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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夙雲]黑道大亨的愛情列車【宋門浪漫傳奇番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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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16:35 |倒序瀏覽 | x 1
黑道大亨的愛情列車(宋門浪漫傳奇番外)作者:夙雲

天龍剛澈是日本黑道天龍家族的少主,研究所畢業之後,
他決定送自己一個禮物──到歐洲自助旅行一個月。
他的運氣不錯,飛機座位旁邊竟然坐了一位超美的氣質美女,
他試著與她聊天,沒想到她卻是標準的冰山美人;
即使如此,她的冷漠依舊掩蓋不了她熱火似的耀眼魅力,
他忍不住更動了行程,決定跟隨著這位美女的腳步遊覽歐洲……
向水依隻身一人到歐洲旅行,原本期望有個愜意假期,
沒想到卻遇上一個甩也甩不掉的超級牛皮糖!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向右他也向右,她快被他煩死了!
可當她險遭狼吻時,他卻及時出現救了她一條小命!
而每當她遇到驚險狀況時,他似乎也總是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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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16:48
  楔子

  三十四歲的天龍剛澈,是日本最大的黑道幫派——天龍家族的掌門人。

  光“天龍”這個姓氏,就足以讓日本人聞之色變。而“天龍組”,更是威名遠播,威震八方,是讓日本黑社會聞風喪膽的黑道組織。

  天龍剛澈更是一個不同凡響、縱橫天下的黑道大亨。

  但他畢竟也曾年輕過,正所謂“人不癡狂枉少年”,所以他也曾經瘋狂過。  

  當年的他,才二十四歲,在研究所畢業後,尚未繼承“家差前,趁著這段空檔,他獨自一人前往歐洲,坐火車自助旅遊。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也是他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更是多年來心底最疼痛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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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17:04
  第一章

  十年前。

  天龍剛澈送給自己最好的“畢業禮物”,就是放一個大假,到歐洲好好地玩一玩,逍遙地度過一個月的時光。  

  出身於黑幫世家的他,有著外人難以想像,更難以理解的苦悶,那種唯我獨尊的“崇高”地位,讓他覺得像是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包袱”,常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打算先飛往荷蘭的史基佛機場,那是全世界最大的機場,再從荷蘭的首都阿姆斯特丹出發,坐火車到法國、比利時、西班牙等風景秀麗的國家旅行。

  為了讓自己過著和時下一般年輕人一樣的生活,儘管他從不缺錢,也不願意太過招搖,不但訂了經濟艙的機位,還特地從東京飛到馬來西亞再轉機到歐洲,如此一來,就可以省下三分之一的費用。

  從亞洲飛到歐洲,是一段十分遙遠的路程。當深夜他在吉隆玻搭上了馬來西亞航空,準備飛往荷蘭的首都時,很快地就發現到整個飛機上全是金髮碧眼的歐洲人,除了她以外。

  她看起來十分年輕,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大而深邃的雙眸,散發出動人光芒。她和他是飛機上僅有的兩個東方人,而湊巧的是,他們的座位竟然連在一起。

  天龍剛澈禮貌地對她笑了一笑,誰知她卻不理不睬的,他自討沒趣地摸了摸頭,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向水依最討厭陌生人的搭訕了。雖然眼前的男人是個大帥哥,不過長得帥又如何?追她的男人哪一個不是英俊瀟灑、相貌堂堂的。可是任他們使盡渾身解數,大獻殷勤,她仍是高傲地不屑一顧,對他們相應不理。

  這恐怕是她這輩子最大膽的嘗試了。

  這一次,她獨自一個人前往陌生的歐洲旅行,並且打算待上一個月,而她才只有十八歲而已。

  為了慶祝她高中畢業,即將赴美念大學,身為家中的獨生女,家境又十分富裕,媽媽簡直將她寵上了天,因此當她提出出外遊玩的計畫時,媽媽立刻二話不說,一口答應了下來。於是水依便趁著暑假的空檔,一個人前往歐洲自助旅行。

  她一向自認是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女”,一想到這裏,她臉上便閃過了一絲驕傲——她有著讓人嫉妒的美貌及高貴的氣質。成績更是優秀得讓同學望塵莫及。她出身於名門世家,有著傲人的家世背景……不過,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她用力地搖頭,眼底閃爍著莫名的哀傷,無法言喻的痛苦,重重地壓在心頭,唉!她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從她不小心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後,世界就全都變樣了,一切不再美好……她想逃,逃離殘酷的事實……所以她選擇離開臺灣,前往歐洲,到那片夢寐以求的美麗淨土上,讓大自然純淨的美,來洗滌心中的傷痛。更希望借著獨自旅遊,來撫平破碎痛苦的心。

  當飛機緩緩滑人航道,準備起飛時,在漆黑的窗戶上,映出了天龍剛澈英俊挺拔的面貌,也映人了水依的眼簾。

  這男人看來十分溫文儒雅,有一股高貴的氣質及燦爛的笑容。可是當他不笑時,卻又顯得冷酷,讓人猜不透。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也是一個人前往歐洲的嗎?

  歐洲到底有什麼魅力,可以吸引龐大的旅客,不斷地朝她膜拜,甚至流連忘返呢?  

  水依簡單地吃過餐點後,便蓋上了空服人員發的毯,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在思緒混亂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確定她睡著後,天龍剛澈才敢偷偷地轉頭凝視著她。

  剛剛看見她驚人的美貌時,心底便泛起了漣漪,可是立即被她冷漠的神情給嚇住了,想要結識她的念頭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更別提鼓起勇氣和她聊天了。

  她美得讓人驚豔,讓人難以忘懷,天龍剛澈仔細地打量著她,光滑雪白的肌膚,紅灩欲滴的朱唇,大而明亮的雙眸,如編貝般的牙齒,再配上小而挺拔的鼻子,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迷人的風采,渾身上下更有著說不出的高貴氣質。活像是仙女下凡似的。看來她必定是出身於名門世家,是嬌貴的千金小姐吧!

  她雖然穿著十分輕便,可是眼尖的他,仍然一眼就看出那全是名牌服飾。剪裁俐落的牛仔褲裹住她修長的腿,將她完美的曲線,表露無遺。而一襲簡單的白襯衫,更是襯托出她的天真無邪,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甜美。

  看樣子是一個人出外旅行?不!也許是到荷蘭去找親戚朋友吧。

  不論如何,在飛機上有個美女坐在身邊,就算不能聊天,只能看看她,過過乾癮也好,至少可以打發時間,讓將近兩天的飛行時間裏,不會無聊。

  經濟艙窄小的座位,讓水依十分難受,睡得很不舒服!她真後悔沒有聽從媽媽的意見,訂頭等艙的機位。這都怪她的自尊心作祟,想跟大家一樣,體驗一下平凡的生活,才會自討苦吃。這下可好了,要飛四十八小時呢!要被困在狹小的座位裏兩天,她可受得了?

  她的頭不斷地下垂,頸子自然地往右邊靠去,試圖找尋舒適的依靠,突然之間,她發現了一個可靠的“枕頭”——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靠向了天龍剛澈壯碩的肩膀。

  這個“枕頭”真舒服,雖然有點硬,可是十分溫暖,讓她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也讓她的頭找到了支撐點,不再左右晃動,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

  她的秀髮散落在他的肩上,一副柔柔弱弱,需要人保護的樣子,讓天龍剛澈忍不住心生愛憐了起來。

  他一動也不敢動,怕驚醒了熟睡的她,可是卻忍不住露齒微笑,雖然和她素昧平生,可是或許就像中國人說的“有緣千里來相見”吧!就算他們只有短短的緣分,他也心滿意足了。

  *  *  *

  天亮了嗎?

  不!外面還是黑漆漆的一片,是水依習慣起床的時間到了。

  她迷迷糊糊地張開了雙眼,頓時臉色大變,整張臉脹得通紅。

  天啊!她居然靠在他的胸口睡了一覺。她的睡相就這麼毫無保留地曝光在這個陌生的男人面前。

  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多久了呢?她面色僵硬地瞧瞧手錶,對天龍剛澈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說些話吧!至少跟他說聲對不起……不過這三個字似乎不應該是她說的,畢竟他是“心甘情願”地給她當枕頭的。

  “睡得好嗎?”誰知,他竟先開了口,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用著流暢的日語問著。

  他是日本人?那太好了,她搖搖頭,假裝聽不懂,這樣就不用回答了。

  誰知他立刻又用流利的中文問:“你睡得好嗎?”

  “你究竟是哪裡人?”水依一臉錯愕地問著。

  天龍剛澈笑了笑,答非所問地說:“我猜你來自臺灣,對吧?”

  “很不幸地,你猜對了……”水依聳聳肩,故作無奈地說。

  既然打破了僵局,很自然地便聊了起來。

  “我叫天龍剛澈,”他試圖淡化自己不尋常的背景,淡淡地說著。“我爸爸是日本人,我媽媽是臺灣人,我是中日混血兒。所以從就被教導要精通兩種語言。”  

  “喔!”水依應了一聲,似乎不感興趣。她簡單地自我介紹說:“我叫向水依。”

  她似乎對他一點也不好奇,所以話少得可以,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因此他們大部分時間保持著沈默,沒有交談。直到空服員送來了三明治和飲料,水依才解嘲地說道:“這不知道是早餐還是晚餐?”

  她不經意的話,才又掀開了話題。

  “既然要在飛機上用餐,就得忍受!”在嘗了一口難吃的飛機餐後,剛澈皺起眉頭說道。

  “真是不可思議,”水依抿了抿嘴道。“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會飛到另一個地方,一個我們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的世界,這種感覺實在很奇妙!不知該如何形容才好!”

  “確實是很不可思議!”剛澈清了清喉嚨道。命運……借由這班飛機將他們緊緊地系在一起,不過他不敢說出口,只是淡淡地說著。“我們似乎很有緣,你看這架飛機裏,只有我們兩個東方人……”

  “好個有緣!”也許是“緣分”這兩個字刺激了她,她竟以刻薄諷刺的口吻說道:“就像我活了十八年,才發現我和我爸爸的關係竟是一段孽緣,我們仇恨彼此……”她倏地噤住了口,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向一個陌生人,吐露心底的痛苦。

  那是她永遠也解不開的死結,也是向家隱藏了十九年的秘密,她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而且還有著不可告人的身世……

  天龍剛澈或許意會到了什麼,可是他卻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你才十八歲啊?”他露出了靦腆笑容,嘴角立即出現了兩道淺淺的酒窩,真是迷人極了。“我猜你一定是家境富裕,不然怎麼會這麼年輕就有能力單獨到歐洲旅行,這可是要花費不少錢的……”

  她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也許你猜對了,不過‘同理可證’,那你也是來自富豪之家嘍?”

  剛澈咳了咳,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便話鋒一轉道:“你一個人旅行?”

  “你不也是嗎?”水依反問著。“這不是歐洲年輕人很流行的玩意嗎?他們到了十四、五歲,便開始闖天下了,趁著放假的時候,帶著簡單的行李,四處遊玩。跟他們比起來,我們的年齡可都大多了呢!”

  “但那是對西方人而言。”剛澈充滿讚賞地說著。“對於一個東方女孩子來說,要這麼做,必須有很大的勇氣,你實在是勇氣可嘉。”  

  “我喜歡冒險。”不知不覺中,她開始訴說著心底的願望。“很小的時候,我看了百科全書,知道世界是非常遼闊,有充滿神秘氣息的亞馬遜河,我就立志要當探險家,長大後要到亞馬遜河探險……”她大而明亮的雙眸,露出了渴望的神情,雖然那是一個難以達成的心願,但她仍然夢寐以求。“我也想當考古學家,我想深入每一個文明古國,去解開它們的神秘面紗及尚未找出答案的謎團……”

  “那真是個美麗的夢,不是嗎?”他含蓄地說著。

  她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天!

  她是怎麼了?

  她真是太反常了!竟然跟他談了那麼多!

  “歐洲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從很小的時候,在我讀了地理雜誌後,就深深地愛上它了!”剛澈的話裏,充滿著對歐洲的嚮往。“我想我們算是‘志同道合’,不是嗎?”

  “才不呢!”她感歎地說道。“我一直是孤獨的,而你又不是……”她趕緊又閉上嘴,拼命責怪自己的多嘴,淨跟他說一些沒有必要的話,再這樣下去,她乾脆拿膠帶把自己的嘴巴給貼起來算了。

  “孤獨?”其實剛澈對這兩個字並不陌生,雖然他是天龍組的唯一繼承人,有著崇高的地位。不過高處不勝寒,在他心裏一直有著讓人難以理解的孤寂。  

  “你會孤獨啊?”他小心翼翼地問著,沒有忽略掉她眼底深刻的痛苦。  

  “這……我是獨生女……”她欲言又止,隨即尖銳地反擊。“不過這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剛澈聳聳肩,無奈地說著。

  水依用力地轉過頭,望著窗戶。玻璃窗外是一片清澈的天空,與湛藍的海洋連接著,遠處是一大片綠油油的山地,這精緻的景色,恍如是來到了世外桃源,真是美麗極了!不久之後,花卉王國——荷蘭就在眼前了。

  和他在一起的壓迫感也即將消失了。真好!水依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飛機緩緩地降落在機場的跑道上。當飛機才剛停靠好時,水依趕緊背起厚重的旅行袋,迫不及待地和剛澈道別!

  “BYEBYE!”

  “再見。”他特別用中文回道。

  雖然一路上她走得很快,不過在出關的時候,她又看見了他的蹤影。

  他雖然是東方人,不過身材十分高大,因此在眾多的西方人中,顯得鶴立雞群:再加上他有著東方人獨特的神秘感和尊貴的氣質,使他成為十分顯著的目標。

  在出關時,海關人員似乎故意找水依麻煩,居然不讓她出關,他們不但不說英文,還故意說著她完全聽不懂的荷蘭文。

  “可惡!”水依不斷地用英文和他們溝通,可是就是沒有用。在耽誤了許久之後,也引起了天龍剛澈的注意,他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用著還算流利的荷語跟海關溝通著。這讓水依大開了眼界。這小於真是了不起,不但中、日、英語流利,連歐語也不成問題。看來這個姓“天龍”的男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天龍剛澈在瞭解了海關人員的意思之後,笑嘻嘻地對水依說著:“他們只是想看看你的機票罷了,沒有其他的意思!”

  “懷疑我是偷渡客嗎?”水依氣得咬牙切齒的,不甘願地從背包中拿出機票給海關人員檢查。在仔細確認後,她才順利地出了關。

  沒想到,一下飛機就遇到了麻煩,而他竟是那個“見義勇為”的人。這件事情讓她覺得十分丟臉,也不願意跟他道謝!

  其實她也弄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對天龍剛澈如此反感,他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她沒有理由討厭他啊!可是只要一見到他,她就會失了分寸,只想落荒而逃。

  她快速地出了關,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地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早上九點鐘,她走到機場的地下室,準備搭火車直奔荷蘭的首都——阿姆斯特丹。她預計先到市中心逛一逛,再搭火車!

  她要坐火車周遊列國。

  歐洲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可以坐著火車到每個城市裏遊玩。

  而她這次毫不猶豫地買了頭等艙的火車票,這是為期一個月的票,在這一個月之中,她想到哪一國、哪一個小鄉鎮,哪一個大都市去玩,只要那裏有火車經過,她就可以隨時前往遊玩,而不用再另外付費了。

  歐洲火車的確相當便捷。她順利地搭上了火車,從機場到市中心只有短短的幾站而已。火車裏擠滿了人,因此她完全不知道——他仍然尾隨著她。

  不知是不是湊巧,他居然也搭上了同一班列車,不過他只是默默地站在角落裏,不讓她發現。

  阿姆斯特丹的市中心到了。

  水依下了火車,一出了車站,她雙眼立刻為之一亮!

  這個運河環繞的城市,在繁華的街道上,矗立著漂亮的紅磚屋。磚屋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幅優美的景色,也散發出了迷人的魅力,這就是名聞遐邇的“風車之都”。

  水依被美麗的景色吸引著,捨不得去找飯店投宿,她決定趁著大白天,好好地飽覽一下風光,所以寧願提著厚重的行李,也不願找個地方休息,獨自一個人逛起街來。

  運河中倒映出無數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築物。沿著運河走,還可以看到典型的荷蘭式住宅,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建造於十七世紀的房屋,這棟建築外觀相當樸實,平滑的磚塊上,點綴著簡單的裝飾,階梯狀的房子裏,有著數不清的窗戶,讓人覺得屋主似乎想充分享受陽光照耀的樂趣。

  她專注於視覺的享受,因此當饑腸轆轆時,也只是隨意地走進了麵包店,以簡單的麵包和飲料果腹,然後也不顧雙腳的疼痛,便又繼續地走了下去。

  到了黑倫運河時,十六世紀,在阿姆斯特丹的富商及貴族們所建造的新居,便一一地呈現在眼前。而這些建築物仿佛是在競爭似的,一棟比一棟更大、更美。而它們優雅的身影,也都倒映在寬廣的運河上,更增添了美麗的風采。

  “真美!”微風徐徐吹來,讓每一扇窗口所擺設的盆景都隨風招搖著,形成了一副百花爭妍的模樣,這美不勝收的景象,更讓水依覺得不虛此行。

  用黃金鑲邊的大門,五顏六色的手風琴,各式各樣的傀儡戲台,及優雅別致的木鞋,還有穿戴民俗衣物的玩偶,這些阿姆斯特丹的特殊景觀,也都一一地映入了水依的眼簾。

  這些東西對她而言,不但充滿了新鮮,更讓她深深地迷戀著,幾乎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沿路她又買了薯條,還有荷蘭有名的乳酪及洋蔥鱗魚來果腹……

  直到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她才警覺到時間不早,應該去找旅館休息了。

  可是這時候,她已經來到了阿姆斯特丹鼎鼎有名的紅燈區了!

  燈紅酒綠的街道上,一片五光十色,到處都有刺耳的音樂聲傳出,一排排整齊透明的玻璃窗,裏面都站著衣不蔽體,又妖嬈豔麗的性感女郎,她們頻頻對著路過的男人搔首弄姿,極盡所能的表現出放蕩的一面,只要有人接受邀請,她們立刻拉上窗簾,在玻璃屋裏進行起交易來了……

  水依親眼見識到了荷蘭人開放的程度,真是大開眼界。她提醒自己不可在此久留,必須趕快離開,否則可能會有危險。

  可是她卻怎麼也繞不出去。

  大概是因為太緊張的緣故,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她突然失去了方向,而此時她發覺有陌生男子不懷好意地盯著她,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她開始心跳加速,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大事似乎不妙了。

  歐洲的古跡都保留得十分完整,因此有許多狹小而幽暗的巷道。而水依在來不及反應時,便被拖進了黑漆漆的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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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17:43
  第二章

  水依發現自己被人壓在牆壁上,動彈不得。

  她仔細一看,才發現站在眼前的是三個彪形大漢,而伸手抓住她的人,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看他們那副落魄的模樣,她猜測他們應該是流浪漢才對!

  “你們要做什麼?”她白著一張臉,大聲地詢問著。

  他們立刻嘰哩呱拉地說著一大串難懂的荷文,最後才夾雜著一句生硬的英文。“money!”難道這一群人是想跟她要錢?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打算抵死不從,他們竟一把抓住她的衣領,用力一扯,便幾乎將她的襯衫撕裂成兩半。

  “你們——”水依的眼裏噴出了怒火。

  但她仍力持鎮定,沒有一絲慌亂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可能面臨人財兩失的命運。

  流浪漢們色迷迷地盯著她的胸部,在蕾絲胸罩裏包裹著的小而挺直的雙峰,迷人的乳溝間還有一顆性感的痣。他們頓時按捺不住,如餓虎撲羊般,將臉埋進了她的雙嶧之間。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水依從容不迫地從牛仔褲的口袋裏,拿出了噴霧劑,朝他們的眼睛猛噴。

  頓時有人發出了哀嚎聲,更奇怪的是他們竟一一飛了出去還被拳打腳踢了一番,而打他們的人,竟然是天龍剛澈!這讓水依驚訝地瞪大了眼。

  流浪漢們被天龍剛澈打得落花流水,只能跪地求饒,更乘機逃之夭夭。而水依對於剛澈厲害的拳腳功夫,也拼命地大聲叫好。

  誰知,人一跑,天龍剛澈也倒了下來。水依趕緊跑過去,扶起了他,緊張地問著:“你怎麼了?”

  “你剛亂噴什麼東西?”剛澈眼睛痛得厲害。“你噴到我的左眼了!”他猛流著淚水,眼前一片模糊。“幸好我的右眼還看得到……不然就糟了,我可能會被他們痛毆,也沒辦法救你了——”

  “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跑出來?”水依無奈地說道。“那是女人用來防身的噴霧劑,我本來是對準他們的眼睛噴的,誰知你卻突然跑了過來……在你將他們摔出去的同時,噴霧劑就剛好噴到你的左眼了!”她扶著他到角落休息。

  “你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子!”剛澈不敢置信地問著。“你居然不開口求救?不喊救命?你知道剛才那樣很危險嗎?一不小心你就可能會失身……”

  “難道我要露出驚恐的神情,低聲下氣地向他們求饒嗎?”讓他們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好滿足那些男人的虛榮心?哼!打死我都不會這麼做的!”水依咬牙切齒地說著。

  她取出了水壺,沾濕了手帕,輕輕地敷在他的眼睛上,不疾不徐地說著:“況且我根本就不怕他們!”一個小女生敢獨自出來旅行,敢坐火車闖天涯,當然少不了防身的“自衛武器”,只見她從牛仔褲裏取出了瑞士小刀、噴霧劑,還有聲音大得嚇人的警報器……

  “你真是膽大妄為啊!”他不禁搖了搖頭,佩服地說道。

  “的確是。”她坦白地說著。“我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我一直深信——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也一樣可以做!”

  他不由得會心一笑。

  “就算我是女人,我相信仍然可以打敗男人。就算力氣比不過男人,但是我可以用頭腦。”她滔滔不絕地陳述著自己的想法。“從小到大我念的都是私立的基督教貴族學校,聖經是每天必上的課程,我最喜歡的舊約故事便是大衛和巨人歌利亞——

  “大衛在孩提時代便顯露了智慧,將石頭放在投石器上,用盡全力地投擲,飛出的石頭,打中了巨人歌利亞的頭,歌利亞因此而死了!非利士人見到這種情況,紛紛拔腿就跑,讓以色列人贏得了勝利!”水依以充滿自信的口吻說道。“你看!大衛只用了小石頭,就擊敗了巨人!所以我相信只要我有小小的‘攻擊武器’,就可以將欺負我的男人打得落花流水的!”

  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她,卻有著比男人還堅毅的心,天龍剛澈不知不覺地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想到她的孤傲,心中更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愛憐。

  而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充滿懷疑地問著:“咦?你怎麼會剛好出現在這裏?”她望著閃爍的霓虹燈,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潮,這紙醉金迷的世界,簡直比白天還熱鬧。

  “這……”他其實是一直跟著她的。因為,當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對她有著不可思議的關心——他放不下她。

  可是他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

  一個大男人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後一整天,不被人認為是變態,還會是什麼?

  “喔!”水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去……紅燈區找女人?我聽說東方男人都對高頭大馬的西方女人很有興趣,是不是?”她臉色忽然一變,不屑地說著。“你真是粗俗不堪!沒想到你也是大色狼一個!”

  這真是莫須有的罪名啊1可是他卻只能乾瞪著眼,百口莫辯。

  “你的眼睛好一點了嗎?”她冷冷地問著。

  “好多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雖然眼睛仍然不太舒服,不過視線倒是清晰多了。“謝謝你。”

  “那我走了!”她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隨手從袋子中取出了一件大襯衫,穿在身上,遮住早巳破爛不堪的衣服。“我不打擾你去尋歡作樂了!我想你這位來自東方,神秘英挺的大帥哥,一定可以讓西方女人傾倒的,並且深深地擄掠她們的心。”她諷刺地說著。

  她隨意地揮揮手,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似乎對天龍剛澈沒有絲毫的眷戀。

  而她也沒有說任何道謝的話,或許在她的心裏,根本不感激他的“拔刀相助”,因為就算沒有他出現,她也相信自己有能力打敗那三個對她伸出魔掌,不懷好意的流浪漢。既然如此,又何必道謝。

  “喂!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旅行,是很危險的。”他對著她纖細的背影喊著。

  可是她完全沒有回應。

  他急忙拿起行李,偷偷地跟在她的後面,雖然他明白這或許是一種“自取其辱”的舉動,可是他就是無法遏止那股衝動,緊緊地尾隨在她身後,還得小心翼翼地怕被她發現呢!

  *  *  *

  第一天的荷蘭之旅,就在流浪漢的破壞之下泡湯了,這下讓她連留在阿姆斯特丹的興致也全都沒有了。

  向水依因此決定繞道而行,先離開荷蘭,坐火車前往南方的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再到她一直嚮往的法國首都——巴黎。

  她先到了位於市中心的火車站。火車站的四周到處都是攤販及商店,街道上還有街頭藝人在演奏著樂器,響亮的音樂聲傳遍了各地,讓人的心情也隨之飛揚起來。

  對此時的她而言,似乎只有擁擠熱鬧的火車站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經過剛剛的恐怖經歷後,她仍心有餘悸,以至於連對住在旅館,都覺得不太安全。因此她決定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今夜就待在火車站,睡在月臺的椅子上好了。反正月臺有警衛在巡邏,應該很安全吧!

  歐洲的年輕人在遊玩時,為了省錢和省時間,常常隨意地拿睡袋睡在路邊,而火車站的周圍也常常可以見到這種景象,所以就算是多了一個黑髮黑眼的小女生,也不足為奇。

  歐洲的火車站裏都有為旅人設計的澡堂和洗衣間,她花了一點錢,去澡堂洗個痛快的澡,再換上乾淨的衣服,整個人似乎又煥然一新了起來,她滿意地走到看來安全的地點,取出睡袋,準備好好地休息一下。

  明天到布魯塞爾的火車是一大早出發的,她提醒自己千萬不可以睡過頭。

  只要搭上那班火車,明天,她就會到達另一個國度——比利時,一想到這裏,她便有一股莫名的興奮,很快地便含笑著睡著了。

  天龍剛澈佇立在遠方偷偷地望著她,不禁搖頭歎息。她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女孩子!  

  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還有她奇特的思考模式,及異常強悍的行為,都讓他深深地著迷。

  她應該是來自名門的富家千金,可是她卻能夠席地而睡,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她自認能夠和男人平起平坐,無所畏懼。而她的美更是令人心顫,她自己卻似乎渾然不覺……長這麼大以來,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有個性,又獨立自主,嬌豔如花的女孩子!

  他的目光總是忍不住跟著她轉,嚮往已久的歐洲之旅已經不再重要,歐洲的美麗風光,也全被他拋在腦後,他現在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她。  

  剛澈心亂如麻地想了一整晚,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失常。

  *  *  *  

  水依如願地搭上了直達比利時布魯塞爾的火車。

  沒想到地大物博的歐洲大陸,國與國之間的距離卻是如此的近,從阿姆斯特丹到布魯塞爾,居然只要三個小時的車程。

  之前在臺灣所買的歐洲火車聯票,是豪華的頭等艙座位,她可以坐最好的位子,這是買普通艙的人,所不能享受的。

  火車上的人很多,她率先搶到最好的頭等艙包廂,這是只能坐四個人的包廂,兩張寬大的雙人座椅,互相面對著,還有一張餐桌可供用餐時使用。

  “真好!”她一個人獨享著寬敞舒適的豪華包廂。椅子大得可以讓她當床睡,還可以閱讀雜誌和隨時召喚服務人員做各種服務……她要趁這三個小時好好地享受一番。

  當火車開始行駛時,才剛放鬆的神經,卻又立刻緊繃了。

  因為包廂的門在此時被打了開來——進來兩個幾乎有兩百公分高的黑人。

  他們如拳擊手般的壯碩身材,及黑炭般的膚色,看來就是一副窮兇極惡的模樣,讓水依緊張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水依歎一口氣,欲哭無淚卻又莫可奈何。  

  他們為什麼要坐在這裏呢?為什麼不到別的包廂去坐呢?難道是因為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看起來很好欺侮的模樣?

  凡是購買頭等艙聯票的人,當然有權利坐在頭等包廂內,所以縱使大家互不相識,縱使是她先進來的,但只要還有空位,她也沒權利趕別人走。

  她並沒有種族歧視,而是黑人那種看來兇神惡煞的臉孔,讓她十分畏懼。

  突然之間,玻璃上出現了天龍剛澈的笑臉,他輕輕地推門而入,立刻走到水依的身邊。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他有禮地詢問著。

  感謝天!救星到了!她終於有伴了!她從來沒有如此渴望他出現過!

  “當然……可以。”她立即移到旁邊的座位上。天龍剛澈放好行李後,便坐了下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驚訝地問道。

  “很湊巧,對不對?又剛好跟你同一條路線。其實我是想去布魯塞爾看看世界聞名的尿尿小童。”他隨口胡謅著,扯了一大堆的謊言。“要不是急忙跳上火車,我差點趕不上這班車呢!上來之後,又找了很久的座位,沒想到會在這個豪華的頭等包廂裏遇見你,還剛好有一個座位呢!”

  其實他早就盤算好還是要跟著她,不論她去哪裡,他都要跟著。

  “喔!”水依應了一聲。“這麼說來,我們的路線剛好一致喔!”

  “嗯!很有可能。”剛澈心虛地取出了歐洲火車的地圖來,假裝認真地說道:“接下來,你一定是要到巴黎,然後再坐火車去西班牙的巴塞隆納或是馬德里……”

  兩人只要一抬頭,便會迎上對面黑人的目光,這讓水依覺得十分彆扭,而剛澈的目光卻是冰冷而帶有警戒性的,似乎隨時準備保護著水依!

  此時,一位穿著制服的中年男性來查票了。

  水依乖乖地將火車聯票拿給他看,然後是剛澈,再來是那兩位黑人。

  接著似乎起了什麼爭執,查票人居然命令那兩個黑人離開,可是他們堅持不從,激烈地抗拒著,不一會兒,員警出現了。水依從沒想過原來歐洲火車上也有員警,而那位查票員顯然很有權威,命令那兩個黑人要立刻離開包廂。

  這時,那兩個黑人才訕訕地開始整理行李,心不甘情不願地離去,前往普通車廂。而查票員在禮貌地致歉後,才轉身離去。

  這麼一來,車廂內便只剩下她和剛澈兩個人了。

  “剛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水依仍然大惑不解。

  沒想到剛澈連法語也聽得懂,他向水依解釋著。“因為那兩個黑人買的是普通票,不是豪華頭等艙的票,他們坐錯了地方,自然要被請到二等艙去。”

  水依心有所感地說道:“從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歐洲人執法的嚴格。每個人都依法行事,這如果是在臺灣,可能早就混水摸魚地摸過去了!”這或許就是歐洲治安良好,人民生活安定的原因之一吧。

  這下雖然無法再一個人獨佔包廂,但她心底已經舒坦多了,起碼她和同是東方人的天龍剛澈坐在一起,不必再擔驚受怕!

  現在這豪華包廂只剩下他們,這下他該可以好好地享受從阿姆斯特丹到布魯塞爾這一段美好的車程了!

  “嘿!你看!”水依的手指向窗外,在一排排的紅磚白瓦,美麗的房子旁邊,居然是一排排的十字架基地。墓地和住家緊臨,讓她難以想像連在歐洲竟也會發生這種情況。“那麼多人住在墓地的旁邊,怪不得中古世紀時,會有吸血鬼或是僵屍的傳說……”

  剛澈咧嘴一笑。“反正現在的土地都是寸土寸金,就好像東京附近的公共墓園,太過於擁擠,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座死人的城市般。”他體貼地問:“你會怕嗎?”

  “不會。”她搖搖頭,道出自己的人生。“我覺得墓園像是一座影子城市,如影隨形地跟在真實城市的後面。真實城市裏住著現在的市民,而影子城市裏則住著過去的市民。墳墓不就像是人生的寫照——沒有人可以逃避死亡,永遠存活。”她心裏很清楚,當一個月後,回到臺灣的那一天,或許就是她一無所有,即將面對死亡的時候……

  “死亡不都是我們該面對的嗎?”她淡淡地說著。

  她突然浮現的愁容,及心煩意亂的模樣,並沒有逃過剛澈犀利的眼神。他發現她常常浮現淡淡的哀愁,究竟是有什麼樣的事困擾著她呢?

  她沈默了下來,他也不發一語。

  而窗外的風景,有如一幅寧靜而溫馨的畫。

  火車在晃動中,緩緩前進著,兩邊翠綠的草坪正慢慢地往後退去,映人眼簾的,是一片綠油油的田野,起伏的地勢像是海面上輕拂的波浪。褐色屋頂的小屋,散落在一排排筆直的樹林間。這仿佛人間仙境般的景色,讓昨晚沒有睡好的她很快地便陷入了昏睡中。

  她睡著了,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怕吵醒了她。

  他輕輕地轉頭,凝視著她的睡容,心裏湧起了一股悸動。他沒有忽略掉她深鎖的眉心,那讓他看了十分心疼。

  在時間的流逝下,火車不斷地朝向有“歐洲十字路”之稱的布魯塞爾前進。

  *  *  *

  他才輕輕地拍了她一下,她立即驚醒了過來,睡眼惺忪地望著他。

  “快到了!再兩站就到布魯塞爾了。”天龍剛澈好心地提醒她。“趕快準備一下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謝謝你!”她急忙站起身來,伸手拿下行李。

  “不客氣。大家都是出外人,本來就要多關照嘛!”剛澈客氣地回道。  

  水依展露笑靨,似乎已經沒有了敵意,剛澈乘機問著:“你打算去布魯塞爾的哪裡呢?”  

  “旅遊書上特別介紹著,比利時雖然是個小國家,但他們在文化、藝術和音樂上都有著優異的表現,所以去比利時絕對不可錯過中世紀的教堂和包羅萬象的博物館。”說到歷史和旅遊,水依可是津津樂道。  

  “那你願意……”他停頓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說道:“讓我跟你作伴,我們一起去旅遊,好嗎?”

  “你自己不會玩嗎?”她垂下嘴角問道。

  “不是啦……”剛澈知道他的要求是有些強人所難,於是裝得可憐兮兮地說道:“其實是因為我的旅遊資料不夠周全,尤其是比利時,根本沒有準備到,更不知該到哪裡去玩,我正為此大傷腦筋,幸好遇見了你,你就大發慈悲,念在我們同是東方人,而且又頗有緣的份上,好心地幫幫我吧!”

  她雖然一臉不願意,可是又總覺得欠他一份人情,畢竟他也曾幫過她,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答應了。  

  “就這二天喔!”她特別強調著。“以後大家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你真奇怪!”他真搞不懂她。“為什麼不喜歡人家陪呢?”

  “我喜歡自由逢在,也希望能好好地享受這一個月的假期!”她坦白地說著。  

  “你討厭羈絆?”他試探地問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畢竟,羈絆她的事可多了呢!她永遠無法拋掉可憐的母親,無法忘記仇恨,原諒父親,對於自己是向家的恥辱一事更是無法釋懷……

  下了火車後,他們進入了有一千年歷史的古都——布魯塞爾。

  布魯塞爾的市中心裏,有收藏各種文化的博物館,全市都充滿了藝術和歷史的氣息。大廣場是十二世紀以來商人們的聚集場所,也是昔日的經濟中心,所以布魯塞爾有“全世界最美的廣場”之稱。廣場上鋪著石板,四周圍全鑲著金箔的邊。還有十三世紀所建的聖蜜雪兒大教會,這是比利時最有格調的建築物。而現存的布魯塞爾宮殿遺跡,更是路易十六所興建的……在這裏最不容錯過的,當然就是舉世聞名的尿尿小童了。

  無論何時何地,天龍剛澈都不忘將相機掛在胸前,想要將眼前的曠世美景,或是價值非凡的古跡留作紀念。而水依就不同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靜靜地欣賞著,不像一般的觀光客,拼命地拍照留念。

  “你不照相嗎?”他好奇地問著。

  “不需要。”她乾脆地說著。“只要用眼睛看,用心看就好了啊!”她要用自己的雙眼,將眼前所看的一切都烙印在腦海裏。如果她將來會有失明的一天,那麼這些美景仍會在她心底留下永遠的痕跡。

  “我幫你拍照好嗎?”他裝作好玩地拿起相機,其實心底是多麼渴望留下她的倩影。

  “不要。”她激動地拒絕著,只差沒有伸手打掉他的相機。嚇得他連忙停止拍照,並對她頻頻致歉。

  “沒關係。”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說道;“今天的行程就到此為止。”夕陽下山了,迷蒙的暮色顯得美麗而深遠,水依想趁著這個機會跟剛澈道別。

  “你肚子不餓嗎?”他懊惱時間的流逝。而她迫不及待道別的模樣,讓他十分氣餒。他在女人面前一向都是橫行無阻的,無所不能的。她們不但主動巴結他,更不斷地諂媚著他。只有她完全不給他好臉色看,還動不動讓他碰釘子!

  “今天的行程很匆忙,連中午也只是以比利時知名的鬆餅果腹。這樣好了,我請你吃頓飯,算是謝謝你今天的幫忙,做了最好的嚮導!”他不死心地建議著。

  “不需要。”她冷酷地回絕。“我想坐夜車到巴黎——”這是能夠離開他的最好理由。“況且這樣還可以省一晚的住宿費。”

  “就算如此,你也要看看今天有沒有夜班車啊!如果沒有,你不就是白等了嗎?”他殷勤地說著。“這樣吧!我陪你去車站看時間表,好不好?”

  他的體貼讓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得讓他繼續跟在身邊。

  *  *  *

  “運氣真好!”剛澈望著時間表,上面show著“BRUSSEL-‘ PARIS”的字樣。“是晚上十一點的車。”

  “既然這樣,我要爭取玩的時間,”水依不假思索地說道。“那就搭十一點的火車前往巴黎吧!”

  “那你晚上不是要睡在車上?有睡臥鋪的打算嗎?”他好心地提醒著。“不過臥鋪要另外再加錢就是了——因為它並不包含在我們所買的聯票裏。”

  “我應該會買‘一張床’來睡,”她坦率地說著。“因為我真的累壞了!”

  她的眼眶已經浮起了又深又大的黑眼圈。

  其實一個人自助旅行畢竟沒有跟團來得舒服,不但沒有遊覽車,也沒有導遊、領隊,更沒有團員,凡事都只能靠自己,自己來安排吃、住、旅程……不過也因為如此,才顯得新鮮及稀奇。

  而他們遊覽的方式大部分是靠著兩條腿,不停地走路,就好像在健行一般。尤其是今天,他們真的走了太多的路了。

  “你看起來很疲倦,除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覺之外,更需要好好地吃一頓,你看你這兩天都是靠著麵包果腹,怎麼會有營養?”他一不小心便說溜了嘴,差點讓她發現他跟蹤她的事實,他趕緊閉上嘴,不再說話。幸好她因太過疲憊而沒有聽出不對勁的地方。

  “走吧!反正離出發的時間還那麼久,趁這個空檔,我們去好好地吃一頓。你想不想吃中國萊?”他試圖以美食來誘惑她,一提到中國菜,她的味覺似乎完全蘇醒了過來,想吃臺灣菜的念頭,已經欲罷不能。

  “我很想……想得不得了。”她垂頭喪氣地說著。“從坐飛機開始,已經連續幾天沒吃到熱騰騰的白飯了,快要受不了了!”

  “那就走吧!”他拼命地鼓吹著。“中國人最大的驕傲就是四海都有中國人,就算是在西歐,或是東歐,隨便找找,都會有中國餐館喔!”

  “我剛剛就已經注意到有一家很大的北京菜館——”她不太好意思地說著。“如果有北京烤鴨的話……”說到烤鴨,它仿佛已經出現在面前,她更是餓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

  “快走吧!我們好好地大吃一頓!”他吆喝著。

  可是她的雙腿已經痛得快要不聽使喚了,要不是他在背後推著她,她真的快走不動了。

  *  *  *

  “喝吧!這可是道地的臺灣綠茶!”

  剛澈大方地點了許多著名的中國菜,除了雞鴨魚肉之外,還有一些臺式的熱炒和中藥的補湯。當然更少不了東方人習慣喝的茶了。

  當滾燙的綠茶下肚時,水依幾乎感動得痛哭流涕。“雖然這不是品質很好的茶葉,但能在這個時候喝到綠茶,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望著接二連三上桌的各種佳餚,她早就食指大動,垂涎欲滴,因此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了起來。

  她不但吃完了兩碗白飯,更幾乎吃光了整盤的雞肉,接著上來的清蒸鱔魚、北平烤鴨,也都被她一掃而光,直到上水果時,她才摸摸飽脹的肚皮,滿足地說著:“真是得來不易啊!謝謝你讓我飽餐一頓!”對於他的體貼及慷慨,她都感動莫名。

  “那以後我每天都請你吃中國萊好不好?”他把握這難得的機會,意有所指地說道。

  “什麼意思?”她敏感地放下了筷子,冷冷地說著。“這是不太可能……我們的行程不同,我不可能一直跟著你,我們也不可能老是碰面的。”

  “說的也是!”他不敢再多說些什麼了。

  哎!還是被她拒絕了,他真是失望透頂。

  等到夜深時,他們又回到了火車站,水依準備搭火車前往巴黎。  

  水依再度跟他揮手道別,而他卻仍是用著中文對她說著;“再見!”

  再見—--我們還會再相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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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18:08
  第三章

  C艙的第22號臥鋪……水依拿著車票尋找著臥鋪的位置。

  原來臥鋪大都在火車頭附近,而她的房間就是在第三個車廂裏。歐洲的臥鋪是以價錢來分等級的,最高級的臥鋪裏只有兩張床,中等價位的臥鋪則是四張床,最便宜的臥鋪就有六張床。

  買臥鋪也必須碰運氣。若是不幸碰上壞人,不但要和他同睡一間房,還要共度一個晚上,這對單身的女子而言,實在太恐怖了。可是這種事,又很難事先預防,只能自求多福了!

  而水依覺得她真是好運極了!

  為了省錢,她買了最便宜的臥鋪,而或許因為不是假日,買臥鋪的人不多,等了半天,居然連半個人都沒有。水依得意地笑個不停,可以一個人獨佔六張床,真是棒極了!

  不過她似乎高興得太早了,因為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天龍剛澈竟然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她的面前,讓她錯愕不已。

  “你……”他怎麼又莫名其妙地蹦了出來?

  “我們真是有緣!”他厚著臉皮說道。“我的臥鋪居然又跟你在同一間。”

  “是嗎?”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難不成……你也要到巴黎?”

  “當然。”他趕緊搖手澄清。“你可別想太多,這只是湊巧罷了,沒想到訂位員竟然會將我們的臥鋪劃在一塊。不過你可以放心,一到了巴黎,我們就各走各的,我不會打擾你的!”

  “是嗎?”他既然說得那麼乾脆,她還能說些什麼?

  想不到,她居然要跟他同睡一間房?

  雖然不同床,雖然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不過,長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跟一個陌生男人睡在同一個房間裏!這孤男寡女的……

  “那我先睡了。”她特地爬到最上層的臥鋪,這樣一來,就可以和他保持距離了。

  “我也要睡了。我快累死了!”他立即躺在床上,禮貌地說著。“晚安!”雖然如此,他們卻沒有真的睡著。

  沉穩的呼吸聲在包廂裏響起,水依仰頭望著天窗,窗外是一片黑暗,只有幾顆星星點綴其間,而月亮正從雲層中慢慢地露出臉來。草叢中的鳥叫蟲鳴,形成了一股天籟之音,一切都好美……

  剛澈則強烈地想著她,好想跟她聊聊天,一起看萬籟星空,可是雖然水依就在身邊,卻不能交談,還得裝睡,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

  水依,水依……他在心底呼喚著她的名字,嘴裏也開始喃喃自語著,誰知一不留神,竟脫口而出:“水依。”

  水依聞聲立刻坐了起來,朝著剛澈的方向問道:“你怎麼喊我的名字?”她皺起了眉頭。“而且還叫我水依?”

  他連忙爬起來,為自己辯解。“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況且現在時代不同了,直呼別人的名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佯裝不在意地說。難道是她反應過度?也許是吧!

  每當他出現在她身邊時,她的神經總是會莫名地緊繃,整顆心都揪在一起。

  他只要稍稍靠近她,離她近一點,她就立刻呼吸急促,不知所措。  

  這到底是為什麼?

  是他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讓她充滿迷惑,失去方向?

  “算了!”她賭氣地倒在硬繃繃的臥鋪上,斷然地說道:“反正,巴黎就快要到了!到時候,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互不相干!”

  “好吧!”他無奈地回應著。

  想到即將和她分手,他頓時心痛了起來。

  這一晚,他又無法入眠了。

  *  *  *

  清晨。

  嚮往已久的藝術之都——巴黎,終於到了。

  “巴黎!巴黎!”水依高興得幾乎要大叫了出來。

  花都巴黎究竟有什麼魅力,可以吸引著世界各地的文人墨客。不論是畫家、音樂家、哲學家,或是王宮貴族,平民百姓,都被這美麗的城市深深地吸引著。

  對畫家而言,巴黎像是一幅醉人的畫。對詩人而言,巴黎像是一首優美的詩。對於想浪跡天涯的人而言,巴黎會讓他們停下腳步不再流浪。對過客而言,巴黎會帶給他們無盡的懷念……

  巴黎是個浪漫的城市,也是個絢麗的都會。她是個令人迷惑的地方,也是世界的驕傲,更是法國人的榮耀。巴黎就像是個千面女郎,想要認識她,唯一的方法就是投入她的杯抱!

  水依帶著一大堆的幻想,終於踏上了巴黎的土地。

  大清早的,車站裏沒有什麼人,她高興得決定要先坐地鐵到布中心逛逛。而搭乘地鐵時,正可以好好地體會一下,所謂“美好時代”的氣氛。

  巴黎密如蛛網的地下鐵,共有十五條,是許多遊客的最愛。

  水依相信,只要按圖索驥,就能充分地享受到巴黎的浪漫、古典,及迷人的地方。

  在巴黎,不但看得到法國人的驕傲,也看得到法國人的頹廢。在街道上散佈著許多流浪漢,以乞討維生,他們不但身體健康,四肢健全,而且相貌堂堂,甚至於有不少的美男子……可是,他們卻唾棄工作,只想以不勞而獲的方式來賺取錢財。

  有些法國人是很排外的。他們討厭外來民族,儘管這些人只是來觀光而已,他們也不放過,將觀光客當成肥羊,伺機竊取他們的財物。

  水依被巴黎古典與現代兼具的美景給震懾住了,完全沒有注意到,有兩個髒兮兮的小鬼正向她衝了過來,並故意地撞了她一下,隨即又一溜煙地跑掉,不見人影。

  一種古怪的感覺自心底升起,她趕緊摸摸口袋,驀地臉色大變,錢包……不見了!這怎麼可能?

  她不敢置信,趕緊再仔細地找一遍,她之前還特別將機票、護照及火車票放在另外一個袋子裏,而這些都還在,可是放在口袋裏的錢包卻……她整顆心頓時沉人了谷底,這不會是一場夢吧,她的錢都不見了,連一毛錢都沒有留下來。

  一瞬間,她從天堂跌人了地獄,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裏,她沒有任何熟識的人,而身無分文的她,該何去何從?

  沒想到她會在巴黎落難,在巴黎遇到挫折!

  她全身無力地癱軟在地鐵的垃圾桶旁,絕望地只想大哭一場,她沮喪地將臉埋進了雙腿間,悲傷地痛哭出聲。

  當她感到一雙厚實的大手,在輕撫著她柔軟的秀髮時,她立刻抬起了頭,望著眼前的男人——是天龍剛澈!

  想不到,他們又碰面了?!

  “我們……怎麼又碰面了?”雖然到了這種地步,她仍不忘自我解嘲。“我好像甩不掉你……”

  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頭,溫柔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哭泣?”

  “我的錢……被扒走了。我以為帶現金就夠了,所以沒有帶信用卡。我又不願意打電話回家,免得媽媽擔憂……”她沮喪地說著。“我現在頭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對我而言,是很嚴重的問題。因為我沒有旅費了……”

  “那護照、飛機票和火車票都還在嗎?”他緊張地問著。

  “還在。”

  “那就好了。”他鬆了一口氣,熱情地說道。“讓我幫你吧!”

  “什麼?”她驚訝得目瞪口呆。

  “請放心,我的錢絕對夠我們兩個人用的。”他自信滿滿地說道。“什麼意思?”她似乎無法理解他所說的話。

  “你難得到歐洲來玩,當然不能就這樣打道回府,什麼美好的回憶都沒有留下,那不是太可惜了嗎?”他鼓起三寸不爛之舌,遊說著。“我們就結伴旅遊吧!反正相識也是一種緣分。而且出門在外,有人作伴比較好,不但不會無聊,又可以互相照顧,這樣不是對彼此都好,又一舉兩得嗎?”他把話說得很動聽。

  她卻只是呆愣在一旁,沒有反應,可是眼眶裏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只見她用力地咬著下唇,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來。

  “你別怕,我絕對不是壞人,我是個很正直的男人……”為了取得她的信任,他甚至不惜對天發誓。“如果我欺騙了你,或是對你想人非非,有不好的念頭,那我就會遭到天,打雷劈……”

  她噗哧一笑,陰霾漸漸從臉上退去。好半晌之後,她才幽幽地問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我……”他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害羞地轉過頭去吐露著自己的心聲。“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對你放心不下……”  

  她好想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放不下一個人,老是牽掛著他,時時刻刻牽腸掛肚的,分分秒秒都想著他……

  “別太擔心!”他鼓起勇氣撫著她的粉頰。“你現在應該盡情享受歐洲的美好,其他的事就不必多想了!”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那就算是我先跟你借的好了!等回到了臺灣,我就會把錢還給你。”她認真地說著。

  “沒關係的!”他根本不缺錢,也不在乎多付她一個人的旅費。

  “別垂頭喪氣的!”他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壞的不去,好的不來,我相信接下來的歐洲之旅,你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的!所以,快樂些吧!”

  “那我們現在是一夥的了——”這是她第一次沒有敵意,主動伸手向他道謝。“所謂患難見真情,謝謝你!”

  “那我們是朋友嘍!”他滿懷期待地問著。

  “當然是。”她既肯定又害羞地說著。“你可是我的第一個異性朋友呢!”

  “真的嗎?”她的話讓他十分震撼,難以置信地說道。“我不相信。你這麼美……不可能沒有男人追……”

  “是真的。”她肯定地說著。“從小到大我念的都是清一色的女校,從來沒有和男人相處過,對異性也沒有興趣,所以總是將追求者拒之於千里之外。再加上——”她的臉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陰霾。“也許是受到我爸爸的影響,我很討厭男人,尤其是用霸權來掌握女人、控制女人的男人。”

  “你爸爸……”

  她淒涼地笑著。“說出來不怕你笑!我爸爸常常對我和媽媽拳打腳踢的,我雖然家境富裕,卻一直活在暴力的陰影下……”

  “不要說了!不要想了!”他衝動地抓住了她的手,正色地說道。“只有壞男人才會打女人!我不是個壞男人!所以你無須怕我,假以時日,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我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好男人!”

  瞧他說得信誓旦旦的,讓她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意。“怎麼個好法?”她挑高了眉毛,挑釁地問著。

  他清了清喉嚨,認真地說道:“我會很溫柔地對待我摯愛的女人——”他深情的目光望著她深邃的眼眸,溫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那是代表什麼?是愛嗎?……她的心一震,連忙別過頭,不安地催促著。“走吧!”

  他趕緊回過神,大聲地說:“我們先去找旅館,放好行李後,再好好地逛一逛充滿著浪漫與驚奇的巴黎吧!”

  “走吧!”

  他突然有一股衝動,想牽著她的手,可是她卻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

  *  *  *

  為了不想欠他太多,她趕緊聲明。“不用住太好的旅館,那樣會花很多錢的!”

  “遵命!”他拼命地點著頭,像個聽話的學生,逗得她格格直笑。不過他也有所堅持。“我可不會帶你去住‘青年之家’,睡大通鋪,那太寒酸了。”

  “會嗎?”

  “當然會。我捨不得你受苦。”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這算是花言巧語嗎?她的心立刻充滿了甜蜜,整個人都高興了起來!

  他們在火車站的附近逛著,準備找旅館投宿,而恰巧在北站對面就有一家。

  當剛澈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時,櫃檯人員就以為他們是情侶,便自作主張地幫他們訂了一間雙人房,而且因為價錢便宜,所以房間裏只有一張大床而已。

  剛澈想要跟櫃檯人員解釋清楚,卻被水依一把拉走,因為她不想越描越黑。“對開放的歐洲人而言,根本不會相信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說的也是。”他想想也有道理,便充滿歉意地對水依說道:“那今天晚上我睡地板好了。”

  他的體貼,讓她覺得十分窩心。

  可是答應他也不是,畢竟是他付的錢,他有權利睡在床上啊!拒絕他也不是,那不是太對不起他的一番好意了嗎?於是她選擇沈默,不做任何回答。

  這家旅館讓他們見識到何謂“百年老店”。也才知道,巴黎真的是處處有奇跡!

  旅館的外觀已有百年的歷史,內部雖經過不斷的整修,可是卻只能依照古人設計的模式去翻修,因此常會出現奇特的景象,就像他們所搭乘的電梯,造型十分特別精緻,但是在狹小的空間裏,又處處呈現出破舊的痕跡,這讓兩人瞪大了雙眼,忍不住嘖噴稱奇!

  而當他們走進狹小的房間,望見廁所時,兩個人幾乎捧腹大笑。

  那個廁所,幾乎只有一般廁所的四分之一大而已,就好像一個玩具廁所般,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裏面該有的應有盡有,一個也不少。

  “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剛澈訝異地說道。

  “沒錯。”水依呵呵地笑個不停。

  兩人放好行李後,就出門了,準備來一趟豐富的花都巴黎之旅。

  巴黎的魅力無所不在——除了名聞遐邇的羅浮宮、凱旋門、艾菲爾鐵塔外,還有楓丹白露、凡爾賽宮、聖心院、聖心堂……誠如大文學家海明威所言:“巴黎是永遠不會有終了的一天的!”

  到了晚上,他又帶她去享用了一頓豐富的中國菜。那一整天裏,他對她無微不至的呵護,讓她仿佛要飛上雲霄般,快樂極了。

  他們漫步在巴黎的街道上,好像走進了時光隧道裏,體驗著中世紀的風情。

  “在笑什麼?”望著她夢幻似的笑靨,他好奇地問著。

  “我在想,原來男人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她老實地說著。

  他卻大驚失色。“什麼話?難道你認為男人都是壞胚子?”

  “在認識你以前,我確實是這麼認為。”她坦白地說道。“我總覺得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你對男人的看法和想法實在太偏激了!”他一時無法接受,忍不住指責她。

  “隨便你怎麼想。”她懶得跟他辯駁,不會有人瞭解她的心事的。

  她一個人走在前面,他則情緒低落地跟在後面,往旅館的方向走去。

  一回到了旅館,像是要躲他似的,她立即鑽進了浴室裏,好好地洗了個澡,還順便洗了衣服。等到梳洗完畢,她若無其事地叫著他。“嘿,該你了!”

  他呆呆地坐在床前,似乎在生著悶氣,見水依出來後,便臉色凝重地走進浴室,一不小心,“砰”的一聲巨響,身材高大的他竟迎面撞上了門檻。“好痛!”剛澈用手捂住額頭,蹲下身子大聲喊道。

  “要不要緊……”水依立刻衝到他的面前,擔心地伸出手,要看看他額頭的傷。“讓我看看你的額頭!”

  當她伸出手時,他恰巧也放下了手,兩隻手便不小心地碰在一起,一陣觸電的感覺傳來——讓她急著想抽回手,可是卻被他握得死緊,不肯放手。  

  她不甘心地想將手用力地抽回來,誰知這麼一來,卻讓她整個人都跌人了他的懷裏。

  她連忙抬起頭,伸手頂住他的胸膛,本想狠狠地瞪他一眼,卻在他眼裏看到了一股濃濃的愛……

  “水依,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他激動地說著,似乎有著千言萬語,可是過了半晌之後,他卻無力地垂下了肩膀,沮喪地說道:“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他兩眼無神地推開了她,走進了浴室。

  她望著精雕細琢的木門,黯然神傷。

  她不應該有傷心的感覺,她在難過什麼?又在期待些什麼?她不過是個沒有未來的女人罷了……她落寞地坐在地上,獨自吞噬著那股懾人的哀傷。

  直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縫中傳來,讓她整個人清醒了過來,她甩了甩頭,似乎要將所有的煩惱苦痛,都暫時拋開。

  “水依……”

  “什麼事?”

  他咳了咳,尷尬地說道:“我剛剛急著衝進來洗澡,忘了帶換洗的衣服,可不可以請你……先轉過頭,一下就好……”

  “當然。”她的臉倏地脹紅了起來。她趕緊轉過了身,別過了眼,不敢偷看。

  他只圍著一條浴巾,很快地從浴室裏衝了出來,渾身仍是濕漉漉的,水滴不斷地從他身上滑落,在地上形成了好長的一條濕痕。

  他在行李箱裏翻來倒去的,就是找不到內衣褲。而且不知道是否因為她的緣故,他整個人變得十分遲鈍,又心不在焉。

  “好了沒?”她開始不耐煩了,拼命地催著他。

  “還沒啦!等一下——”他喃喃自語著。“奇怪!內褲呢?怎麼找不到……行李亂七八糟的,早知道就該好好整理才是!”

  “快一點!”她似乎快要受不了了,聲音越來越尖銳。

  “等一下!”他也越來越煩躁,忍不住提高了嗓子。

  “快、一、點!”

  “等、一、下!”

  “快……”

  “等……”

  他們彼此都快被逼瘋了,因此在一瞬間,因極度的憤怒,讓兩個人同時轉頭——她氣急敗壞地看著他,他則是暴跳如雷地回瞪著她。

  眼看著一場衝突,似乎一觸即發——

  “該死!”多日來壓抑的情感,頓時爆發了。“我為什麼要這麼窩囊?”他聲嘶力竭地大吼著。“我搞不懂自己怎麼變得如此優柔寡斷,甚至扭扭捏捏的,不但不敢在你面前赤身露體,還為了找內褲差點跟你翻臉!簡直是無聊透了!”

  原來,愛情是會讓人變得脆弱。

  他把心一橫,咬著牙說道:“我喜歡你——”望著她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他頓時放低了音調。“這樣會不會很突兀?會不會嚇到你?”

  “天——龍——剛——澈——”她結結巴巴地叫著。

  “叫我剛澈!”他似乎豁出去地說道。“說‘喜歡’還不夠。‘喜歡’兩個字還無法完全表達我對你的迷戀和瘋狂,那幾乎已經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了。”

  他邁開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整個人突然跪了下來。“該死的!我愛你!我愛你!”他伸手捧住她的臉,不顧一切地說著。“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時,就愛上你了!所以我一路從荷蘭跟著你,跟你到比利時,又跟到法國……我心裏十分明白,我不能沒有你,不能失去你——我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你!”

  “抓住我?”這字眼讓她迷惑極了。

  “我要你,我要你屬於我。”他堅決地表達出對她的強烈欲望。

  他更不給她反抗的機會便付諸行動,用強壯的身體包裹住嬌小的她。

  這是男人的身體……她的心在發燙。

  他仍然滔滔不絕地吐露著自己的心聲。“我剛剛會生氣,是因為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不相信男人。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男人,他們不但疼愛妻子,更愛護家人……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壞啊!”他心亂如麻,著急地說。“而你,卻是那麼地害怕男人!我恨我自己再怎麼努力,都無法消除你對男人的厭惡!”

  他期待她也能說出心底的話,好讓他能更進一步地瞭解她。

  許久之後,她終於說話了,卻答非所問。“我恨死巴黎了!沒想到巴黎帶給我的竟然是一場噩夢。”她越想越不甘心,忍不住氣憤地掉下淚來。“要不是在巴黎,扒手偷走了我的錢包,我就不必和你同行,也不會落在你的懷裏了,更不用聽你胡言亂語一番!”

  他頓時放聲大笑,她的話讓他狂亂的心恢復了平靜,而一腔的怒火,也在她楚楚可憐的神情下化為烏有。

  “既然如此,那我們明天就離開巴黎,到別的國家去玩吧!”他輕鬆地說著。

  “你說的倒簡單!”她嘟起嘴巴道。

  “那當然。只要能讓你高興,讓你快樂,我可以帶你遊遍歐洲,走遍大城與小鎮!”他爽快地說著。“對了,讓我想想,什麼國家最適合你?還是你想去什麼地方……嗯!我覺得義大利最像你。”

  “為什麼?”

  “因為義大利那個國家,有一種神秘感,讓人捉摸不定,可是卻充滿了生命力。任何規範對他們而言,好像都沒有什麼作用,囚禁不了他們想飛的心。”他分析得十分透徹,好像早已看透了她的心。

  “瞧你說得天花亂墜的,你有去過義大利嗎?”

  “沒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我看過費裏尼的一部電影‘羅馬’,它是在探討羅馬的荒謬性,羅馬在視覺上是超現實的,就像古老的文明在現代化的過程中總是會碰到不協調的時候……”

  “瞧你說得口沫橫飛的,害我也開始嚮往起義大利來了。但我想先去希臘——”

  “我們明天就坐火車去義大利,然後再去希臘!一起去探險 !”他毫不考慮地就答應了她的要求。

  “探險?”一聽到這兩個字,她的眼睛立刻為之一亮。探險——光用想的,就十分吸引人了。

  雖然話題仍在繼續著,但不知何時,他已摟著她,送她上床。

  “睡吧!”然後他在她床邊鋪上了睡袋,迅速地鑽了進去。

  黑暗中,在狹小的房間裏,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近。

  “剛澈?”

  “嗯?”

  “你沒穿衣服!”

  “喔!忘了告訴你,我習慣裸睡。”

  一想到她的臉,曾經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她立刻臉紅了。

  “水依?”他輕輕地呼喚著她。

  “嗯?”

  “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他滿懷希望地問著。“你連一點點喜歡我的感覺都沒有嗎?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一點點,甚至是一絲絲喜歡都行。”

  “該死!你希望我說什麼?”她突然大吼著。“我如果討厭你,剛才就不會躺在你懷裏,當你赤裸的胸膛貼在我的臉上時,你可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和男人靠得那麼近……”她突然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了,幸好室內一片黑暗,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兩人又陷入了沈默之中,但剛澈隨即又呼喚著她。

  “水依?”

  “嗯?”她淡淡地回應著。

  “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的。”他信誓旦旦地說著。

  “剛澈?”

  “嗯?”

  “閉上你的嘴。睡覺了!”她沒好氣地說著。

  “水依?”

  “嗯?”

  “拜託!頭轉過來一下——”他小聲地要求著。

  “幹嘛?”她不耐煩地翻了身,將臉朝向他。

  誰知,他竟突然抬起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的櫻桃小嘴上留下了深情的一吻……

  儘管只是輕輕的一吻,卻帶給她無比的震撼,她沒有想到初吻的滋味,竟然如此地甜美。而她的心,也怦怦地跳個不停。

  為了不讓剛澈發現異狀,她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身。

  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的臉早已經紅透了,就像是熟透的蘋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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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18:26
  第四章

  隔天。

  一路上,剛澈時時刻刻對水依說著:“我愛你!”

  “你一直跟我示愛,煩不煩啊你!”雖然她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其實心裏卻覺得暖洋洋的。

  “一點也不煩!除非你也愛上我了,否則我會不停地說我愛你,一直說到地老天荒,永遠不會厭倦。”他一臉得意的樣子。

  “真是自大狂!”她故作不屑,可是一向引以為傲的自信,卻隨著他一句句的“我愛你”而一點一滴的瓦解了……

  或許,今天開始的火車之旅,其實就是他們的愛之旅。

  經過了昨夜,兩個人似乎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他們的“愛情列車”在不知不覺中展開了——他們在火車的臥鋪上過夜。火車直奔法國南部,翻越了阿爾卑斯山,到了義大利的米蘭。

  米蘭,威尼斯,佛羅倫斯,羅馬,那不勒斯,每一個城市都令人流連忘返。

  他們走在街上,只要一不注意,就會有車子衝了過來,讓人嚇一大跳,又無法分辨誰對誰錯。在街上,也隨時會看到戴著墨鏡的修女在飆著車,讓人覺得十分訝異,又不可思義。這就是義大利,一個處處充滿生命力,又令人捉摸不定的國家。  

  另一方面,也處處可見到義大利優秀的一面。他們所追求的是發揮生命的極致,就如同整個文藝復興的時代裏,所呈現出來的——人活著就是要不斷地超越自己,生命就是要像花兒般的盛開,因此才會有米開朗基羅、達文西等傑出的人物出現,留下曠世钜作,讓後人瞻仰不已。

  在米蘭,美術、雕刻和建築其實是分不開的,米蘭大教堂就是一座雕刻的極品,整座歌德式大教堂都被玻璃彩繪和彩色瓷磚所包圍了,是個值得一看的景點。

  而達文西最著名的作品——最後的晚餐,更是震撼人心。

  當壁畫中的耶穌平靜地對著門徒說:“你們之間有人出賣了我”時。十二個門徒都表現出了震驚及驚慌的神情。而達文西很生動地刻畫了這個場景,這可以說是達文西一生中最偉大的作品。

  “背叛?”水依低頭想了很久,才感觸良深地說道: “我真搞不懂,為什麼人類之間會有背叛這種行為?更不明白曾經許下海誓山盟的愛侶到頭來竟會變心,當一方背叛後通常會彼此傷害,不甘心的一方,又會採取報復的行動,弄到後來玉石俱焚,誰也沒有得到好處……恨真的能毀滅掉一個人,可是如果沒有愛,又哪來的恨呢?說穿了,愛和恨其實是一體兩面的東西……”

  “那你相信我永遠不會背叛你嗎?”他深情地凝視著她,炯炯有神的雙眸裏閃爍著愛的光芒。 “我對你,永遠不會變心?”  

  “我、不、相、信。”她輕蔑地一笑。

  “沒關係,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他堅定地說著。

  “你要如何證明?”她好奇地追問著。

  “那你就要跟著我啊!時時刻刻待在我身邊……這樣我就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愛你、疼你……來向你證明我的真心。嗯!這真是個最幸福完美的結局啊!”高興之餘,他不忘把握機會,乘機跟她求婚。“水依,嫁給我吧!”

  “你要娶我?”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你喔!真會耍嘴皮子!你是不是被義大利的浪漫、激情給沖昏頭了!才會悅出這麼異想天開的話。”義大利人一向歌頌青春和美麗,也把戀愛當成生命中重要的使命,這可以從滿街漂亮的雕像來得到最好的證明。“可惜本姑娘還不想嫁人。”她聳聳肩,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他迫切地問著。“我可以等你……”

  “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想結婚,難道你要等我一輩子嗎?”她迅速地打斷了他,耐人尋味地說著。

  “我可以——”只見她突然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根本不相信他的承諾。

  是的。她在害怕。

  怕她緊閉已久的心扉一旦被他打開,有了他的存在,只怕永遠也關不上了。

  她怕那股強烈狂亂的愛,會吞噬她,讓她成為愛情的俘虜夕她會因此而失去自我,會變得脆弱,也會成為男人的附屬品……這一向是千古以來,女人最大的悲哀,難道她也逃不過為情所用的命運?

  話題又在她的冷漠下結束了,他們沈默地前往下一個行程。離開了米蘭,到達了威尼斯。

  兩人坐在大運河邊,看著聖馬可廣場上的教堂,倒映在水波中,緩緩地晃動著,仿佛所有的時光都靜止了。

  威尼斯的河渠交錯,形成了一片水光迷蒙的景色,房子的倒影在來來往往的船隻下,不停地晃動著,仿佛是一首無聲的樂章。  

  威尼斯的美,美在如仙境般的迷離,這是一種幻覺,讓人不自覺地沉迷於其中……

  沉迷?

  水依突然微微一震,心裏頓時領悟,難道,她在錢包被扒走後,在走投無路時,還遲遲不肯死心飛回臺灣,是為了他?

  表面上,是因為沒有錢,不得不和他結伴同行。其實,是自己早已經不知不覺地依賴著他,並找盡藉口,要待在他的身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愛?

  難道,她對他……

  *  *  *

  晚上,他們住進了旅館。

  他似乎相當富有,所以毫不考慮地便帶她住進了世界級的

  Holiday Inn,而且房間還面向著威尼斯河,有一大片的落地窗可以好好地欣賞如詩如畫的夜景。不但如此,豪華的浴室裏還有著寬大舒適的按摩浴缸!

  望著她面有難色,他只是簡單地說著:“在旅行途中,偶爾享受一下,應該不為過吧!”

  可是,她似乎沒有反應,只是低聲地說著:“我想走了。”

  “好啊!”他走到她面前,沒有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興奮地說著:“我們先好好地洗個澡,然後去遊河,我已經預訂了豪華遊輪,可以在上面用餐喔!晚上游河最特別的是會經過歎息橋,可以感受一下那種陰森哀嚎的感覺。因為歎息橋下曾經是囚犯行刑的地方,以前的人會將囚犯綁在橋下,等潮水上漲,來執行死刑。”

  “不是的。”她用力地搖著頭,頭仍低垂著,似乎不想面對他。“我想回臺灣。”

  “什麼?”他瞪大了雙眼,訝異地叫了起來。

  “我想回臺灣了。”她固執地說著。

  “為什麼?”

  “為什麼我一定要說出理由?我玩膩了,不想玩了,我想家,想媽媽,我想回家,這樣可以嗎?”她不耐煩地說著,還不忘冷冷地加上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跟你一起旅行!”

  “你說謊!”他火冒三丈地大吼著。“你不敢面對我?”

  “我沒有——”

  “有。”

  “沒有。”她無力地反駁著。“我……只是不想沉迷在你身邊……我不得不走。”

  人最可怕的就是沉迷,那會讓人不自覺地沉淪而無法自拔。她怕再繼續待在他身邊,到最後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沉迷?”他目光一閃,不客氣地說著。“那你根本是膽小如鼠!原來你怕我!”

  “笑話!你又不是魔鬼,又不是野獸,只不過是個男人罷了,在我眼底,男人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幹嘛怕你?”她毫不畏懼地怒目相向。“我只是對你——膩了!”

  “膩了?”

  “是的。膩了!膩了!膩了!”她聲嘶力竭地大吼著。“我對你厭倦了,煩了,討厭了,既然我不喜歡你,你總不能死皮賴臉地要我跟著你吧!”

  “錯了!”沒想到,他吼得比她更大聲,把她的聲音完全壓了下去。“我又不是聾子,你剛才說的明明是‘沉迷’,這和厭煩是兩回事,我是不可能聽錯的,其實你是——”

  “是什麼?”她不甘示弱地回嘴。“你說啊!你說啊!”

  “意亂情迷。”話一說完,他立刻傾身向前,一把摟住她,冷不防地給了她深情的一吻。

  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整個人都醉了。

  他的吻如此地輕柔,如此地甜蜜,她應該要抗拒的,可是她已經不想再做任何的反抗,於是她主動地環繞著他的脖子,還緊貼著他的身體,感受他熾熱的體溫。  

  她親密的動作,讓他的體溫逐漸升高,他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聲,便將舌頭伸進了她的嘴裏——

  她整個人似乎被雷打到似的,待回過神來想抽身離開,卻被他緊緊地抱著不放。

  他在她耳邊不停地喃喃自語著。“我要讓你得到幸福和快樂,我要讓你過更好的生活,我要讓愛與歡笑永遠圍繞在你身邊。

  他的話,讓她悸動不已。

  十八年來,她的心靈一直是破碎的,所以她築起了一座高高的圍牆,也將自己的心鎖在裏面,直到遇見了他,在不知不覺中,讓他進入了那封閉已久的心靈世界中。雖然和他只相處了短短的幾天,可是歡笑和幸福卻早已經回到了她的身邊。

  “我愛你,水依。”他深情的告白,觸動了她最脆弱的神經。

  “水依,嫁給我,做我妻子……”

  每一句誓言,都讓她逐漸軟化,到最後,她才發現——原來她早就不能沒有他。

  她早就愛上了他。

  這一輩子,她終於擁有了愛。而讓她的生命能夠綻放光彩的,就是眼前的男人——天龍剛澈。

  如果,這一生,她註定與他無緣,那為什麼不將曇花一現化成永恆?好好地珍惜跟他在一起的短暫時光,好好地享受一切。只要曾經擁有過他,將他化成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永遠珍藏在心底,那她將了無遺憾。

  “我想,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別的男人!”她溫柔地說。

  “你……”他激動得不敢相信。“你是說……”

  “傻瓜!”她眼底掠過一股悲哀,可是心裏卻充滿了狂喜。她慢慢地說著:“我的意思是……剛澈,我愛你……”

  “我也愛你。水依。”

  接下來的吻更柔情也更火熱,讓兩人簡直欲火焚身,難捨難分。  

  “你——”他強逼自己放開她,可是又忍不住抱緊她,就這麼矛盾,反復掙扎著。她看穿了他的想法,頓時感動不已,也下定子決心。

  “剛澈,我不是個隨便的女孩子。可是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而且這是我自己做的選擇,不是你強迫我的。”即使在這個時候,她仍有著不容忽視的驕傲。“在我們的關係裏,我會主導一切,甚至有可能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她的話,激起了他的怒火。讓他更用力地抱住了她,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我——永遠不會讓你離開我。”他堅定地訴說著永恆不變的承諾。“我的愛人,你會發現,你將永遠無法從我身邊逃開。”

  無法控制的愛意像黃河潰堤般地朝兩人席捲而來,他再也無法控制了,狠狠地吻著她,似乎想借由濃烈而狂野的吻,來表達對她的愛,及永遠不放棄的決心。

  他已經完全失控,近乎瘋狂,親吻如雨點般地落了下來,讓她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

  當剛澈終於有力氣開口時,第一句話就是:“嫁給我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麼說。”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著。“別以為你奪走了我的貞操,我就一定要嫁給你!”

  “該死!”他握緊了拳頭,一副想吃人的模樣。“不管我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去。我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麼驕傲的女人!我向你求婚,不是因為要負責,而是因為我愛你!”他清了清喉嚨,正經地說道。“沒錯。當然我……是很高興,因為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她沈默了許久,才將嬌小的身軀埋入他厚實的身體裏,似乎那是她最好的避風港。

  她終於開口說話了,只見她低聲說著:“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魔力,但是你真的把我的心給擄走了,而且居然連靈魂也一併搶走了!”

  聽到了這一番話,他頓時心花怒放,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我愛你!坦白說,我無法想像以後沒有你的日子,該怎麼過才好?”坦白地說出了心底的話後,她像是卸下了心中的大石頭,整個人感覺輕鬆多了。  

  “那你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就嫁給我吧!”

  她是不可能嫁給他的。可是,她始終沒有說出實話。她抬起頭嫣然一笑,欲語還休道:“我能說不嗎?”

  縱便這是一個謊言,不過當她看到他欣喜若狂的模樣,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了,縱使她將會背叛他,但至少她可以先享受他的濃情蜜意。因此,她要先丟開不確定的未來,好好地享受眼前難得的幸福。

  “萬歲!”他大聲疾呼。“等我們結束行程,我就帶你回日本,我要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

  “好!”她逼自己露出快樂的笑容,可是心卻在滴血。

  “這樣好像不對喔!”他抓抓頭,不好意思地說著。“我好像應該要先到你家提親才是。”他隨即又體貼地說著。“你希望婚禮在臺灣舉行,還是在日本?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把你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接到日本來……對了,我還沒問你,你喜歡中式婚禮,還是西式,還是日式……”

  看他傷透腦筋地在設計一場永遠不會實現的婚禮,讓她看得好心疼。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輕聲細語道:“這些都不重要,我們多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研究,不是嗎?”

  “說的也是。”他抓起她的手,輕輕地吻著她的每一根手指頭。一陣酥麻的感覺自指尖傳來,讓她整個人又情不自禁地往他懷裏靠去。

  “我想碰你……”

  “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他心甘情願地說著。

  她像一隻頑皮的小貓咪,在他身上玩弄了起來。

  “又來了,大男人主義又開始作祟了!”

  “聽進去了沒!”

  “沒有。”她賭氣道。“你這是霸道——”  

  “因為你是我一個人的……”

  “什麼嘛!”她嘀咕著。

  他們再度溫存,兩人的靈魂也再度結合。

  “今天沒有辦法遊船了,不過有按摩浴缸很好用呢……”他出她懷裏喃喃自語著,似乎不懂什麼叫疲倦。

  她抬起頭甜甜地一笑,得意地說著:“剛澈,我在上面,哈哈!你輸了!”

  “你這個小魔女,即淘氣又充滿了誘惑,挑逗了我又向我挑戰——我鄭重的警告你,不准你有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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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19:05
  第五章

  時間過得飛快,浪漫的火車之旅只剩下最後五天的時間了。

  她知道這將會是她一輩子裏最快樂的時光。

  他們搭車去了義大利那不勒斯的龐貝城。

  在車子裏,他拿著筆不停地寫著。

  “你在寫什麼?”

  “寫你啊!”

  “寫我?”

  “對啊!我在寫我們一起旅遊的點點滴滴。”他們在這一段旅程中,一起體驗過的喜悅、驚恐、冒險和愁苦等滋味,都會一字不漏地寫在他的記事本裏。

  “是嗎?”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們是在一九九一年七月一日,在荷蘭的阿姆斯特丹相遇的。七月二日則和你搭乘同一班火車,從比利時出發前往布魯塞爾,七月三日就一起坐夜車到巴黎……”

  “你記這些做什麼?”

  “我要對你許下諾言啊!十年後,也就是二OO一年七月一日,我們再相約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的火車站裏,再來一趟浪漫的歐洲火車之旅。”他話一說完,突然輕吻著她的面頰。

  他的話,讓她心裏暖洋洋的,可是在她燦爛的笑容裏卻隱藏著一股悲哀。“你怎麼現在就約定好十年後的事啊!”

  “那是因為我愛你,你是我的唯一啊!”他堅定地注視著她,真摯的眼眸中沒有任何虛假,當他看到她眼裏泛著淚光時,便柔情款款地說著:“十年之約還不夠,我還要跟你相約二十年、三十年後……我會訂好計畫,等著帶你去實現——不過,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把你娶進門……”

  “不要說了。”她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因為這是一個永遠不會實現的美夢。望著他納悶的模樣,她趕緊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叫了起來。“哇!你看!那個瞎子居然也來旅行!”

  剛澈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是一個外國人,背著大行李,拄著拐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火車站裏到處擠滿了人,可是很奇怪的,水依的視線就特別停留在那個盲人的身上。這意味著什麼?是不是代表有一天,她也有可能雙目失明……   

  “雖然他眼睛瞎了——”剛澈心不在焉地說著。“可是他的表現卻跟常人無異,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他是個盲人。”

  “因為他不覺得自己是個有殘缺的人,所以他可以跟我們一樣來個火車之旅。這就跟我的想法一樣,既然女人跟男人都是人,那當然可以做一樣的事——”水依的“大女人主義”又在作祟了。  

  “我認同你的說法。但是有一件事我絕對不接受。”  

  “哪一件事?”她挑起眉毛反問著。  

  “在床上——你只能屬於我!”  

  “該死!憑什麼?”水依最不能忍受不公平的事,氣憤之餘,她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男人總是要太太貞節服從,可是他們卻可以在外面尋花問柳,甚至養小老婆、情婦、午妻,還有私生子……這樣對女人公平嗎?既然男人可以尋歡作樂,那女人當然也可以紅杏出牆……”  

  一場男女戰爭又開始了,兩個人不停地鬥嘴……

  *  *  *

  那不勒斯曾經經歷過火山爆發,所以整個龐貝城都被埋在地下。

  龐貝在當時是一個非常繁華的城市,街道上有許多商店、理髮廳及妓院等。行人不停地來往穿梭……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讓人們來不及逃生,整個城市也被淹沒了。這些人大概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會面臨這樣的噩運。

  看著龐貝城中被火山灰石化的人體,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心情也大受影響。不過,對此時的水依而言,幻滅的東西反而讓她有了更進一步的反省和思考。

  最後一站,他們來到了水依最嚮往的希臘。

  一到達雅典,他們就立刻上了船,準備好好地飽覽一下愛琴海的風光。他們參觀了許多小島,如克里特島、密克羅島、安洛斯等。愛琴海文化是希臘文化的前身,所以在愛琴海到處可以看到許多古跡及藝術品。

  他們最後找了一座小島住了下來,整個小島的感覺像是安靜的鄉村。他們租了一間小木屋,不但可以仰望藍天白雲,還可以聆聽愛琴海的呼喚,或者只是靜靜地望著那片碧綠澄淨,如寶石一般的清澈海水。這裏充滿了寧靜與美麗,真像是人間淨土。

  希臘的夏天十分炎熱,天空是一望無際的藍,連教堂的圓頂也是藍色的,到處都是藍瓦白磚的屋子,讓人感覺十分清涼。而 [琴海總是清澈得讓人想喝一口。如果說法國人是用色最大膽的民族,那麼希臘人就是用色最純淨、最接近天堂的民族了。

  她慵懶地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到處是一片藍。海浪在微風的輕拂下,不斷地拍打著沙灘……這真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他也躺了下來,充滿愛意地擁著她。

  “我在想……假期即將結束了……”她苦澀地說道,  

  “當假期結束時,就是你成為新娘子的時候了。”他喜孜孜地說著。“我現在已經在幻想你穿新娘禮服的模樣了!我敢打賭,你一定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子……  

  她突然翻起身,打斷他的話,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挑逗地說著:“我現在不想這些,我在想……”  

  “想什麼?”他故意問。

  他們凝視著彼此,好像想望進對方的靈魂深處。許久之後,她勸撫著他的臉,坦率地說著:“我想好好地愛你……”

  她說得如此坦白而自然,絲毫不隱瞞對他的需要。她的話仿佛在他即將傾瀉而出的欲望上加了一把火,掀起了他滔天巨浪般的激情。  

  他按捺著急躁的欲火,慢慢地脫下了彼此的衣服。陽光灑在她雪白晶瑩的肌膚上,讓她呈現出一股透明的美。  

  她也愛撫著他厚實的胸膛,輕聲細語地說著:“我要你,剛澈!我愛你。”她要他知道她有多麼喜歡撫摸他,就像他對她的身體永不厭倦般。  

  “我也愛你!”  

  他們的目光緊緊地黏在一起,訴說著彼此的情意,讓他們的心靈也能永遠地交合在一起。  

  他們悠閒地度過了三天的日子。這三天裏,他們常常望著千變萬化的雲,要不然就是坐在陽臺上看著碧綠的海水,或是跑到海邊,逗弄著五彩繽紛的魚。累了,就睡在沙灘上或是在床上,交換著永不厭倦的愛情誓言。

  “我要你永遠都忘不了我。”她總是不停地在他耳邊說著,似乎是一種告誡,又像是一種誓言。

  “我為什麼要忘記你呢?”這個時候,他總是會將她抱起來,讓她整個人騰空,可以直視著他。有時他一時興起,便抱著她淩空旋轉。“你是我的妻子,以後我們每天都在一起,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呢?”

  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她強顏歡笑地說著:“喔!那你可要小心一點,以後會有個黃臉婆每天都盯著你,讓你沒有自由……”

  “你不會變成黃臉婆的。”他一高興,便不小心說溜了嘴。“你會是人人稱羨,既尊敬又畏懼的黑道夫人。”

  “什麼?”她一時還會意不過來。

  “沒什麼。”他連忙轉移話題。“我已經訂好飛機票,明天我們就可以飛回臺灣了。”他已經決定要跟她一起回臺灣,先拜見她的父母。

  “不對,你剛剛說什麼……”

  他趕緊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吻,好轉移她的注意力。當他的舌一侵入她的口中時,她便渾然忘我地和他糾纏了起來。

  他們是一體的,永遠牢不可分,他們的心已經緊緊地黏在一起,直到天長地久。

  儘管激情已經慢慢退去,他仍緊緊地擁著她,捨不得放開。

  她仍微微地喘著氣,就迫不及待地叮嚀著。“剛澈,請記住我愛你,永遠都別忘記。”

  他微笑地說著:“我永遠愛你,水依。”  

  她閉上眼睛不讓他看到眼底的哀痛,整個人緊緊地靠著他,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

  直到——她把他的精力全部奪走,讓他累得呼呼大睡,然後,她知道自己離去的時候到了。   

  她要走了。

  她……要永遠地離開他。  

  她終於要面對現實——回去解決向家即將面臨的問題。

  向家的主人向國慶,雖然在名義上是她的父親,但事實上,她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不是被收養的,也不是爸爸在外面偷生的,而母親陳貴麗也沒有紅杏出牆。那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是陳貴麗向“精子銀行”借種,生下來的。

  這一生,只怕水依永遠不會知道精子的“捐獻人”是誰——這也意味著她可能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而今,爸爸向國慶因為一場車禍而傷了眼睛,除非有人願意捐獻出眼角膜,否則他將會成為瞎子。而且,向家的財務也有了問題,要是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就會走上破產的命運。

  陳貴麗一直處心積慮地隱瞞女兒出生的秘密,也一直隱藏向家即將破產的事實。為了維持向家的面子,她還是繼續地打腫臉充胖子,不但出手大方,讓水依衣食無缺,還讓她去歐洲旅遊,到美國念大學……不過,謊言終究有拆穿的一天——

  當水依知道真相時,整個人一下子從天堂掉到了地獄,她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逃。

  陳貴麗對女兒的疼愛,幾乎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所以當叫依提出要到歐洲自助旅行時,她毫不考慮地就答應了。  

  在歐洲生活了一個月,她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而和剛澈交往後,她更體會到什麼是愛。剛澈真誠而無私的愛,讓她有了勇氣來面對向家的困境——既然她身為向家的獨生女,就該要一肩扛起向家所有的危機。

  這是她必須做的,就算她跟向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向家畢竟養了她十八年,就當做是報恩吧!就算要犧牲自己的幸福,也是應該的。

  她走得十分瀟灑,隻字未留。

  當剛澈醒過來時,迎接他的卻是天崩地裂般的打擊,他發現水依不見了。

  她走了?

  而他除了知道她叫向水依外,連她在臺灣的位址和電話都沒有。因為她不喜歡拍照,他更是連她的一絲倩影都沒有留下。

  剛澈整個人快要崩潰了,發狂似地四處尋找著她……

  *  *  *

  水依風塵僕僕地回到了臺灣,到了機場,她沒有叫司機來接她,而是一個人坐巴士回家,想給母親一個意外的驚喜。

  “媽,我好想你!”水依撒嬌地膩在母親的懷裏。

  “玩得愉快嗎?”陳貴麗輕撫著水依的頭髮,慈愛地問著。在不愉快的婚姻中,女兒是她唯一的希望。

  “嗯!很愉快。歐洲好美喔!我坐火車到每個國家,看了好多教堂還有古跡……”水依滔滔不絕地說著。將旅途中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母親。可是對於天龍剛澈這個人,卻絕口不提。

  陳貴麗倒了杯水,遞給女兒。她和女兒一向無話不談,不僅是母女,更像是姐妹一般。當水依接過茶杯時,一眼便看見了母親手上的傷痕,她心疼地大叫著:“媽!爸爸又打你了嗎?”

  陳貴麗的手滿是被木棍毆打的痕跡。

  “沒有……”墜貴麗輕輕抽出了手,支支吾吾地說著。“這只是小傷……”

  “媽!”水依難過極了,氣急敗壞地叫著:“為什麼你分讓爸爸打你呢?為什麼你要讓爸爸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在你的身上呢?”

  “你爸爸原本不是這樣的,他是個好人,對我很溫柔,直到……”陳貴麗傷心地落著淚,欲言又止的。  

  “是因為我吧!”看著媽媽的淚水,水依的心仿佛被針刺般,疼痛不已。“因為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  

  陳貴麗頓時臉色發白,顫抖地說著:“你……知道了?”

  “我全部都知道了……”水依的眼裏閃著淚光,充滿歉意地說著。“對不起,媽媽,我偷看了你的日記……”

  “水依……”

  十九年來,陳貴麗將所有的愛恨情仇統統寫在日記裏,沒想到,十九年後,這竟然成了揭發真相的證據。

  突然之間,木門被用力地踹了開來,向國慶拿著拐杖,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對著水依破口大駡道:“老子的眼睛都快瞎了,你還有閒情逸致到歐洲去玩?你非要花光向家所有的財產才甘心嗎?你這個不孝女,實在太不知好歹了,看我怎麼樣修理你……

  眼見拐杖就要揮到水依身上了,陳貴麗立刻衝向前擋在女兒的面前,她寧願自己挨打,也不願讓水依有絲毫的損傷。

  可是,水依卻突然推開了母親,在棍子即將落下時,伸出手用力抓住了拐杖,讓向國慶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無法站立,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即將摔倒在地。此時,陳貴麗立即跑了過去,一把扶住了向國慶。而水依卻雙膝一軟,整個人跪了下來。

  水依的淚水如雨點般地落下,她心痛地說著:“爸!夠了沒!你折磨媽媽這麼多年,應該夠了吧?你討厭我,甚至於厭惡我都沒有關係,但是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媽媽了,媽媽實在太可憐了……”  

  “孩子……”

  “媽媽沒有錯啊!媽媽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受害者!”水依毫無保留地說出了一切。“當初是你自己有缺陷,無法傳宗接代,不是媽媽有問題,生不出孩子來。為了向家龐大的財產,也為了爺爺和奶奶的要求,更為了可以順利繼承家業,你竟然要媽媽去精子銀行借種,來繁衍後代。這麼一束,不但可以保住你的逢尊及面子,更可以隱瞞自己的缺陷……

  “為了怕生下不良的後代,也為了滿足你的虛榮心,你甚至要求提供精於的人必須十分優秀。你不惜花下钜資‘買’下了對方的精子來達到目的。這本來是一個完美的計謀,也讓所有的人部被蒙在鼓裏。可是在媽媽生下了我,你也順利地得到向家的財產後,你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愛這個孩子,因為她跟你完全沒有血緣關係……

  “是人類嫉妒的本性在作祟吧!從此以後,只要一看到我,你就會怒火中燒,氣我為什麼不是你的親生骨肉,身上流著不是向家的血。可是最無奈的是,你還得撫養我,而且不得不讓我冠上向家的姓。你更恨……恨妻子為什麼背叛你?生下別人的孩子……雖然,媽媽根本是無辜的,但是,你一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不守婦道的女人……從那個時候開始,原本是好爸爸、好丈夫的你,就變得乖張暴戾,拿我們母女出氣為樂……”

  水依悲憤地說著:“你有沒有想過,是你一手導演了這出悲劇。是你的貪念害了我們母女,當年你為什麼不肯接受無法生育的事實,為什麼不認命?為什麼要讓媽媽去跟一個陌生人借種來生下了我?然後讓怨恨與嫉妒將你變成了一個憤世嫉俗的人……再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洩在我們的身上!這樣對我們公平嗎?”水依已經肝腸寸斷了,她悲痛欲絕地大喊著:“你以為……我願意來到向家,做你的女兒嗎?”

  “水依……”

  向國慶不發一語,身子劇烈地顫抖著。許久之後,他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悔恨地說著:“一步錯,步步錯。”如今,水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向家也即將破產,他又臥病在床……當初處心積慮得到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一場空。  

  “水依,請原諒我把你當成‘交易’,以兩百萬購買了你的生命……也請原諒我,我真的無法把你當作親生女兒般地疼愛……雖然我曾經努力地嘗試過,但是我畢竟是個凡人,真的無法做到……”他感歎地說著。“十九年前,我一時糊塗,做了不該做的事,十九年後,我卻即將一無所有,唉!這就是我的報應吧?”

  “這只能說是命運弄人吧!也不能全怪你。”水依真心地請求著。“爸爸,我知道你不喜歡看到我,更覺得我的存在是一種痛苦……但是請你答應我,讓我來彌補這個錯誤吧!讓我來償還所有的債吧!”她堅決地說道。“請相信我的誠心,也請相信媽媽仍然深愛著你,只要你能對媽媽好,我願意犧牲生命,來換取你們的幸福及快樂!”  

  向國慶激動地流下了淚來,這時他才明白,自己是多麼的目私及無知。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  *  *

  十八歲後,她的命運產生了重大的變化,與過去有著天壤之別。

  水依毅然決定不去美國念大學,而且還捐了自己的眼角膜給向國慶,礙於臺灣相關法律規定,其實她已經徹底違法了

  可是,為了償還欠向家的恩情,為了宜泄那一股發自心底最深的怨恨,恨命運對她的不公平,她甚至願意遊走在法律邊緣透過“黑市交易”,她順利達成讓向國慶視線恢復光明的願望。

  可歎!這其實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當她清醒時,她已經成為一個永遠生活在黑暗中的瞎子了

  向國慶重見光明,激動得淚流滿面,他沒有想到是水依救他,讓他可以再度看到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他對水依愧疚極了,更對過去的所作所為後悔不已。

  他想親自向水依致謝,可是水依卻拒絕見他,畢竟,在過去的十八年裏,他們之間只有仇恨,並沒有真正的親情,她之所以會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可憐的母親,她只希望向國慶能好好地對待母親,其他就別無所求了!而陳貴麗則是傷心欲絕,哭得死去活來的,因為不管她如何哀求,都不能改變水依的決心,也不能挽回女兒變成盲人的事實。

  坦白說,水依並不怕成為瞎子,因為她始終認為,縱使她看不見了,也仍然可以和普通人一樣,到處遊山玩水,用心來看遍整個世界。

  而她接下來的計畫,就是替向家償還龐大的債務,她打算把自己賣了,嫁給一個有錢的人。

  聽說對方是個大她三十多歲的富有華僑,叫做王金永,旅美多年,白手起家,在事業上頗有斬獲,現在五十歲了,打算回臺灣養老,順道娶個美嬌娘。

  據說,他在一次商界的家族聚會上,看到了水依,就一見鍾情了。而且,當他得知水依變成盲人時,不但沒有打退堂鼓,還願意資助向家龐大的金錢,幫向家東山再起。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水依答應嫁給他。

  當水依聽到這件事時,毫不考慮地便答應了。

  “這下,我再也不欠向家任何東西了!”水依瀟灑地說著。

  看著女兒所做的一切,陳貴麗,心痛極了,可是她一向十分傳統,從來沒有過自己的主張,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兒成為無辜的犧牲品。她難過得整天以淚洗面,不知如何是好。而向國慶則是對女兒所表現出的堅強和韌性,佩服不已。

  水依不希望有任何盛大的婚禮,以免丟了向家的臉,怕別人嘲笑向家,用賣女兒來度過危機,而她更為了不讓母親傷心,因此獨自一人來到了王金永的家,打算偷偷地結婚。

  而在婚禮上除了王金永請來證婚的律師外,還有兩名王氏企業的員工,當作見證人。就這樣,兩人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婚禮。

  當她簽名蓋章時,完全不知那其實只是一張白紙,根本不是什麼結婚證書。

  儀式過後,留下水依一個人在大廳,其他人則進了王金永的書房。水依反正什麼也看不見,就默默地坐在客廳裏。

  王金永從書房的門縫裏,偷偷地看著水依,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忍不住心頭一陣痛。  

  他收買了兩名忠實的屬下和律師,舉行了一場“假婚禮”,要律師和屬下做“偽證”,讓水依以為她結婚了。而事實上,她依然是小姑獨處,維持著單身的身份。

  為什麼王金永要如此大費周章?

  那是因為他十九年前所犯下的錯……如今,他帶著贖罪的心,要向水依懺悔。  

  當他知道水依這十八年來,在向家居然吃盡了苦,還受盡了罪,到最後還成了盲人。那時,他幾乎要崩潰了。這簡直比殺引他,還讓他難過萬分。  

  他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被人家虐待?

  如果不以結婚為“藉口”,他實在沒有理由跟向家要回水依。而且,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對向家、對他、對水依而言,都是莫大的傷害!  

  “請你們保守這個秘密,”王金永請求著。“除非我死了,否則絕對不要公開我們假結婚的事實。”  

  “為了我的名譽,我是不會說出去的——”律師為了自己的職業道德,及與王金永的交情,一口就答應了。而另外兩名員工也拼命地點著頭,答應幫老闆保守秘密。

  當他們離去時,王金永終於和水依面對面了。

  “水依……”他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呼喚著她。

  “王……金永好……”水依十分彆扭,尷尬不已。

  王金永忍不住笑了,他和藹地說著:“沒關係,你叫我‘王先生’就可以了!別太拘束,把這裏當作你的家——”

  “王……先生……好……”說不害怕是騙人的,水依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放輕鬆,不要太緊張!”王金永幽默地說道。“你可以不要把我當成丈夫,而是將我當成父親吧!反正,就年紀而言,我也可以做你的爸爸了!”

  “你應該跟我爸爸向國慶差不多年紀吧!”水依猜測著。

  一聽到水依叫向國慶“爸爸”,王金永立刻皺起了眉頭,整個人妒火中燒,他真想告訴水依,他才是她的爸爸!

  “我依稀記得你的長相,你雖然有了一點年紀,不過還是一表人才,英姿煥發,再加上事業有成,所以有著一副成功企業家的風範。你的條件這麼好,應該不缺女人——”

  “謝謝你的恭維!”王金永不自在地咳了咳。

  “不客氣。”雖然她故作鎮定,其實一顆心早已緊張得七上八下的。她試探地問著:“你——不嫌棄我是瞎子?”  

  她這麼一說,王金永連忙解釋著。“你……千萬別誤會。我對你沒有任何不良的企圖,我更不是什麼好色之徒,我只是……我只是希望有個伴,可以陪我度過晚年罷了!”他誠懇地說著。“況且,你也需要人照顧,而我正可以好好地照顧你。”

  “照顧我?”她十分疑惑,這種說法——聽來像是父母對子女似的。

  此時的王金永像是她的父親,而她從小到大,一直得不到爸爸的關心與注意,其實她是十分需要父愛的。

  “是的,就像父親照顧女兒般——”他眼裏閃爍著慈愛的光芒,輕輕地說著。“我很想那麼做……請讓我這麼做吧!”

  讓我為你付出吧!我親愛的女兒。他在心底呐喊著,他多麼渴望可以付出多年來一直壓抑的父愛。

  “那我們的婚姻……”她小心翼翼地問著。

  “就當作不存在吧!”他輕描淡寫地說道。“誰在乎那種契約,那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趣地說道。“你想想,我年紀不小了,我可不喜歡老牛吃嫩草!說真的,你當我的女兒再適合也不過了……”

  在他不斷地勸說下,水依才終於放下了一顆心,接受了王金永。

  *  *  *

  王金永真的實現了他的諾言。

  他不但讓水依擁有一個獨立寬敞的房間,還禮貌性地和她保持一段距離,而且不輕易打擾她。對他而言,只要能跟她一起用餐,和她聊聊天、看看她,他就心滿意足了。

  對水依因為殘障所造成的種種不便,他也特別請了菲傭全天候地照顧她。

  王家的豪宅,位於陽明山的高級住宅區。占地有百餘坪,裝潢得十分氣派豪華,可惜水依完全看不見。

  水依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才適應了新環境,那完全是在黑暗中摸索出來的——靠著拐杖,她知道了階梯有幾層,房間及浴室、廚房的位置……到大廳、玄關、庭院等地,又得走幾步路,她都計算得好好的。   

  王金永也貼心地準備了無障礙設施,讓她行動方便,來去自如。水依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家裏,很少出門,反正她也不方便出門,乾脆就待在家裏。她時常莫名地陷入沉思中,那時她仿拂會看到心底的歐洲——

  歐洲的火車不斷地在山林綠野間穿梭著,帶來千變萬化的景色。從中古世紀的古堡到現代工業城,從低濕肥綠的窪地到乾爽壯麗的高原,從田暹矗立的百年石屋到整齊摩登的新社區,從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到滿是迎風招展的玫瑰花園,這些美不勝收的景致……都隨著火車的奔馳,一一地呈現在她的心田。

  她也常常收聽日本的新聞……那專注的神情似乎想找尋些什麼?或是在回憶些什麼?

  雖然,她不斷地命令自己必須遺忘過去,但不論她如何努力,每當午夜夢加時,他總會出現在她的夢中……

  除此之外,她在王宅一直過著豪華舒適的生活,什麼都不用擔心,相當地輕鬆自在。

  她從來也沒有想到,這場婚姻竟讓她逃離了向家十八年來的陰暗與暴力,過著從未有過的自在生活。要不是太過思念母親,一切幾乎都完美極了。

  當她慢慢地適應了婚後的生活時,沒想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卻隨之而來。

  她發現……她竟然懷孕了?  

  *  *  *

  晚餐。

  水依才吃了幾口,就一直想吐。

  “怎麼了?”王金永關切地問著。

  “沒什麼……”她輕描淡寫地說著,隨即起身前往浴室,在洗乒台裏大吐特吐了起來。

  當她從浴室出來時,整個人臉色發白,一臉沉重的模樣。“對不起,王先生……我……”她實在說不出口。

  “沒關係,有什麼事慢慢說!”王金永輕鬆地說著。“我是好好先生,不會生氣的。”

  “我……”他對她越好,她就越說不出口。

  “來!先喝杯水,鎮定一下情緒。”王金永倒了杯水給水依。

  “我……”她欲言又止。

  “我這個人開明得很,沒有什麼事不能說的。”王金永鼓勵著水依,希望她能說出心裏的話。

  此時水依突然慶倖自己看不見,才能鼓起勇氣,坦白地說出一切。“我……懷孕了!”

  “你?”王金永錯愕極了。

  “請相信我,我沒有背叛你——我是之前去歐洲旅遊的時候……不小心和‘他’發生……”水依連忙解釋著,怕王金永誤會。“對不起。如果你要罵我,怪我不守婦道,甚至於趕我走……我都無話可說,畢竟是我理虧在先。”雖然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但水依仍然對王金永充滿了愧疚。

  沈默在兩人之間彌漫著。許久之後,王金永才輕輕地說著:“你就安心地住下去吧!”

  “什麼?”水依驚訝得目瞪口呆。

  “你只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不用擔心,我一直很喜歡小孩,而且這個家也太冷清了,是應該要有孩子來熱鬧一下了。”一提到孩子,王金永便忍不住喜上眉梢,他要做爺爺了呢!

  “什麼?你一點都不介意……”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王金永不但沒有責駡她,還對她好得離譜。

  可是她不知道,對王金永而言,只要水依平安快樂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知道你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會發生這樣的事,是因為你很愛孩子的爸爸吧!”他試探地問著。

  可是水依只是面無表情地緊握著拳頭,什麼話都沒說。

  “放心吧!就算孩子出生時沒有爸爸,也有我這個‘爺爺’來疼愛他,不是嗎?”

  “爺爺?”水依的淚水終於滑落了下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感動。“謝謝你,我沒想到……你會對我這麼好……”

  撇開他們的“婚姻”關係而言,王金永不但對她十分尊重,更將她視為女兒般地疼愛,那種無微不至的呵護,簡直比向國慶要好上一百倍。

  “別忘了,爸爸對女兒好,是天經地義的。”他意有所指地說著。

  可惜水依卻完全不瞭解他話中的涵義。

  望著水依拄著拐杖慢慢地走回房裏,王金永突然覺得陣辛酸,淚水便不聽使喚地滑落了下來。

  那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十九年前,他只是個貧窮的教授,為了到美國發展,他需要一筆龐大的經費,而最快速的賺錢方法——就是販售自已的精子。

  向國慶夫婦透過“精子銀行”的仲介,在仔細評估後,便付出钜款,完成了交易。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在向國慶的眼裏,一直認為水依是他花錢買來的,所以根本看不起水依,也無法好地對待她。

  帶著兩百萬,王金永直奔美國,在異地落地生根,重新開始生活。他努力工作,靠着那两百万发迹,不久后,他在华人界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了。

  可是,不論他累積了多少財富,他心底總有一絲遺憾,每當夜深人靜時,他就會想起那個被他“出賣”的孩子,在臺灣過得好嗎?是不是能得到父母的疼愛呢?

  隨著時光的流逝,他始終無法忘懷那個被他用兩百萬割捨掉的孩子,那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原本以為,到了美國,他就可以有更好的發展,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誰知,在一場車禍後,一個致命的打擊迎面而來,當醫生宣佈他喪失生育能力時,他簡直快要崩潰了,再也無法安穩地過日子。

  那個時候,他才瞭解到,原來名利富貴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有自己的血脈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因為如此,他更捨不得那個身上流有他的血、被他賣掉的孩子!  

  無情的時光一天天地過去,他漸漸地上了年紀,找尋自己親生孩子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再也無法克制時,他便下定了決心,毅然決然地回到了臺灣,和當年的“精於銀行”取得了聯繫,在花了大筆金錢後,終於得到了向國慶的資料。於是他處心積慮地接近向家,當見到水依的刹那,他的父愛便完全地氾濫了……

  他希望水依可以陪伴在他身邊,他要和水依一起生活,他要享受天倫之樂,而且他也有這個權利,因為——水依是他唯一能擁有的親生女兒!

  如今,在歷經千辛萬苦後,他終於達成了這個願望。

  雖然水依仍被蒙在鼓裏,不知道這個“秘密”,也不可能開口叫他一聲“爸爸”,可是只要每天都能看見水依,那就夠了!畢竟當初是他對不起水依,他也不敢有太多的要求。

  如今,水依懷孕了,不管那個男人是誰,水依肚子裏的孩子都是王家的,想到王家終於有了後代,王金永便激動莫名。

  十個月後。

  水依順利地生下了一個男孩,並替他取名為“思龍”——這是代表著思念天龍剛澈的意思嗎?

  “我終於做爺爺了,我有一個孫子了,謝謝你,水依,讓我有了孫子!……”王金永高興極了,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水依疲倦的臉上浮現了母愛的光輝,雖然她看不見心愛的孩子,可是仍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終於將孩子平安地生了下來,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從令以後,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希望。而王金永一向將她當成女兒般地疼愛,所以她相信,他會將思龍當成自己的孫子對待,好好地寵愛他的。

  這段日子以來,王金永不斷地找尋著各種機會,透過各種管道希望能找到一對眼角膜,讓水依恢復視力,重見光明。

  可是水依卻斷然拒絕了。

  “為什麼?看不到不是很痛苦嗎?你要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嗎?”王金永心疼地問著。  

  “我已經習慣了,而且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她的心早就死,看不看得到,又有什麼差別呢?“如果雙眼複明瞭,卻失去了平靜的日子,那我寧願繼續活在黑暗裏。”是的,她現在只希望和思龍在一起,好好地過日子,其他則別無所求了。

  “水依,你……”

  王金永難過地流下淚來,女兒會雙目失明,他難道沒有一點責任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不會再這麼做,輕易地出賣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造成了一生的遺憾!

  時間在指縫中流逝,一轉眼,已經過了十個寒暑……

  思龍九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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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19:59
  第六章

  十年後。

  十年前,一趟歐洲之旅,讓他滿身傷痕,痛苦欲絕地回到了日本……十年後,他再也不願提起那段傷痛的往事。

  好快,十年就這樣過去了。

  他完全變了一個人——天龍剛澈在五年前,繼承了日本最大的黑道——天龍組之後,便成了所向無敵、受人尊敬的黑道大亨——這五年來,天龍剛澈這四個字,就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和寵大的勢力,所有的人都對他充滿了畏懼,也十分敬佩他。

  天龍剛澈長得十分英俊,又充滿了帥氣。他有著一雙濃眉,及深邃的大眼。高而挺直的鼻子,在臉上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線。當他微微牽動嘴角時,就會露出一對迷人的酒窩。

  可惜他總是冷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看起來十分嚴肅,又難以親近。他有著東方人少見的高大身材,和結實的體魄。渾身更是充滿了爆發力,讓人不敢小覷。

  今年三十四歲的他,仍未婚。雖然有許多女人愛慕著他,但他都不屑一顧。他對女人不但沒有興趣,還相當地厭惡,所以,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接近他,甚至和他交往。這五年來,他只對一個女人表達過善意,那就是宋薇——清瀧剛澤的妻子。清瀧剛澤是清瀧幫的少主,更是他唯一的知心好友。

  如今他們兩個已經在荷蘭Host小鎮裏悠閒地度日了,過著與世無爭,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甜蜜得幾乎忘了他的存在。哼!他真是嫉妒極了!

  這麼一來,讓他失去了無話不談的知己——清瀧剛澤。可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一提到荷蘭,他便會想起歐洲,及那段刻骨銘心,永難忘懷的往事。

  他不斷地強迫著自己……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他不是已經命令自己忘記她了嗎?

  她——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就像人與人之間的萍水相逢,偶然的邂逅罷了!這本來就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了!根本就不需要在意。而今天,他是怎麼了?為什麼特別地煩躁,特別地憂傷呢7

  一定又是即將面對一連串討人厭,又無法拒絕的相親……」

  他是有著龐大勢力的黑道大亨,又是赫赫有名的單身貴族,更是富甲一方的企業家,也是天龍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他的父親已經年邁,又臥病在床,非常渴望能夠抱到孫子……而他已經三十四歲了,卻連一個像樣的女朋友都沒有,這實在太說不過去了。於是家族成員以傳宗接代為理由逼迫剛澈,一定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生子。

  可是,他壓根兒不想結婚,也不想要有任何羈絆!他最痛恨女人了,怎麼可能找個女人當作伴侶,還為他生兒育女……他真是鬱悶極了,沒想到他也會有不能解決的事情,他不是一向能呼風喚雨,任誰也擊不倒的黑道大亨嗎?

  正當他心煩意亂時,屬下已經在敲著門,提醒剛澈相親的時間到了。今天相親的地點,是在一家五星級的俱樂部裏,而相親的對象則是日月光集團的千金——井上綺。

  井上綺穿著一身高貴典雅的和服,亮麗的臉龐上帶著羞澀的笑容。她對自己的容貌一向很有信心,這從一大堆的愛慕者就可以得到證明!她相信只要她多用點心,這麼一來,想要得到天龍剛澈的青睞,應該不會太困難。

  平日一副溫柔婉約的井上綺,其實是個敢愛敢恨、作風大膽的女人,所以當剛澈看到俱樂部門口守候著大批的新聞記者時,真是訝異極了。不過他很快就聯想到通風報信的人,因為除了井上綺之外,是沒有人敢這麼做的!

  井上綺一知道能和赫赫有名的天龍剛澈相親,就興奮極了,因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坐在身邊,也是無上的光榮了!而且,藉著天龍剛澈的名號,還可以打打知名度,提高她在日本社交圈的地位,那她很快就可以成為社交界的女王了。

  可是剛澈卻擺著一張臭臉,完全不給井上綺面子。

  在鎂光燈的閃爍下,井上綺儘量裝出溫柔可愛的模樣,她嬌滴滴地問著:「天龍先生,要不要吃飯了?」

  「廢話!」剛澈不客氣地大吼了一聲,彷彿在警告她少裝模作樣!他不耐煩地說著:「你真是莫名其妙,我不吃飯,那我來這裏散什麼?」

  井上綺頓時尷尬萬分,不知如何是好。而一旁的媒體也安靜了下來,似乎在等著看好戲。

  「天龍先生,您一直沒有心儀的對象……」井上綺繼續不死心地說著。

  剛澈瞪了她一眼,直截了當地說道:「就算我沒有交往的對象,也輪不到你!」

  井上綺的臉色開始一陣青,一陣白的。面記者們更是不斷竊竊私語著,好像在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

  「你又沒有愛人,不是嗎?那為什麼不試著接受我?」一向愛面子的井上綺受不了這種刺激,突然起身,發狂似地對剛澈大喊著。

  剛澈一言不發,只是惡狠狠地瞪著她,那恐怖的模樣,讓人不寒而慄。而井上綺則用力地咬住了下唇,一副不甘心的模樣。「你看著好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做你的妻子!」

  第二天,所有的新聞媒體都報導出了井上綺對天龍剛澈的宣示。看來井上綺是下定決心,非要嫁給天龍剛澈不可,這麼一來,天龍剛澈的婚姻大事便成了媒體注意的焦點——而且,大家好像都認定了井上綺應該會成為天龍剛澈的妻子,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而天龍剛澈也開始有了一連串的麻煩——井上綺費盡了心機,用盡了各種手段,擺明瞭要成為天龍剛澈的妻子。畢竟,對於愛慕虛榮的她而言,這樣的地位實在太迷人了,讓人很難抗拒。

  於是,一連串的「追夫」行動,就此展開——井上綺的第一步,就是先說動自己的父親,讓他出馬去找天龍剛澈的父親,在他的面前,不斷地說著井上綺的優點,試圖打動他。

  而這招也確實管用,天龍老爺開始每天在剛澈的面前讚美著井上綺,說她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女孩,而且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再加上井上家的家世,也可與天龍家族匹配,若放棄了這樣的好姻緣,只怕再也找不到了。

  不但如此,天龍老爺還動不動就老淚縱橫,說自己已經風燭殘年,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如果不能親眼看到兒子娶妻生子,那不但對不起列祖列宗,也會死不瞑目的。

  而井上綺更是每天都會出現在天龍剛澈的面前,不管天龍剛澈擺出多麼厭惡的樣子,她都不為所動……長久下來,天龍剛澈實在累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與父親抗爭,也不想再對付井上綺了。

  在感情上,他一直是個獨行俠。或許他曾經情有獨鍾過,但那是一段慘痛的記憶,在她毫無預警地離去後,遍體鱗傷的他,已經無法再相信感情了,他讓自己變得冷酷,才不會再受到傷害——女人對他而言,只是發洩的工具罷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不過現在她們又多了一項功能,那就是替天龍家傳宗接代。

  他想起井上綺曾說過的話:你又沒有愛人,為什麼不試著接受我?

  在她厚顏無恥、咄咄逼人的追求下,他實在是累了,不得不甘拜下風,俯首稱臣了。

  就娶井上綺為妻吧!

  反正,她已經消失了十年,沒有任何的消息,那他又何必苦苦等待一個了無訊息的人呢?況且娶誰為妻,他根本不在意,他只不過是要一個「生孩子的工具」罷了。

  當天龍剛澈終於答應了這門親事時,天龍家族的人都欣喜若狂!而他們的發言人也立即透過媒體發佈了喜訊,這消息不但轟動了日本,也傳到了臺灣……井上綺的「追夫」行動終於成功了,這下真的成為了黑道大亨的妻子!她居然能融化天龍剛澈如鋼鐵般的心。

  大家對她真是刮目相看,佩服不已。

  井上綺其實是個很有心機的人,在沒有結婚,沒有坐穩黑幫夫人的寶座之前,她絕對不容許有任何的差錯。她擔心天龍剛澈反悔,所以便使盡了渾身解數,要天龍剛澈趕緊娶她進門。

  她知道天龍剛澈受不了她的纏功,所以才會答應娶她為妻!因此,她決定如法炮製,開始每天死纏著天龍剛澈。

  天龍剛澈其實是十分忙碌的,只有在用餐時間才可以稍作休息。於是她就照著三餐的時間出現在他面前。

  每一次碰面,井上綺都會想盡辦法討好剛澈,可是剛澈永遠擺著一張臭臉,從來沒有給她好臉色看過。

  井上綺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鼓起勇氣對剛澈說:「剛澈,我愛你!」

  誰知剛澈一點也不領情,只是冷酷地說:「可是我一點也不愛你!」

  「你……」井上綺氣得臉色發青,說不出話來。

  「說——」天龍剛澈突然垮下了臉,嚴厲地問著:「你既然知道我不愛你,還硬要嫁給我,你難道不怕——結婚後我會背叛你?」

  井上綺雖氣在心裏,卻故意裝得楚楚可憐地說道:「我根本不在意你說的什麼背叛,我相信我的愛會融化你,只要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

  這番話,莫名牽動了他心底最脆弱的神經,他想起了久遠的誓言……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我對你,永遠不會變心!

  而今,他卻要娶別的女人為妻,要背叛他心愛的女人!

  「背叛」這個字眼,讓他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他心底發痛,視線不由自主地飄了開來,停在牆上的大型掛鐘上。那是一個音樂鍾,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有七個小矮人從玻璃窗裏跳出來,不停地唱歌跳舞著,不但如此,他們手上拿的旗子,還會顯現出當天的日期,而今天正是二OO一年六月二十九日。

  這熟悉的日子,讓他的腦海中充滿了回憶。十年前,在歐洲的火車上,他曾堅定地對她說著……我對你許下諾言,十年後,也就是二OO一年七月一日,我們要相約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的火車站,再來一趟歐洲的火車之旅。

  而現在離二OO一年七月一日,只剩下兩天而已。

  一陣心酸的感覺湧了上來,讓他難過不已,根本食不下嚥。他突然扔下了餐巾,轉身大步離去。只冷冷地拋下了一句:「你自己慢慢地吃罷。」

  「剛澈——」

  留下了一臉錯愕的井上綺。

  ***

  水依在黑暗中已經生活了十年了。

  轉眼間,她已經二十八歲,兒子思龍也九歲了。

  這十年來,王金永一直將水依當成親生女兒般的看待,而思龍也一直叫他爺爺,以至於外人都以為他們是祖孫三代的一家人。只是納悶著,為什麼沒有看到男主人的出現?

  至於十年前那一張空白的結婚證書——一直被王金永好好地收藏著,放在他早就準備好的遺囑裏。

  他在等……等到他死的那一天,所有的真相就會曝光。而他相信,那一天應該已經不遠了……長時間下來,水依和王金永之間,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誰在照顧誰,表面上是他在照顧他們母子,可是實際上,他卻從他們身上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及快樂。

  他們一直互相扶持,無形中早培養出如父女般的感情,也都習慣了有彼此的存在。

  思龍是個極乖的孩子。

  在很小的時候,他就發現媽媽跟其他人不太一樣。失明的媽媽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仔細地聽著他的聲音。

  雖然媽媽無去隨時跟在他的身邊。可是媽媽卻沒有因地而減少了對他的愛。她總是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裏,不斷地告訴著他。

  「我愛你,我的心肝!」雖然,她無神的眸子總是不知飄落在何方。但是,那個時候的媽媽特別溫柔,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慈愛的光芒,讓思龍深深地感受到,母親對他的愛。

  而思龍也最喜歡那個時候的媽媽,因為她看起來特別的漂亮,像個美麗的天使似的。

  思龍知道爺爺很愛他,媽媽也很愛他,可是他更想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不過,特殊的環境,造就了他早熟的個性,他從來不敢問,也不敢輕易提起。

  水依最大的遺憾,就是看不見思龍的長相。她常常會幻想思龍的模樣,他長得像她嗎?還是像他?她雖然很想知道,可是卻沒有勇氣問。

  而他——更是她心底隱藏已久的秘密……她無意間從新聞中得知,五年前天龍組和清瀧幫合作,逼清瀧幫的幫主清龍玉羽下臺……那是轟動一時的新聞。

  而天龍組的接班人——天龍剛澈,也在不久後繼位。當時的天龍剛澈剛滿三十歲,一副英姿煥發,器宇軒昂的模樣,再加上他傲人的財富,很快地就成了媒體的寵兒。

  天龍剛澈?是他嗎?還是一個同名的人罷了?此時……她好恨自己看不見,否則就可以好好地確定一下了。

  但隨即她又告訴自己,別再自欺欺人了,其實她心裏明白得很,他應該就是她心底深藏已久的「他」。畢竟姓天龍的人很少,而且他還曾經不小心露了口風,說她會是他的黑道夫人……原來,他的身份和地位是如此地高不可攀,他真的是黑道大亨。

  從此以後,只要有關天龍家族,或是天龍剛澈的新聞,她都會立即豎起雙耳,萬分專注地傾聽著報導,深怕不小心遺漏了一句——如今,當媒體大肆報導著,天龍剛澈即將和井上綺訂婚及結婚的消息時,水依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的心劇烈地抽痛著,整個人彷彿被惡狠狠地撕裂成兩半!原本的一點企盼,將永遠地落空,永遠地絕望了。

  他終究背叛她了?不!是她先背叛他的,是她無情地拋下他,轉身離去……一想到傷痛的往事,水依的淚水便不知不覺地滑落了下來。

  突然,有人遞了張面紙給她。是思龍!「媽媽,你為什麼哭呢?」思龍靠在她的懷裏,用著童稚的嗓音,安慰著她。「媽媽不要哭,這樣我會傷心……」

  「思龍,我……」傷心欲絕的她,為了不讓思龍擔心,便隨意胡謅道。「我只是……很希望能看到你,看看你的模樣……你長得……像我嗎?」

  「我長得一點也不像你。」此時電視螢幕上恰好出現了天龍剛澈,他正不耐煩地接受記者的訪問,思龍連忙仕用手指著他,興奮地大叫著。「媽媽!我覺得我跟他長得好像!」

  「他?」水依起了莫名的悸動。「他是誰?」

  「對不起,媽媽。」思龍立即吐了吐舌頭,充滿歉意地說著。

  「我忘了,你看不見——」可是難得看到如此相像的人,他忍不住又說道:「他真的跟我長得好像——」

  「他?是誰?」

  「就是剛剛在螢幕上出現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啊!」思龍只看了剛澈一眼,卻對天龍剛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或許就是血濃於水的緣故吧。

  思龍當然不會知道天龍剛澈的身份,可是水依卻心知肚明這麼一來,長久以來的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原來思長得像爸爸……她想起他英姿煥發,風度翩翩的模樣,還有那溫文儒雅的笑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影像不但沒有消失,反而還異常的清晰。

  「媽媽!」思龍望著媽媽眉頭深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於是他趕緊轉移話題,對水依說道:「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今天是幾號。」從他認識數位,有了時間的觀念後,就成了水依最好的「時間播報員」。

  「媽媽,要聽好喔!今天是二OO一年六月二十九日。」

  水依心底一陣顫抖,所有痛苦的記憶,全都浮現了上來。離二OO一年七月一日,只剩下兩天而已——她一直不曾忘記,他曾對她許下的諾言:二OO一年七月一日,我們要相約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的火車站……那天晚上,她躲在被窩裏,流下了壓抑了十年的淚水,傷心的淚水狂瀉而下,再也無法收拾。

  如今,他的承諾已經變成了一場空,成了無法實現的謊言!

  可是,十年來,她仍然對他魂牽夢繫,無法忘懷;她愛他,全』心全意地愛他,死心塌地地愛他……這輩子,她的心永遠被他禁錮,永遠無法抽身了。

  再來一趟歐洲之旅吧!儘管昔日的戀人已經不在,但是她仍希望舊地重遊,再回憶與他在一起的甜蜜時光……這樣一來,她才會了無遺憾。

  隔天。

  她紅腫著雙眼,蒼白著一張臉,對王金永提出了願望。「我……想去一趟歐洲……」

  「想去歐洲?當然好啊!我一直想帶你和思龍出外,可是你總是不肯。」王金永高興得一口答應了,水依終於願意去接觸外面的世界了。

  「不!我……」她困難地說著。「我……想要自己一個人去。」

  「就你一個人?」王金永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

  「是的。」她逼自己冷靜下來,可是,絕望的心痛,卻讓她的聲音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就我一個人,求你……」

  「為什麼,你……」王金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著。「你就是這樣,什麼煩惱都自己一個人承擔,從來不說出口——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而且——」他不忍心以她的失明為藉口,來阻止她。

  「你放心,我可以照顧自己的。」她解嘲。「我一向認為,只要是人,都可以做一樣的事,不論是男人或女人,即使是瞎子也不例外。我相信自己可以獨自一人旅行的,你不必擔心。」

  「你……真是固執得可以,這種脾氣跟我真像!」在水依身上,王金永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即使知道會摔得頭破血流,仍然無所畏懼地勇往直前,不達目的,絕不終止……

  「我說不動你,也不忍心拒絕你。」對於上了年紀的王金永而言,只要能讓水依快樂,他就滿足了。

  他關懷地說著:「你想去,就去吧!只是,一切要小心。」

  水依高興極了,激動地說:「真的很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的照顧,對我毫無保留的付出。你就像是我的父親一般,而我,是你疼愛的女兒……」

  王金永眼裏泛著淚光,感動地說:「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句話了。能得到你的肯定,一切就值得了。」

  只要他能夠得到水依的諒解,這一生,已別無所求!

  ***天龍剛澈整個人煩躁不安,什麼事都沒有辦法做,於是他毅然決定拋下一切,飛往歐洲,並且直奔荷蘭。

  他替自己找了個藉口,他到荷蘭,是為了找好友清瀧剛澤和宋薇敍舊。可是他心裏十分明白,這根本不是理由,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跟清瀧剛澤聯絡了。

  因為時差的關係,今天正好是二OO一年七月一日。

  十年的時間讓一切都改變了。

  他從年輕變成壯年,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充滿傻勁又有著無窮精力的小夥子了,他已經成為不可一世的黑道大亨。

  他再也不可能像十年前,一個人背著行李,用雙腿行遍歐洲。現在他只要出門,身邊起碼有十個保鏢緊緊跟隨,保護著他的生命安全。而且,一下了飛機,就有車子來接他,他再也不用去尋找交通工具,或到處問路了。

  坐在舒適豪華的轎車裏,他內心沉重不已。不一會兒便到了睽違已久,位於阿姆斯特丹市中心的火車站。

  街道仍然十分熱鬧熟悉,可是卻已經人事全非。

  荷蘭人仍然充滿了活力與熱情,不論是咖啡廳、劇場;舞廳、啤酒屋,還是各式各樣的小酒店、小餐館。處處可見到滑稽的小丑,或是音樂家及藝術家在做著即興的演出。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梵谷的畫一般,那種強烈的張力及鮮豔的色彩,互相交纏著,讓人十分震撼,又悸動不已。整個人不自覺地陷入了一種紊亂的情緒中。

  剛澈不明白,自己還來這裏做什麼?

  又不可能看到她……不!他只希望在這一天,回到這裏,將過去的一切徹底埋葬,也將她徹底地遺忘!

  他向上夭乞求著,希望老天能賜給他力量,讓他完全忘掉水依。

  在人潮洶湧的火車站裏,水依拄著拐杖,站在大門口的角落裏裹足不前。

  經過了長途飛行後,她感到疲倦,但是當來到火車站時,她似乎又有了精神,可是也勾起了傷心的情緒。

  她問自己,還來這裏做什麼?

  她還在期待什麼嗎?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她經失明了,就算他來了,也看不到他。而且,他根本也不會來……她戴著墨鏡,拄著拐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她不知道自已下一步要去哪裡,該何去何從?她只知道她想要走過以前的每一個地方、每一條路,好用來回憶著往日情懷……天龍剛澈靠在門口的柱子上,難過地低著頭,當他抬起頭時,無意中一瞥,竟讓他有了天大的震撼!

  一股強大的喜悅,湧人心田!

  是她嗎?

  是水依?

  水依舊亮麗耀眼,美麗如昔,而她獨特的氣質,更是可以讓人在擁擠的人群中,一眼就認出她來。她渾身上下,依然散發出一股高傲的氣息,如今,又多了一份茫然與憂慮,一下就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他整個人開始劇烈地顫抖著,全身好像要虛脫一般,她帶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了,他沒有想到,在十年後的今天,仍然可以見到她,這讓他岑寂已久的情感再度沸騰1

  強烈的震撼讓他無法置信,他步履蹣跚,跌跌撞撞地走到面前——她卻視而不見地繼續前進。

  這時,他才發現,她……竟然看不見。

  ……她變成盲人了!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打擊,震得他幾乎要站不住了。

  雖然她殘缺之後,仍有一股動人的美,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可是他的心在劇烈地抽痛著,整個人好像被撕裂成兩半,他摀住嘴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而不聽使喚的淚水,卻早已狂瀉而出。

  她一定從來沒有忘記他!

  不然她怎麼還會記得十年前的「承諾」呢?而且縱使她變成了瞎子,也沒有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

  今天,他們本來要再次舊地重遊,重新品嚐歐洲美好的一切。

  二OO一年七月一日,在經過了十年漫長的等待及數不盡的煎熬後,他們終於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的火車站,再度重逢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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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20:16
  第七章

  他像個瘋子似地偷偷跟在她的後面。

  就好像十年前般,當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便怎麼也放不下了。如今再度與她相遇,他更是整個人、整個靈魂、整顆心都系在她的身上。

  十年後,再次見到她,所有年少時的狂野與衝動,都全部爆發了。他苦苦壓抑的癡情狂愛,全都釋放了出來。他不願再失去她了。

  老天!水依怎麼會變成瞎子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誰能告訴他?他無法承受這樣的噩耗,他幾乎快要崩潰了!

  十年來,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有如此大的改變?

  可是縱使她成了瞎子,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與平常人一樣,沒有什麼差別。想到她一向主張的男女平等,他忍不住露出了會心的一笑。水依獨自到了火車站,自己買車票,自己坐火車……不過,她畢竟是個盲人,又是一副孤苦無依的模樣。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扒手鎖定的目標……在還來不及反應時,她已經被推倒在地。此時剛澈立刻衝了過去,將那兩個扒手一把推開,可是他似乎仍怒氣難消。於是,在他的示意下,保鏢隨即現身,在一陣拳打腳踢後,兩個扒手被打得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剛澈乘機拉著水依的手,趕緊將她帶離事故現場。

  水依驚惶失措,想甩掉陌生人的事;可是在那一瞬間,掌心中卻傳來了熟悉的感覺,讓她心底一陣悸動,正在遲疑間,他卻鬆開了手,火速地離去。她錯愕地對著空中大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除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外,沒有任何的回答。而他,仍然繼續躲在角落裏,遠遠地凝視著她,默默地保護著她。

  他實在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身份。他忘不了十年前,她的不告而別,那種痛苦的感覺又再次浮了上來,他怕……怕歷史重演,更怕自己只是一廂情願!

  他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誰會想到,一向能呼風喚雨的黑道大亨,竟會敗在一個女人的手裏,真是諷刺極了!他們又開始了舊地重遊。走過每一條運河,每一個古跡,每一個美術館,走過每一個相愛的地方,她總是靜靜地品嚐著過去的美好,最後,她到了希臘。

  他一直默默地跟著她。

  而她也發現了一路上,似乎都有人在「保護」著她。

  只要她不小心迷了路,或者碰到了意外,就會有人跑出來,幫她解決一切,讓她有了莫名的安全感,似乎道一路上都會平平安安的。這一切,彷彿回到了十年前,他總是偷偷地尾隨著她,處處替她解危,讓她能無後顧之憂地完成了歐洲之旅。

  那個默默保護她的人到底是誰?她不敢想,也不敢問……而旅行也即將結束了,她來到了最後一站,希臘的派特農神殿。那天晚上,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銀色的月光灑在派特農神殿高大的圓柱上,形成了一種神秘而壯觀的景色,令人十分感動。

  他凝視著她,在月光的照耀下,她有如希臘神話裏的維納斯,美得讓人渾然忘我,更讓人為之著迷。他握緊了雙手,陷入一股從未有過的瘋狂中。

  原本以為,只要再看她一眼,就可以毫無留戀地離去,如今,他才發現,自己真是錯得離譜。過去的一切早已刻骨銘心,無法輕易忘懷。而對她的愛,更是從來沒有改變過。就像這幾天裏,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她,想要她的慾望,卻如排山倒海般地湧來,強烈得令他幾乎招架不住。

  他終於深刻地瞭解到自己對她的情感——他深愛著她,不能沒有她,也永遠放不下她。

  儘管經過了十年,一切都改變了,但對她的愛,永遠不變……***他已經陷入了狂亂之中,要和她在一起的念頭,已經根深柢固,為了她,他可以拋棄一切,就算一無所有,也不在乎。他更不顧自己的安危,甩掉了保鏢,消失得無影無蹤,根本不管他的突然失蹤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他毫不遲疑地跟著她搭上同—班飛機,飛到了臺灣。

  一下飛機,就有司機來接她,此時他慶倖她看不見,才能跟蹤她回家。車子開了很久,才停在一幢豪華氣派的別墅門口。

  她緩緩地下了車。那是她的家嗎?很快地有人出來迎接她,那是一個老人跟一個孩子。那孩子興奮地對水依大喊著:「媽媽,你回來了!」媽媽?剛澈整個人如遭雷擊,頓時無法動彈。

  「思龍——」水依張開雙臂,讓思龍投入懷裏,她輕撫著他的頭,慈愛地說著:「媽媽好想你喔!」

  思龍——是「思」念天「龍」剛澈嗎?

  剛澈簡直快要崩潰了,這就是隱瞞了十年的真相嗎?

  他遠遠凝視著活潑可愛的思龍,那孩子長得跟他十分相像,巳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他彷彿看到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天啊,那絕對是他的孩子,他的親生兒子!

  原來,十年前,水依竟然懷孕了,還生下了思龍。

  那麼,那個老人又是誰?他疑惑地看著王金永。

  他聽到思龍喊他爺爺,可是水依卻禮貌地叫著「王先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實在太不尋常了……不過沒關係,他遲早會調查清楚的。思龍、水依——他們應該都是屬於他的。

  望著他們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模樣,他嫉妒得雙眼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這裏的男主人應該是他,而不是那個「王先生。他目光一凜,立刻下定了決心。

  這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這些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他一定要奪回來,接下來的幾天,他不斷在王宅附近徘徊著,將王家的日常作息弄得一清二楚的,他想盡辦法要接近水依,甚至接近他的兒子思龍。

  他也偷偷地跟蹤著思龍。現在剛好是暑假期間,所以思龍沒有去上學,而是去參加各種才藝班及游泳課程,每天都安排得十分充實,看得出來「王先生」很注重思龍的教育,可是這也讓他更加痛恨。他恨——他不但無法陪著兒子成長,連兒子的教育方式也不能干涉,事實上,他有能力讓兒子過得更好,也可以給他一個更完整的家庭,及充分的父愛。

  一大早,司機老陳便準備送少爺去補習班,剛澈就偷偷地跟在後面。

  剛澈躲在補習班外面,看思龍上著各種才藝課程。不論是彈鋼琴、拉小提琴或是背誦英文,他都有著優異的表現,讓他覺得十分驕傲。然而,到了上繪畫課時,一切便有了改變。

  因為父親節快到了,所以老師出的題目就是「我的爸爸」。

  思龍山看到題目,便面無表情,立即舉手表示要上廁所。然後,他便起身離開了教室,在廁所裏晃來晃去的,就是不肯回到教室裏。天龍剛澈在此時突然走了進來,站在思龍的身邊。

  「你……怎麼不進教室呢?」剛澈蹲下身子,充滿慈祥地問著。

  望著眼前身材高大的陌生人,思龍心裏湧起了一股親切感,他覺得這個人十分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他仔細地盯著剛澈看,把媽媽告誡他,要遠離陌生人的話,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說不上是為什麼,也許是父子天性使然,雖然才第一次見面,可是他卻已經喜歡上眼前的陌生人,也相信他不是壞人。

  思龍嘟起嘴巴,不滿地說著:「你不覺得老師很無聊嗎?叫我們畫爸爸,爸爸有什麼好畫的?」

  這句話彷彿在剛澈心上刺了一刀,他輕輕地問著:「為什麼這麼說呢?」

  「我沒有爸爸!」思龍激動地說著。「我從來沒有看過爸爸,怎麼會畫爸爸呢?哼!老師分明是故意找我麻煩!」

  剛澈忽然伸出手,輕撫著思龍的頭,小心翼翼地說:「你不覺得我很像你爸爸嗎?」

  「為什麼?」思龍疑惑地看著他。

  「因為我們長得很像啊!」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剛澈索性將思龍抱到鏡子前面,要他仔細地看著。「你看我們長得像不像?」

  「咦——」思龍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說著。「奇怪,我們真的長得很像耶!這是為什麼呢?喔!我知道了,現在有所謂的『複製人……」

  「別胡思亂想了!」剛澈拍拍思龍的頭,親暱地說著。「你乾脆把我當成你的爸爸,畫我的樣子,好不好?」

  「這主意好像還不賴……」思龍考慮了一下,如果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當他的父親,那還真是一種驕傲呢。好!我就畫你!」

  「那我們就說定嘍!」剛澈和思龍勾了每勾小指。

  那一天,思龍的畫居然拿到了最高分,還贏得了老師的讚賞呢!思龍高興得合不攏嘴,他不經意地望向窗外,發現那個陌生人居然還在,於是他便對陌生火揮揮手,翹起大拇推向他炫耀。

  結束了繪畫課,接著是游泳課。今天是週末,所以有很多爸爸帶著孩子到游泳池來玩。司機將思龍送到私人俱樂部後便離去了,而思龍則一個人呆坐在俱樂部的門口,遲遲不肯進去。

  夕陽照在他瘦小的身軀上,顯得孤獨而寂寞,當一個龐大的身影出現在面前時,他抬起頭,驚訝地叫著:「咦?怎麼又是你?」單純的思龍,根本沒想到其實天龍剛澈是一直跟著他的。

  「是啊!怎麼那麼巧!」剛澈彎下身子,關心地問著。「你怎麼……不進去游泳?」

  「你不覺得那些人很煩嗎?」思龍抱怨著。「游泳就游泳,幹嘛還要帶爸爸來呢?」他低下頭,踢著地上的小石子,不耐煩地說著。「這也就算了,還每次都問我爸爸在哪裡……」他難過極了。「拜讬!我怎麼知道我爸爸在哪?我根本沒有爸爸——」

  剛澈突然抓住思龍的肩膀,堅定地說著:「那今天就讓我當你的爸爸吧!我們一起去游泳。」

  「什麼?」思龍訝異極了。

  「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只是……」剛澈發現到自己的失態,頓時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誰知,思龍卻將手放在剛澈的肩膀上,童稚的臉孔充滿了渴望,他怯生生地說著:「我真的好想要有一個爸爸,那你今天就當我的爸爸吧!」

  「你……」剛澈喜出望外。

  「不過,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等上完游泳課後,我會裝作不認識你的。」思龍慎重地叮嚀著。「你不能讓我媽媽知道這件事。

  「為什麼?」

  思龍垂下了頭,憂傷地說道:「媽媽不喜歡我提到爸爸,每次我只要說到『爸爸』這兩個字,她就會傷心地流眼淚……」他小聲地說。「所以我想,媽媽是討厭爸爸的!」

  剛澈緊緊地握住思龍的小手,保證地說:「放心吧!我絕對不會洩漏秘密的。今天就讓我們好好地玩一玩吧!」

  「那就這麼說定嘍!」思龍牽起剛澈的手,催促著。「走吧!」

  那一天,思龍真是風光極了。

  「爸爸」不停地在水裏穿梭著,一副身手矯健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個游泳健將。而他高大的身材,結實的體魄,更是讓人崇拜不已。當他教導思龍各種游泳的姿勢時那種細心及耐心,讓思龍的同學羨慕極了。

  雖然這只是「演戲」,可是兩個人都真情流露,開心不已。「爸爸,爸爸……」思龍拚命地叫著,好像真的將剛澈當成親生父親一般。「我的寶貝兒子!」剛澈高興得抱著思龍,在池子裏來回地遊著。再將思龍扛在肩膀上,忘情地大叫著。「我真的愛死你了!」

  ***司機老陳將車子停放在車庫後,便準備下班了。當他走出大門,彎進小巷子時,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讓老陳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微弱的燈光,讓他看不清楚陌生人的面貌。

  「別管我是誰,我有事找你。」陌生人倏地轉過身子,雙眸中射出了寒光,讓老陳不寒而慄。「我給你兩百萬,只要你離開王家。」他軟硬兼施地說著。「你年紀也大了,早該好好地享享清福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舉起了強硬的拳頭,警告道。「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為什麼……」老陳結結巴巴地問。

  「聰明的人,是不會問為什麼的。」他冷酷地說著。「我要是你,會毫不猶豫地拿了錢就走。」

  老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伸手拿了支票就走,連頭也不敢回,深怕陌生人若是突然改變了心意,到時候不但拿不到錢,連命都保不住了。

  一回到家,老陳立刻打電話給王金永,推說身體不適,無法再繼續工作。王金永在勁說無效後,只能無奈地答應應了,掛上電話後,他開始傷腦筋,一時之間,要去哪裡找司機呢。

  ***站在王金永面前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今年三十四歲,叫做「宋」剛澈。剛澈會以「宋」為姓,是因為聯想起宋薇的緣故。

  由於王金水急需一位司機兼打掃庭園的園丁,以至於沒有太多的時間好好地挑選一番,他看到宋剛澈身材魁梧,一副幹練的模樣,於是二話不說,立即僱用了他。

  不過王金永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犀利的雙眼不斷地上下打量著剛澈。這個男人和思龍像極了……王金永在心底會心地一笑。

  王金永清了清喉嚨,緩緩地說道:「雖然你才第一天上班,不過可有你忙的呢!」一個完美無缺的計畫,在他的心中成形。他不動聲色地說著。「我孫子的暑假就快要結束了,趁著還有兩個星期的空檔,我打算帶他到美國去走走,去看看老朋友,順道向他們炫耀炫耀……」一說到思龍,王金永立刻眉開眼笑的。「所以這兩個星期,只有水依一個人在家,等一下我會介紹你們認識。」

  「水依……」剛澈試探地問著。「請問她是……」

  「年輕人,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其他的不要問太多。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王金永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說著。

  顯然這個王金永也不是老糊塗!為了怕露出馬腳,剛澈不敢再多問,立刻閉上了嘴巴。

  「水依!」王金永朝門外叫著。「我在書房,你過來一下!」

  「來了。」水依脅拐杖在地上敲打著,緩緩地走到了書房。

  在書房門口,水依便已經感覺到異樣了,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迎面而來,讓她的心忍不住抽動著,那種感覺就像是十年前和他獨處時,總是會有一股莫名的壓力,一想到這裏,她緊張得手心微微出了汗。「有人?」她直覺地問著。

  「是的。」王金永介紹著。「這是宋剛澈先生,是我新僱用的司機兼園丁。」

  剛澈——一聽到這兩個字,水依全身的血液彷彿凍結了起來,她微微地顫抖著。

  為了怕自己失態,她立即鎮定下來,禮貌地稱呼道:「宋……先生好。」

  「叫我剛澈就好了。」他淡淡地說著。「畢竟我是來為你們服務的,不用那麼客氣。」

  他的中文帶著輕微的日本腔,這對她而言,可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他該不會是天龍剛澈吧?她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暈眩不已,於是她連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試圖穩住自己的情緒。「水依,」王金永溺愛地看著她,充滿歉意地說。「我已經請人訂好飛機票了,明天我要帶思龍到美國去探訪我的朋友,太久沒見到他們了,實在很想念他們。對不起,到現在才告訴你這件事,希望你能諒解。」

  「什麼?」水依錯愕不已。

  「這兩個星期,就麻煩剛澈照顧你了。反正剛澈也算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儘管找他便是,王金永囑咐著。

  「我……」水依遲疑著,可是她不敢拒絕,怕引來王金永的懷疑。「我知道了……」

  趁著思龍在補習班還沒回來,剛澈已經先行離去。免得身份曝光。反正司機老陳會載思龍回來,才結束最後十天的工作。而明天一大早,王金永將帶著思龍出外,因為同行的人,會順道接他們,所以剛澈不用送他們去機場,也就不會和思龍碰面了。

  他相信總有一天,他一定能當著思龍的面,承認自己的身份,讓思龍喊他一聲爸爸。為了達成這個願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想盡辦法再次得到水依。

  隔天。

  當王金永和思龍出外後,他立刻找了一個藉口,拿了一大筆錢收買了菲傭亞蒂,叫她休息兩個星期。亞蒂笑嘻嘻地拿了錢就走人。只要兩個禮拜以後,她乖乖地回來報到,相信王先生也不會發現才是。

  如今,偌大的房子裏,只剩下他和水依……***那天晚上,水依翻來複去難以人眠。

  「剛澈,剛澈……」這個名字不斷地在她腦海裏出現,儘管她一直告訴自己該死心了,可是就是做不到,而且當「剛澈」這兩個字又出現在面前時,她所有的意志力已經完全瓦解了……第二天早上。

  「亞蒂!」水依在二樓的房裏喊著。一大早起床後,她便呆坐在梳粧檯前,面對著一個惱人的問題。

  以往,亞蒂每天都會將她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在沙發上,可是今天她起床後,卻完全找不到任何衣服。而她身上只穿著一件細肩帶的短睡衣,若不更換根本無法見人,於是她頻頻呼喚著亞帝。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那步伐十分穩重而有力,她立即知道那不是亞蒂。陌生的腳步聲一直朝她的房間而來。

  她感到不對勁!想躲到被窩裏,卻已經來不及了,他驀地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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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8 00:20:41
  第八章

  「水依。」他沙啞地呼喚著,充滿迷戀地望著她。

  十年了,她還是美得讓人讚歎,讓人忍不住心動,他的心又開始燃燒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她嚇得不斷地往後退,直到碰到床邊,整個人摔進軟綿綿的大床裏。而天龍剛澈立即撲了過來,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你一定知道我是誰。」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著。「我是天,龍,剛,澈。」

  「剛澈……剛澈……真的是你嗎?」她臉色發白,不敢置信地問著,而淚水,早已經滑落了一地。

  「是真的。說起來,真是可笑極了。為了見你一面,我竟然偽裝成司機……」他又氣又恨地說著:「可惜你看不到我,不然你就會看到這十年來我所受的煎熬……」他忍不住咒駡著。「你這個殘忍的小東西,竟然敢拋下我,背叛我……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我真想狠狠地打你一頓!」

  「喔!剛澈……」她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傻傻地問著。「十年了,你為什么會出現……」

  「因為我想你,我要你。水依——這就是我對你一直不變的堅持!」他發狂似地吻住了她顫抖的雙唇。

  這個吻,再也無法遏止他們多年來的思念及慾望,讓彼此的熱情,全都爆發了出來——一股火熱的甜蜜在體內燃燒,強烈的需求如排山倒海般地湧了上來。

  她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貼了上去,和他密不可分。

  「可惜我看不到你。」她幽幽地說著。

  「碰我吧!」他抓住她的手懇求著。「我要你碰我——」

  她順從地在他的身上遊移了起來。

  從頭髮、睫毛、眼睛、挺鼻、薄唇一路而下……直到微寬的臉和稜線的下巴,它們堅硬如花岡巖一般。與她記憶裏的容顏似乎有著很大的出入。「你變得……很多嗎?」

  「嗯。」他冷冷地說著:「我變得很壞。不但冷血,又十分冷漠,還殘酷、專制,是個危險的人物……這一切都是拜你之賜!」他話鋒一轉,痛苦地說著。「我對你一直難以忘懷,這十年來,對你的愛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深,而對你的恨,更讓我有勇氣活了下來——」

  「恨?」血色從水依的臉上褪去,她顫抖地說著:「不……不要那樣……」雖然她曾經想過,他可能會恨她,可是一旦從他的口中說出,她卻又無法承受。十年後的意外相逢,她不想讓仇恨破壞了一切,只想回到甜蜜的過去。「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用所有的溫柔,來補償你吧!」

  他潔白、有力的牙齒輕咬著她的肩膀,留下一陣陣酥麻的感覺。她伸出手饑渴地碰觸著他,他立即從床上起身,以最迅速的動作,脫下所有的衣服,再躺回她的身邊。

  「好好地摸我,求你……我要把失去的十年光陰,統統給要回來。」他沙啞地說著。

  她在他身上摸索著,沿著他的背脊留下了如羽毛般的輕吻,她的每一個吻,都令他的肌膚燃燒,他的小腹感到空虛的刺痛,一簇火焰在他兩股之間點燃,他發出了一陣低吼。

  他急速地喘著氣,堅定地說著:「我要帶你和思龍走……」

  她呆愣了一下,立即嚴厲地拒絕了。「不!不——」

  甜蜜的歡愉快速退去,兩人開始面對殘酷的事實。此時突然從遠方傳來了一陣轟轟的雷聲,天空頓時灰濛濛的一片,陷入了陰暗之中。

  ***「該死!」他憤怒地大吼著。「為什么不可以?」

  暴風雨彷彿在他們的四周圍響起——一時之間,雷電交加。

  「你是我的,思龍也是我的。」他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抽搐著,一副想揍人的模樣。可是一想到,她根本看不見他現在的樣子,他又難過得低下頭來。

  「你……不是有未婚妻……」水依背對著他,一臉落寞地說著。

  「去他的井上綺。」剛澈不屑地說著。「我是被逼的,我根本不愛她!天底下的女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又有了思龍,我還要她幹嘛?我恨不得將她一腳踹開!」他忽然目光一閃,溫柔地問道。「水依……十年來,你一直知道我的一切,是不?」

  「我……」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乾脆不發一語。

  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忍不住大叫著:「你一直是愛我的,是不?你也一直在思念著我,要不然,你就不會將們的孩子命名為『思龍』。要不然,你也不會在十年後,真的回到了我們相約的地點——阿姆斯特丹的火車站——其實你一直忘不了我!」

  「原來是你?」水依終於恍然大悟。「是你一直跟著我……怪不得,我總覺得好像有『守護神』鍛的,在冥冥之中保護著我。」

  「我一直跟著你回到了臺灣,看著你進了王家的大門——」剛澈難過地哽咽道。「你已經生了我的孩子,卻不告訴我,如果不是被我發現,你打算隱瞞到何時?」

  「不,不是的,不是的……」她傷心地搖著頭,一雙空洞的大眼望著他,那淒楚的神情讓他心碎。

  「為什么你要拋棄我?為什么你會成為瞎子?」他激動地問著。驀地,他一把抱起了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用下顎磨蹭著她的秀髮,懇求著。「十年了,我受的折磨與痛苦夠多了,告訴我真相吧!求你!」

  她的淚水忍不住滑落了下來,她輕輕地撫著他的臉,娓娓地道出了一切,訴說著十年來的痛恨與無奈……***窗外的雨下得更大,風勢也更強了,天氣變得十分惡劣,一道道的閃電不斷地劃過天空,室內也暗了下采,可是他似乎沒有關燈的打算,而水依更早已經習慣了黑暗。

  空氣中飄浮著冷冽的氣息,就像他冰冷的心一般。他沒有想到十年後的重逢,仍然沒有帶來希望。

  「王金永是我的恩人,我是不可能離開他的!」水依痛苦地說著。「這十年來,他就像是我的父親,思龍的爺爺一般!我不能說走就走。」

  「你們之間竟然是清清白白的,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待在他的。身邊呢?」剛澈嫉妒地說著。「你們的關係實在太暖昧了,我怎么能忍受你跟一個陌生男人住在一起,而且還十分親密。」

  「我以……」水依不敢說出事實真相。「『女兒』的身份來孝順他。」是的。這么多年來,她早當王金水是她的爸爸了……只差沒開口叫他一聲。

  「該死!」剛澈已經失去耐性了。「那你到底什么時候可以跟我走呢?」

  「等他死了以後。」水依咬著牙說道。除非王金永死了,否則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償還他的恩情。

  「他媽的!」剛澈氣得口不擇言,失去理智地大吼著,一副駭人的模樣。「那我現在立刻派人去殺了他!」

  「不行!」水依拚命地阻止著。

  「你是怕我的弟兄做得不夠乾淨俐落嗎?好!那我就親自動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的水裏面下毒——」剛澈冷酷地說著,雙眸中泛著陣陣的殺氣。

  「你瘋了!剛澈!」水依氣急敗壞地大叫著。「你還不懂嗎?我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那種不顧一切,如飛蛾撲火般的愛,那離我們已經太遙遠了!現在的我,有著羈絆,更有著放不下的包袱及牽掛……」

  「王金永就是你的羈絆與牽掛嗎?」剛澈妒火衝天,怒不可遏地說道。「恩情!恩情!說得真好聽!我看,在你的心目中,我根本比不上王金永,是不是?」

  「剛澈,別污蔑我!」水依痛苦地哀求著。

  「水依!」剛澈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難道你不明白,為了得到你,我什么都願意嗎?」

  「愛你……為什么這么痛苦呢?愛不是應該充滿甜蜜、快快樂樂的嗎?」她咬住了下唇,任淚水不斷地流下。

  「水依!只要你跟著我,我會讓你幸福的!再也不會痛苦。」剛澈輕輕地吻去她的淚水,要求著。「跟我走。」

  「不!」水依用力地推開他,心痛地轉過了頭。「不!」

  「該死的!」剛澈大發雷霆,像只張牙舞爪的老虎,恨不得將水依一口吞進肚裏。「說——你選他,還是選我?」

  「剛澈,求你!別強人所難……」水依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凍結了。

  這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剛澈怒目瞪視,按捺下即將爆發的情緒,無情地說著:「好!算你狠!哼!我堂堂的黑道大亨,要什么女人沒有!十年前,乳臭未乾的向水依根本配不上我,十年後,失明的向水依,更不配擁有我!」他繼續惡毒地說著。「這輩子,有無數的女人巴結我、諂媚我,主動地要跟我上床!我不缺一個向水依!」

  水依的心彷彿被撕裂成兩半,痛苦極了。

  剛澈迅速地穿上衣服,準備離去。

  「剛澈……」

  他走了嗎?

  他又再一次的離開她了嗎?

  豆大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滑落,她蹲在角落裏,痛哭失聲。不一會兒,房門發出了「砰」地一聲。

  她感到五臟六腑都揪成一團,整個人痛苦不堪。

  「剛澈……」她絕望地大喊著。「不!不要離開我!」她驀地起身,打開門,想狂奔下樓,卻忘記自己根本看不見,一個不小心,她踩空了樓梯。「啊——」她發出了一聲慘叫,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在半空中,突然有人伸手抱住了她。「水依!」

  「剛澈……」她的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著。

  「要緊嗎?有沒有受傷?」看到她跌下來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幾乎快要停止了。

  「你沒有走?沒有離開我……」她哭得肝腸寸斷。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傷害你的話。我只是……」他悔恨交加。「老天!為什么你可以對王金永有情有義,對我卻無情無義呢?」

  「什么都不要說了。剛澈,要走,就等兩個禮拜後再走!」她淚眼婆娑地乞求著。「讓我們好好地享受這兩個禮拜的時光,好嗎?」

  「水依……你要折磨我到何時呢?」剛澈痛苦極了。「你非要看到我把心挖出來,才相信我對你的愛嗎?還是要我繼續等著你,等到我們白髮蒼蒼的時候?」他氣餒地說著。「我真是個沒有用的男人,不但抓不住心愛的女人,也沒有辦法離開她!」

  她用唇堵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她的雙腿更是環住了他的腰,手也勾住了他的脖子。

  每一天,她都膩在他的懷裏。時時刻刻,享受著兩個人的親密時光。

  他們知道相處的時間有限,所以捨不得浪費,總是像連體嬰般地黏在一起。

  很多時候,她都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裏,貼著他的胸膛,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更多時候,他們安靜得離譜,不作任何交談,只是靜靜地感受著彼此的存在。

  「剛澈。」

  「嗯?」

  「井上綺……」她咬咬下唇,突然不說話了。

  「吃醋了吧!」他得意地笑了笑,隨即無奈地說道。「她一直對我窮追猛打的,家人又拚命逼婚,爸爸更是以他的健康來威脅,弄得我不得不乖乖就範,找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來圖個清靜罷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點也不愛她,我只愛你……」

  那種無奈的心情,她完全可以體會。當年,她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會拿自己當作「籌碼」來償還向家的恩情。

  「剛澈。」

  「嗯?」

  「十年前,我走後……」她一直不敢問他,對他所造成的傷害,到底有多深。

  「我徹底地瘋了。不相信你會真的離開我,我一直相信你還會再回來……我待在小木屋裏,一直等著你,等你,等你……直到一個月過去了,才真的死心了……」他的聲音裏帶著哽咽。

  那一段傷心欲絕的回憶,藉著對她的訴說,他才好不容易地走了出來。

  「剛澈,對不起。離開你是不得已的,我也不好受啊!」她難過地說著。

  「這十年來,我對你一直懷著恨意,可是誰知道,十年後,再看到你時,所有的恨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輕撫著她的頭,平靜地說著。「這就是愛的力量吧!」

  「剛澈。」

  「嗯?」

  「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什么意思?」

  他喜歡撫摸著她的秀髮,她則像小貓咪般,在他的胸膛上磨蹭著。

  「我是媽媽『借種』生下來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那一直是她心中的遺憾,也是莫大的傷痛。

  「對你來說,無法認祖歸宗,的確是件殘酷的事情。」剛澈愛憐地說著。「不過不要太執著於無法改變的命運。你只要記得,我愛你就夠了!」

  他的話讓她感動極了。

  剛澈不忘乘扼提醒她。「既然你覺得不知道父親是誰,是一件遺憾的事,難道你也要讓思龍走上一樣的路嗎?」

  「我……」

  「水依。」他動之以情道。「我是思龍的爸爸!這是無法抹滅的事實,不要對思龍太殘忍!找個機會,告訴他——他的爸爸是誰吧!」

  「我……」她困擾地說著:「為什么事情會變得這么複雜呢?為什么人生要有那么多的問題呢?」

  「這都該怪你自己!」說到這件事,剛澈就一肚子的氣。「都是你的大女人主義在作祟,難道你不知道,好強會讓一個女人吃虧嗎?當年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的煩惱,不讓我替你解決問題,分享你的痛苦呢?」剛澈真希望時光能夠倒流,改變一切的錯誤。

  他驕傲地說著:「我是能呼風喚雨的黑道大亨啊!我有能力,能替你解決任何問題,也可以替你償還向家的債務,更可以運用勢力找到捐獻眼角膜的人……這些對我而言,都是輕而易舉的啊!」他無奈地說道。「而你,因為你的高傲及自尊,讓我們整整分離了十年,思龍也過了十年沒有父親的日子……」

  「對不起,剛澈。對不起……」她懊悔極了,忍不住在他懷裏抽噎了起來。「我真傻……」

  「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因為你一時的愚癡,差點將我們帶到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他嚴肅地說著。

  「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你原諒我?」她哽咽地問著。

  他深情地看著她,溫柔地說:「再跟我在一起。」

  只怕這一切,都太遲了!

  ***十四天很快就過去了,也結束了兩人的甜蜜時光。

  王金永和思龍就要回去了,而剛澈也決定不走了。

  「你真的不走嗎?」水依憂心地問著。

  「你想要我走嗎?」他反問著。

  「不。我不想。」她坦白地說出了心裏的想法。

  「那我就留下來了!」他堅定地說著。「要走——我也要帶著你和思龍一起走。」

  「剛澈……」

  「不要再逃避了!水依。你逃避了十年,你以為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你以為我們還能在一起多久?」剛澈提醒著她。「別忘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永遠的!」

  「我……我……」幾番猶豫後,她露出了一絲苦笑。「你的固執,我徹底地領教了!不管過了多少年,你都永遠不放棄!」

  她應該要面對現實了,而不是一再地逃避。她應該帶著十年前離開剛澈的決心,來面對所有的問題。

  「水依。」見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從今以後,我會一直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剛澈以為問題即將解決,可是他沒有想到,他錯估了形勢。

  他的敵人其實不是王金永,而是他遠在東洋的未婚妻——井上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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