怒。“若你再不聽話,明天,就別想回宋家。”
  
  他威脅道。
  
  “這——”紫薇努嘴又皺眉。“太過分了!”她心中不平道。
  
  “別生氣!”剛澤兀自又輕啄了一下紫薇的唇。“相信哥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是嗎?”紫薇嘲笑道。“包括親我?”
  
  剛澤不再多作表示,摟住紫薇,火速將她帶進百貨公司。
  
  搞得紫薇一頭霧水。
  
  升降機一到地在,宋洋便火速衝進百貨公司,尋找佳人的倩影。
  
  可是,人潮擁擠,他壓根兒看不到薇。
  
  別再找了!她都已經非你所屬了……
  
  停止吧!她不過是來逗逗你罷了……
  
  宋洋不停止地對自己說,讓她走,讓她離你遠遠的。
  
  偏偏,兩腳卻不聽使喚,深邃的眸子,也在人群中不停地來回梭巡。
  
  他走上電梯,一層樓又一層樓地找。
  
  直到聽見有人在說日文,宋洋猛地回頭——大白癡,現在才找到我們,我都快受不了紫薇的“木乃伊”臉了,她一副表情如喪考妣似的。剛澤覺得這夠“自導自演”的“獨腳戲”,演來備感艱辛。
  
  剛澤故意把紫薇帶到賣內衣的專框前,用日語對紫薇說:“這些睡衣,好漂亮,你喜歡哪件,告訴哥哥,哥買給你。這些衣服很重要,是‘誘惑’不可或缺的工具哦!”
  
  紫薇自然也用日文回他道:“沒有用的啦!你以為我沒試過?上次,我還特別買了一件幾乎是透明的睡衣,結果,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是這樣嗎?”剛澤不以為然。忽然,他用著不太順暢的中文,大聲地對展示小姐道:“把這裏的內衣、睡衣,全部幫我包起來。”
  
  “你瘋了!”紫薇嚷道。
  
  “當然,誰叫我這麼愛你嘛!”剛澤寵愛道。
  
  這個“愛”字,好像利刃一樣,刺進宋洋的心腸,宋洋覺得自己似乎只剩下具空殼。
  
  他躲在角落,默默著注視著這一切。
  
  他打量一下清瀧剛澤,覺得他長得像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般,有股不可一世的氣質。就算舉手投足的一個小動作,也有一種逼人的架勢,讓一般人覺得不知所措,戰戰兢兢。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如此。他光站在櫃前,不發一語,就令人覺得他是個唯我獨尊的王者了,更何況,是下令呢!
  
  他年輕又多金,紫薇跟他站在一起,顯得多匹配啊!
  
  看他的穿著,便知是價值不菲。他的臉很乾淨,手指修長,全身一塵不染…
  
  …包括那雙鞋子。全身散發出濃厚的古龍水味道。
  
  宋洋往自己的腳底下望去,一雙爛得可以的布鞋,廉價的工作服,充滿了油污、黑垢及消毒水味……像是寒酸的流浪漢或是路邊的乞丐。
  
  望著自己的“妻子”與“貴族”走在一起,他卻沒有能力也沒資格,去搶回自己的妻子。
  
  搶?
  
  宋洋快清醒吧!快離開吧!
  
  她,原本就不屬於你。是她自己跑來勾引你,她就像荒郊裏的野花。
  
  無怪有人說——路邊的野花不要采。紫薇,她不就是那種“路邊的野花”,采不得,也碰不得。
  
  真好,看來他快崩潰了。剛澤對著鏡中的自己,挑眉輕蔑地笑道。紫薇習慣用日文和哥哥說話。
  
  “愛我!愛我!那就想辦法讓我得到宋洋的人啊!”她噘著嘴道。
  
  “這有什麼問題?你就是缺乏經驗,才無法得到宋洋,多向我多學習。”剛澤笑得很曖昧。
  
  “經驗?”紫薇撒嬌道。“對!你!你一定能教我的,對不對?”
  
  “不錯,你找到好老師了,我們走吧!”剛澤挽著紫薇離開。“我會教給你一次難忘的經驗。”
  
  “去哪?”
  
  “去環亞飯店。我已經訂好了總統套房。”
  
  “真的?”紫薇想不到,剛澤居然認真。
  
  當然,後面那條失魂落魄的“狗”,還緊跟著他們。
  
  “先生,對不起,你是——”櫃檯服務小姐從下往上打量宋洋一身落魄、頹喪的“打扮”。“你是——”
  
  這位男士,長得是還不錯!可是,他看來好……寒酸的,唉!可惜他沒錢,不然,我一定倒追他,櫃檯小姐忖道。
  
  畢竟,這年頭,錢比長相重要多了。
  
  望著自己一身襤褸,宋洋不假思索道:“我……是清潔工,你們說……頂樓花園長害蟲,所以派我除蟲。”
  
  “喔,是這樣子的啊,進去吧!”小姐意與攀訕道。他為什麼是清潔工呢?
  
  上帝真是不公平,長這麼俊,卻做這種低下的工作?櫃檯小姐感歎著。
  
  宋洋立刻衝進電梯,一路跟到五樓,看見服務生正從房間裏退出來,以他的直覺,認定他們就在那間房間內。光看房門,便知道是總統套房。
  
  房間內突然傳出男歡女愛的呻吟聲,宋洋頓時感頭暈目眩。
  
  他第一次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一股強烈的妒火燒遍他全身。這把火,徹底地燒毀他的自尊與傲氣。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嫌惡起自己來。
  
  在房間內——“好不好看?”剛澤咧嘴大笑。紫薇則盯著電視螢幕。
  
  “好好看!好好學著!”剛澤接著又說。
  
  紫薇點點頭,雙唇張成O 字型,看得入迷了。
  
  “所以,小妹,你只是穿著性感衣服有什麼用?要學那些動作——”剛澤一一解釋說明道。“還有聲音。”
  
  “動作、聲音……”紫薇重複著,眼眼卻不曾離開過電視。
  
  “是啊!聲音是可以假裝的,而且,要越叫越大聲。呻吟可以刺激人的感官意識,也會有快感。”他一副“老經驗”的樣子。
  
  “是嗎?”紫薇終於把視線轉向剛澤。
  
  “現在,你要學習,你模仿電視上的叫聲、嬌喘聲,試著嗲聲叫道:”剛澤,愛我!‘“剛澤故意慫恿她。
  
  紫薇覺得好像被剛澤唬來唬去,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剛澤,愛——我——”她僵硬著聲調說。
  
  “不對!叫大聲一點,嫵媚一點,柔一點——”
  
  “剛澤,愛我!剛澤,愛——我——”
  
  一聲又一聲,一次又一次,紫薇越來越有“進步”。她隨著剛澤的指示,腦中幻想著宋洋,想像著與宋洋親吻的情景。不覺開始喘息著。戰慄著。
  
  發浪的笑聲,淫蕩的呐喊聲,令宋洋的心仿佛被卡車輾過似地。
  
  嫉妒的火,一點一點將他燃燒殆盡,化成了灰。宋洋終於明白了何謂羞辱?
  
  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今天,他終於嘗到了紫薇帶給他的恥辱。
  
  電話聲大作,剛澤拿起話筒。
  
  “摩希摩希。(日文)”
  
  屬下一一向剛澤道出剛才觀察的“結果”,剛澤滿意極了。“很好,就是這樣……再見!”
  
  掛上電話,剛澤的表情顯得詭譎極了。“紫薇,我很替你高興,宋洋不是個麻木不仁的人。”他話中有話。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紫薇充滿迷惑。
  
  “今晚回家就知道了。”
  
  剛澤的話,令紫薇莫名其妙又措手不及。
  
  一般人失意、落魄時,會做何事?
  
  是喝酒,來個酩酊大醉,不是找知己好友訴苦一番……
  
  可是,宋洋卻哪兒也不去,獨自來到市立棒球場前,一個人沉思。夜深了,也動不動地站在那,耳際仍回蕩著那呻吟快意的呐喊、飄飄欲仙的嬌喘連連……
  
  忘了!忘了!忘記一切吧!宋洋用力搖頭,心痛如絞。忍不住脫口大喊道:“清瀧紫薇,我恨你!恨你——”
  
  這個恨字令他愕然。
  
  不!不!他不是要做“和尚”嗎?一個應該是無情無愛,看空一切的,既是如此,又哪來的恨?
  
  他怎會陷入這種情欲交織、愛恨交織人的的情惘中爬不出來?就是無法漠視清瀧紫薇的存在。
  
  很好,清瀧紫薇,我宋洋沒有你,更是無所顧忌,再也不會眷戀世間任何人。
  
  很好的報復手段,就是去——當和尚。
  
  天空不曉得何時飄起雨來。
  
  雨越下越大,淅瀝嘩啦地……
  
  只是在宋洋的心裏,任雨再大,也融化不了他冰凍三尺的心。
  
  他離開市立棒球場附近,一個人默默在街上遊蕩。
  
  是的,就向這個世界說再見吧。他思索了許久。
  
  你要過清心寡欲、安貧守節的修行生活,不要再回到這爭名逐利、虛情假意的世界中了。
  
  這個世界原就不屬於你的啊!
  
  是的,今天今夜,是我的“最後”一夜。
  
  宋洋突然仰天狂笑—清瀧紫薇,我宋洋要讓你嘗嘗千刀萬剮的心痛,我要讓你過著沒有我的日子。他怨憎地發下“毒誓”。
  
  淋了一場大雨,宋洋做好“打算”,蹣跚地回到家中,他想在“最後一夜”
  
  見見家人。
  
  上一次,釋空大師不准他出家,中途又有紫薇的打撓,這一次,宋洋不會再讓任何事情打撓他出家的行動。他舉再讓紫薇找到他。
  
  他回來晚了,看見大廳內悄無聲息,他知道,家人都已睡了。
  
  他也很累!不僅肉體;他的心靈更是千瘡百孔。環顧四周,他歎了一口氣,直往二樓房間走。
  
  微弱暈黃的燈光迎接著宋洋。
  
  他早已習慣的那種幽香又洋溢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他咒駡過上百次、上千次的女人,正坐在粉紅色的沙發上,閉著眼睛休息。
  
  紫薇這次更絕,她熟記今天在飯店裏,所看到的錄影帶中每一個細節,這會兒,她嬌體只圍了一件浴巾,美腿、酥肩,全暴露在外,豐滿的胸部若隱若現。
  
  而她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更增添無限的嫵媚。
  
  宋洋一看見她,一股強大的狂喜衝襲她,不過馬上地,他又想到他所受到的恥辱,怒火立刻取代了原來的喜悅。
  
  她回來了?
  
  她為什麼要回來?
  
  他大步跨向前,抓住紫薇的手肘,將她拉起身。“賤人!你還有臉回來,你不是在外尋歡作樂去了嗎?你真是不知羞恥——”他已失去了修行人應有的修養,放肆地咒駡著紫薇。
  
  宋洋雖然大聲指責對方,可是,他的目光卻停留在紫薇的嬌體上久久移開。
  
  經過剛剛的拉扯,紫薇身上的浴巾早已滑落,赤裸裸地面對著宋洋……
  
  她婀娜多姿,玲瓏有致的胴體,在宋洋眼前晃蕩。
  
  “你……帶給我恥辱……”仿佛用盡千斤重的力氣說出這一句,宋洋立刻鬆手,紫薇沒預防,一屁股跌在沙發上。
  
  宋洋轉身背向她,帶著憤怒又傷心的口吻道:“這輩子,我從來沒有受這麼大的羞辱過。”
  
  紫薇聽不懂,她當然不會想到,宋洋已看到她和剛澤在一起的舉止。她只是瞪著宋洋挺拔的背影,一頭霧水。
  
  她生氣宋洋為何對她總是態度惡劣。不管她如何用心,宋洋卻連看都不多看一眼,他難不成已真是清心寡欲的人了。
  
  紫薇張目瞪視著他,口出惡言道:“恥辱?我帶給你恥辱?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看應該是你的自尊受創吧!你該感到恥辱的,是你不敢面對我,不敢面對人的欲望,不敢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你無能!這才是你的恥辱,你都快是老頭了,但還是個童子軍。”
  
  “住口!”宋洋忿怒地轉身。就在此時,紫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整個人緊緊地摟住他。
  
  “宋洋——”紫薇柔情萬千地喚他。
  
  “放開我——”宋洋用意志力來抗拒一切。“別碰我——”他用力扯開紫薇的手臂。
  
  不過,偏偏紫薇雙手嵌住宋洋的腰死緊的,宋洋越想拉開她,紫薇更加用力。
  
  甚至她索性一股腦兒,跳到宋洋身上,雙腿夾住宋洋的腰。“你——”宋洋惡言相向。“你的行為就像個妓女,我鄙視你。”
  
  “沒關係!只要你成為我的男人,你怎麼罵我都無所謂。”紫薇鬼詐笑著。
  
  “我今天學到好多新的‘經驗’,你要不要試一試?”
  
  “經驗?”宋洋臉色倏地鐵青。“你下賤——”
  
  他還來不及罵完,紫薇已自顧自地低下首,在宋洋敞開的領口間親吻。更誇張的是,紫薇竟隔著衣服,含住宋洋的乳頭。
  
  宋洋大口喘著氣,低吼:“清——瀧——”
  
  “你知道我好想你嗎?這麼多天來,我都一直想著你,洋兒!屬於我,好不好?只屬於我一人——”紫薇在他耳際間低語,嘴唇在宋洋的頸項間徘徊。“別管其他的世界,只有我和你——”
  
  “你叫我‘洋兒’?”宋洋內心震撼,好奇怪,他竟然覺得這個名字好熟。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紫兒’?”
  
  “不錯,紫兒這名字,我好喜歡,洋兒,洋兒……”紫薇已經陷入了狂亂中,不斷喚著“洋兒”的名字,宋洋也逐漸地軟化。忘了該生氣,反而伸出了雙手迎向她——他逐漸用力摟緊紫薇。“紫兒——”他的心口脹滿了無比的疼惜與憐愛。
  
  “我——”
  
  “別說話!我都知道,我們是一見鍾情,我好愛你。在兩年前見面的那一刹那,我就已不可自拔地愛上你了。你也是,對不對?既然我們相愛,你也不要再抗拒了好嗎?別再淨說些我背叛你之類的話,你到底在胡扯什麼——”
  
  “背叛”這二字,又讓宋洋心燃起一股仇恨。
  
  清瀧紫薇,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之前那些淫蕩的叫喊聲,此刻又回繞在宋洋的腦海。
  
  “是我瘋言瘋語,胡言鬼扯。”宋洋咬牙道。“你呢?是最純白無瑕的、不染塵埃的蓮花——”他諷刺道。
  
  “是的,洋兒,我是。”紫薇深深吸吮著宋洋的體味。“而且,我準備毫無保留地為你付出一切,求是你別拒絕我——”她低喃著。“洋兒——”
  
  “紫兒——”宋洋眉宇間,有深情、有仇恨;他突然釋然地想開了。反正只有今夜,他在塵世的最後一夜。“他愛憐地用下巴磨蹭著紫薇的頭頂。”我要讓你忘不了我,讓你一輩子——恨我——“他充滿怨懟道。
  
  “恨你?”紫薇搖搖頭。“我會愛你的,怎會恨你呢?”
  
  “我要對你報復——”宋洋神情詭異極了。紫薇聽不懂宋洋的話,在她還來不及回神之際,宋洋的厚唇就這樣覆住紫薇的芳唇,舌頭放肆地撬開她的齒間。
  
  不一會兒,兩人都氣喘吁吁,紫薇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真像……一頭……野獸……”
  
  “野獸?”宋洋嗤笑。“我是野獸,那你就是美女……”下一刻,他已把她拋在床上,俯身壓住她。“我們是美女與野獸。”
  
  他狂吻著她,兩顆心狂跳著,深深地探向彼此索求。
  
  不知過了多久——“不對啊!你不能一直這樣。”紫薇用手拍打宋洋的背,她抱怨著。“你要更進一步,不能只是吻我。”
  
  “那要怎麼做?”老實講,宋洋還真的不懂。
  
  紫薇說到做到,跨坐到宋洋身上,她的柔軟私處觸碰到宋洋的下體,立刻引起宋洋一股灼熱感。
  
  “紫兒——”他輕呼出聲。
  
  “噓……”紫薇輕輕地把食指貼在宋洋的唇上。“說愛我,洋兒——”
  
  “紫兒——”他呻吟著。
  
  紫薇發出嬌吟聲,用力抓住床沿。“洋兒,我好愛你——”
  
  “紫兒——”
  
  她愛慕地吻遍宋洋的全身,宋洋也回以激情,這一刻,宋洋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愛”——深愛一個女人以至於不敢去碰她。
  
  她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完完全全交到你的手上。
  
  確定她正是你失落的一部分。
  
  “擁有我,洋兒——”紫薇全身戰慄。“我要和你合而為一。”
  
  終於,不顧一切地佔有她。
  
  他們一起翱翔在天堂中,享受至高無上、欲仙欲死的快感。這是他們從所未有過的神魂顛倒……
  
  他們的四肢交纏在一起,宋洋深深在她的體內,好似一對連體嬰,再也不願分開。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汗水淋漓地各自躺下。
  
  “洋兒,我……我好高興,你終於真正屬於我了。”紫薇淚眼婆娑道。
  
  “屬於你?”宋洋輕笑一聲。“是的,就僅此一次。過了今晚誰也不再屬於誰。”他悵然道。
  
  “噓!別再多問,古人雲: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況今夜,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紫薇抬首親了宋洋一下。“對啊!今夜,我從女孩變少婦了!
  
  我是洋兒的女人了。“
  
  宋洋嘴角上揚,淡淡道:“休息吧!你一定累了!先睡一覺,什麼都別再說了!”
  
  “才不呢!我才不要睡覺,你剛說什麼……值千金,時光有限,不能睡!不能睡!”紫薇用她的胸脯抵著宋洋,充滿誘惑地扭動起來。
  
  “紫兒,你——”宋洋似乎接不下去了,熟悉的欲望,如排山倒海般而來。
  
  他終究接捺不住,低頭狠狠封住他的唇。
  
  屋內只有彼此激情的呻吟聲,互相喊著對方的名字。
  
  “紫兒——”
  
  “洋兒——”
  
  直到烈日當空,陽光自窗戶射入,紫薇才悠悠轉醒。
  
  “洋兒——”她翻身,卻撲了空。
  
  她僵硬地坐起身子,床上竟空無一人。她看看牆上的鍾,都快中午了。時間這麼晚了,宋洋怎沒叫醒她?
  
  宋洋一定是知道她累壞了,體貼她、心疼她,所以才願吵醒她的。紫薇甜蜜地想道。
  
  她隱約聽到大廳傳來的聊天嘻笑聲,以為宋洋就在樓下。看看時間,如果她能在二十分鐘內趕下樓去,應該可以和家人一起用餐,宋洋若見到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緩緩下床,蹣跚地走到浴室,快速衝個澡,換上一件無袖粉紅色套裝。望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神采飛揚地像是沉醉在熱愛中的樣子,如一朵盛開的的嬌豔玫瑰,紫薇不禁傻笑起來。
  
  她攏著頭髮,直到滿意為止,才快步走下樓。
  
  打開房門時,門上貼著一張紙條,她好奇地拿下來一看。
  
  恍若是被當頭丟下一顆炸彈,炸得她天旋地轉。
  
  那紙上一排清秀整齊的字。
  
  清瀧“紫兒”:我相信這是最好的報仇方式了。
  
  得到你,再將你拋棄。這種男歡女愛的遊戲,我們誰也不欠誰,你不吃虧,我也不占你便宜。
  
  你既得到我的人,就請放過我,別再找我了,若你夠聰明的話,你應會知道我的下一步——做一名光頭和尚。
  
  我發誓,我會躲得遠遠的,讓你找不到我。
  
  洋兒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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