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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芷薇]挑動你的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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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36:10 |倒序瀏覽 | x 1
挑動你的心  作者:林芷薇

老天爺給她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不可能的愛情!?
先是讓她在大馬路上"撿到"被女人丟下車的他!
後又讓她為救他而中彈,被他擄到古堡報恩,原來他是丹麥二王子!!
以為他是個"無敵鐵金剛"誰知他僅剩下半條命!?
唉!她原一心只想當個修女的,如今遇上他,
只好發揮女人愛情的潛力,向上攻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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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36:57
  第一章
  
  一九九七年 夏天。蘇格蘭北端
  
  蘇格蘭高地之美真是驚心動魄、氣象萬千。嶙峋崢崢的巖岸,間或吊著懸崖峭壁,氣勢無比的磅礡壯觀。大海依著青翠山谷,在恢弘寬闊中又蘊藏一股柔和之美。
  
  陡峭的山勢中,寧靜的湖泊像藍寶石般鑲嵌於群山萬壑間,山谷內河流縱橫,夏季裡開滿了五顏六色的紫羅蘭、海簪花和石南花。
  
  這裡也是野生動物的天堂。樹林間不時可看到狐狸、野兔和駱馬靈巧地出沒,麝香鼠活潑地四處跳躍,一點也不怕人。
  
  尤其肥嘟嘟的綿羊更是滿山谷、滿地滾。在寬闊青翠的草原上優閑靜謐地吃草,不論何時看到綿羊——它都在吃草,一直吃吃吃……彷彿它的此生任務就是吃,把這一大片草吃完了,再去「奮鬥」下一片。
  
  但這裡的綿羊好美好可愛喔,圓滾滾的,又鬈又蓬又長的毛令人忍不住想捏它一把。種類也十分多,有全身黑或全身白的;有白臉白腳、黑身體的;也有黑臉黑腳、白身體的;甚至腳一半黑一半白的,活像中國國劇臉譜,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望著你,可愛透了。
  
  最有趣的是這裡的羊不怕車;卻怕人。不管你是開車或是騎車,從羊群旁呼嘯而過,羊咩咩根本甩也不甩你,依舊八風吹不動地進行它此生最重要的任務——吃草。
  
  甚至你將車子停在它身邊,探出腦袋,四個人八隻眼睛齊齊盯著它,羊大爺也毫不畏懼,大大方方地任你看個夠——只要你不搶它的草吃,鐵定相安無事。但……假若你突然下車,它們一定嚇得「羊」容失色,拔足狂奔。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胖歸胖,跑起來還是挺快的。
  
  這裡真是上帝鍾愛的樂土,完全無污染、無噪音,再加上人煙稀少,秀麗傲人的山川都是最原始的面貌,絲毫不見人工斧鑿的痕跡。
  
  這樣一個不帶世俗污染的超脫環境,反而蘊藏最偉大的沉靜力量,直直喚醒心靈最深處的渴望。
  
  「啊!好舒服啊!」騎著單車的唐琉璃鬆開雙手,仰著頭看著碧藍如洗的晴空,深深吸了一口最清新甜美的空氣,快樂地對在一旁騎單車的蘇雨葵道:「雨葵,你回去告訴我老爸和老媽——我不回去了,這裡太美太迷人了,我要留在蘇格蘭放綿羊、擠羊奶、學風笛。」
  
  「琉璃!」雨葵嚇得大喊:「你別鬆手啊,你兩手全鬆開,眼睛又看著天上,這樣太危險了。等一下萬一撞到人或車子,滾到哪個地洞裡,別怪我沒事先提醒。」
  
  「放心吧,這裡連隻貓都沒有,哪來的人或車?」琉璃十分優閒地單手握住車柄:「我們騎了快一個下午的單車,有遇到任何人嗎?除了一大片美呆了的海岸線和山景之外,就只看到一大群肥嘟嘟的綿羊,哪來的人呀?喔,這裡真是太安靜太棒了。」
  
  「我也好想永遠留下來喔。」蘇雨葵掠掠微蓬的秀髮,陶醉不已地望著眼前如詩如畫的景象:「這裡的草原總是一望無際,碧綠得令人想在上面打滾。天空又這麼藍,藍得這麼憂鬱、這麼詩意。這麼令我心痛。喔,男生又這麼帥,喔……我好想移民來這,這樣,我蘇雨葵此生最偉大、最轟轟烈烈、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愛情就會發生了。想想看……我穿得像白雪公主一樣坐在草原上,有一個又高又帥、充滿貴族氣息的帥哥穿著蘇格蘭裙向我走來,他深情的藍眸對上我憂鬱的眼神,喔……在那一瞬間,一見鍾情的火花『啪』一聲如火如荼地蔓延開,眼看本世紀最纏綿排惻、賺人熱淚的愛情故事就要發生了。噢……我快昏了。」
  
  「蘇雨葵。我拜託你成熟一點好不好?你還以為你是小甜甜?醒醒吧,沒有這麼老的甜甜。」
  
  「唐琉璃!」雨葵尖叫:「你最過分了,一點都不浪漫。只會殺風景,你還是女人嗎?還有一點浪漫的細胞嗎?」雨葵手腳並用地推她。
  
  「喂喂,別推了。你想把我推到海裡去呀?咦?下雨了!」琉璃疑惑地仰頭一看,可不是嗎?綿綿細細的雨絲已從天而降。
  
  此地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天氣多變,很可能上一秒鐘還是萬里無雲的藍天,下一秒便忽然烏雲密佈,傾盆大雨嘩啦啦直下。
  
  不過,這種雨通常不會下太久,一會兒就又停了,而肅穆秀麗的山川經過雨水洗滌後,在裊繞漂浮的白霧間,更添奇異夢幻的絕世之美。
  
  而下得很大,須臾之間,她們兩人已衣衫盡濕。
  
  「雨葵,別騎了,先停下來。」琉璃道:「在路邊等一下,靜彤看到下雨一定會開快些來接我們的。」
  
  兩分鐘後,果然看到靜彤駕著旅行車直奔而來,兩人迅速將單車掛在旅行車外後,立刻鑽人車內,洗澡、換上乾衣服。
  
    
  
  唐琉璃和蘇而葵都是大一的新生。暑假長達四個月,真是無聊透了。去西雅圖參加完薛曉陽和殷志浩的別緻婚禮後,便決定直飛英國,先好好地由北到南玩它一頓,再去倫敦上個短期進修課程。
  
  而谷靜彤則是古少倫之妹,古少倫是殷志浩的拜把兄弟。她參加婚禮時認識琉璃和雨葵,三個同年齡、同樣愛玩的女生一見如故,聊得好不開心。當雨葵約靜彤一起來英國玩時,靜彤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玩的事還需要考慮嗎?
  
    
  
  三個精通英語的女生當然不需參加旅行團。所以,她們採取全自助、最自由、最HAP-PY的玩法:租輛旅行車,三人輪流開。由北到南,痛痛快快地玩遍蘇格蘭、威爾斯、英格蘭,以及愛爾蘭島的每一個角落。
  
  這種旅行車在歐洲或美洲大陸十分常見,它的車頭跟一般小貨車的車頭很像,車體也有些類似九人小巴士。但它的內部空間運用之精采、配備之齊全,啊……令你歎為觀止。
  
  有小床、小廚房、小浴室,甚至一個小小的起居室,一切都是小小的,卻完整緊密地塞在箱型車內,十分玲瓏可愛,更是方便。
  
  她們還租了三輛靈敏輕便的單車,當旅行車開到一處特別美的據點後,便將車子停下來,三人快樂地騎車進人廣大無垠的森林、或中古世紀遺留下來的神秘小鎮,探險一番,細細品味,無拘無束、完全不趕時間地玩夠後,再開車至下一地點。時間完全由自己控制,自由極了。
  
  歐洲國家對喜歡自助旅行的人而言簡直就像天堂一般,不但旅遊的資訊發達而且他們在每個風景點都有很好的規劃。每個車站或火車站都有個自助旅行的諮詢處,那裡有完整的資料介紹此處的風土民情、歷史上曾發生的大事、有哪些風景點可遊玩、境內便宜的青年旅館或民宿所在地。只要遠遠地看到一個「i」字,就知道諮詢站到了。(i代表intormation)
  
  眼看天色漸暮,唐琉璃、蘇雨葵及谷靜彤決定先找個「旅行車之家」落腳過夜。
  
  「旅行車之家」,就是讓這些車寶寶在奔波勞碌了一天後的休憩之處。裡面有規劃完整的野炊設備、乾淨舒適的男女浴室,浴室內洗衣機、烘乾機一應俱全。它也可以席地紮營,讓睡膩了旅行車的人可享受以大地為床、星夜為被的野營滋味。
  
  旅行車之家的所在地總是非常大的平原,依山傍水規劃為一區一區,直接把車子開進來後,每一輛車子有一個寬闊的單位,且地面上備有野炊工具。一到晚餐時間真是精采萬分,你可以在這好好地煮煮懷念的家鄉口味。當然,左鄰右舍的各式佳餚也紛紛出爐。撲鼻香味一陣陣地誘惑你。
  
  酒足飯飽之後,就是重頭戲了,充滿民族風味的舞蹈一一上場。從俄羅斯官延舞到維也納的圓舞曲,一直到充滿東方色彩的阿拉伯舞。所有的人邊喝著香檳邊婆婆起舞,不醉不歸。好一場充滿音樂與歡笑、色香味俱全的月光夜宴。
  
  一場匈牙利四人式宮廷舞跳下來,琉璃已是香汗淋漓了。哇,好舒服喔!白天飽覽了美得不可思議的蘇格蘭風光,晚餐吃了來自世界各國的頂尖美食,再痛痛快快地跳了一場舞,真是太幸福了,不過她的體力也快到極限了。
  
  嗯,還是先去浴室好好地洗一頓澡,再鑽人車內睡大覺吧。明天的計劃是把旅行車開人潘特蘭德山丘區域公園,她們三個女娃要拉出單車來遠征公園內最美麗的一段山路。聽說裡面還有一座十三世紀遺留下來的古老教堂,保存得十分完整。哇,一想到這她就興奮得不得了,所以,要趕快睡覺,養足精神。
  
  現場的氣氛正熱絡,輕快的華爾滋舞曲流洩而出,男男女女姿態優雅地相擁起舞。琉璃踮起腳尖找她的同伴,看到甜美俏麗的蘇雨葵偎著一金髮帥哥跳著花俏的滑步。在吃飯時琉璃也見過那金髮帥哥——Brian,他在牛津攻讀法律碩士,十分英俊斯文、風度翩翩,有英倫紳士特有的修長骨架與迷人的氣度。他似乎對這「東方小甜心」蘇雨葵一見鍾情,整晚就見他一直霸著雨葵跳舞。
  
  而那個萬人迷、擁有一雙水汪汪勾魂眼的谷靜彤呢?喔,琉璃看到了,谷大姑娘和那個來自西班牙的大帥哥正在場邊大跳熱舞——卡門。完全不管正播放的華爾滋旋律,兩個熱力四射、旗鼓相當的人痛痛快快地踩著自己的節奏,真是棋逢敵手,高手過招呀,他們兩人跳得渾然忘我,旁邊的人也看得十分過癮,大呼安可。
  
  當然,身材高佻、氣韻冷傲脫俗的唐琉璃也是眾人注意的目標。那一票由牛津出來旅行的學生們,更是整晚的目光全隨著琉璃而轉——身高一七0的她本留著一頭烏黑亮麗、直達腰部的動人秀髮,但這次出來旅行時她嫌洗頭麻煩,有天由旅行車鑽出來。後,順手拿起工具箱的剪刀,對著車子的後視鏡,就俐俐落落地剪掉長髮了。
  
  雨葵和靜彤自旅行車出來時,琉璃剛好把頭髮剪好。削得薄薄短短的,像個帥氣俊俏的小帥哥。
  
  雨葵當場尖叫,直呼好可惜、好可惜。她一直好羨慕琉璃的及腰長髮,烏黑亮麗的像疋黑緞一般,配上冷傲的她,真是迷死人了。
  
  但琉璃一點也不覺有啥可惜。頭髮嘛,再留就有了。而且現在這樣子多方便,不僅洗頭迅速,也挺省洗髮精的。
  
  當然,琉璃特殊的美絕不會因少了一頭長髮而大打折扣。不然,現在在場男生也不會那麼多人將充滿愛慕的眼光鎖在她臉上了。簡單俐落的短髮襯出她尖細的下巴與倔強的唇角,巴掌大的臉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對黑白分明、靈氣逼人的黑眸,炯炯的瞳眸像是烏黑晶亮的黑珍珠,養在清澈無波的湖底,當她直勾勾地盯著你時,彷彿一併探入你的靈魂深處,內心世界全無所遁形。
  
  如此一充滿神秘、魅惑特質的美女,再加上骨肉勻稱的高佻身段——因長年習西洋劍所擁有的靈敏肢體語言,以及冷靜內斂、聰慧而不外露的氣質,揉合而成一股分外迷人的特殊韻味。就像一顆璀璨琉璃般,靜謐之中,緩緩散發感人的光華。
  
  但琉璃個性低調,冷傲得近乎孤僻。尋常人等她才懶得搭理,對於男生,她更是有精神上的潔癖,打算老死不相往來。如果不是家裡嚴厲阻止,她早就直接在所念的教會女校中登記了——畢業立刻人修道院當修女。
  
  蘇格蘭的修道院特別多,如果此行看到不錯的,她也會好好考慮。嗯,明天那一座十三世紀遺留下來的……
  
  從小到大,總是有一些不怕死的男生跟著她跑,企圖以時間及毅力融化冰山般的她。煩死了,那些男生在她眼底簡直跟三歲小孩沒什麼兩樣,盡做一些無聊透頂的可笑動作。
  
  送花!天天耍西洋劍的唐琉璃會喜歡噁心巴拉的艷紅玫瑰嗎?
  
  寫情書!跟蹤她回家!天天一通熱線電話!這些男生不能來點成熟有創意的方式嗎?
  
  在她眼底,只有氣吞山河、狂放不羈的大哥——黑道教父唐磊,才算男人。
  
  既然天底下只有一個唐磊而且唐磊又是哥哥,跟哥哥不能談戀愛。那她就打定主意單身一輩子了。
  
  月光舞會的氣氛正熱,雨葵和靜彤也跳得更加不亦樂乎,嬌媚可人。琉璃微笑地搖搖頭……這對姊妹花真是懂得享受人生,充分做好「國民外交」,發揮中華文化呀。看來,不跳完最後一支舞,這兩位美女是不會回車內睡覺,她還是自個兒先去梳洗吧!
  
  又婉拒一些邀舞的男士,琉璃正想悄悄溜走時,冷不防有人抓住她的手臂。
  
  「啊?」她一回頭,立刻友善地一笑:「嗨,賽拉。」
  
  賽拉就是燒出一大桌誘人的意大利美食的俏媽媽,整個晚上的熱絡氣氛,就是她和大鬍子老公——羅賓所帶動起來的。他們由旅行車上拿下來的小型唱機,一曲曲地播放各國舞曲,看他們的裝備,就知道這對寶貝夫妻是旅行高手,隨時隨地都懂得enjoy一番。
  
  「嗨,VIcky.」賽拉親切地喚著琉璃的英文名字順手把一樣東西塞到她手中。
  
  「這是什麼?」琉璃低頭一看,咦?是一製作得非常精巧的威尼斯面具。
  
  「你上哪去?化妝舞會要開始囉。」賽拉興奮道,手指另一邊,只見羅賓由車上抬出一大紙箱,紙箱內滿是面具,他正笑瞇瞇地一一分送。
  
  「趕快戴上吧,祝你有個快樂的夜晚。」賽拉笑道後便跑回她老公身邊,她也要趕快去選面具了。
  
  突然,毫無預警的,營區燈光瞬間全滅,全場一片漆黑。
  
  這……琉璃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到四周響起彼起此落的尖叫聲和笑聲,每個人都興致勃勃地期待化妝舞會的來臨。
  
  不到數秒鐘,燈光又亮了,琉璃放眼一看,嚇,所有的人居然已全帶好了面具,原來剛才是故意熄燈,讓大伙「偽裝」一下的。
  
  這……琉璃手上拿著面具,真是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她快累斃了,哪還有什麼精力參加化妝舞會?只想快去洗澡大覺。
  
  但,在這種場合,所有的人全戴上造型有趣的面具,只有琉璃一人沒戴,這樣看來……最奇怪的反而是她。
  
  唉,琉璃在心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罷了,先戴上面具再伺機偷溜吧。
  
  她戴上畫成大嘴小丑的面具後,盡量挨著邊邊走,小心穿過一對對盡情狂舞的人們,打算快點回到自己的旅行車。
  
  先是一個戴騎士面具的男生過來邀舞,琉璃好不容易拒絕後,又來了個戴吸血鬼面具的,不識趣地想強拉琉璃下場跳舞,為了擺脫這頭豬的死命糾纏,琉璃高高地舉起腳,再狠狠地朝他踩下去——反正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他的尖叫聲絕沒人會注意。
  
  甩了那只蒼蠅的確是很痛快。不過,因她腳舉得太高了,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竟往後栽倒。
  
  哇,眼看她的臉蛋就要重重貼到地球表面之際,幸好蒼天有眼,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及時抱住她,下一秒她已跌入一個寬闊堅實的胸膛內。
  
  「啊?對不起……」琉璃捂著微微發痛的小鼻頭,抬起臉來,嘿……她不會是撞到一堵牆吧?
  
  昏黃的燈光下,她根本看不清這堵「牆」長得什麼樣子?只知這人過分的高大……她已一百七十公分了,再穿上半根的鞋子,很少有男生能讓她仰視而這堵牆——竟需要她高高地仰起臉,簡直高她一個頭。
  
  這是幹嘛?今晚還有踩高橇大賽?琉璃忍不住低下頭,她要看看他的腳是不是踩在地球表面!
  
  「你沒事吧?」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自半空中飄過來。
  
  被他這麼一喚,琉璃才警覺到自己的失神,她觸電般地往後一退,用力打掉他擱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冷峻地道:「沒事。」
  
  Two drifters,off to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d to see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 is end
  
  Waitin『round the bend……
  
  琉璃愕然地抬起頭,他……唱得真好。略顯沙啞而低沉的男性嗓音中有股飽和力,雄渾充沛的情感直直撞擊著靈魂。
  
  望著他的同時,琉璃才看清這男人的臉——他臉上戴著老鷹面具,只露出雙眼及嘴,他的眼珠是藍色的,湛藍如深不可測的海洋一般。這雙眼也像老鷹一般,犀利、霸氣,睥睨群倫的自負。但在冷漠與嘲弄中,竟隱約閃過一縷哀傷。
  
  哀傷?
  
  琉璃倏地瞪大眼睛,不,怎麼可能?這種唯我獨尊、臭屁自負得令人厭惡的男人,眼中竟有哀傷?一定是她看錯了,一定是今天玩得太累所產生的幻覺。對,一定是。
  
  正當琉璃瞪大雙眼想看清那一閃而過的東西時,男人也毫不客氣地湊近她,挺直的鼻子幾乎抵住她的臉,懶洋洋的語調滿是嘲弄:
  
  「你在看什麼——別告訴我,你這麼快就愛上我了。」
  
  深邃炫惑的藍眸滿是玩世不恭,琉璃眨眨眼……不管左看、右看、倒著看,這混帳就是一副吊兒郎當、欠扁欠踹的痞子樣。所以,剛才一定是她看錯了,鐵定是。
  
  「愛上你!」琉璃抽回自己的手,冷漠地、倔傲無表情地道:
  
  「你有這種荒謬的幻想並不令人驚訝 很多白癡女人也常幻想基努李維會愛上她。失陪了,別擋我的路。」
  
  Moon river已演奏完,琉璃用力地推開那男人,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旅行車。
  
  琉璃掉頭就走,不料那堵牆像變戲法般又來到她面前,那隻大手更是自動自發地摟住她的纖腰。
  
  「放開我,你做什麼?」琉璃怒瞪。
  
  「跳舞呀,」男人笑得十分瀟灑優閒。「做跟大家一樣的事嘛。」
  
  「我沒興趣和你跳舞。」琉璃咬著牙低吼,使勁地想扳開腰上那只無恥的手。奈何無恥之徒的力氣總是特別大,她出了半天力氣,除了手指頭因耗力而略顯發紅外,根本徒勞無功。
  
  「別自費力了,」男人俯在她耳邊,炙熱撩人的氣息也輕拂過她的嫩頰。「Moon river乖乖地和我跳完這支曲子,或者……你想回到後頭那位仁兄的身邊去?」
  
  琉璃一回頭……嚇,只見剛才被她狠踩一腳的那頭豬,正虎視眈眈地站在後面,真可惜,她今天穿的為什麼不是釘鞋?
  
  琉璃迅速評估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看來那隻豬真是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除非琉璃真把他的腳給剁了、踩廢了,否則這拙蛋是絕不輕言放棄。
  
  老天,琉璃真是沒體力也沒耐心再和那拙蛋耗下去了。嗯,眼前最省事、最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拿這傢伙當擋箭牌。反正這傢伙長得虎背熊腰、高大勇猛,那everyday的拙蛋絕沒膽挨過來。
  
  更何況,就算琉璃想走,這傢伙也絕不會放開她。他的大手像鐵鉗一樣,將琉璃牢牢地鎖在懷裡。
  
  Moon river Moon river……琉璃最喜歡的西洋歌,尤其是中間那一段:
  
  Two drifters,off to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d to see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 is end
  
  Waitin『round the bend……
  
  兩個流浪的人一起去看世界了。
  
  因為這個世界有太多東西值得用用心去看。
  
  我們追尋著一樣的彩虹,
  
  在彩虹的盡頭,
  
  我和我的夥伴……月之河。
  
  一起耐心期盼著。
  
  琉璃特別喜歡這兩句——兩人流淚的人一起去看世界了,因為這個世界有太多東西什得用心去看……
  
  她不是天生孤僻。多麼希望……有個無全懂她、適合她的男人,陪她浪跡天涯,一起去看這世界。
  
  沉醉在浪漫溫暖的氣氛與優美動人的旋律中,琉璃閉上眼睛,在心底低吟著這兩句歌詞時,突然傳來一低沉而充滿磁性的歌聲: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37:31
  第二章
  
  「琉璃!」
  
  瘋了一天,雨葵和靜彤居然還有體力!洗得香噴噴的二人一爬進旅行車的睡鋪後,立刻同心協力,四手齊下地使命搖著琉璃。
  
  「琉璃!」
  
  琉璃姑娘八風吹不動地裝死。
  
  「琉璃!」兩人再使出吃奶力氣地狠狠一搖,力道之大,差點直接將她彈出車外。
  
  「做什麼?」琉璃火大地扯下蓋住臉的棉被,翻身大吼:「你們兩個吃飽了撐著沒事做是不是?現在都幾點了還不睡覺,擾人清夢的人最沒品,最可恨了!該連砍十八刀。」
  
  「尤其是你——蘇大小姐,」琉璃氣沖沖地直指著雨葵:「大小姐,我拜託你快點睡好不好?你別忘了明天輪到你開車,你有膽再像上次因睡眠不足而把車子開到山溝裡試試看。」
  
  上回在傑德堡(Jedburgh)的深夜,她們趕著要到下一個城市。因為在上一個城市——愛丁堡,參加一年一度的音樂祭而玩得太晚,琉璃和靜彤一上車就累得全睡著了,輪到雨葵開車,迷迷糊糊的雨葵大小姐竟邊開邊打瞌睡。沒辦法,好倦嘛!一不留神竟整台車直直摔人山溝裡。
  
  而且蘇大小姐還真是超人,車子摔下山溝之前她早就睡著了!反正她是一路睡到底的,猛然一震也將她震昏了,乾脆繼續睡下去。
  
  反正左睡右睡、橫睡直睡都很好睡嘛。
  
  幸好昏睡中的琉璃突然醒過來……怪了,車窗外怎沒半點燈光,夜這麼黑嗎?
  
  外面的味道……怎麼這麼奇怪?空氣好像很稀薄。
  
  琉璃越想越不對,立刻打開車窗一看,旋即爆出驚天動地的大叫。
  
  天!天哪!她們竟連人帶車深深地摔在山溝裡!
  
  琉璃火速地叫醒靜彤及睡得「好夢甜甜」的雨葵,三個女娃逃命般爬出山溝。
  
  不過這下也真的完了,憑她們三人的力氣,恐怕推到公元三千年也推不動那巨大的旅行車。而且三更半夜,又是荒郊野外的,上哪去找人來救她們呀?看來她們就等著凍死在山谷裡好了。
  
  幸好……說起來還真是祖上積德,平時勤於燒香拜佛。
  
  在路邊凍得直發抖的站了一個小時後,終於遇到巡邏的警車,兩個警察下車察看時雙眼還瞪得老大,不敢相信有人能蠢到把車開成那副德行。
  
  緊急叫來吊車後,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把那部可憐的旅行車釣上來。
  
  不過,琉璃和靜彤真是差點嚇破膽了!隔日去修車時,修車廠開出來的帳單,更令琉璃和靜彤氣得想直接把蘇雨葵剁成十八塊,再丟到海底去餵鯊魚!
  
  一被提及這件天大的糗事,雨葵嫩白的小臉發紅了,但她馬上斂起雙眉,一臉無辜、楚楚可憐地低聲道:
  
  「對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我也受到很大的驚嚇啊,好可怕喔!人家從來沒在水溝裡過夜耶。琉璃,你別裝睡嘛,人家有很重要的事問你。」
  
  琉璃轉過去繼續蒙頭大睡,根本不理她,這時靜彤祭出撒手銅:
  
  「琉璃,你再不起來,我就……我就要唱歌了!」
  
  唱歌?!谷靜彤要唱歌?
  
  天……天呀!谷大姑娘的歌喉……五音不全、魔音穿腦根本不足形容慘烈之萬一。那是人類發出的聲音嗎?那真是人類發出的聲音嗎?天啊!地啊!娘啊!
  
  「你……」琉璃一聽,果然臉色發白地由床上彈起來,瞪著谷靜彤,咬牙切齒地低吼:「該死的!你竟敢拿這來威脅我?說吧!你們到底要問什麼?」
  
  「那個大帥哥是誰?」雨葵興奮地迸出一連串的問題:
  
  「他的國籍哪裡、今年幾歲?缺不缺女朋友?家裡還有沒有未婚兄弟?他的住址、電話、身高、血型、三圍、嗜好……?」
  
  「停!」雨葵還沒說完,琉璃就忍不住大叫:「蘇雨葵,你是花癡啊?陌生男人的生辰八字、身高血型或是家裡養幾條狗干你屁事?」
  
  「他不一樣啊,」雨葵大喊:「他的身材好棒,肩寬腿長,整個骨架就是最令人羨慕的黃金比例。雖然他戴著面具,但那股倨傲冷峻的氣勢真是迷死人了!冷漠中帶著野性的魄力,就像是唯我獨尊的狼。而且,琉璃,整個晚上他只請你跳過舞耶,你掉頭走後,他也突然不見了,當場震碎多少顆芳心啊。我猜他一定是對你一見鍾情,哇!情定蘇格蘭耶!你飛越千重山、萬重水,終於在茫茫人海中邂逅今生的最愛,噢!多麼感人肺腑的千里姻緣啊……」
  
  雨葵捧著紅撲撲的臉蛋,陶醉地簡直快暈了。
  
  無可救藥的花癡……琉璃按著發病的太陽穴,轉頭對靜彤道:「等這個女人尖叫完後,麻煩你把她拉開,離我越遠越好。感激不盡,我要睡了,晚安。」
  
  「琉璃,等一下嘛。」靜彤也攔住她:「你不要老是這麼冷漠嘛,難道你對那個大帥哥一點也不動心?」
  
  琉璃以看火星人的眼光,奇異地望著靜彤:「他只不過是個陌生人,我於麼對他動心?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遑論瞭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也許他是惡貫滿盈的國際毒梟;或是壞事幹盡的混混;也許人肉叉燒包的始作湧者就是他。我瘋了才會去喜歡上一個陌生人。」
  
  「喔!天呀!」靜彤拍著額頭呻吟:「琉璃,你真是……沒得救了!就算把你放進洗衣機去絞八百遍,也搾不出半點浪漫細胞出來。這麼充滿幻想與無限可能的邂逅,竟被你想得如此不堪。」
  
  「琉璃根本是排外主義。」雨葵在一旁接口:「你別看她接受這麼多新式教育,其實骨子裡全是保守的觀念,如果不是黑頭髮、黑眼睛,再帥的男生她根本甩也不甩。」
  
  「琉璃,真的是這樣啊?你不喜歡外國人?」靜彤好奇地問。
  
  琉璃老實不客氣地打了個好大的呵欠:「前因、後果,以及結論你們都幫我說完了。我還需要說什麼?再吵一句我就翻臉!睡覺!」琉璃再度躺下來,以棉被蒙起頭。
  
  兩個女娃又嘰嘰喳喳地鬧了一陣子,瘋了一天也真是累了,不一會兒均沉沉地進入夢鄉。
  
  一個女人的音量等於五百隻鴨子,兩個女人就是一千隻鴨子,真可怕!
  
  幸好,一千隻鴨子全睡著了。還給小小空間原有的寧靜。
  
  靜謐之中,琉璃反而了無睡意了,澄澈晶亮的瞳眸透過車子天窗,怔怔地望著璀璨的星空。
  
  難道……真被雨葵說對了?她對「非我族類」的外籍男生特別冷漠?
  
  老鷹般的眼睛……
  
  我在想什麼?琉璃重重地敲自己的頭。
  
  睡吧!
  
  強迫自己忘記那一雙冰冷孤寂的雙眸,琉璃迷迷糊糊地進人夢鄉。
  
    
  
  半睡半醒中,有一連串飄在雲端的音符。
  
  Moon river,winder than a mile
  
  I am crossin『you in style sone day
  
  Old 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er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your way
  
  Two drifters,off to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uld to see
  
  We『re sfter the sane rainbow』s end
  
  waitin『round the bend……
  
  寬闊無垠的月河呀,
  
  我終有一天橫渡你!
  
  你引我入夢,
  
  你令我心碎,
  
  無論你到天涯海角,
  
  我都要跟隨你的足跡,
  
  於是,
  
  兩個流浪的人一起去看世界了。
  
  因為這個世界有太多東西值得用心去看,
  
  我們追尋著一樣的彩虹,
  
  在彩虹的盡頭,
  
  我和我的夥伴……月之河,
  
  一起耐心期盼著,
  
  一起耐心期盼著……
  
  Moon river……月河……
  
  在熟悉的旋律中,床上的琉璃終於睜開眼睛。這……薩克斯風聲?她迷迷糊糊地看看腕表。才清晨五點,怎麼會有薩克斯風聲?
  
  但溫柔的旋律清晰而堅定地繼續傳來,如泣如訴、娓娓動人的曲調在黑夜與黎明的交界中聽來分外扣人心弦,琮琮流洩的音符,直搗人心湖中最神秘而柔軟的角落。
  
  Moon river Moon river……琉璃已睡意全消了。她自床上披衣而起,有如被催眠一般。靜靜地打開車門後向外走。
  
  聲音似乎是由前方的巖岸傳來的,巖岸下就是一片汪洋。
  
  蘇格蘭的清晨總是令人凍得四肢發抖,幸好琉璃披上一件毛質大外套,她拉緊衣領爬上巖岸,目光穿越黑色的岩石——她看到了!
  
  那個男人……昨晚強硬佔據她一支舞的男人,獨自立在崖 邊,面對波濤洶湧的海洋,渾然忘我地吹奏薩克斯風。
  
  男人留著一頭直達肩膀的頭髮,孤介滄桑的背影滿是狂野,冷冽強勁的海風迎面刮來,不馴的黑髮在半空中飛舞。他身上穿著一件黑襯衫,襯衫扎人緊裹住筆直長腿的黑色牛仔褲,黑披風隨意地搭在肩上,被海風高高地揚起,揚起一道弧,如翼展翅。
  
  在清晨的重重薄霧中,琉璃竟覺得他像是陰括深沉、昂揚不群的孤鷹。在天與海的交界處,就要迎風飛、展翅高飛。
  
  籠罩在他身上的,是靜謐如大海般的神秘;深不可測、斧鑿刀刻的輪廓上有狂野粗獷的氣勢,整個人像是一團黑色的火焰,在黎明之際熾烈的燃燒。
  
  薩克斯風聲……為何如此悲涼?像是把靈魂狠狠地掏出來一般,無助憤怒地對上蒼控訴。
  
  巨大的哀傷幾乎令躲在岩石後的琉璃無法呼吸,她清楚地感受到……那曲調傳遞出他心底最深、最沉的痛,每一分掙扎及悲哀,都綿綿密密地傳人她的心裡……她幾乎無法承受這麼大的震撼。
  
  氣溫非常的低,冰冷的海風像是會刮人一般,但琉璃已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寒冷了……她只是震驚地,幾乎無法置信地直直望住他,一瞬也不瞬。
  
  怎麼可能?他竟是昨晚嘻皮笑臉、吊兒郎當的男人?但此時的他,卻像頭負傷的獅子,冷傲地獨自舔改傷口,這兩個完全不同的典型……難道老天爺是將兩個相反的靈魂同時放在一個身體內?
  
  他一遍一遍地吹奏Moon river,冷凝的悲涼與哀傷,一遍遍地迴盪在天地之間。
  
  有一剎那,琉璃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的心……隨著淒涼的音符一起遠颶,遠颶至遙遠、失落的天際……
  
  男人突然回過頭,神情冰霜且銳利。琉璃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更壓低身子,不……別緊張!他不可能看到她的。她整個人全躲在巨大的岩石後。
  
  琉璃看他終於放下薩克斯風,以孤鷹的步伐,大跨步地走向另一頭。
  
  他要去哪?
  
  保持安全的距離後,琉璃小心地跟過去,見他由另一頭步卜岸後,直接進人一輛原本即停放在那的黑色跑車。他啟動引擎,旋即呼嘯而去,迅速消失在地平線的彼端。
  
  蘇格蘭的霧中之晨、分外寒冷。
  
    
  
  還沒打開房門,他就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銳利的藍眸冷冷地一閃……他們又跟來了!
  
  果然,一開門,一身丹麥軍裝的漢米敦即恭敬地向他行軍禮
  
  「王子殿下。」
  
  藍斯濃烈的劍眉狠狠地緊揪著:「誰准你進來的?」
  
  「王子殿下,請恕臣無禮。」漢米敦急切而惶恐地道:「臣已在此恭候殿下多時,女王及親王都十分擔優殿下的安危,請殿下立刻回國。」
  
  「我不回去。」藍斯的語調中沒有半點溫度:「告訴女王及我父親,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這份自由,是他們早就該給我的。」
  
  「殿下,」漢米敦一臉的為難:「自殿下出走後,宮中亂成一團,女王陛下只希望殿下速速回宮。更何況殿下您的健康情形……」
  
  「我的健康情形我自己明白!所以我有權決定我該如何走完我的人生。」藍斯猝地打開房門憤怒地吼著:「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殿下……」漢米敦嚇得臉色發白:「是臣失言,請殿下恕罪……請殿下盡速回國……」
  
  「滾!」藍斯氣勢萬鈞地俯視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卻隱隱逸著令人背脊發涼的兇猛氣息:「別再考驗我的耐性,滾!」
  
  「……」漢米敦還沒說完的話全梗在喉頭。他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氣,完全懾服在藍斯那不怒而威的危險氣魄中。
  
  「是……殿下,臣告退。」
  
  藍斯陰沉地摔上門,藍眸中熊熊烈火更加猛烈地燃燒。他迸出狂嘯,憤怒地猛捶著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上蒼為什麼和他開一個這麼殘酷的玩笑?
  
  他不甘心!他還有好多的夢想與願望還沒實現,還有太多的事等他去做,他不願就此倉促地結束這一生。
  
  多可笑啊……他身為一個醫生,卻連自己也救不了。
  
  他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狂怒地發洩過後,敲門聲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又是漢米敦?藍斯怒火重燃,他還來找死?
  
  火爆蟄猛地打開門,門外的來者卻令他瞬間一愣。
  
  喬飛瀟灑俊逸地斜倚著門,漂亮的唇角似笑非笑地揚起,似在嘲弄藍斯的滔天怒焰。耀眼的金髮垂在他肩上,伊爾頓家族特有的優良血統在他的身上表露無遺:深邃完美的輪廓,蔚藍得令人失魂的狂野藍眸,高傲挺直的鼻,微薄卻完美的唇,高大頎長的偉岸身軀,以及與生俱來的睥睨傲人氣勢。
  
  但最迷人、最令女人芳心亂顫的,卻是那滿不在乎的放蕩氣息,還有在那英挺之中不經意流洩而出的邪惡、魅惑。
  
  丹麥王室的三王子——喬飛殿下,就是這麼一個風度翩翩俊美絕倫得令女人自慚形穢的曠世美男子,以及標準的壞胚子。
  
  「你來做什麼?」藍斯火爆地瞪著他。
  
  「嘿,火氣真大喲,你是這樣歡迎久別重逢的好兄弟的嗎?」
  
  喬飛甩也不甩他的懾人怨焰,逕自走人屋內,舒舒服服地深陷人椅內,比女人還勾魂的眼睛迅速地掃視屋內佈置一圈後,閒閒地建議:「老哥,要離家出走也得善待自己嘛,瞧你這地方簡單不說,連個女人來伺候你也沒有。別忘了,中國好像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對了……無肉令人瘦!嘖嘖!反正弟弟我在倫敦也有不少『紅粉知己』,就看在友愛兄弟的份上,幫你介紹幾個正點的妞過來如何?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不待他說完,藍斯已凶暴地揪住他的衣領把他自椅上提起來,陰森地自齒縫中迸出:「滾出去。」
  
  喬飛沒有掙扎也沒試圖要掙脫他,深沉銳利的眼眸冷靜地盯著藍斯,兄弟倆氣焰張狂而詭異地對峙。
  
  突然,藍斯暴喝一聲,狠狠地摔開喬飛,怒吼:「不准你用那種眼光看我,不准你同情我!滾出去,你給我滾。」
  
  被他用力一摔,喬飛整個人撞到牆上,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胸膛,一縷髮絲垂在眉際,依舊一語不發地盯著藍斯。只是,眸中不再有戲謔與玩笑;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測的糾結情感與痛苦,良久,他才低沉地開口:「我從來沒有同情過你,你該明白……你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巨人二哥!」
  
  藍斯猝然轉身,火速地取下一瓶酒,一古腦地灌下去,辛辣苦澀的酒味一路直直衝人他胃底和腦門。
  
  喬飛過來搶走酒瓶皺起劍眉:「別喝了,你根本不是酗酒的料。藍斯,你振作一點!我不相信你會因這次打擊而一敗不起,你看著我!」
  
  藍斯冷漠地隔開他的手。「你也是來勸我回宮去的?」
  
  「回宮?」喬飛灑脫一笑:「不,那種要死不活的鬼地方,我自己都懶得住,更不會勸人回去。藍斯,我只希望你善待自己——」
  
  藍斯舉起手阻止喬飛未說完的話,由書桌抽屜中取出一張紙,面無表情地遞給他。
  
  「最後一份檢驗報告,我兩個月前剛拿到的。」
  
  喬飛深吸一口氣,拿著紙的右手竟微微顫抖,這一刻他無法再裝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他害怕閱讀上面的文字。
  
  藍斯,是他最敬愛的二哥……他不願失去他。
  
  檢驗報告上第一句躍人喬飛眼中的,就是最令人觸目驚心的一句話。
  
  依以上的精密檢查與病人生理跡象檢視,病人最多尚有半年的生命……
  
  喬飛愕然地抬起臉。
  
  「千真萬確。」藍斯臉上依舊波瀾不驚,彷彿在說別人的事。「在丹麥,母親根本不讓我知道自己的病情,也不准御醫告訴我。所有的御醫說法全是一致的——殿只是小毛病,只要細心醫便會痊癒。最好住院休息一陣子……我私下前赴英國和法國,隱瞞真名找了王家最大的醫院檢查,王家的答案也全相同——只剩半年」
  
  血色「刷——」地自喬飛臉上褪去,似有人掐住他喉頭般,他說不出半句話,浪跡天涯的他只輾轉聽到二哥生病了,沒想到竟是……
  
  不!病發才短短兩個月,竟……
  
  藍斯又抓起一瓶伏特加,不摻水就直接灌下,冰冷地繼續道:「我不願回國,我知道母親會想盡辦法救治我,但我不願馬上被送入醫院。像白老鼠般接受一連串的治療與折磨,你別忘了,我也是個醫生,我知道回去會受到什麼待遇,我要活得有尊嚴,」他鷙猛地嘶喊:「就算要死,也要有尊嚴地死去!」
  
  「二哥……」臉色慘白的喬飛想抓住他。
  
  藍斯平靜地揮開他的手。「別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絕不會和你回丹麥或上醫院,我的身體狀況我最清楚,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絕不輕易放棄。你回去吧,若真的想幫我,就回丹麥幫我照顧母親與父親。」藍斯向前一步打開門。
  
  喬飛無言地望著他,欲言又止。藍斯眸底的堅毅倨傲已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答案——堅若磐石、無法撼動的答案。嚥下已到唇邊的話,喬飛沉穩地一笑:
  
  「我明白了,保重。二哥,我在丹麥等你。」
  
  重重拍了藍斯的肩後,喬飛大跨步走出去。
  
  聽到關門聲以及喬飛下樓的聲音,藍斯整個緊繃的情緒才鬆懈下來,他緩緩地滑坐在地板上,無的藍眸茫然地投向窗外……霧濛濛的倫敦,灰暗的倫敦。
  
  只剩半年!
  
  不管你接不接受、願不願意、甘不甘心、鐵錚錚的事實就是擺在那等你——半年!你的性命絕不會超過半年。
  
  從小到大,他所負的國家民族之重任並不比太子大哥雷恩少。他一坐下來就是第二順位繼承人,接受與大哥完全相同的教育與訓練,在病發之前,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性命是屬於全丹麥子民的。
  
  他一直是丹麥民眾敬仰的藍斯王子,奧菲莉亞女王引以為傲的子嗣。天資優異的他未滿二十歲即修完所有的大學學分,二十二歲即自哈佛拿到政治與經濟雙料博士,二十六歲前再拿到醫學博士學位,而今,二十七歲的他已是奧菲莉亞女王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擔任要職以來頗多建樹,亦深得民眾之愛戴。
  
  但,不久前在滑雪場昏倒,醒來後莫名的皮下出血,一連串的精密診治終於得到結果……敗血症!
  
  之前沒有任何徵兆,也檢查不出病因。醫生推測唯一的可能是隔代遺傳,因為藍斯的祖先也有人得這種病死去。
  
  他的身體機能會逐漸衰退、壞死……終至不治。
  
  不……這不是真的!他無法接受、無法接受。
  
  極度絕望與憤怒的他,在一片混亂中離開皇宮,離開丹麥。
  
  他受夠了!快瘋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人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老天興之所至所開的一場玩笑嗎?
  
  渾渾噩噩地衝入浴室,站在蓮蓬頭下,藍斯瘋狂地任冰冷衝擊他的身體、他的腦子、他的靈魂。
  
  半小時後,全身是水的他喘著氣趴在洗面台上,冷冷地望著鏡中的自己……打濕的頭髮貼在臉上,狼狽不堪,眸底有兩簇最危險懾人的烈火,熊熊地、激烈地焚燒著,幾乎要噴出來。
  
  過去二十七年來,他時時刻刻無不小心謹慎。為了丹麥皇室、為了身負的重任,他不敢說錯一句話,更不能走錯任何一步。全國的人民都瞪大眼睛看著皇室的表現,新聞媒體更是虎視眈眈,絕不會錯過任何風吹草動,費盡心思地想挖出向來嚴謹自律的藍斯王子的緋聞。
  
  他沒有任何一刻是為自己而活,早在出生的那一剎那,他即已注定一生一世都是丹麥皇子,永遠與「自由」這二字無緣。
  
  但這一切,全結束了。
  
  他已為女王、為全國人民活了二十七年了一個只剩下半年性命的人,應有權決定如何走完自己最後一段人生吧!
  
  髮梢上的水珠不斷滴下來。陰鷙如豹的冰冷藍眸閃著最森寒的決定。
  
  他要真真正正地為自己活一次!
  
  不管任何約束與規範,放肆地、放浪形骸地耗盡最後半年!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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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38:08
  第三章
  
  雖然仍有點陰陰的,但在多雨的倫敦,這已經算是好天氣了。
  
  唐琉璃一身皮外套、牛仔褲加短靴,騎著重型摩托車俐落靈巧地穿越市區後,停在一家咖啡館門口。
  
  推開厚重的木門,撲鼻的香味也迎面而來,蘇雨葵和谷靜彤坐在靠窗的圓桌,一見她進來立刻招呼:「琉璃,這裡。」
  
  琉璃一坐下來,靜彤立刻推盤核桃派過來。「幫你點的,仍喝Espresso?」
  
  「不!」琉璃搖頭:「我昨夜K書到清晨六點,睡不到兩個小時又去趕早上的課。已經一口氣謀殺了三杯Espresso,不能再喝了,頭痛死了,我喝茶好了。」
  
  琉璃正渴,接過雨葵的杯子就喝。來英國這些日子,她在不知不覺中也學會當地人的喝茶方式——先把牛奶注入杯中,再緩緩地倒人紅茶,這樣可以使牛奶與茶充分混合,口感特別甜郁香醇。
  
  這三個女娃一路由北至南玩到倫敦後,便開始在倫敦上短期課程。住在琉璃家的倫敦別墅,三人選修的課不盡相同。
  
  「琉璃,待會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國王路尋寶?」雨葵興奮地道:「昨天上英語課時,班上的Clara告訴我,想尋寶往雀兒喜區去就沒錯了。裡面的國王路是倫敦最有名的古董區,那邊有許多古董攤耶。」
  
  雨葵是百分之百的古董迷,尤其偏好古董耳環、做工精緻的刺繡服飾,還有維多利亞時代的宮廷禮服。喔!雨葵真是愛死了!巴不得一頭鑽入歷史課本,活在那時代。
  
  「古董?」琉璃不客氣地打了呵欠:「你們去吧,我對比我還老的東西沒有興趣。我下午要去喬頓區(Chawton走訪珍。奧斯汀的故居。)」
  
  琉璃一直很喜歡珍。奧斯汀的作品,著名電影「理性與感性」、「傲慢與偏見」、「愛瑪」……均出自這位偉大的女作家之原著。
  
  「不過是一棟再普通不過的房子嘛,有什麼好看的?」法國來的妮可過來加入她們,她也是短期學院的同學。「琉璃,我發現你對作家的故居特別有興趣耶。每天一下課,不是聽你去找華滋華斯的紀念博物館,就是濟慈、拜倫,或D.T勞倫斯的故宅。幹嘛呀?年輕女孩何必這樣浪費青春,枉你空有一副高挑的好身材卻不知好好打扮。走,我帶你去哈洛斯百貨好好地採買Gucci、Donna Karan、Romeo Gigli、Max Mara等精品。穿的漂漂亮亮的,我那兒還有全套Chanel的化妝晶,可以幫你上今年最流行的妝,晚上到我朋友所舉辦的湖邊Party去狂歡。」
  
  從頭到腳全是名牌,打扮得像芭比娃娃的妮可拉著琉璃就要走。
  
  「不了,」琉璃笑著搖頭:「我從不穿裙子——一穿鐵定絆倒自己。也絕不用化妝品,連口紅都可以讓我全身起疹子。更不用香水,那會讓我連暈三天三夜。多謝你的好意,我先走了,拜。」
  
  琉璃付了自己的帳,對雨葵和靜彤擺擺手,抓起皮外套帥氣地推門離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妮可。
  
    
  
  晚上八點。
  
  參觀完珍。奧斯汀在喬頓的故居後,琉璃順道轉往溫徹斯特。這是奧斯汀女士患病時靜養的地方。悠閒地在古樸安靜的小村落裡走一圈,並吃了一頓相當可口且道地的威爾斯式晚餐後,她才準備回倫敦。
  
  駕著重型機車奔馳在A31號公路上,帶著黑色安全帽的琉璃忍不住邊騎邊笑。妮可那瞪得比魚丸還大的雙眼真是有趣,瞧她那副雙眼圓瞠的蠢樣……天啊!天啊。
  
  妮可一定在想,不擦化妝品、不用口紅、不夾睫毛、不抹香水。不穿高跟鞋,那女人活著做什麼?
  
  琉璃輕鬆地一手控制車頭,閒閒地想著,在別人眼中,她大概真是很沒女人味吧……一百七十公分,長得又瘦又高像竹竿一樣,頭髮也短得像男生,喔!不,班上有男同學的頭髮比她還長,還可以扎辮子耶!死也不肯穿裙子,永遠是T恤加牛仔褲,再加上冰冷沒表情的臉,獨來獨往的個性,再過八百年也跟「女人味」這三個字扯不上半點關係。
  
  不過,要她學妮可天天精心打扮,或學雨葵一般當個詩情畫意的小公主——殺了她吧!
  
  她非常滿意自己目前的樣子,唐琉璃就是唐琉璃!沒必要做任何改變。
  
  這條筆直的公路上沒有什麼車,琉璃騎得很快,一路風馳電擎、痛快地享受飆車的樂趣。
  
  突然,一輛香檳色的敞蓬跑車由後超越她。跑車開的不算頂快,琉璃可以看到駕著跑車的情侶親密地相擁著,那金髮女郎整個身子幾乎都貼在男人身上,兩人耳鬢廝磨,情話綿綿,好不愜意。
  
  嘿!真有趣,騎在後面的琉璃看得津津有味。哇……這女郎真是熱情!完全不管男伴正在開車,不但對他又親又啃又咬,還上下其手。真是香艷火辣!精采刺激!跟在後頭絕對值回票價。
  
  跑車畢竟開得快,一個轉彎後,它即消失在前方。
  
  真可惜,沒戲看了。琉璃只好無聊地專心騎車。
  
  前面有個小酒館,屋子蓋得挺有特色的,乾脆停下來喝杯熱咖啡,再吃個三明治吧。
  
  半小時後,琉璃由充滿愛爾蘭風味的小酒館出來,繼續飆車前進,但才騎十分鐘,她便看到剛才那輛香擯色的法拉利跑車停在路邊。那女人坐在助手席上又哭又叫地捶打男的。哇!兩人似乎吵得很凶。
  
  正當琉璃的機車要經過他們的前一秒,嚎啕大哭的金髮女郎突然狠狠地把男人推出車外,霹哩啪啦地倒出一連串咒罵後,移到駕駛座上,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哇!精采!真是太精采了。琉璃大呼過癮,如果不是她的哈雷機車追不上法拉利,她一定飆上車攔住金髮女郎,和她好好地握個手再要個簽名。
  
  女中豪傑!帥斃。
  
  她的車子剛好與站在路邊的男人錯身而過。
  
  那男人……
  
  琉璃眼睛眨也沒眨,加快速度向前衝。下雨了,她得在淋成落湯雞前,盡快騎回住處或找個地方躲雨。
  
  哇!這雨下得好大,琉璃低頭猛衝,沖了近兩公里才發現一家附設酒吧的小旅館。
  
  她火速地丟下機車衝到酒吧裡,裡面只有一、兩個客人。胖胖的老闆一見濕漉漉的她,立刻熱心地拿條大毛巾過來。
  
  「噢!Poor girl瞧你濕成這樣!快過來烤烤火,把身體擦乾,我幫你弄杯熱茶。」
  
  琉璃接過大毛巾,胡亂地擦拭濕透的衣物和頭髮,一雙眼卻直直盯著窗外的傾盆大雨。突然,她扔下毛巾,又旋風般地衝出去。
  
  「喂喂!小女孩,」胖老闆在後直叫:「你要去哪?雨越下越大呀!」
  
  哇!這突來的傾盆大雨真是……豆大的雨點眼看就要打死人了。
  
    
  
  渾身濕透的藍斯狼狽不堪地站在路邊攔車,雖有一、兩輛汽車呼嘯而過,卻甩也不甩他。
  
  唉,看來今天的運氣……
  
  藍斯很無奈地歎了口氣,扭轉濕透的上衣,擠出一大攤水下來。今天的運氣可真糟透了!先是和卡蜜拉莫名其妙地大吵一架。卡蜜拉就是剛才坐在車上的金髮美女,也是藍斯這一個禮拜的「新歡」。
  
  為了避免日後的麻煩,藍斯是以假名和卡蜜拉交往。但剛才在車上,卡蜜拉突然由置物箱中翻到藍斯的一張證件,發現原來他的本名叫藍斯。
  
  卡蜜拉立刻和他大吵一架,並強迫藍斯立刻帶她回他家見他的家人。平生以釣金龜婿為己任的卡蜜拉並不笨,雖然認識藍斯不到七天,但由他出類拔萃的氣宇與談吐中,她確定此君必定出身豪門,來頭不小。
  
  她怎會輕易放過這座金山?
  
  眼看卡蜜拉越來越無理取鬧,耐性盡失的藍斯也發火了。他堅持不肯多談家裡的事。老羞成怒的卡蜜拉突然發飆,曾是體操選手的她可是力大驚人地喲,她猝然地將藍斯推出車外,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車開走。
  
  既然當不成富家少奶奶,至少撈台法拉利也好!
  
  唉!女人果然是天底下最麻煩且恐怖的動物……藍斯再度搖搖頭。奇怪了,卡蜜拉發什麼火呀?認識這一個禮拜來,她每天都纏藍斯為她購置一大堆名貴的珠寶首飾、華服配件,他也十分大方地一一滿足她的要求。反正他們是各取所需,將來互不拖欠嘛。
  
  誰知道卡蜜拉突然死纏爛打地要求他帶她回家。嘿!他可沒瘋。他剩下這半年是要盡情享受人生的,才不會沒事找個枷鎖往自己身上套,更不會找個煙視媚行的超級大肉彈來當枷鎖。
  
  真是的,就算發脾氣也用不著將他踹下車再把車開走吧,那可是他的車呀!藍斯無辜地撥開濕透的頭髮,唉!真是太慘了,竟然沒有半輛車肯停下來載他。
  
  又有一輛車子開過來,藍斯再度重燃希望地用力揮手。「咻」一聲,對方也再度絕塵而去。
  
  唉,真的完了。
  
  突然一道強烈的車燈照過來,藍斯意外地看著。奇怪?這輛車怎麼只有一個車燈?橘紅的燈光在漆黑的雨夜顯得分外溫暖且醒目,燈光越來越近……藍斯終於看清那是一輛重型機車。
  
  機車騎士俐落地彎在他面前停下來。
  
  「你……?」藍斯疑惑地望著頭戴黑色安全帽的騎士。嗯,看「他」削瘦修長的身材。應該是個年輕男孩吧?
  
  琉璃壓低噪音喝道:「上車。」
  
  「喔……好。」他這才匆匆地爬上後座。
  
  這……藍斯還是第一次坐這種車,手也不知道該放哪?
  
  琉璃半偏過頭冷冷地道:「抓好,摔死了可不關我的事!」
  
  琉璃邊說邊發動車子,突來的速度令藍斯下意識地抓住她,慌亂中他的手碰觸她的前胸,震驚地大叫:「你……你是女人?」
  
  驚嚇過度,藍斯整個人往後一栽,力道之猛也將琉璃扯下來,兩人狼狽地摔倒至地,哈雷機車也倒在另一邊。
  
  「笨蛋!」琉璃氣急敗壞地爬起來,對著他就破口大罵:「你看你做的好事!你是豬啊?連坐車都不會?」
  
  這聲音……?
  
  藍斯猝不及防地上前一步,閃電地拿下她的安全帽。
  
  「你做什麼?」琉璃嚇地往後退一步,渾然不知此時髮絲凌亂、全身均被濕衣物勾勒出動人曲線的她有多誘人。
  
  「果然是你。」藍斯熾熱炙人的眼眸灼灼地盯著她。「刺蝟小姐,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琉璃冷冷地別過臉:「我沒興趣站在大街下話舊,快把我的機車扶起來。」
  
  藍斯一把哈雷機車扶正後,琉璃再度繫好安全帽坐上去。她一坐定,藍斯也十分「自動自發」地坐上來,兩手還緊緊摟住她的腰。
  
  「安分一點,拿開你的手!」琉璃回頭大叫。
  
  「不行呀,我怕摔死啊。」藍斯嘻皮笑臉地耍賴。
  
  #*&XYZ……琉璃再度憎恨自己,為何沒事發神經回來救這混帳?算了!眼看雨勢越來越烈,沒時間和這無賴計較了,她全神貫注地加速往前衝。
  
    
  
  兩隻落湯雞再度沖人小酒吧中,擦乾衣物後,坐在最靠近火爐的位置喝著熱咖啡取暖。
  
  琉璃的髮上不時有水珠滴下來,藍斯拿起毛巾。溫柔且細膩地為她拭乾髮絲。
  
  他那溫柔狂熱的眼神令琉璃心下一驚,不……不可能的!向來嘻皮笑臉、玩世不恭的他,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專注的眼神?她逃避地移開視線,愴悴地接過毛巾。
  
  「我自己來就好。」
  
  藍斯誘惑的眼眸依舊緊鎖住她,喝了一口咖啡後道:「謝謝你在大雨中救我脫離困境,我叫藍斯。伊爾頓。你呢?」
  
  他很自然而然地說出他的真名,在她面前,他覺得自己無需假裝或隱瞞任何事情。
  
  琉璃並不想回答,但他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彷彿有種蠱惑力般。
  
  「琉璃。」
  
  「琉璃?」藍斯充滿興味地咀嚼她的名字:「你來自台灣嗎?」
  
  因為她的脫俗氣質絕不像中國大陸來的學生;也沒有日本女孩講起英文時的濃重鄉音,所以他猜測她必定來自爾摩沙島。
  
  「你怎麼知道?」琉璃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她在各地旅行這麼久,所有西方人似乎永遠分不出台灣人與日本人的差異,但一看到他那得意洋洋的欠扁笑臉,她的臉上再度罩起千年寒霜,冷漠地站起來。
  
  「我該走了。」
  
  「別急。」藍斯大手一揮,輕輕鬆鬆地將她接回座位內。「這麼大的雨,你要怎麼出去?」
  
  「我怎麼走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倨傲的琉璃看也不看他一眼。「放開人的手。」
  
  面對她的冷若冰霜,藍斯依舊熱情洋溢地道:「如果你在怕家人擔心,那邊有一具公共電話,你可以先打回去交對一下。」
  
  笑話!還得你來教我怎麼做?琉璃冷傲地白了他一眼,站起來就走。她是想直接走出酒吧,但窗外的滂沱大雨令她不得不打消冒雨硬衝回雲的念頭……算了!由這衝回住處至少還要再騎半小時的車,她可不想接下來的倫敦假期都躺在床上度過。
  
  只好先打電話回去了。琉璃撥通家裡的號碼,是管家接的,雨葵和靜彤也還沒回來,她只好留話給管家說她會晚點回去。
  
  才放下電話,另一頭突然響起胖老闆的驚呼聲:
  
  「小姑娘,快來呀!你的朋友昏倒了?」
  
  什麼?
  
  琉璃火速地衝回座位,只見藍斯面無血色地倒在座位上。她急急抓起他的手……一股寒意直竄過脊背!藍斯的手竟冰冷凍人……簡直毫無溫度!
  
  「醒醒!你醒醒!」琉璃驚駭地搖晃他。
  
  怎麼辦?琉璃一咬牙,趕緊為他進行人工呼吸。
  
  脈搏似乎稍微恢復了,但他的身體仍遍體冰寒,不!這樣下去不行。
  
  「救護車!」琉璃抱住他對酒吧老闆大喊:「請你快幫我叫救護車或計程車,我要馬上送他去醫院。」
  
  「叫車太慢了啊。」胖老闆立刻道:「小姑娘你別急,我兒子是醫學院剛畢業的學生,今天正好回來,我馬上叫他下來幫你朋友治病。
  
    
  
  半小時後,小旅館唯一剩下的一間客房內。
  
  艾力克——也就是胖老闆的兒子,為床上的藍斯打完一針後,微笑地對臉色蒼白的琉璃道:「別擔心,他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琉璃仍是一臉憂心仲仲,緊盯著藍斯槁灰的臉色。「可是……他的樣子看起來仍很糟。體溫還是很冰冷。」
  
  「我已經為他做了緊急的處理,」艾力克邊收拾醫療器材邊道:「放心吧,他的心跳、脈搏和血壓都恢復正常了,讓他好好地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不過,我建議他明天必須去大醫院做精細的檢查,我懷疑他的血液運作功能有問題。」
  
  艾力克又放了一包藥在床頭,「這是消炎藥片,如果半夜他的情況有變化,先讓他吃下這藥。再立刻叫我過來。我先走了。」
  
  「好,謝謝你」
  
  琉璃送艾力克到門口後,關上門,轉身擔擾地望著昏睡的藍斯……他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她才離開一會去打電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不管了,反正無論如何,明天天一亮她一定要押他去醫院做徹底的檢查。
  
  琉璃坐在床邊的地毯上,支著下顎,怔怔地望著他。雖然他老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欠扁樣,令她十分厭惡,但坦白說……這傢伙真是不折不扣的大帥哥!
  
  這是有嚴重戀兄情結的唐琉璃,第一次正眼看唐磊以外的男人。
  
  即使在睡夢中,他依舊散發一股頂天立地、氣宇非凡的昂然氣魄。兩道粗黑濃烈的劍眉昭顯他不輕易妥協的鋼鐵意志,高挺的鼻樑代表他睥睨群倫的自負自重,薄唇堅毅中帶著性感,下巴上有些微的胡碴……,以前琉璃最討厭沒將鬍子刮乾淨的男人覺得那真是不禮貌,但此時……她的視線無法控制地停留在他的胡碴上,心湖泛起一陣陣異樣的波動。
  
  停!你瘋了?你在想什麼?琉璃倏地站起來,走至窗前深呼吸,並猛烈地想搖掉那些荒謬離譜的思緒。
  
  真是太荒唐了,唐琉璃!你冷靜一點——琉璃不斷地命令自己。像他這種花花公子,只會靠一張小白臉招搖撞騙的社會敗類、人類殘渣、自己應鄙視他!唾棄他!視他為毒瘤、為洪水猛獸。
  
  要永遠和他保持距離。
  
  望著窗外不曾停歇的雨勢,琉璃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今晚這雨是絕對不會停了。
  
  而且,就算雨停了,把生病的他一人留在這裡,好像也不是一良好的地球公民該做的事。剛才胖老闆也說過,這是唯一剩下的客房。所以,她也無法再要一間房間。
  
  算了,反正再過幾個小時就天亮了,忍一下吧。而且,以她西洋劍造詣,他若敢在半夜侵犯她……哼!還不知誰怕誰呢。
  
  由壁櫥中再抱出另一床毛毯,琉璃躺在靠近門的躺椅上,累了一天的她很快地進人夢鄉。
  
  雨停了,溫煦的晨光透過白紗簾照在琉璃的臉上。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疑惑地望著完全陌生的天花板。這裡是?
  
  想起來了,胖老闆的小酒館!咦,她不是睡躺椅嗎?怎麼會在床上?
  
  嚇!琉璃驚得立刻跳起來——幸好!她的衣服仍整整齊齊地穿在身上,床上也沒有另一個男人。
  
  他呢?
  
  琉璃的眼光移下床,望見藍斯裡著毛毯,睡在門邊的躺椅上。
  
  她疑惑地走向他,是他半夜把她抱到床上?自己跑來睡躺椅的?
  
  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他額上。他的體溫已正常多了,不過還好還是請艾力克來幫他看一下吧。
  
  琉璃輕聲地走出房間,到一樓的櫃檯找老闆。
  
  「馬修叔叔,請問艾力克呢?」
  
  「喔!艾力克一早就去學校了,怎麼了?你的朋友情況有變化嗎?」
  
  「不是,他很好,只是我有些不放心。」琉璃道:「沒關係,反正我待會就要和他回倫敦了。馬修叔叔,謝謝你們昨晚的照顧,我先結一下住宿費用。」
  
  結完帳後,琉璃端著馬修給她的豐盛早餐回二樓。
  
  一進門,只見藍斯已起來,站在桌前望著一份早報,動也不動。
  
  「你起來了?」琉璃將餐盤放在小桌上。「吃早餐吧,這杯牛奶是你的。」她端著牛奶走向他。
  
  直盯著早報的藍斯突然大吼一聲:「不行,我要去阻止他。」
  
  他猝不及防地轉過來,撞翻琉璃手上的牛奶,閃電般往外衝。
  
  「喂喂,你做什麼?」突來的變化令琉璃顧不得灑了一地的鮮奶,緊跟著追出去。
  
  早報上的頭版上登著雷恩王子——丹麥皇室的皇太子的照片,旁邊寫著:
  
  丹麥王儲——雷恩王子在昨日下午已抵達倫敦。展開他為期一周的訪問,據王子的隨身護衛表示,他們還沒抵達倫敦就接到國際恐怖分子的威脅——要求雷恩王子盡快返回丹麥,並永不得踏入其國領土。不則,將針對雷恩王子進行一連串恐怖計劃。
  
  不過雷恩王子仍將按照原訂行程,於今日上午走訪海德公園並發表一場演說:下午轉往辛肯頓宮……
  
    
  
  藍斯跨上琉璃的哈雷機車,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飆到倫敦市區,車子還沒停妥,便旋風般地衝入海德公園。
  
  「藍斯!」後座的琉璃也急忙跳下車追過來:「等等我。」
  
  但藍斯的速度快如閃電,琉璃辛苦地追趕著,奇異的恐懼慢慢湧上來。此時的藍斯好陌生,高大的身軀凍結著一股冷凝肅殺的氣魄,波濤洶湧的狂潮隱在犀利懾人的冰眸中。
  
  琉璃打了個寒顫……此時的藍斯,是那麼森冷而危險,陰悍地如頭聞到血腥味的黑豹。
  
  一股不祥的預感爬上琉璃心頭。藍斯……到底要做什麼?
  
  海德公園已擠滿了民眾,英國皇家警察正忙著維持秩序,為雷恩王子的蒞臨做準備。藍斯和琉璃衝到前方的同時,一部黑色的凱迪拉克也緩緩駛人草坪中央,在安全人員的護衛下,丹麥王儲——雷恩王子步出禮車,友善地向民眾揮手。
  
  「雷恩王子!雷恩王子!」熱情的民眾大聲歡呼,尤其是女性們一看到溫文儒雅、頗具王者之風的雷恩,更是樂不可支,尖叫聲彼響此落。
  
  俊美斯文的雷恩微笑地向群眾致意後,步向早準備好的小型演講台。這時,琉璃看到藍斯突然偏過臉犀利地盯著後方,眸中迸出寒光。
  
  她驚訝地轉過頭順著他的視線一看,瞬間瞪大雙眼,一個頭帶深色帽、打扮普通的中年人竟緩緩地舉起手,手中銀光一現。
  
  掌心雷!
  
  「啊——」琉璃來不及發出尖叫,槍聲已響,在民眾恐懼的叫聲及混亂中,她只看到黑影一閃……藍斯加箭地撲過去,撞到開槍者的手,子彈「咻——」地飛過雷恩王子的髮際。
  
  「藍斯!」琉璃大叫地奔向他。但來不及了!只見被他撞倒的開槍者迅速由地上一滾爬起來,仇恨地瞪著藍斯,由外套中再掏出另一把掌心雷。
  
  「砰!」
  
  雖然藍斯機警地往下一躲,子彈仍射穿他的肩頭。
  
  「啊——啊——」現場一片混亂,所有的民眾尖叫著四處逃竄,皇家警察忙成一團,警笛聲,及警車發動聲紛紛響起,急著追捕逃竄的刺客。
  
  有一隊警察緊緊地圍住雷恩王子,請他立刻上車,但雷恩掙脫警衛衝過來——藍斯!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藍斯!
  
  是他救了自己!
  
  藍斯早失去蹤影。
  
  雷恩下令:「藍斯王子一定在這附近,發動所有的警力,一定要將他找回來。」
  
  「是,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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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38:37
  第四章
  
  「藍斯!藍斯!」
  
  琉璃在古老的巷弄間奔跑。藍斯呢?她明明看他朝這邊跑來,為什麼一轉眼就不見人影?
  
  「藍斯!」
  
  背後響起急促的警笛聲,琉璃回頭一看……不得了了!竟有好幾輛警車跟著她轉入巷內,他們是來抓她的嗎?為什麼?
  
  「藍斯!」琉璃慌張地竄入另一條小巷內,正六神無主時,冷不防地,一隻大手竟伸出來,迅速將她拉人一棟民宅內。
  
  「啊!」琉璃的驚呼聲被藍斯及時摀住。
  
  「別怕,是我。」
  
  「你!」琉璃震驚地回過頭,「你的肩膀!」
  
  一絲殷血緩緩地由他的肩頭滲出。
  
  「沒事。」藍斯淡淡地回答。兩人躲在門後,他戒慎地望著呼嘯而過的警車。
  
  「我幫你止血。」琉璃扯下脖子上的小領巾,熟練地壓在肩上的止血點後打結。她的大哥唐磊是黑道教父,琉璃曾幫後磊的手下療傷,再可怕的傷口也嚇不了她。
  
  她壓低嗓音:「外面那些警察?」
  
  「是來抓我的。」藍斯英挺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抓你?」琉璃鎖起秀眉:「我不明白……是你奮不顧身地衝出去撞倒刺客的槍,你等於救了雷恩王子啊!警察為什麼要抓你?他們該抓的是那刺客?」
  
  「你不需明白。」藍斯冷峻地道:「你快走吧,現在全倫敦的警察一定都在找我,跟著我你會有麻煩?」
  
  「你——」琉璃憤怒、不敢置信地瞪著藍斯。混帳!他把她當什麼?
  
  「休想!」琉璃斷然拒絕,「我絕不聽從任何人的安排,你要我走,我偏要留下!」
  
  「你不怕?」藍斯冷醋的藍眸滿是嘲弄。「你瞭解我嗎?知道我真實的身份嗎?——我是國際槍擊要犯,和剛才那刺客根本是一夥的,所以條子才會追捕我。我會撞倒剛才那個人,純粹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人恩怨,絕不是為了救什麼狗屁王子。」
  
  「單純的小女孩。」他冷冷地托起琉璃的下巴,冰寒絕情地說:「別把人世想得那麼美好,不想惹麻煩就離我遠一點,我這種毒瘤不是你這種溫室花朵惹得起的,滾吧!」
  
  琉璃的小臉瞬間泛白,但她平靜地聽完他說的話,澄澈如星的黑眸定定地盯著他。兩人不發一言地沉默對峙,氣氛是令人窒息的緊張與死寂。
  
  半晌後,琉璃緩緩地開口,「你不是!」她緊盯著他臉上最細微的變化繼續道:「我有我自己的判斷力,你絕對沒有你所說的那麼不堪。如果你是存心想把我激走——我建議你換另一種方式?」
  
  有一瞬間,藍斯冰鑄的臉迅速掠過奇異之情,但他立刻恢復一臉的深不可測與森寒,危險池道:「是嗎?那我就讓你明白——你的『判斷力』有多正確!」
  
  語音甫落,他狂野帥唇已迅速壓下來,在琉璃的錯愕中霸道地封住她的小嘴。
  
  「晤……」琉璃震驚地拚命想掙脫他,但他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另一手按住她的小手,將她牢牢密密地按在牆上,動彈不得。
  
  她越是反抗他吻得越加大膽激烈,瘋狂地蹂躪過她青澀的櫻唇,滾燙的舌尖頻頻撩撥她在她喘息之際成功地長驅直人,火爆急切的熱吻令她陷人暈眩,她高舉的拳頭也被他輕而易舉地壓住。
  
  琉璃憤怒地試圖攻擊他,但她平時引以為傲的身手,在他面前竟變得滑稽可笑。她剛舉起腿想踹他,馬上就被他雄健的雙腿制伏,他更緊緊地壓向她,堅硬身體緊貼著她的窈窕曲線。糟……琉璃驚慌挫敗地發現……她的身體竟失控了!竟掠過一陣陣的燥熱和不尋常的反應。
  
  不!不!不!她不允許自己這樣……但該死的……她被他狂吻得根本無法思考。
  
  當沸騰的血液已奔至頂點,兩人全身發燙,意識昏蒙之際,藍斯猝地停下動作……他不得不停下來!狠狠地揮去迷醉熾烈情感,強迫自己做出最不願做的動作。
  
  「啪——」一聲,他用力撕破琉璃的襯衫,襯衫從中間一分為二,一整盤扣子彈落至地。
  
  「啊?」琉璃反射性地護住前胸,突來的轉變令她迅速恢復理智,羞愧震驚地往後縮。
  
  但他絕不給她逃脫的機會!如野獸般撲上來,將她整個人壓在地板上,在琉璃的尖叫和掙扎中控制她的雙手,粗暴地將她已撕裂的襯衫褪至腰間,繼而扯開她的胸衣,狂炙如火地在她酥胸上烙下一個個最兇猛的吻,兩手也邪惡放肆地在她胸前肆虐。
  
  「不!不要!」琉璃快嚇瘋了,她拚命地尖叫嘶喊。不!這不是藍斯!這不是!
  
  「住手——」她心碎地哭喊。
  
  在她的哭泣中,藍斯停下動作;琉璃立刻掙脫他,愴惶地抓起已破碎的衣服掩住上半身,再狠狠地甩他兩大巴掌。
  
  藍斯默默地承受她的掌摑,森冷而面無表情地道:
  
  「這就是男人,你所相信的男人,最獸性的動物!最後再奉勸你一句——勿輕易相信任何男人。」一說完,藍斯將自己的外套輕放在地上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琉璃果愣了三秒鐘,突然跳起來,抓起他的外套胡亂地披在身上。
  
  「站住!我不准你走。」
  
  他還欠她一個解釋,她不許他就這樣消失。
  
  但人高腿長的藍斯走得飛快,琉璃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了三條街後,看到藍斯迅速投入一地鐵入口。
  
  等等!琉璃直追過來。糟!有輛電車剛好開過來。好不容易等電車通過後,她拔腿奔出地鐵處——完了!她已聽到鈴響。
  
  「藍斯!」她尖叫著衝向月台,列車的門正緊密地關上,她只來得及看到他在窗邊的臉,列車已迅速駛離。
  
  「你該死……」琉璃整個人被抽乾力氣般滑落至地,絕望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恨你一輩子!你該死!」
  
    
  
  倫敦市區。
  
  西洋劍練習室,響起琉璃凌厲的聲音。
  
  「你渾身的破綻太多!頭!左腰!後頸!喝——」
  
  隨著一聲大喝,琉璃手上的劍直抵對方的咽喉,而保羅——就是和她對打的男生,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無力地癱在地上。
  
  「下一個。」琉璃脫下面罩,冰冷不耐地喝令。這些男生是怎麼回事!全是軟腳蝦嗎?竟沒半個可和她對打十分鐘以上的。
  
  「琉……琉璃,」嚇得面無人色的保羅語音發抖地:「你……這兩天是怎麼回事?火氣特別大,殺氣騰騰的,下手也毫不留情,好痛!」
  
  娘啊!痛死了!他的左右肩和腰部全挨了琉璃的攻擊,好痛喔!唉……如果那是真劍,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少廢話。」琉璃轉向另一邊。「還有誰沒上?尼爾?史都華?蓋倫?伯納、查爾斯?強尼?」
  
  「不不不……我們全打過了!」不幸被唐大小姐「點名」到的幾位男生霎時嚇得臉色煞白、冷汗直冒。
  
  啊娘喂……今天的琉璃活像吃了炸藥一樣!出招凌厲無比,和她對打的男生哪一個不是慘兮兮地敗陣下來。喔!他們的人生還很美好可不想這麼早就成為劍下亡魂。
  
  「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啊,我也是,明天還有幾堂小考呢,該回去準備準備。」
  
  一大群男生忙不迭地收拾東西,轉眼間做鳥獸散。整座偌大的練習室只剩琉璃一人。
  
  沒出息,琉璃冷冷地把劍一扔,像什麼男生嘛!
  
  既然沒練習對象,琉璃打開隔壁的門。隔壁是一間體能鍛煉室,各式各樣的練習器材應有盡有,她打算進去好好地再流半缸子的汗——她一定要將自己弄得很累很累,這樣她才會累得根本沒有時間去想任何問題,任何有關藍斯的問題……這樣晚上她才有辦法閉眼睡覺。
  
  剛要坐入划船器時,一個聲音傳過來:
  
  「琉璃,夠了。」
  
  琉璃微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動。雨葵已走過來,抓住她的手道:
  
  「你今天的運動量已太足夠了。琉璃,跟我回去。」
  
  「別管我。」
  
  「我不能不管。」雨葵皺眉大喊:「琉璃,我不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絕不許你再這樣虐待自己——這幾天,你幾乎只喝水而不吃任何食物,卻沒命沒校地練劍、運動。你不把自己累死你不甘心是不是?琉璃,告訴我,你究竟怎麼了?」
  
  雨葵擔憂地望著和她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她知道琉璃是個悶葫蘆,從小到大都習慣自己解決任何問題,就算有心事,也習慣默默地放在心底。除非她自己肯告訴你,否則再如何逼她也是白搭。
  
  但……這次的琉璃實在是太反常了,她一直是那麼冷靜平淡彷彿包著一層薄冰般,從沒如此浮躁且失控,雨葵無法不擔心,才會特地來練習室找她。
  
  雨葵將室內的燈關掉,拉住琉璃的手:「走,立刻跟我回去。靜彤煮了一桌的好菜等你,全是你最愛吃的。琉璃,你不能再瘦下去了,你看你瘦得跟鬼一樣。」
  
  「雨葵,」琉璃試圖掙開她的手。「別這樣,你讓我一個人在這靜一靜好嗎?我答應你,再過半個小時我一定回去吃飯。」
  
  「不好!」雨葵凶巴巴地拒絕:「唐琉璃,你搞清楚——我現在是『命令』你和我回家吃飯!而不是在和你打商量,懂不懂?」
  
  望著雨葵嚴肅而沒有半絲笑意的小臉,琉璃暗歎口氣,唉!別看雨葵平日迷糊而且好說話,她一倔起來真是八匹馬也拉不動,不達目的絕不終止。
  
  她無奈地道:「給我一分鐘,我去換掉練習衣。」
  
    
  
  兩人沿著古樸的石板道慢慢地走回去。華燈初上,大部分的商店在六點都準時打烊,但小酒館及餐廳溫暖的小招牌卻—一亮起,厚重的木門間不時飄出香醇誘人的咖啡香及菜餚香味。
  
  雨葵安靜地走在琉璃身邊,偷偷地打量琉璃的側臉好多次後,終於忍不住問:
  
  「琉璃,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嗎?」
  
  「告訴你什麼?」琉璃雙眼直視前方,毫無表情。
  
  「別裝了,你明明知道我在問什麼,」雨葵跳到琉璃面前正色地道:「那個男人是誰?」
  
  「男人?」琉璃眼睛眨也不眨,淡漠地繼續往前走。「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怎會迸出一個男人?」
  
  「琉璃,你騙不過我的。」雨葵緊追上來。「上個禮拜六,你破天荒地徹夜未歸。我和靜彤本來是以為雨太大的關係,但隔天,也就是上個禮拜天晚上,你失魂落魄、臉色蒼白地回來。襯衫殘破不堪,身上還緊披著一件男人的外套。,然後,從上禮拜六到今天……七天了!這七天來,你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兩樣,幾乎不吃不喝不睡,晚上常一人跑去西洋劍練習室呆坐到天亮,我和靜彤不管跟你說什麼,你全毫無反應。琉璃,我知道有事發生了,那個男人是誰?那個讓你心緒大亂的人?」
  
  琉璃停下腳步,定定地望了雨葵一眼後,仍是波瀾不驚地道:
  
  「你想得太離譜了,根本沒有那個人。」
  
  「太過分了!你連我也要瞞?」雨葵抗議道。突然,她左右張望:「咦,琉璃,你幹嘛帶我來這裡?這並不是回家的路啊。」
  
  兩人這時已走過最熱鬧的街,轉入小巷子,琉璃接住雨葵的肩,壓低嗓音道:
  
  「別回頭、也別慌,我們被跟蹤了。」
  
  不會錯的!她已趁轉彎時不動聲色地觀察三次了,那輛黑色轎車自她一出練習室就跟在後面,她們已走了好幾條街,它仍頗具技巧地保持一定的距離跟上來。
  
  因為長年習武及家庭背景的關係,琉璃有異於常人的警戒心及敏感度。
  
  只不過,這輛車跟得雖近,琉璃卻嗅不到半絲危險氣息。也許……對方並無惡意,所以她才先按兵不動,讓它跟那麼久。
  
  「啊?」雨葵低喊,雖然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回頭,聲音卻掩不住恐懼:「怎麼可能?為何要跟蹤我們?」
  
  琉璃冷靜地道:「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先別慌,待會兒如果有任何狀況,記住!你什麼都不用管,拔腿就跑!速速跑回家。不用擔心我,我有基本的防身能力。」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走……」
  
  雨葵的話還沒說完,那輛黑色轎車突然向前衝來,在她們身邊停了下來。琉璃第一個反應是——立刻把雨葵推到自己後面。
  
  車內走出了一個人——一個令她們兩人都大出意料的人。
  
  「你……雷恩王子?!」雨葵不敢相信地低喊,拚命地眨眼睛確定自己的視力沒問題。雷恩王子!?那個丹麥的英俊王儲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丹麥王儲來訪是件大事,這幾天,英國所有的報章媒體都爭相報導王子的一舉一動,他那俊逸斯文的相片天天被登在頭版,成了所有女孩津津樂道的話題。所以,雨葵當然一眼就認出他。
  
  而琉璃,雖然她這幾天沒心思看報,但在海德公園那一幕令她印象太深刻了,藍斯就是為了救他才衝出去。
  
  「很抱歉打擾兩位。」
  
  雷恩竟說得一口相當流利且正確的國語。
  
  「琉璃小姐,我是雷恩。伊爾頓。」他風度翩翩地執起她的手輕吻示禮後,誠懇地道:「很抱歉冒昧地提出這個問題,但我一直在努力地尋找藍斯。可以請你告訴我他現在人在哪裡嗎?」
  
  乍聽藍斯的名字,琉璃全身一僵,面容也罩上寒霜。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誰。我想,殿下是找錯人了,失陪。」
  
  她拉著站在一邊看呆的雨葵就走。
  
  他為什麼要找藍斯?難道這人要加害他?
  
  「琉璃小姐,請等一下。」雷恩一個箭步奔上來擋住她們的去路。「我知道我的突然出現是太冒昧了,但請你相信我——我絕不可能算計藍斯!我有這榮幸請兩位吃頓晚餐嗎?關於我和藍斯的關係,請容我待會再解釋。」
  
  他迅速捕捉到方才琉璃眼中的猶疑與警戒。很好!這女孩是真的擔心藍斯那小子,老弟的眼光真不錯!她既漂亮又聰明理智。
  
  琉璃直直望入他的眼睛,緩緩地點頭。她也不清楚為何自己會輕易地答應這陌生人?他對她而言根本是個陌生人,除了知道他是雷恩王子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
  
  也許……是因他眸中的坦承真摯,他有一雙酷似藍斯的湛藍眼眸,藍得令人深陷其中。
  
    
  
  三人前往一家由古堡改裝而成的餐廳,在朦朧的燈光及威爾斯的傳統小調中,享受一頓精緻且道地的美食。
  
  本來琉璃還很好奇……王子要帶她們出外用餐?不怕又被小報記者捕風捉影地亂寫一大堆八卦報導嗎?到達古堡餐廳她才發現,原來,王子將整棟古堡全包下來,當晚只有他們三位客人
  
  用餐時雷恩談笑風生,侃侃地談論許多國際間的趣事。一吃完晚餐後,敏銳的雨葵知道他們兩人一定有要事要談,便藉故先行離去,由王子派車及護衛先將她送回家。
  
  飯後甜點是色澤鮮艷、相當可口的水果百涯慕斯。琉璃吸了口黑咖啡,正色地道:「你為何會認為我一定知道藍斯的下落?還有,你和他之間的關係?」
  
  雷恩直視著她的眼睛回答:「他是我的二皇弟。藍斯。伊爾頓是丹麥皇室的第二順位繼承人。」
  
  琉璃聞言,怔怔地將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在心底逸出最深沉的歎息……
  
  果然!
  
  其實,雷恩那一雙與藍斯幾乎一模一樣的深色藍眸已告訴她答案了。
  
  琉璃很難,也很不願去相信藍斯竟是丹麥王子。並非她對王公貴族有先入為主的成見;她的家庭背景已夠複雜,能不戀愛最好,就算要戀愛,也不要再找個比她更複雜的。
  
  因黑道教父唐磊的關係,唐氏一族在美、加地區之勢力非同小可,甚至歐洲的富賈巨紳也不敢得罪唐家,均保持相當良好的關係。琉璃有不少具有皇族血統的朋友,豪門悲劇她看太多了。
  
  身在王公之家,一出生就是王子、公主真是幸運的事嗎?答案未必!至少,在親眼目睹許多無奈、身不由己的案例後,琉璃相當慶幸自己的身世比他們單純多了,也十分排斥與所謂的「皇族子弟」深交。
  
  但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奇特,根本由不得你。琉璃只覺苦澀略焦的咖啡一路滑下胃底,她不知道將來……命運之神會怎麼安排她與藍斯之間?但向來直覺很準的她卻隱約明白,她向來冷靜低調、完全在自己掌控中的人生,會因他的出現而掀起驚濤駭浪!
  
    
  
  雷恩王子心思相當細膩,簡單的晤談後,他見琉璃已略有倦意,便體貼地以專車送她回家。
  
  車停在琉璃的住處門口,是一棟古色古香、相當有歷史的哥德式建築。
  
  雷恩風度翩翩地扶她下車。琉璃禮貌地問:
  
  「謝謝你今晚的招待,並謝謝你送我回來,要進來喝杯咖啡嗎?」
  
  「不了,今天太晚了,」雷恩微笑道:「你早點休息,如果有藍斯的消息。請你務必與我聯絡。」
  
  雷恩接過琉璃的鑰匙,替她打開大門。
  
  「我看你平安進去後再離開。」
  
  「晚安。」琉璃輕道。臨關上大門之際,突然回頭:「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雷恩溫煦的笑容有如兄長一般。
  
  「我很好奇……你的國語為何如此流利且標準?」這可是琉璃憋了一個晚上的疑問,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來了。
  
  但琉璃作夢也想不到……這看似普通不過的問題,殺傷力竟如此強烈!只見雷恩俊逸的臉瞬間一僵,溫文的笑容也在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對不起。」琉璃相當後悔失言。「很抱歉,如果我問錯了問題,你可以不必回答。」
  
  「沒有關係……」雷恩嘎啞地開口,默默地壓抑心中撕裂般的痛苦。已經三年了!一千多個日子,他原以為自己可以淡忘,但那道傷口,那份思念與折磨卻早已深深地烙在他心湖深處,烙人他的靈魂。
  
  紫苑!這個令他瘋狂、令他痛苦、令他愛恨交織的名字。
  
  「對不起。」琉璃歉疚地再度道歉,擔憂地望著雷恩:「你還好吧?」
  
  「我沒事,」雷恩勉強地擠出苦笑:「只是想到一些往事……沒什麼,事實上,我的祖母來自中國,所以我的手足中,除了喬飛是金髮外,我和藍斯及最小的羽織公主都是黑髮,我的國語也是這樣學來的。」
  
  其實激發他認真學好中文的並不是祖母的因素,而是為了追求紫苑。紫苑……給了他刻骨銘心的戀情,又在他心頭狠狠地劃了一刀的女孩。但這個傷口,他不會對任何人提起。
  
  他努力地壓抑心底的狂潮,平靜地對琉璃微笑道:
  
  「你快進去吧,早點休息。」
  
  琉璃深深地望他一眼後才道:「那……晚安,也請你放心,一有藍斯的消息我一定盡快與你聯絡。」
  
  「謝謝你,晚安。」雷恩看著琉璃輕輕地開上大門。
  
  清冷的月光披洩而下,仲夏的倫敦夜晚,雷恩竟感覺一股冰寒孤寂。紫苑單純澄淨的笑靨、盈盈秋水的美眸再度浮現於眼前……她的美、她羞澀嬌憨的笑容,她的甜蜜醉人,她的溫柔可人,她銀鈴般的笑語,她那誘人的小梨渦……他們所有的回憶,一幕幕地如湖水般翻湧而來……他根本無法控制,無法命令自己不再想她。
  
  他是那麼愛她!丁紫苑,這個來自台灣的中國女孩,渾身上下帶有不可思議的特殊魅力,他為她瘋狂!為她燃燒!她的一顰一笑完完全全牽動他的心思,左右他的情緒,他全心全意地呵護她,只求與她廝守一生一世。
  
  但……她卻走了!狠狠地甩掉他,拋棄他,對他的癡情熾愛棄如糞土,根本不屑一顧,撕碎他的真心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件事情過後,雷恩絕口不再提婚事與女人,笑容也自此由他臉上消失。
  
  雷恩百感交集地默默望著琉璃早已關上的大門。藍斯到底在哪裡?他這次蒞臨英國,表面上是親善訪問,但真正的目的是為尋找藍斯。
  
  一日找不到他,雷恩就一日無法安心……藍斯的身體情況……
  
  苦澀與憂慮,如塊大石般,重重地壓在雷恩心頭。
  
    
  
  琉璃關上大門後,並沒馬上進屋去,她背靠著門,怔怔地望著前方發呆。
  
  一個禮拜了,自他受傷後,她已整整七天沒有他的消息。根本不知他人在何方,甚至不知受傷的他是生是死。
  
  儘管她一再否認,堅決不肯承認……一再命令自己、告誡自己——我根本不在乎他!也從沒想過他,我和他只是陌生人,何必管他的死活?管他傷得有多嚴重?
  
  但……乍見雷恩那與他一模一樣的湛藍藍眸,琉璃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防線全然崩潰……她無法自主地想起藍斯,想起他的種種;想起在蘇格蘭高地時,他落拓張狂地吹奏薩克斯風,哀傷與蕭瑟的表情……想起下大雨的那晚,駕著法拉利跑車和金髮女郎事情,風流花心、邪惡放縱的他;也想起雷恩王子險些遇刺時,奮不顧身地衝出去,以肉身保護兄長的他。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藍斯?
  
  他到底當她是什麼?總是來匆匆、去匆匆,轉眼間又徹徹底底地消失。
  
  琉璃緊緊咬住下唇,把所有的狂潮悸動硬生生地壓下去。她再度以冷漠來冰封自己,不許自己再想下去,不再陷入那雙複雜深奧的藍眸。
  
  外頭傳來引擎啟動的聲音,雷恩王子離開了。
  
  也該進屋去了……琉璃正欲舉步時,右方的圍牆外傳來一奇異的聲音。
  
  誰?小偷嗎?琉璃瞬間全身警戒,這一區是倫敦的高級住區,治安十分良好,照理說應甚少有宵小出沒。
  
  但,為了安全起見,琉璃仍小心地步向右方圍牆。
  
  她自忖稍有防身術,也沒想到一個女孩子單獨行動有多危險,就這麼單槍匹馬地靠近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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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39:09
  第五章
  
  琉璃走近圍牆,卻聽不到剛才那奇怪的聲音,她乾脆攀上牆頭躍到牆外。左右察看也發覺不出任何可疑之處。
  
  奇怪了?她剛才明明聽到的呀。
  
  算了,琉璃正想進屋時,冷不防地,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狠狠地攫住她肥她摔倒至地。
  
  「啊——」尖叫中琉璃驚駭地發現,眼前竟迅速竄出五個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個個持著手槍,其中一個……她認出來了——竟就是曾企圖刺殺雷恩王子的暴徒。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琉璃拚命往牆角縮,努力地維持鎮靜。不能慌張,她一定要迅速想出逃脫之道。
  
  五個毫無表情的男人冷冷地互望一眼後,為首的那人下令。
  
  「動手,殺了她!」
  
  「不——」在琉璃的驚叫中,她看到有兩個男人迅速衝過來,她用學過的防身術撞倒其中一人後往另一邊閃,並閃電般往前衝。只可惜其餘四個彪形大漢都是職業級殺手,他們迅速圍上來並抓住琉璃,將她按在牆上,一支手槍冰冷地抵住她的太陽穴。
  
  她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不……琉璃無助地閉上雙眼,絕望之中她感覺不到子彈射穿腦袋的滋味,卻只聽到一陣怪叫和奇異的騷動。再睜開眼睛時,她看到一迅若流星的身影撲過來,精準地落地踢掉暴徒的手槍後,對著他們迎面就是一陣痛擊。
  
  藍斯!琉璃瞪大雙眼地癱在地上,她簡直不敢相信,救她的人竟是消失已七天的藍斯。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有人的身手竟如此狂猛凌厲銳不可擋。這五個殺手個個身懷絕學,招招狠毒;藍斯穿梭其間,以一敵五,卻絲毫不見困窘危急。只聽到「啊——啊——」的慘叫和悶哼聲!殺手一個個倒下來。
  
  藍斯左右開弓,攻勢狠猛俐落,他曾受過十分嚴苛的武學訓練要以一敵眾並不是太大的問題。但先決條件是要奪下對方手中的槍,正當他以「聲東擊西」之招再度奪下第四支槍時,原先被他打昏的一人突然掙扎地爬起來,趁藍斯正與另一人纏鬥時,悄悄舉槍對準他。
  
  牆角的琉璃一回頭正好看到這一幕。
  
  「藍斯!」她迸出尖叫:「危險,藍斯。」
  
  槍聲乍響,琉璃整個人也衝向藍斯。
  
  「琉璃!」藍斯發狂地嘶吼,「不,快趴下。」
  
  他迅若疾箭地反身抱住她往下壓,但已來不及了,子彈仍無情地射穿琉璃的肩膀,她像破碎的娃娃般軟軟地倒下。
  
  「琉璃!」藍斯心魂俱碎地怒吼。
  
  他烈火狂燒地轉向開槍者,開槍的暴徒身不由已地打了個冷顫,在藍斯撲向他後,他連發出慘叫的機會也沒有。
  
  這不像人類能發出的力量,是頭猛獸,是被激怒、凶性大發的猛獸,以最殘酷的手法,狠狠地將他撕碎。
  
    
  
  肩膀好痛,好灼熱……琉璃痛苦地皺起雙眉,她正想翻轉身體時,有一隻好溫暖、好渾厚的大手輕輕地撫慰她,給她最大的支持力量,讓她忘卻了痛苦。
  
  好舒服……好像置身在雲端,在一堆天鵝絨中。
  
  這是哪裡?
  
  漸漸恢復意志的琉璃慢慢地睜開瞳眸……不可思議,她的眼前竟真的出現一堆白雲,寬廣無際的美麗雲海!這?自己一定是在作夢或是眼花了。琉璃眨眨眼再度定睛一看,真的啊……眼前還是一大片白雲,好潔白,好美麗,好詩情畫意的雲海呵。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琉璃依稀記得自己中槍了,那,難道我上天堂了嗎?她困惑地眨眨眼,收回視線往上一看,嚇……不得了,這一看她嚇得差點摔下來。
  
  藍斯滿是焦急與關懷的藍眸正定定盯著她。
  
  「你醒了?」他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飄在她的頭頂。
  
  「你……」琉璃詫異地往下一看,這才發現——他竟舒適地倚在臥榻,將她整個人完完全全地抱在懷裡,但最令她目瞪口呆的是——他們……竟身在半空中。
  
  臥榻正對著一大片窗戶,所以一大片的美麗雲海一覽無遺。
  
  「我……」琉璃緊張地抓住藍斯的手。「這是哪裡?」
  
  「別怕,我們在飛機上,我的私人飛機。」藍斯緊緊地抱住她,雖然只是一個小動作……但琉璃方才緊拉他手的那一剎那,一股奇異的強烈悸動流竄他全身,讓他感覺到……她是需要他的,需要他的保護。
  
  他多希望再一次感受到這歡愉的震撼。
  
  「飛機上?」琉璃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這怎麼可能?你要帶我去哪?」
  
  藍斯還沒回答之前,一個穿著護士制服的女孩敲門走了進來。
  
  「殿下,開刀房已全準備好了。」
  
  「我們要到丹麥去,到我的國家,那裡最安全,沒有任何人會敢狙擊你。」他在她額上親一下後,抱著她站起來,往外走。
  
  「丹麥?不,你瘋了?」琉璃慌張地大吼:「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去丹麥?你沒有資格硬帶我走,你放我回英國。」
  
  藍斯對她的尖叫與抗議充耳不聞,直直走入設備先進的手術室。
  
  一見到手術內各式各樣的冰冷機器,琉璃也嚇呆了,恐懼地問:「你要做什麼?」
  
  藍斯溫柔地將她放在手術台上。
  
  「你必須動手術將肩膀的子彈取出來。別擔心,我是哈佛的醫學博士,也是領有執照的醫生。」
  
  琉璃愣了半天才弄懂他話裡的含意。
  
  「你……」她雙眼圓瞠地瞪著藍斯,「你是說你要馬上為我進行手術?就在這裡,在飛機上?」
  
  藍斯點點頭,任護士為他穿上手術服。子彈深入琉璃背部,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取出來,否則發炎後很可能會造成器官感染,並發其他症狀。
  
  解決那五個人渣後,藍斯在第一時間調來他的私人飛機,抱著琉璃直飛丹麥。儘管他痛恨此刻回國,但為了琉璃的安全,他非帶她回去不可。
  
  其實這種手術對藍斯而言只是小 Case,更何況,他私人飛機上的手術室裡有全球最先進的儀器,絕對可以給琉璃最好的照顧與醫療。
  
  「我不要!」琉璃掙扎地想衝下手術台,但馬上被兩個護土按倒。她尖銳地大喊:「我不要——藍斯。伊爾頓,我警告你,我絕不接受這麼荒謬的手術,我不准你動我,你聽到沒有?」
  
  琉璃掙脫護士拚命想往外衝。不,她生平最害怕的就是開刀和坐飛機,她不要兩件事一起合辦,不要啊!
  
  「琉璃,別緊張。」藍斯慢慢走近她,給她最灑脫迷人的笑容,「手術很安全,時間也很短暫,過程更會超乎你所想像的順利,相信我。」
  
  「我不要,別過來。」
  
  一個護士乘機挨近琉璃,迅速打下麻醉針,只見琉璃軟軟地倒下來——
  
    
  
  北歐的童話國度,安徒生的故鄉——丹麥。
  
  「綺依古堡」位於丹麥南部的安芮波兒河河谷地,以它的幽雅脫俗聞名於全歐洲。
  
  安芮波兒河是丹麥最美、最具靈性的一條河。谷地裡綠草如茵、小河流水依人,幽靜樹林裡,藏著許多棟童話一般的古堡。如果由空中鳥瞰,這些古堡多如繁星地散列開來,只見尖尖的塔頂透出林海綠波。
  
  每一座古堡旁均有一片蒼鬱幽深的森林來守護它,並有澄澈如鏡的湖泊與它為伴,遺世而獨立,其中最美、最令人驚艷且無法呼吸的,就是綺依古堡。
  
  初見綺依古堡的人,必定會誤以為自己闖入童話中的睡美人之家。堡身全由潔淨的白石所建成,標準的巴洛克式建築,前後均有大型噴泉,左右亦有對稱的美麗尖塔。城堡四周是一片寬廣翠綠的原始森林,溫柔的安芮波兒河蜿蜒而過,照映出古堡玲瓏優雅的倒影,在蔚藍如洗的穹蒼襯托下,交織出一幅神秘靜謐、典雅動人的畫面。
  
  城堡的建築包含三部分,也融合了數個時期的建築風格:東翼是歌德式;南則為古羅馬式與歌德式的融合;西邊屬於文藝復興的風格。
  
  堡內的佈置全是純巴洛克式的,無論是迴廊、雕像、噴泉、涼亭、花壇與庭園設計……均精緻典雅且充滿了生命力。因為「巴洛克」這一詞在德文中就是「不規則的珍珠」之意,巴洛克建築企圖帶給人們的,就是活潑且充滿力量的。
  
  城堡中最珍貴的就是玫瑰花園,裡面栽植了數以萬計的玫瑰花。共有一百多種品種,其中有許多珍貴品種只屬皇室專用,除了定期送入皇宮供女王欣賞外,並製成玫瑰精油、玫瑰茶與各式成品供皇族使用。
  
  這麼美麗的古堡早被丹麥皇室列為最重要的歷史教材來保護,它還有一個相當美麗的傳說——數世紀以前,綺依古堡又稱為「睡美人之堡」。傳說在它的角樓下臥有木製的睡美人,是城堡的守護神,若不慎將之移動,那麼整座城堡將在耶誕夜時沉入護城河中。
  
  丹麥現由奧菲莉亞女王所領導,她有四個皇子:雷恩、藍斯、喬飛等三位王子,以及唯一的女兒羽織公主。
  
  每一個子嗣均在二十歲時擁有自己的屬地與城堡,綺依古堡便屬藍斯王子所有。
  
    
  
  城堡東側最精緻的房間內,雪白的窗簾隨風搖曳,一陣陣甜郁的玫瑰花香也緩緩傳進來。
  
  琉璃躺在鋪滿天鵝絨的臥榻上,呆呆地望著窗外。五分鐘前她剛醒過來,但……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這是哪裡?
  
  由這個窗口望出去,可看到修剪得相當美麗的中庭,正中央有一座狩獵女神的雕像,旁邊是一座佔地相當寬廣的玫瑰花園,花園內萬紫繽紛、五顏六色,好不迷人。陣陣的馨香就是由那傳過來的。再往前望遠可看到一座座的希臘神話人物雕像,及大大小小、造型精巧的噴泉。再通過一座綠得如夢似幻的湖泊後,最外方就是圍牆及護城河。
  
  這是哪裡?琉璃困惑地皺起雙眉,她似乎置身在一座城堡之中,但……不可能啊!自己怎麼可能會跑來古堡裡?而這房間……她收回視線打量身旁,這房間的佈置相當簡潔大方,格調高雅。所有的傢俱全是十六世紀的精品,珍貴非凡,牆上掛著十六世紀的名畫。
  
  琉璃用力搖搖頭,她在作夢嗎?她依稀記得上次的記憶好像是在飛機上……對,藍斯將受槍傷的她帶上飛機,並在機上為她實施緊急手術,然後……
  
  然後她怎麼會在這裡?
  
  糟糕!一定是藍斯開刀開壞了,害她的腦袋也糊塗了。
  
  琉璃把雙腿伸向地板,正想站起來時,一道有力嗓音傳來。
  
  「你的傷還沒好,別站起來。」
  
  語音未落,藍斯已摔開門如陣狂風般衝過來,將琉璃按回臥榻上,霸道專制地命令:「你的肩膀還纏著繃帶,還沒拆線前不許亂動,聽到沒有?」
  
  「你!」琉璃生氣地推開他。「你來的正好,我問你,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將我帶來這裡?」
  
  「喜歡嗎?」面對琉璃的滔天怒氣,藍斯好整以瑕地慢慢打開房間所有的窗戶,讓清風及更多的玫瑰花香飄送進來。「這裡是丹麥南部,綺依古堡。我的私人古堡。」
  
  「丹麥?」琉璃簡直要昏過去了。「你竟將我帶來丹麥?你太過分了,不,我要馬上回英國去,我絕不留在這裡。」顧不得肩膀上的疼痛,琉璃憤怒地摔開絲被,火速衝下臥榻。
  
  藍斯像堵牆般擋在她面前,按住她的肩頭,似笑非笑卻又毫無商量餘地。
  
  「你不許回英國。你知不知道——在倫敦有多少恐怖分子想取你的性命?你一回去等於是自投羅網。」
  
  「恐怖分子?」琉璃錯愕地瞪大雙眼。「我與任何人都無冤無仇,更不是什麼政治人物,怎可能被恐怖分子盯上?」
  
  「仔細回想你在倫敦遇刺的經過。」藍斯在她的身旁坐下來,優閒地伸展他的筆直長腿後,冷靜地道:「那一批國際恐怖分子原先的目標是我大哥。在海德公園行刺失敗後,他們在混亂中盯上你,誤以為你是我大哥的女朋友,當你和我大哥在享用晚餐時,他們已密集準備第二波刺殺計劃,一路跟蹤我大哥送你回家,我大哥的車子一走,他們立刻找你下手。所以,你目前的處境十分危險,在事情尚未解決前,你必須住在這裡。」
  
  藍斯沉穩而胸有成竹地道:「我已派人緝捕那一批恐怖分子,絕不會給他們第三度下手的機會。這段時間,為了你的安全,不許回英國。」
  
  「什麼?這太荒謬了。」琉璃激烈地抗議:「我沒興趣卷人這一連串的疑團之中,我只是個再普遍不過的老百姓,讓我回英國去。我不能就這樣失蹤,我的朋友和親人會擔心的。」
  
  「如果你想聯絡任何人,這裡有你所需的一切設備。」藍斯按 下桌上一個按鍵,一道絲絨布幕緩緩拉開,原來房間左翼緊鄰一間高雅幽靜的書房,書房裡電話、電腦、傳真機等應有盡有。
  
  「你……你這是綁架、軟禁。」琉璃憤怒地瞪著他。「你沒有權力將我關在這裡,你這是妨礙個人行動自由。放我走,如果你不放我回英國,我也會想盡辦法逃出去。」她一說完便火速衝向門口。
  
  「悉聽尊便。」藍斯依舊坐在原位,灑脫從容地道:「不過,我必須先提醒你一件事——怎麼逃?別忘了,你的護照並不在你手裡,別說入境英國,你連跨出丹麥都有問題。」
  
  門邊的琉璃緊急煞住腳步,火冒三丈地回過頭,咬牙罵道:「你……無恥,該死,把我的護照還給我。」
  
  「我發誓我沒拿你的護照。」藍斯無辜地擺擺手。「你別忘了——我帶你上我的私人飛機後,便一路直飛丹麥,根本沒經過英國的海關。」
  
  「*#XYZ……」如果琉璃手上有槍,她發誓她會當場槍碎這頭豬的腦袋。太過分了,竟敢如此目無法紀地將她擄來丹麥。這一筆帳她一定狠狠地記著,鐵定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一定要他付出千萬的代價,整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嘿,我打賭你一定在計劃要如何暗算我?」藍斯興味盎然地盯著她緊繃憤怒的小臉。「很好,有力氣『報仇』代表你的精神還不錯。看來我的緊急手術動得相當成功,嘿,你應該好好地謝謝我的高明醫術才對。」他嬉皮笑臉地拍拍琉璃未受傷的左肩後,瀟灑不羈地走出去。
  
  才剛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啊,對了,差點忘了一件事。」
  
  「做什麼?」琉璃兩隻眼睛齊齊瞪著他,以為他終於「良心發現」要派專機送她回英國了。
  
  藍斯步向桃花心木茶几,打開茶几上的一包藥,以一杯葡萄酒送入口中後,突然直直走向琉璃,以遇雷不及掩耳之速抓住她的肩膀再堵住她的櫻唇,直接將藥送人琉璃口中。
  
  「你——咳吱吱,咳……」突來的動作令琉璃反應不及,葡萄酒直衝入她的胃底令她激烈地狂咳。
  
  「你做什麼?」琉璃狼狽地喊著,雪白粉嫩的小臉瞬間脹得通紅,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那特殊的「喂藥方式」。
  
  「喂你吃藥啊。」藍斯笑得十分神采奕奕且邪惡:「我怕你會忘了吃藥,這消炎藥相當重要,有助你的肩傷盡早癒合。」
  
  「你……」琉璃嗆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可以告訴我藥在那裡,我自己會吃。」
  
  「但我喜歡這樣『喂』你吃藥。」藍斯飛揚的笑容更加魅惑。「休息一下吧,辣美人。傍晚時我會過來陪你吃晚餐。」
  
  在抓狂的琉璃把所有枕頭砸向他之前,藍斯俐落迅速地奪門而出。
  
  「啦啦啦……」他十分愉快地哼著歌走下樓梯。嘿,真有趣,逗逗這個又冰又辣的小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他快樂地吹起口哨來。
  
  藍斯沒有發現……這是他病發後第一次開懷大笑。
  
  維持他的好心情,藍斯愉悅地走入自己的房間,優閒地將一頭黑髮隨性地紮在腦後,再打開衣櫥換上騎馬的服裝。
  
  深黑色緊身褲配上米白色的亞麻質寬袖襯衫,再加上黑色長簡靴,簡單俐落的裝束更加昭顯他的逼人英氣及狂野不羈。而帥氣的皮帶扣上所雕的圖案則是伊爾頓家族的家征。
  
  裝扮就緒後,藍斯下樓走出大門,打算直接走向後院的馬廄。嗯,今天天氣相當好,應該起晚餐之前騎著愛駒——「魔鬼騎士」去晃幾圈。
  
  在綺依古堡,藍斯飼養不少血統純正的上等名駒。策馬馭風奔馳更是他的最愛,待琉璃的肩傷一好,他打算送匹馬給她,並教她駕馭。
  
  漂亮的唇角泛起灑脫暢快的笑意……他已開始想像自己和那又倔又辣的唐琉璃並肩而騎的畫面。
  
    
  
  該死的,她絕不原諒他,她發誓將來一定會連本帶利地討回 來,要他為今天的莽撞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小姐。」正當琉璃握拳詛咒藍斯時,兩名容貌清秀的女僕走進來,恭敬地道:「藍斯少爺命我們進來服侍您更換晚餐要穿的衣服,我叫瑪莎,她是蜜莉安。請小姐允許我們的服侍。在晚餐之前您是要直接換裝,或是先梳洗一下呢?」
  
  一出皇宮,藍斯即嚴格禁止他的手下尊稱他為「殿下」;改以「少爺」來稱呼。〔
  
  「不,我……」琉璃才驚訝地張開嘴巴,手腳俐落的瑪莎已打開衣櫥微笑地道:
  
  「小姐,今天您想穿哪一套衣裳?」
  
  瑪莎把所有的衣櫥打開後,琉璃真是驚訝地目瞪口呆,根本說不出話來……滿坑滿谷、數不盡的精美華裳,款式令人眼花撩亂,數目更是多得令人瞠目結舌。她敢打賭,就算讓她穿到下下下輩子也穿不完。
  
  琉璃的家境算是相當富裕,所以她什麼名牌的衣服沒見過?旦此時呈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不曾見過的精緻完美、高貴考究,質料有絲、緞、薄紗、雪紡紗、亞麻及天鵝絨……;款式更是應有盡有,從艷光四射的晚禮服,簡單優雅的午茶裝,到輕便俏麗的家居服,帥氣俐落的騎馬裝……甚至性感的睡衣。
  
  每一件衣服都附有完整的配件,帽子、領巾、皮包、手套、胸針到皮鞋,以及適合搭配它的首飾,全部整齊地陳列著。
  
  蜜莉安又拉開五斗櫃的抽屜,琉璃才發現,竟有四大抽屜裝滿了精緻的蕾絲內衣,而其他抽屜則放滿了圍巾、手帕、愛馬仕的絲巾;一組組的高級珠寶;一大抽屜的名牌香水,及各式各樣的皮包。
  
  琉璃震驚的由最上一層取出一條花手帕,上面用金線繡著V.V.兩個英文字母。
  
  V.V! 琉璃楞住了……她的英文名字是VICky,而V.V正是她的呢稱。
  
  「小姐,藍斯少爺對你好好啊。」蜜莉安無限羨慕地道:「這些衣服全是藍斯少爺依據你的身材,傳真到巴黎去要求特別訂做。
  
  並要求對方日夜趕工,在三天之內火速完成並送到綺依古堡來。而且,你剛到古堡時一直昏迷不醒,全是少爺日以繼夜地親自照顧你,不容我們插手。「
  
  「……」琉璃依舊一語不發,拿著絲帕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整個人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惘與混亂之中。
  
  她不懂……不懂他……不懂他的所做所為,更不瞭解藍斯。伊爾頓這個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孤介滄桑的他;冷傲危險的他;風流花心、放浪形骸的他;發狂地想要佔有她的他;奮不顧身地衝出去為雷恩挨子彈的他;蠻橫專制地硬將她綁來丹麥的他……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藍斯?
  
  她不瞭解他……更不懂自己。
  
  緊盯著房間另一頭的電話,琉璃咬緊下唇……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還不打電話求救?雖然她沒有護照無法跨出丹麥,但只要一通電話打到加拿大給大哥唐磊,她相信不用十二小時。她就可平平安安地離開丹麥,並隨意進人任何一個她想去的國家。
  
  只是……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想這麼做?為何她一點也不想撥那通電話?
  
  為什麼?
  
    
  
  「瑪莎,我不習慣,我想……這件真的太暴露了,我還是換……」
  
  「胡說,琉璃小姐,你擁有最美的香肩和最傲人的細緻肌膚,不發揮你的優點真是太可惜了。」瑪莎根本不讓琉璃有更換的機會:「更何況這件衣服根本不暴露,這完美的剪裁只會襯托出你的高挑修長及脫俗的氣質。」
  
  「對啊,琉璃小姐,這件禮服真是專為你設計的。」蜜莉安亦羨慕地道:「再搭配上這串淚滴項鏈,多完美啊。」
  
  更衣室裡,琉璃羞怯不安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坦白說,她十分喜歡身上這套衣服,也十分驚訝,向來冷傲帥氣的自己,竟也可做如此女性化且柔美的打扮。
  
  這件晚禮服相當簡潔大方,無肩、無袖,沒有任何多餘的設計,淡綠色的色調襯出琉璃小麥色的健康肌膚,質料是最飄逸的慕絲綾。裙擺部分趨近水草綠,並別緻地繡出一朵朵高貴的蓮,整件禮服是如此別出心裁且夢幻脫俗。
  
  至於她肩傷上的繃帶,只要一披上同色系的披肩,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妥,而精緻的披肩更添她行走時的飄逸嫵媚。
  
  琉璃的齊耳短髮……原本她擔心短髮無法搭配華麗的晚禮服,但此時呈現她跟前的效果,確是令人驚訝地出色,勻稱修長的她完全展露出這套禮服所表達的清新絕塵,而俏麗的短髮更添純 淨與自然,使得她有如不染俗塵的化蓮仙子。
  
  而細心的藍斯已為她準備好一組搭配的淚滴型首飾,包括耳環與項鏈、戒指、手鏈,造型十分細緻柔美,與晚禮服相得益彰。
  
  當她披上淡綠的披肩,步下樓打算穿越迴廊到主屋的餐廳用餐時,藍斯正好策馬歸來,沐著夕陽餘暉,馭風奔馳而至。
  
  琉璃的心狠狠地「咚」一下,她很想視而不見,甩也不甩地直接進入主屋,但不聽話的雙腳竟生根般牢牢黏在原地,眼睛更是無法控制地直直注視他。
  
  不,這是罪惡的……他為何總是如此出色英俊?
  
  夕陽的餘暉打在他的腦後,使他的輪廓顯得異常深邃,不馴的黑髮散亂地飛揚著,米白的襯衫被強風鼓鼓地吹起,襯衫上的三顆扣子沒扣,寬闊堅實的胸膛完全敞開……緊夾住馬腹的雙腿更是強勁修長且蓄滿力道。
  
  原本打算直奔向馬廝的藍斯,一見佇立在廊下的琉璃,立即扣住馬韁,在「魔鬼騎士」的雄健嘶鳴中,灼燦熾熱地盯住琉璃。
  
  兩人遙遙相對著。當他越來越狂烈的藍眸迅速焚燒過她的全身,再緊緊攫住她的翦水雙瞳時,琉璃全身的肌膚掠過一陣奇異的戰慄。
  
  老天,她真美!藍斯所受的巨大衝擊完全不亞於她,她遠超出他能想像的清艷絕美。他的眼光沒有錯,氣韻獨特冷傲的她最適合這一款禮服,粉嫩的柔綠盡責地烘托出她的婢婷纖細,及柔中帶倔、又冷又傲的氣質。
  
  而此時,他在她眼中驚喜地發現不易察覺的澎湃情悸,迷惘的盈盈美眸令他心中掠過激烈的翻騰,他多想狂衝過去,不顧一切地擁抱她,狠狠地吻她、憐愛她,並直接拉她回哥本哈根的皇家教堂,娶她為妻。
  
  只是,一個最殘酷的聲音冰冷地提醒他——他有什麼資格擁有她?他拿什麼來呵護她,保護她?一生一世地保護她?
  
  她是他此生最完整的夢,靈魂深處最真的渴求,只是他要不起她。
  
  要不起她。
  
  冷冷地鞭撻自己後,藍斯迅速斂起奔騰熾烈的情焰,俐落地下了馬,換上平靜無波的神情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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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39:41
  第六章
  
  他以為自己可以控制洶湧的情悸,但一開口他就發現完全失敗了。
  
  「很漂亮,很適合你。」低沉的嗓音中洩漏太多的情感,他的手還忍不住地替她拉攏略微下滑的披肩,「冷嗎?」
  
  「不,我還好。」琉璃怔怔地回答,掩不住內心的失落及迷惘。她真的一點也不瞭解他,難道是她看錯了?乍見自己的第一眼,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強烈的讚歎與驚艷,為什麼他越走近她,目光越加冰冷無波?
  
  難道……所有的一切全是她的自作多情?全是她的錯覺?但他為什麼要為她做這麼多事,耗費這麼大的心思?
  
  「走吧,該是用晚餐的時間了。」藍斯強迫自己忽略她眼底的失落,更嚴格控制自己想緊摟她纖腰的衝動,僅很紳士地讓琉璃挽著他的手。「我已聞到誘人的香味,聽說今晚的主菜是蘑菇煙熏鮭,希望能合你胃口。」
  
  兩人正要進入餐廳時,一輛直開入古堡的火紅跑車吸引了藍斯的注意,犀利的鷹眸不悅地瞇起——奇怪,堡外的衛兵應該知道,若沒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准擅人綺依古堡。
  
  等一下,這輛車上所掛的家徽不正是……?
  
  「雅各!」藍斯錯愕地往前跨一大步。
  
  「藍斯!」由跑車內迅速跳下一男一女,兩人的身材均十分高佻,女孩熱情地直撲藍斯懷裡:「我終於找到你了,藍斯,你果然在這裡!」
  
  「凡妮莎?」藍斯驚訝地望著她:「怎麼會是你?……和雅各?」
  
  「我們是一路追過來的。」高大頎長的雅各懶懶地倚著車門,似乎懶得開口。
  
  凡妮莎則急促地道:「藍斯!你太不應該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多急、多辛苦?兩個月前,你突然失蹤的消息傳到荷蘭後,我差點急瘋了,火速和雅各趕到丹麥,但女王陛下似乎也不知道你的行蹤,我馬上聯絡父王,要他動用最大的人力來幫忙找你。在歐洲各國展開地毯式搜索,甚至一路找到中東、亞洲和美洲去。」
  
  「但你一定使用了假名和假護照,所以任憑我們怎麼找也毫無結果。」凡妮莎抱怨道:「這兩個月我一直待在哥本哈根,每天進宮安慰女王陛下,並想辦法找你。一直到我的手下終於在日前通知我,你似乎回到綺依古堡。一接到消息,我和雅各立刻連夜趕過來。」
  
  「你們也通知了我的家人?」藍斯急切地問。
  
  「沒有,」凡妮莎搖頭,「我們怕又是不實的消息,反而讓陛下失望,所以先趕過來證實。」
  
  「這就好……」藍斯彷彿放下一塊心中大石般。並非他完全不想見到家人,只是……他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父親、母親……
  
  「藍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凡妮莎由皮包中取出一樣東西,神情異常凝重。「你……你曾到過法國的柏金斯紀念醫院求診嗎?」
  
  柏金斯紀念醫院?這幾個宇如一道魔咒般,迅速奪走藍斯臉上的血色。
  
  「別說了,凡妮莎。」他壓低嗓音低喝。下一秒鐘已提高音量,「雅各、凡妮莎,你們來得正好,我和琉璃正準備用餐,這位是來自台灣的唐琉璃小姐。」
  
  藍斯挽著琉璃的手,正式將她介紹給麥雷德兄妹。
  
  原本琉璃一直站在迴廊下,再加上高大的藍斯正好擋住她,所以凡妮莎和雅各一直沒有注意到她,突然出現的娉婷佳人令他 們相當驚訝。雅各風度翩翩地執起琉璃的手親吻為禮:「幸會,琉璃小姐。我是雅各。麥雷德,我有榮幸邀請你到荷蘭遊玩嗎?」開車開得昏昏欲睡的他,一見到脫俗的美女,精神全來了。
  
  「你好,我是凡妮莎,很高興認識你。」儘管對琉璃的身份有一千個疑問,荷蘭公主出身的凡妮莎依舊有禮地伸手向琉璃致意。
  
  「幸會,我是唐琉璃,你們也可叫我Vicky.」琉璃落落大方地回答,在荷蘭王儲面前,她的表現及氣度毫不遜色。
  
  琉璃疑惑的目光悄悄掃過一旁的藍斯。雖然她一直站在後面,而且凡妮莎所說的是荷蘭文,但,對曾自修過荷文的她,根本不是問題。
  
  柏金斯紀念醫院?她分明聽到這一句了,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藍斯倏地變色並打斷凡妮莎的問題?
  
    
  
  用過豐盛的晚餐後,藍斯護送琉璃回房休息,然後,他回到他的房間。雅各和凡妮莎已在裡頭等他了。
  
  藍斯掩上書房的門,轉向屋裡的兩人。
  
  「說吧,你們想問什麼?」點上一根煙後,藍斯深陷入沙發冷漠地開口,臉上的表情轉為陰暗,與晚餐時的談笑風生判若兩人——只有離開琉璃後,他才會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檢驗報告現在雅各的手上。雙手交抱的他倚著桃花心木書桌,沉默不語地盯著藍斯,向來吊兒郎當的表情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犀利與凝肅。
  
  銳利地望著自小一起長大的老友許久後,雅各將檢驗報告放在桌上,直視藍斯眼底,低沉地道:「不要告訴我——這是真的。」
  
  藍斯依舊維持不動的坐姿,轉為深藍的眼眸看也不看檢驗報告一眼,彈了彈煙蒂後,他緩緩地開口聲音平穩、無波無瀾:「既然你們已查到我曾在拍金斯紀念醫院接受最精密的檢查,那……相信你們也看得懂檢驗報告上的每一個字。」
  
  「不,這不是真的!」聽完藍斯的話,雅各呆住了。
  
  始終臉色蒼白的凡妮莎忍不住尖叫:「我不相信!一定是他們弄錯了,檢驗錯了!我不相信!不相信!藍斯,」她狂亂地抓住他,如溺水的人緊抓住浮木般悲痛地道:「你告訴我——這全是他們弄錯了,你一點事也沒有,我求你告訴我!」
  
  藍斯一動也不動地直視前方,冰鑄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突然,他輕推開激動的凡妮莎,走至書架前,輕按下一秘密按鈕後,原木柱的夾層打開了……裡頭是一相當隱密的暗櫃。
  
  藍斯由暗櫃內又取出另一份文件,放到桌上,不帶任何感情地道:
  
  「這是聖約翰醫院——也是全歐洲最大、最先進醫院的檢驗報告,結果和柏金斯紀念醫院給我的答案一樣——突發性敗血症,頂多拖半年。」
  
  「不要——」凡妮莎緊捂起雙耳尖叫:「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藍斯,你跟我回荷蘭去,」她死命地抓住他,「荷蘭有很多優秀的醫生,我相信他們一定有辦法的,他們一定可以治好你。不然,我可以陪著你去美國,去世界各地求醫,藍斯……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
  
  凡妮莎崩潰地抱住藍斯,哭得柔腸寸斷,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最殘酷的事實。
  
  藍斯依舊一動也不動,狂亂哀痛的凡妮莎倚著他哭得聲嘶力竭。他彷彿已是一尊毫無生命力的雕像……諱莫如深的冰眸眼底,壓抑著最深沉的痛苦。
  
  「莎!別這樣,你冷靜一點。」雅各走過來將幾妮莎帶走,讓崩潰痛哭的她坐入椅內平復情緒……他明白這種失控的痛哭對藍斯是多麼痛苦的折磨。
  
  雅各打開酒櫃倒了兩杯白蘭地,遞了一杯給藍斯後,他舉起酒杯一口飲盡,大手緊搭上藍斯的肩頭,默默傳遞親兄弟級的濃烈情感。
  
  好半晌,雅各才艱澀地開口:「沒有任何辦法了嗎?現代的醫 學如此進步,一定有藥物可以控制的是不是?或者,直接動手術,不管手術成功率是多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撐過去。」
  
  在雅各眼底,藍所有最強烈的意志力及魄力,他相信他的兄弟一定可以打贏這一仗。
  
  藍斯搖搖頭,暗啞地道:「沒有辦法動手術,也沒任何可以控制的特效藥。因為,醫生根本檢查不出病因,只知類似敗血症,卻無法對症下藥。我……病發後我曾調查我的族譜,發現我有一位先祖也是死於相同的疾病,群醫束手無策,從病發到逝世……半年!」
  
  雅各英挺的臉上狠狠地掠過抽搐,像是被人迎面痛擊般。
  
  「藍斯……」他無法再偽裝平靜,緊抓住老友的手。
  
  「別說,」藍所以手制止他,「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也十分明白你和凡妮莎對我的關心。但,雅各……」他逸出幽沉的歎息後艱澀地道:「現在的我,聽不進去任何安慰的言語。請放心,不管我剩下多少日子,我都會勇敢地走完剩下的人生,目前我最擔心的……是琉璃。
  
  「琉璃?」雅各直視著藍斯:「她是你的女朋友?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其實不用問雅各也十分明白,太明顯了,由藍斯對她的熾烈眼神,及不自覺流露的強烈保護欲與佔有慾,任是呆子也明白。
  
  女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一瞬間藍斯無法言語,只是默默地在心底一遍遍地重複這幾個最甜蜜也最苦痛的字眼……女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琉璃……
  
  臉色灰敗地咬緊牙根。他可以接受命運,不怪上蒼為何只給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也不怪上蒼為何如此倉牢地奪走他的一切。但……他唯一無法向命運妥協的是——琉璃!
  
  就在他由憤怒、不信、怨懟……而慢慢轉為平靜地接受命運,接受自己即將走到人生盡頭時,為何出現了唐琉璃?為何在此時出現?
  
  為何不讓他了無牽掛地走?
  
  為何出現唐琉璃?!
  
  「不是。」藍斯緊閉上雙眼再緩緩地睜開,寒冷的冰眸似已墜入冰層底,不帶任何情緒地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他絕不會讓琉璃成為自己的女朋友,絕不!
  
  「不是?」雅各懷疑地盯著藍斯。
  
  「不是。」藍斯平靜地重複,一字一句狠狠地敲痛自己的心:「她是我的客人,我和她在英國認識,因我的連累她受到槍傷,我將她帶回綺依古堡治療並靜養。傷勢痊癒後,我會派人送她回英國。」
  
  「但——」雅各還想問什麼。
  
  「別問了,」藍斯冷漠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氣魄。「就這樣,如此而已。」他直直望人雅各的眼睛。
  
  「我明白了……」雅各怔了半晌後,嚥下唇邊的話。「若需要我護送她回英國,儘管開口。」他不捨藍斯的內心煎熬,但他亦明白這是藍斯唯一能為琉璃做的。
  
  「謝謝你。」藍斯冰眸中首次出現溫度,他重重地拍了雅各的肩,正色道:「有件事想請你和凡妮莎幫忙——關於我的病情,絕對不能讓琉璃知道,一個字也不行。」
  
  凡妮莎和雅各均瞪大雙眼,神色凝重地望著藍斯。
  
  「我懂……」雅各重重地歎了口氣,「我會守口如瓶,晚安,藍斯,早點休息吧。」他拉起妹妹的手,打開書房的門往外走。
  
  「晚安。」
  
  門關上後,藍斯兩手緊緊地撐住書桌,以防自己倒下。書桌上有支拆信刀,他無意識地緊握住它,任拆信刀刺破自己的掌心,任鮮血汨汨而出……他卻毫無知覺。
  
  或者,他並不是毫無知覺,只是……他必須以更大的痛楚來提醒自己,喝令自己……不准自己的靈魂再墮落下去!不准自己冉陷入欲言又止、扣人心弦的盈盈美眸中。
  
  不准自己不顧一切地奔向琉璃的寢室!
  
  方纔,他送琉璃回房時,她的欲言又止,她眸中的寂寞與孤獨 狠狠地揪痛他的心。他多想緊緊地擁她人懷,多渴望狂吻那顫抖 的紅唇,多渴望寸步不離地守護她,守護她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時空……一輩子!
  
  一輩子?呵……多可笑!
  
  你行嗎?藍斯殘酷地提醒自己,你有一生一世的時間嗎?你行嗎?
  
  如果不能永遠呵護她,那他根本沒有資格愛她!更別去招惹她。藍斯冷峻地命令自己……他絕不會那麼殘酷地對待琉璃,絕不會讓她承受失去他的痛苦,更不忍見她孤苦無依地獨自走完人生。
  
  掌心的血慢慢滲出滴落至桌面,染紅了桌上素白的信箋,藍斯慢慢地取出方絹,按住傷口。
  
  「砰——」一聲,書房的門又被用力撞開。
  
  誰?雅各嗎?
  
  藍斯疑惑地轉過身子,只見哭成淚人的凡妮莎如箭般衝過來。
  
  「凡妮莎?」藍斯掩不住驚訝。
  
  「藍斯!」她淚流滿面地撲過來:「你願意娶我嗎?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你的妻子,你願意娶我嗎?我們馬上回丹麥皇宮,請求女王陛下答應我們的婚事,我也立刻發電報回荷蘭,請父王和母后前來參加婚禮,藍斯,我們馬上結婚!」
  
  「凡妮莎?」藍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你瘋了,你不懂自己在做什麼。」
  
  「我懂!我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清醒、更理智、更勇敢地面對自己。」凡妮莎含淚大喊:「藍斯,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別推說你不明白我這幾年為何總是找借口來丹麥。我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發狂地喜歡你。藍斯,不要拒絕我。」凡妮莎雙手緊緊攀住藍斯頸項,瘋狂地欲獻上熱吻。
  
  「不,凡妮莎。」藍斯斷然拉開她,艱困地道:「對不起,我只能說我很幸運……對於你的青睞受寵若驚,但對不起……這對你是不公平的,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看待。更何況,凡妮莎,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藍斯犀利如鷹地盯著她,冷然堅定道:「就算我只剩下一天的生命,我也絕不接受施捨的愛情。」
  
  「施捨?」凡妮莎瞪大淚漣漣的碧眼,氣憤地道:「不,藍斯,你怎能如此誤會我?你以為我是因你不久人世才『同情』你,願意嫁給你?不,你明明知道我對你……」
  
  「凡妮莎,」藍斯溫柔地阻止她:「別說了好嗎?我……很感激你對我的心意,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榮幸。但,我想,今天我們都累了,不宜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我送你回房休息。」
  
  藍斯打開房門,紳士地挽起凡妮莎的手。
  
  「等一下,」即將步出書房之際,凡妮莎突然旋過身子,兩眼祈求地望著藍斯,低聲道:「答應我唯一的心願好嗎……給我一個吻!」
  
  未等得住的藍斯回答,凡妮莎踮起腳尖雙手拉下藍斯的頸項,熱切而固執地送上她的吻。
  
  「不要拒絕我……」察覺藍斯試圖推開她,凡妮莎低喊著:「只要一個吻,求你!」
  
  她的淚水及祈求令藍斯渾身一震,原本欲推開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書房外,披著睡袍的琉璃默默地望著這一幕。
  
  藍斯送她回房後,她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都只想著一句話——柏金斯紀念醫院。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何藍斯一聽到這句話神情瞬間一變?
  
  琉璃無法不在意,儘管她一再告訴自己,她有多討厭專制霸道的藍斯。但,任何有關他的事……她根本無法漠視!
  
  所以,她披上睡袍,悄悄地找到藍斯的寢室,發現他不在寢室後又一路找來書房。
  
  並看到這一幕!
  
  藍斯背對著她,琉璃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由凡妮莎如癡如醉的神情,不難看出這是個相當火熱纏綿的蜜吻。
  
  琉璃冰霜般的小臉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默默地拉起衣角後,平靜無聲地下樓。
  
  翌日清晨。
  
  「小姐,」進寢室來服侍琉璃梳洗的瑪莎和蜜莉安擔憂地道:「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安穩?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待會見我們再進來伺候你梳洗並用早餐。」
  
  「不用了,我沒關係。」琉璃搖搖頭,讓瑪莎為她褪下睡衣換上舒適清爽的家居服。
  
  蜜莉安建議:「或者,小姐你可以試試精油。我們有很多芳香精油,都是采收古堡的花卉萃制。薰衣草精油和紫蘇精油都具有鎮定神經、提神的效果,我再為你沖一壺甘菊茶,並讓廚師準備你愛吃的中式早餐。」
  
  綺依古堡有一剛由台灣聘請而來的大廚,能燒出道地的中國菜,這是藍斯專為琉璃做的。
  
  「不用了。」琉璃繫上皮帶,今天她穿上純白襯衫配上湛藍輕磅牛仔褲,纖細的頸上打上一條紅格頜巾,顯得相當清爽且別緻。
  
  只可惜……她的心情卻是陰霾灰暗的。
  
  「我不餓,不用送早餐進來了,我先去後花園走一走。」琉璃說著,順手拿起一頂白色的小帽就要走出去。
  
  「小姐,等一下。」瑪莎提醒她:「藍斯少爺不是一早就要過來為你拆線,並檢視傷口復原情形嗎?」
  
  「幫我把牛仔短外套拿出來。」琉璃指示蜜莉安為她取出外套後,才淡漠地道:「是嗎?我不記得他這樣說過,如果他真的來了,就請他慢慢等吧。」
  
  她怎會不記得他說過今天一早要過來幫她拆線?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她全仔仔細細地收藏在心底。只是……還能相信他嗎?還能在乎他的一言一行嗎?
  
  琉璃冷冷地提醒自己……以前她一直不明白藍斯到底是怎樣的人,她所見過的那麼多面,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藍斯?
  
  昨晚的那一幕,已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了——她不應該再對他心存妄想,不應以為他待自己是特別的。風流花心、處處留情的他,才是真正的藍斯。伊爾頓。
  
  接過外套時,外面的起居室傳來藍斯詢問女僕的聲音:
  
  「小姐起床了嗎?」
  
  「琉璃小姐,藍斯少爺來了。」瑪莎微笑地告訴她。
  
  琉璃定定地望著寢室通往起居室的門,突然,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道:「請他等我一下,我先打通電話。」
  
  明知藍斯隨時會推門進來,也明知他會清楚地聽到她的通話內容,但琉璃依然堅決——可以說是故意地拿起床頭的話筒,按下一連串的數字。
  
  「雨葵?我是琉璃……我現仍在丹麥,放心,我很好。對了,我過幾天就要回英國了,你幫我向強尼說一聲,屆時他再來機場接我。沒事了,再見。記得一定要告訴強尼喔。BYe!」
  
  放下電話,琉璃依舊坐在床邊,她不用回過頭就可清楚地感受到,背後那道強烈炙人的焚焚視線。
  
  果然,藍斯大跨步地走向她,強托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霸氣專制地問:「你打電話給誰?強尼又是誰?」
  
  琉璃冷冷地迎他危險的藍眸,只回答他第二個問題。
  
  「強尼,我在英國的男朋友,也是交往多年的男朋友。我告訴他我快回倫敦了,要他屆時來接我,並先幫我將屋子整理一下。」
  
  藍斯擰起濃烈的劍眉,眸中凝聚風暴,幾近咬牙切齒地:「我不知道你在倫敦還有男朋友,而且……是親密到可以隨意進出你住處的男朋友!」
  
  琉璃淡然一笑,嘲諷地道:「愛交幾個男朋友,交往到什麼時候,都是我的個人自由不是嗎?我可不記得我必須事事向你報告。」
  
  「你……」瞬間激起藍斯的沸騰怒火及強悍的佔有慾。他大手扣住琉璃雙肩的同時,琉璃冰冷倔傲地道:
  
  「放手!藍斯。伊爾頓,請你注意你的風度。是你自己答應我——我的肩傷一好立刻派人送我回倫敦。並且,你有責任好好地保護我,一直到將我交到我男朋友手上為止。」
  
  琉璃的冰寒冷漠成功地喝止藍斯原本瘋狂的衝動——他想發狂地以吻堵住她那不聽話的紅唇,他要濃烈、強悍地吻她,讓她明白他才是她生命中的主人!
  
  但琉璃的冷傲狠狠地喚回藍斯的理智……他有什麼資格去爭取她?追求她?既然她已有親密的男朋友,他憑什麼去破壞她原有的幸福?
  
  他能給她什麼?
  
  藍斯無所謂地一笑,將噬骨的酸溜與遍人發狂的嫉妒硬是壓人心湖最隱密的角落,淡淡地道:「說的是,我的確不應多事地過問你的私生活。那現在,我可幫你拆線了?」
  
  他指示蜜莉安將醫藥箱拿過來後,命她和瑪莎退下。
  
  「不,不用了。」琉璃下意識地拉住衣領,她也不知自己在怕什麼,只是突然害怕逼近的藍斯。「我想……這傷口應該也沒什麼了,你不妨今天就派人送我回倫敦,接下來的拆線、換藥等工作,我都可以在倫敦就醫。」
  
  「不!」察覺琉璃亟欲離開他,藍斯渾身怒氣直竄,冷漠地、幾近粗魯地扯開琉璃的衣領,語帶嘲諷:「是我害你受傷,我說過,我一定會將你治好才送你回去。別擔心——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你很快就可和你的男友相聚。」
  
  你這粗魯的野人!大白癡!
  
  衣領被用力扯開的同時,琉璃幾乎想破口大罵,但不如為何,她根本不敢與那犀利猛烈的藍眸對峙。
  
  藍斯的滔天怒焰在乍見琉璃的脆弱及雪白玉肌上的傷痕時,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強烈的不捨與憐惜……他必須死命地掐住自己的掌心,才能控制自己,不擁她入懷。
  
  藍斯緊抿薄唇,機械般地幫琉璃拆線、換藥……他強迫自己的目光固定在她的傷口,不准去看她的臉,不准看她欲言又止、溢滿孤獨與脆弱的水漾雙瞳。
  
  感受到他壓抑的怒火與不尋常的氣氛,琉璃亦一語不發,低垂粉頸看也不看他。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生氣?為何對她如此粗暴?
  
  難道……他生氣的原因是因為強尼?
  
  可能嗎?他可能在意她有沒有男朋友嗎?在他眼底,她不過是一個不解風情、固執又無趣的小女生,哪比得上美艷動人又風情萬種的凡妮莎?
  
  琉璃悲哀地想哭……她該為自己高明的撒謊技巧高興嗎?強尼是誰?
  
  藍斯擦好了藥,語調依舊冰得可凍死人:「可以了,再換一次藥大概就會痊癒了,在這之前盡量避免碰到水。」
  
  冷冷地交代完後,藍斯收好醫藥箱,看也不看琉璃一眼直接走出來。
  
  「……」琉璃緊咬下唇,控制自己想開口喚他的衝動。他就這麼討厭她嗎?連多一秒也不願待在她身邊,甚至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聽到藍斯下樓的聲音,琉璃突然奔到窗口——她看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成熟美艷的凡妮莎飛奔入藍斯的懷抱,勾住他的頸子,直接地送上一連串火熱奔放、纏綿悱惻的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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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40:12
  第七章
  
  「凡妮莎?」藍斯詫異地推開她:「我說過,不要再這樣。」
  
  昨晚她吻他時,因事出突然,所以藍斯措手不及。但他不希望這種情形再發生一次,他很明白他對凡妮莎永遠只有兄妹之情,這種情形對兩個人都是不公平的。
  
  「藍斯,你聽我說。」凡妮莎不因他的拒絕而退卻,微笑地道:「我想了一整晚不能成眠——藍斯,你錯了!我絕不是因為你只剩半年的生命才對你產生同情,我一直喜歡你!愛你!付出的感情遠遠超過你所能想像的。藍斯,你是我自少女時代的夢想,最美麗的夢想,接受我的感情好嗎?不要再拒絕我。」
  
  「凡妮莎,」藍斯搖搖頭,艱困地遣詞用字:「對不起,但你應明白我的狀況。現在的我,根本沒有心情也沒有能力去談感情。」
  
  「不要再拿你的病情來拒絕我。」凡妮莎固執地道:「不管能擁有你多少日子,對我而言,都是最幸福的回憶。藍斯,你不要管我,不要再一昧地為我設想,只要聽聽你心底深處真正的聲音——你真的完全不想談感情嗎?走到生命盡頭之前,你不想再轟轟烈烈地愛一次嗎?」
  
  聽聽心底處真正的聲音……你不想轟轟烈烈地愛一次嗎……?巨大的聲浪在藍斯腦底翻騰、衝擊。轟轟烈烈地愛一次……
  
  如果每個人臨死之前所許的願望都能成真,那他唯一的願望是……眼前再度浮起那張冰冷倔強中帶著淡淡哀愁的小臉……他唯一的心願是……
  
  不!藍斯狠狠地喝令自己,你不能!你不能這麼自私,你要她將來如何承受?
  
  「藍斯?」凡妮莎抓住怔仲的他。他眼底的苦澀糾結令她嫉妒地要發瘋,那種矛盾與不捨,是戀愛中的男人才有的眼神,藍斯心底果然有人!
  
  難道……真是唐琉璃?雖然昨晚在書房中,藍斯鄭重否認他與唐琉璃的關係,但憑女性的直覺,凡妮莎清清楚楚地知道:唐琉璃在藍斯心底的地位絕對非同小可!提起她時,藍斯那溫柔如炙又矛盾糾結的目光與深情,是凡妮莎從未見過的。
  
  「我知道你喜歡的是琉璃……不用否認!」凡妮莎酸澀地望著渾身一震的藍斯:「我明白她身上有某種特殊氣質是我永遠比不上的;但藍斯,我永遠不放棄!你該明白麥德雷家族敢愛敢恨的個性,我永不放棄!我會努力地讓你愛上我。」凡妮莎哽咽道。
  
  「凡妮莎,我……」藍斯歉疚地想說些什麼,他一直將她當成親妹妹,她的淚水令他心痛。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的道歉及空洞的安慰。」淚汪汪的凡妮莎瞥見二樓窗口的一個身影後,突然直撲人藍斯懷中:「肩膀……借我一下好嗎?只要一下就好。」
  
  不等藍斯回答,她已緊緊抱住他,哭得聲淚俱下。
  
    
  
  「……」窗邊的琉璃緊緊地咬住下唇,把唇瓣咬出血來亦揮然不覺。
  
  這就是他急於離去,連一秒也不肯多待在她身邊的原因嗎?這就是他對她忽冷忽熱、陰晴不定的答案嗎?
  
  凡妮莎,她是個家世顯赫、艷美迷人的荷蘭公主。而自己,自己算得上什麼呢?
  
  琉璃再也看不下去了,在瑪莎的驚叫中,她臉色慘白地衝出房間,衝下樓後直奔向後院的馬廄。
  
  「琉璃小姐?」馬房的小廝湯姆見琉璃急如星火地衝過來,詫異地問:「你?」
  
  「讓開。」琉璃用力推開他,奮力地躍上最高壯的一匹馬後,如箭矢般衝出去。
  
  「琉璃小姐!不——」湯姆嚇壞了,她……她竟騎走「魔鬼騎士」,脾氣最驕傲火爆、曾連續將十個壯了狠狠摔下的「魔鬼騎士」!
  
  「快來人啊!」湯姆放聲大叫,在馬房內的工作人員全跑出來,頓時天下大亂。
  
    
  
  「發生了什麼事?」聽到馬房傳來不尋常的騷動,藍斯迅速奔過來,後面緊跟著凡妮莎。「湯姆?」
  
  「殿下……」湯姆嚇得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了:「琉璃小姐,她……」
  
  琉璃?「刷——」一聲,藍斯只覺全身的血液在瞬間被抽乾,向來鎮定的他失控地揪起湯姆的衣領咆哮:「琉璃怎麼了?說!」
  
  「她……」湯姆真的快嚇昏了,他從沒看過如此狂怒駭人的殿下。「她騎走魔鬼騎士……」
  
  「啊!」在眾人的尖叫中,湯姆被重重地摔落至地,下一秒,藍斯已飛躍至一匹白馬上,疾如閃電地往前衝。
  
  「藍斯!」凡妮莎的叫聲被他遠遠地拋在腦後。
  
    
  
  琉璃!該死的!我不准你出事,絕不准!
  
  藍斯瘋狂地策馬疾奔,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他一顆心全提到胸口,只恨自已不能插翅而飛。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藍斯瘋了般地猛揮馬鞭……魔鬼騎士,火爆不馴的馬中之王!當初藍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馴服這驕傲的馬王,但它也只認藍斯一個主人,任何想駕馭它的人,無不被它狠狠地摔下來。
  
  連粗壯的漢子都馴服不了它,那纖細的琉璃……不!藍斯死命地掐住自己的手臂,不許自己再往下想,不!他絕不允許任何悲劇發生,他會趕上琉璃的。
  
  拚死也要將她平平安安地救下來!
  
  「啊!」琉璃倉皇地尖叫,緊抓住馬韁,「啊——」又是一個驚天動地的撼動,她險些就被摔下來。
  
  馬匹一衝入森林她就發現不對勁了,這匹馬……好猛烈、好野蠻!它發狂地向前直奔,隨時都想將她狠狠地摔下來。
  
  「啊!」魔鬼騎士猛然拔高一躍,緊接著左右狂搖,琉璃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發痛的雙手幾乎握不住韁繩。她隨時會被無情地拋出去。
  
  馬匹重重地落地後,琉璃才發現……幸好!她仍端坐在馬背上,但剛才……只差一秒她就支持不下了。
  
  該死的!這畜生竟敢這麼囂張?琉璃霎時怒火中燒,鬥志全被激起了,她一向是倔強好勝的。哼!你想把本姑娘摔下去?沒這麼容易,今天就來戰個你死我活!
  
  琉璃險象環生地緊抱住魔鬼騎士,死也不肯鬆手。
  
  雖然她的手在剛才就被馬韁磨破皮了,幸好她在加拿大和美國時常和大哥唐磊一起騎馬,唐磊教她不少駕馭的技巧,再加上琉璃身形纖細,死命地抱住馬匹,就算魔鬼騎士想將她摔下去也沒那麼容易。
  
  僵持了近三公里後,後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藍斯追上來了!
  
  「琉璃!」眼前的景象令藍斯險些魂飛魄散。琉璃整個人有一半已垂落至馬腹,只要魔鬼騎士再往上一躍,她一定會摔下來。
  
  好痛!痛……琉璃痛得快失去意識了,她的雙手已滲出血來,再也抓不住馬韁了。
  
  「琉璃,撐下去!我命令你撐下去!」藍斯策馬奔到她身邊大吼:「琉璃,振作一點?」
  
  「好痛!我沒辦法了……」在魔鬼騎士跳躍過一塊大石的同時,琉璃滲血的雙手無力地鬆開……
  
  「不!」藍斯爆出狂吼:「不要!」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在琉璃墜下馬匹的同一秒,藍斯奮不顧身地自馬背上狂撲過來,兩手緊緊地抱住琉璃後,兩人直直摔下斜坡。
  
  太突然了!琉璃只覺眼前的一切迅速地模糊、滾動,翻轉成一團……
  
  「啊——」在琉璃無助的尖叫中,他們直直滾落下斜坡,藍斯的背狠狠地撞上一截枯枝後,他們才被迫停下來。
  
  一切似乎全靜止了……滾落至地,渾身是草屑的兩人動也不動地緊緊相擁,沒有人開口說話……只聽得到彼此濁重而急促的喘息聲。
  
  臉上毫無血色的琉璃依舊緊閉雙眼,整個人深陷入藍斯的懷抱中,她不想知道現在身處何地,也不想睜眼察看一切……她只知自己安全了!當他撲過來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藍斯猛烈地喘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琉璃,」他急切地拉開她,上上下下地檢視她全身,「你還好嗎?痛不痛?有沒有摔傷哪裡?……糟,你的手!」
  
  他心痛地抓起琉璃滲出鮮血的手掌,猛力撕下自己的襯衫下擺,先為琉璃止血。
  
  「對不起,全是我不好,」藍斯重重地自責。「我應早一點追上你,更應該早些警告你,別接近魔鬼騎士,全是我的錯。」
  
  在自責與心疼之中,藍斯迅速為琉璃包紮手上的傷。琉璃動也不動地任他裹傷,豆大的淚珠卻一顆顆地湧出眼眶掉下來。
  
  「琉璃?」她的淚水簡直將藍斯整個人撕裂。「你怎麼了?傷口很痛是不是?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藍斯心如刀割地緊擁琉璃入懷,哺哺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心慌意亂地撫著她柔細的髮絲、她漾滿淚水的臉龐、她的耳垂……一路滑落至她瘦小的肩頭,只想緊緊地擁抱她、保護她,只想給纖細脆弱的她最大的力量。
  
  他的道歉非但沒有控制琉璃的淚水,反而使她哭得更加激烈。
  
  「琉璃?」藍斯心痛地捧起她淚雨謗淪的小臉。「別哭了,你把我整個人全哭亂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放開我!」琉璃悲慟地迸出哭喊:「我不要你這樣對我,不要你這樣折磨我,我不要你對我忽冷忽熱,把我吊至半空中再狠狠地摔下……我不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我的感情!而我……我卻永遠猜不透你的心。」
  
  「琉璃……」藍斯整個人全呆住了,怔怔地愣在原地。
  
  琉璃決絕地揮開他的手,噙著淚水淒楚沉痛地道:
  
  「自從我認識你以來,我一直弄不清楚,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在蘇格蘭高地的你;在大雨中和金髮女郎放縱調情的你;不顧生命危險、硬將我由恐怖分子手上救下來的你;和……與凡妮莎熱吻得如火如茶的你……藍斯。伊爾頓,你告訴我,哪一面才是你的真面目?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戲弄我,將我要得團團轉,那麼,我恭喜你……你的目的達到了!」琉璃淚如雨下,咬著牙敲碎自己的心:「藍斯。伊爾頓,你成功了!我無法控制自己,我無法不在意你的一舉一動,雖然我一再命令自己遠離你……但我的心卻狠狠地背叛我,明明知道我抓不住你的心,明明知道你眼中根本沒有我,我卻無法自拔地深陷下去……」
  
  「你成功了!」決堤的淚水模糊了琉璃的視線,她只覺自己的心正一塊塊地碎裂,裂為無數碎片。「但我好恨你,恨你……藍斯,這一輩子我永不原諒你!你為何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以戲弄我的感情為樂?我恨你!」
  
  心魂俱碎地嘶喊後,滿臉是淚的琉璃轉身就跑。她再也不要看到他。
  
  「琉璃!」藍斯緊抓住她,擋住她的去路,心痛地喊著:「別走!你聽我說。」方纔他聽到的話是他這一生中所聽過最美妙的言語,就算要他這一刻馬上死去,他亦了無遺憾。
  
  「放手,你放開我,放開我。」琉璃拚命地掙扎,眼見掙不脫他鋼鐵般的雙臂,她憤怒地拍眼瞪視他:「你想說什麼?你敢告訴我——你愛我?真的愛我嗎?」
  
  我愛你!愛你!發狂地愛你……藍斯在心底狂喊著,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深愛你!遠超過你能想像!
  
  但他什麼也不能說……一接觸到琉璃澄澈晶亮的眸,藍斯硬生生地嚥下已衝到唇邊的話,不!他不能這麼自私,他不能毀了她,不能破壞她原本幸福無憂的一生,不能將自己的悲劇交由她承擔。
  
  因此,他只能無言而痛苦地盯著琉璃。
  
  「你說話啊,說不出來了是不是?」琉璃絕望心碎地望著他,「你說不出口……因為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是以戲弄我為樂,我的感情在你眼中根本只是玩具!」
  
  心好痛……琉璃但願自己在這一刻死去!
  
  她悲絕地嘶喊著:「藍斯。伊爾頓!我恨你!永遠恨你!」
  
  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後,琉璃推開他,往斜坡的另一端狂衝。
  
  原本陰暗的天色突然刮起颶風,頃刻間下起傾盆大雨。豆大的雨點嘩啦啦直打下來,轉眼間,藍斯和琉璃都渾身濕透。
  
  「琉璃!」顧不得臉上的熱辣和雨水,藍斯疾追上來:「你去哪?下大雨了,前面就是危險的原始森林,琉璃,你站住。」
  
  「我不要你管!」她發狂地尖叫,如受傷的小動物般狠狠地捶打他、踢他。「你滾!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你滾!」
  
  滂淪大雨中,藍斯緊緊抓住狂亂掙扎的琉璃,他想直接將她抓上馬,疾奔回古堡。但倨傲的琉璃一發起脾氣,力氣亦大得驚人。
  
  眼見雨勢越來越大,雷聲大作,但琉璃根本不肯跟他走。
  
  「放手,你滾!」氣瘋的琉琉重重地摔開他,無視狂風暴雨依舊往前直奔。
  
  「琉璃!」藍斯猛追上來,一個重心不穩,兩人雙雙跌落至地,濕透的全身又佈滿泥淳。「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藍斯崩潰地迸出嘶吼:「你說——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放手……」琉璃的臉上已分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哽咽地哭喊:「既然你不在乎我、不愛我,就不要再管我的死活,放手!」
  
  「你敢說我不愛你?不在乎你?」藍斯轉為黯藍的鷹眸燃起熊熊烈火,狂怒地扣住她的肩膀,扣住她的下巴,鷙猛地宣告:「我會讓你明白一切!」
  
  隨著另一道巨雷的落下,他炙熱的吻重重地堵住她顫抖的唇。
  
  他整個人俯壓下來,將琉璃緊緊地壓在身體下面,鋼鐵般的大手輕易地擒住她猛力揮打的雙手,並將它固定在她頭頂上。強健有力的雙腿也緊緊壓住她拚命踹踢的雙腿,他完完全全地制伏野貓般的她,激烈火爆地強吻她,蠻橫地碾過她誘人的朱唇。
  
  有如火山爆發般,藍斯壓抑已久的澎湃情焰狠狠地爆炸了,他狂熾如獅地吮吻她、急切地需索……蠻橫地攻入她緊閉的唇瓣,奪走她所有的甜蜜柔軟。
  
  他再也管不住自己,老天!他必須擁有她,他必須狠狠地擁抱她!深深地吻她,不然他一定會發瘋!
  
  不要!不……琉璃憤怒地掙扎,毫不妥協地拳打腳踢。他怎能這樣對她?怎能如此殘酷地剝奪她的靈魂?他明明不愛她啊,竟還……
  
  不……當他的吻越來越大膽熱切時,琉璃狠狠地咬破他的唇,血腥味蔓延在兩人之間。
  
  藍斯冷冷地望著她,絲毫不想停下他的動作,血腥味更助長他的慾念,他更激進地壓住她,大手「嘶——」地撕破她薄薄的襯衫,滾燙欲焚的唇完全含住她的櫻唇,一併合住她的抗議與怒罵。
  
  不——當藍斯激烈的吻一路滑下她的下巴,她的粉頸,深深落在她雪白誘人的香肩時,琉璃拚命漠視體內的巨大騷動,使出最大的力氣推開他,怒吼:「藍斯。伊爾頓,你是個雜碎!」
  
  她高高地舉起右手,打算……
  
  藍斯及時抓住她的手,冰冷陰寒的俊臉上毫無表情,深不可測的藍眸中,危險邪惑的火焰卻更加熾烈……他手勢重重一收,失去重心的琉璃整個人摔入他懷裡,陷入他堅挺寬闊的胸膛。
  
  藍斯的臉猶如花岡巖般冷硬,嗓音沙啞冰寒。「雜碎?很好——我就讓你看看我真正雜碎的一面!」
  
  他咆哮完便低頭發狂地吻住她,他不想再控制自己,也無法再壓抑沸騰的情慾,他要擁有她!她是他的。
  
  藍斯著火般的舌尖強迫分開她的紅唇,長驅直人。盡情佔有。大手侵人她的襯衫裡面……她的細膩玉肌令他渾身一震……甜美的唇瓣超乎他想像的柔軟、誘人,他驚訝地發現纖瘦的琉璃竟 是如此豐潤……令他發狂!
  
  他堅實粗獷的身軀緊緊抵住她的完美曲線:琉璃瘋狂地扭動身體,雙手全力猛捶他的背,但這一切完全無法令藍斯退縮,反而令他吻得更加強悍猛烈……在這一刻,他什麼也不願去想,只想擁有她,擁有她!
  
  如果上蒼注定他無法與她廝守一生,那……允許他真正地擁有她這一刻吧!允許他為自己活一次,允許他恣意放縱自己的真情,允許他愛她……瘋狂地愛她!
  
  只要這一刻……只要這一刻!
  
  粗暴霸道的吻有了些微變化,他仍不願放鬆他的力道,但他的吻已由狂野轉為溫柔而纏綿……無比珍惜地吸吮她微腫的紅唇,溫柔地舔吻她的唇線……碰觸她,有如碰觸熱源!她是如此地完美神奇!只有她的吻能讓他忘卻所有的痛苦,忘卻半年後的陰影。
  
  天!他是如此珍愛她、珍惜她!發狂地想與她廝守終生,想得心痛!
  
  琉璃的掙扎慢慢減弱了……她在他的懷中靜止下來,她並非屈服於藍斯鋼鐵般的力氣在是……她絕望地發現她的唇,她的身體竟一起背叛她……
  
  他的吻早牽動她所有的愛戀,這是她根本不可能壓抑的情感……他的溫柔深情撫平她的脆弱不安,他的吻像最危險而誘惑的火種,吻過之處激烈地燃燒……強烈的電流一波波地襲向她。
  
  如果這是夢,那就永遠不要醒吧!冰冷的淚水靜靜滑過臉頰,琉璃虔誠地在心底許下心願。
  
  他的吻在溫柔中添入烈火,甜蜜的火焰經由他的唇直竄入她的血液中,琉璃情不自禁地逸出低吟……晶瑩的玉臂圈住他的脖子,身體自然而然地貼向他……醉人他的纏綣深情與潮湧而至的濃情蜜意中。
  
  如果這是夢,那就永遠不要醒!
  
  藍斯火熱的吻滑過她紅艷醉人的雙頰,滑過她細緻的下巴……滑過她細緻雪白的香肩,一路往下滑落,她美的不可思議,絲緞般的肌膚令他瘋狂……甜蜜的慾火在兩人緊貼的軀體間沸騰。
  
  當藍斯一把扯下她的襯衫時,琉璃渾身掠過猛烈顫悸,不由自主地往後瑟縮……她並非想拒絕他,但她的動作是出自處子的本能。
  
  她的退縮卻狠狠地喚醒藍斯。
  
  不!他發狂地往後退!不敢相信自己差點對她做出的事,他極度地厭惡自己!恨不得當場宰了自己。
  
  他猛烈地甩頭,一併甩開洶猛的慾望。
  
  「對不起……」他迅速地抬起琉璃的襯衫,包住那令他失控的胴體。「對不起……」他不斷地重複:「我……該死!我不明白自己為何……對不起!我馬上送你回古堡。」
  
  有如一桶冰水直朝琉璃兜下來,她錯愕地抓緊襯衫,又羞又無措……藍斯轉為冰冷複雜的瞳眸狠狠地刺傷她,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何前一秒深情溫柔的他竟在轉眼間又變為……?
  
  琉璃雙拳緊握,深吸一口氣:「你……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也是遊戲的一部分?你只是在證明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你一直在玩弄我?」
  
  「啪!」「啪!」,琉璃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摔出兩巴掌,悲憤的淚水再度落下來,她的語調無比悲絕淒恨:「我恨你!藍斯。伊爾頓,今生今世,我永遠瞧不起你!」
  
  轉過身子,琉璃在大雨中發狂地衝回古堡。
  
  門開了,瑪莎和法藍克醫生一起走出琉璃的房間。
  
  「她的情形怎麼樣?」一直苦守在外面的藍斯立刻衝上去,如果不是琉璃堅決不願見他,情緒崩潰地將他趕出來,他早就衝進去親自為她診治,照顧她。
  
  「殿下,請寬心。」半百的法藍克醫生露出令人信賴的笑容。「琉璃小姐只是有點小感冒,不礙事的。我已為她打了退燒針,並開藥給她,靜養一兩天就痊癒了。」
  
  兩人在大雨中奔回古堡後,琉璃馬上就倒下了,但病臥在床的她卻堅決不肯讓藍斯醫治……她寧可死也不願再見到他!
  
  無奈的藍斯只好火速請來法藍克醫師。從醫師進琉璃房間後,他一直焦急不安地守在外面。
  
  「真的嗎?她真的沒事?」藍斯心急地問:「你看要不要送她去城內的大醫院好好地檢查?你知道感冒一不小心會並發肺炎的,她的體質又弱……」
  
  「殿下,相信我,目前絕無此需要。琉璃小姐真的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小感冒。」法藍克微笑。喔……他明白了!這個美麗細緻的東方女娃對藍斯殿下而言一定很重要。「如果你不放心,臣這幾天可以留在古堡,隨時聽候殿下的差遣。」
  
  「好吧……」在法藍克的一再保證下,藍斯稍微放下久懸的心,並命人帶法藍克醫生去上等客房休息。
  
  「藍斯,」和他一起守在琉璃房外的還有雅各和凡妮莎,雅各走過來道:「既然琉璃沒事,你也該下去歇息一下了。」
  
  「不,我不累。」藍斯一口拒絕。
  
  「至少你該去換掉你這一身濕衣服吧。」雅各鎖起濃眉。「若你真想寸步不離地照顧琉璃,第一件事就是別讓你自己也倒下。」
  
  自從兩人由大雨中奔回來,到琉璃昏倒,火速請來醫生的這一連串過程,心急如焚的藍斯堅決不肯離開琉璃的房前半步……甚至不願去換掉一身濕衣服。
  
  的確,若他在此時也倒下,他如何照顧琉璃?這個理由終於打動藍斯。
  
  他匆匆丟下一句:「我回房換件衣服就來,雅各,拜託你照顧她一下。」
  
  真是……眼見藍斯高大卻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盡頭,雅各忍不住搖頭歎氣。
  
  這傢伙真是著了魔,瘋狂了!若非親眼所見,雅各真不敢相信,他會如此在意一個女孩。
  
  一旁的凡妮莎沉著一張臉,熊熊妒火煎熬著她,她不明白,也不甘心……那唐琉璃究竟有什麼魔力?可讓向來冷靜自傲的藍斯為她方寸盡亂?整顆心全懸在她身上?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凡妮莎,你必須放棄。」
  
  她錯愕地回頭,「哥?」
  
  雅各按住她的肩頭,沉痛又不捨地道:「我明白你對藍斯堅定的感情。凡妮莎,愛一個人並沒有錯,但,若這份愛戀影響到另一對有情人,它就不該存在。你是個聰明的好女孩,你應明白我在說什麼。」雅各歎息:「哥不希望你因嫉妒而變成一個不可愛的女孩,懂嗎?」
  
  「哥……」凡妮莎哭著撲人雅各溫暖的懷抱中,她很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半絲機會,沒有半絲勝算,她也知道自己必須放棄這份永無結果的單戀。
  
  她會放下的!只是……好難!真的好難!
  
  雅各心疼地緊擁低泣的妹妹,他很明白凡妮莎此刻的痛苦,很明白必須放下的心痛……因為單戀的並不只凡妮莎一人!
  
  只是,除了放棄,他們還能怎樣?
  
  藍斯由衣櫥中抽出一套衣服,迅速地換上,他要馬上回琉璃的身邊。
  
  繫好皮帶欲往外衝時,突然,一陣天懸地轉差點將他擊倒……一個踉蹌,藍斯及時扶住桌腳才穩住身體。
  
  巨大的暈眩感越來越強烈……他幾乎不能呼吸了,感覺四肢逐漸地冰冷,糟!為什麼?為什麼又發作了?
  
  好痛苦……他支持不下了,不!藍斯拚命保持清醒,他不允許自己倒下,他還要去守護琉璃?
  
  在暈眩之前,藍斯以顫抖的手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物,雙手劇烈顫抖……一個不穩,整包藥掉落至地。
  
  不!藍斯狂喘著……拼著最後的力氣想撿起地上散落的藥……老天爺!幫他一把吧!他不能在此時倒下。
  
  但他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模糊,他的手不聽使喚地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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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40:47
  第八章
  
  「藍斯,我建議你最好先休息一下,你不也淋了雨嗎?要不要順便讓法藍克幫你看看。」雅各邊說邊走入房間,眼前的情景令他雙眼一瞠!「藍斯!」他火速奔過來抱起癱在地上的他,「振作一點!我馬上叫醫生過來,來人!」
  
  「不!別叫任何人。」昏迷邊緣的藍斯努力維持最後一絲理智,氣如游絲,「把……把地上的藥給我,快……」
  
  「地上的藥?」雅各迅速撿起藥包,急急交給藍斯後再為他倒來杯水。
  
  「慢慢喝。」他擔憂地望著藍斯。
  
  藍斯吞下藥後,整個人無力地陷入椅內,閉目養神好一會才慢慢睜開眼睛。原本慘白嚇人的臉亦稍稍恢復血色。
  
  「我沒事了,別擔心。」虛弱的他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給雅各。
  
  「你馬上到醫院去!我立刻送你去哥本哈根的皇家醫院。」雅各憤怒地拉起他,「你再這樣拖下去不行,根本是蓄意自殺,我不會眼睜睜地看你完蛋。」他強拉著藍斯步向門口。
  
  「放開我,雅各。」藍斯抓住他的手,冷然沉靜道:「我不上醫院,以我目前的情形……不管哪一家醫院一定會馬上安排我住院,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檢查,無休無止地治療……根本是一隻實驗用的白鼠!我不要!不管我剩下多少生命,我都要尊嚴地走完它,絕不像只白鼠般地任人擺佈。」
  
  「你……」雅各氣得恨不得一拳揮向他,「不去醫院,你的病就會好嗎?這藥……」他狠狠地抓起剩餘的藥包,「終有一天,連這藥也無法控制你的病情,到時你怎麼辦?藍斯,你回答我啊?還有,我要知道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你這幾天時常病發是不是?」雅各銳利無比地盯著他。 藍斯迴避雅各鋒利的眸光。「別問了,我自有打算。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也絕不放棄自己。現在,讓開,我要去看琉璃。」
  
  雅各依舊擋在他面前,俊客滿是怒氣,由齒縫中一字一句迸出:「你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立刻跟我走!我馬上送你回哥本哈根,進醫院治療。」
  
  雅各的高漲氣焰充滿壓迫感,身為一國儲君的他,一言一行中有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但藍斯毫不妥協地與他對峙——只要他決定的事,任何人也無法改變。他冷然潛沉地對雅各道:「若你還當我是兄弟,就別強迫我去做我最厭惡的事。我再一次清楚地告訴你我絕不去醫院,請你尊重我的決定。」
  
  「該死的。」雅各迸出一串咒罵:「我就是當你是兄弟,才不能見你自生自滅!藍斯,跟我去醫院,算我求你。」
  
  天之驕子的雅各這一生還沒求過任何人。
  
  藍斯動容地望著雅各……上天並沒苛待他,在賜與他兩個親手足後,又給他個情如兄弟的知己。但……他心意已決。
  
  「雅各,」藍斯平靜地望著固執的他:「我問你一句話——如果,你今天發現自己得了絕症,只剩不到半年的性命,你最想做什麼?」
  
  「我?」雅各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盡情地享受人生,做各種喜歡的事,完成每一項心願。」
  
  藍斯點點頭又道:「那,在你盡情享受人生的同時,你希望是誰陪你在身邊?冰冷的醫護人員?還是你最心愛的人?」
  
  「廢話!當然是我最心愛的人。」雅各脫口而出。
  
  「很好。」藍斯滿意地點點頭:「記住你所的話,現在,讓開!」
  
  他推開雅各,頭也不回地走向琉璃的寢室。
  
  「藍斯?」雅各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急急追上去:「藍斯,你等等!」
  
  當藍斯再度回到琉璃的房間時,琉璃也甦醒了。
  
  「現在覺得怎麼樣?頭還暈嗎?身體冷不冷?要不要再叫醫生過來?」藍斯坐在床沿,焦急地握住她。
  
  「放開我。」琉璃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清晰地道:「我有件事拜託你——盡速送我回倫敦。」
  
  藍斯猛然一僵。
  
  「有任何問題嗎?」琉璃終於轉頭望住他,但眸光無比冰冷。「你以前曾答應我,等我的肩傷一好,馬上送我回倫敦。現在,我的傷勢已痊癒,希望你盡快安排。」
  
  「不……」腦中一片混亂的藍斯紊亂地道:「一定要這麼快嗎?你不想再多留一些日子?」
  
  「我有必要留下來嗎?」琉璃犀利地盯著他,直直望人他眼眸深處。「有必要嗎?有任何人、任何原因值得我留下來嗎?」
  
  我!為我留下!我要你永遠留在這!絕不准你走……他多想大聲地吼出,但他不能……上衣口袋的藥包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奪去他所有的語言能力。
  
  琉璃絕望地閉上眼睛,藍斯的沉默不語再次無情地撕碎她的心……傻!傻!你真傻,她好恨好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傻?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機會,傻傻地以為他會說出挽留自己的話?
  
  但他的反應卻是……他根本沒將她放在眼底,她只是自取其辱。
  
  「琉璃……」她臉上的絕望令他心痛,令他發狂,他艱困地想開口。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琉璃別過臉,冷漠斷然道:「我想休息了,你請回吧。希望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她的冰冷刺碎了他的心,但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悵然地默默站起來,沙啞道:
  
  「我明白了,明天下午會有車子來接你到機場。」
  
  明天下午?琉璃的胸口似被狠狠一擊,明天下午她就要離開這裡,永遠地離開他!
  
  藍斯沉默地步出寢室,決絕的關門聲,無情地擊碎琉璃的心
  
    
  
  隔天。
  
  一早就下起雨,天色異常灰暗,無邊無際的雨絲落個不停。
  
  琉璃坐在窗邊,怔怔地望著屋外。
  
  「小姐,」瑪莎走過來,小心翼翼地道:「已經下午一點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叫廚師做你愛吃的皮蛋廣東粥。」
  
  「不用了。」琉璃搖頭「我不餓」
  
  「小姐、這不行啊,」『瑪莎焦急地道:「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吃半點東西,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何況你感冒還未痊癒。至少我叫人送碗蘑菇湯上來。」
  
  「真的不用了。」琉琉道:「我的行李都弄好了吧?」
  
  「好了……」瑪莎難過地望著琉璃,她不知道小姐和藍斯殿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看得出來……小姐真是被他傷透心了。
  
  「好了就好。」琉璃無言地逸出幽沉的歎息。那事…再過幾分鐘,她就要永遠離開這裡了。「我去後花園走一走,待會就上來。」落寞地交代完後,琉璃直接下樓。
  
  要離開這裡了……真的要離開了!
  
  琉璃感慨萬千地望著微雨中的綺依古堡,她不敢面對自己的心情,不敢承認自己的不捨……她只知道……心好痛!好痛!
  
  還沒真正離開這裡,她就覺得自己的心,自己的靈魂已有一部分被掏空了……
  
  琉璃遊魂般地穿過萬紫千紅的玫瑰花園,穿過狩獵女噴泉及海神雕像,穿過月神涼亭及美麗的湖泊……一直走到後院的馬廄。
  
  馬外有一匹剛被洗好的牡馬,通體雪白,十分漂亮。琉璃沒有猶豫地走向它,奮力一躍到馬背上,策馬疾奔。
  
  「啊?」聽到馬蹄聲的湯姆匆匆忙忙跑出馬廄,一看到差點沒 嚇昏!
  
  天啊……又是琉璃小姐?
  
  「來人啊,快去通知殿下!」
  
    
  
  雨,越下越大。
  
  達、達、達……琉璃奮力地揮著韁繩,無視周圍迅速後退的景象,也無視強勁的雨點狠狠地刮痛她的臉頰,只是沒有目的地,發洩般地策馬狂奔。
  
  這批牡馬也很溫馴、乖巧,默默地載著琉璃直奔。
  
  事實上,它就是藍斯打算送給琉璃的馬——月光天使。
  
  月光天使奔至樹林前的斜坡後,琉璃突然拉住韁繩,讓它慢慢地踱步,這裡……這裡是……
  
  琉璃失魂落魄地下馬,默默往前走,這裡是藍斯策馬解救她的地方,他在這裡救了她、吻了她,融化她的冰封、她的武裝、點燃她的真情……但,卻也狠狠地傷害她。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滂淪大雨中,琉璃終於崩潰般地痛哭失聲……癱在泥地上,掩住臉淒絕地痛哭。
  
  為什麼讓我遇上你?為什麼要來找我?為什麼要救我,帶我來丹麥?為什麼要對我好,讓我對你念念不忘?為什麼在奪走我的心後又狠狠地拋下我?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淒風苦雨中,她盡情地痛哭、嘶喊……所有的冷漠,所有的堅強與武裝,全被暴雨衝擊得消失殆盡。在這一刻,她只是一個小女人,一個傷透了心、脆弱而無助的小女人。
  
  樹林的另一頭,一抹孤寂的人影靜靜坐在馬上,雨水淋濕他的頭髮、他的全身,卻無法淋濕狂野鷹眸中的熊熊烈火。
  
  他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必須費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
  
  不許衝向她!不許狂摟她入懷!
  
  冷不防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你比誰都關心她,在意她,為什麼不去接近她?」
  
  藍斯驚訝地回過頭,「你?」
  
  雅各也騎著馬,慢慢地踱向他,炯然犀利的眼眸緊盯住他。
  
  「藍斯,我不瞭解你。你明明那麼在意她,甚至愛她超過自己的生命,為何卻一再對她保持距離?折磨她也折磨你自己。」
  
  藍斯沉默地緊抿下唇,陰鷙冷峻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你說話啊你!」雅各憤怒地揪起他衣領:「我不明白你們兩個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你給我解釋清楚。」
  
  「住手!」藍斯大吼,突然警覺他們兩個的爭執可能會驚動樹林外的琉璃,他猝地跳下馬,也狠狠地將雅各直接拉下馬。「你跟我來。」
  
  「你抓我來這裡做什麼?你還沒給我一個解釋,說啊。」
  
  「你要我說什麼?」藍斯冰冷地回望他。
  
  雅各擰起濃眉:「你對琉璃到底是什麼心態?豬也看得出來你是那麼在乎她、關心她,一聽到她有任何危險,第一個飛奔出來的永遠是你。但你在她面前為什麼總是板著一張臉,若即若離?明知她多麼渴望得到你確切的感情,你卻視而不見,徹徹底底傷害她。還有這一次,你為什麼要答應今天送她回英國?你明知那只是她的氣話,她希望你開口挽留她,但你這豬為什麼不說半句話?」雅各憤怒地將肚子裡的疑問一次吼完。
  
  藍斯平靜地等雅各咆哮完後,冷然地道:「你認為——我還能對她說什麼?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說什麼?」雅各驚訝地瞪大雙眼:「當然是告訴她:你有多愛她、多珍惜她!把所有的誤會全解釋清楚,告訴她你的心情,別讓她傷心寂寞的一個人離開。」
  
  「告訴她我的心情?」藍斯突然仰天大笑,笑得既悲涼又苦澀。「你還要不要建議我把我的病情告訴她?把我只剩不到半年生命的事告訴她?」
  
  「藍斯?」雅各抓住他,認真而嚴肅地道:「檢驗報告上只說你『可能』只剩半年生命,並沒有直接判你死刑。我不准你自己先放棄自己!更不准你因這個原因而放棄琉璃。」
  
  藍斯苦澀地閉上雙眼,過了好半晌,他才空洞地直視前方道:「我不會輕易放棄自己;但……我也絕不拖累琉璃!我不要她知道我的病情,我不要她陪著我一起煎熬、受苦,我不要她和我一起承受這些折磨。」
  
  「藍斯。」雅各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但你這麼做對琉璃是不公平的,你不能什麼事都不讓她知道,就一逕將她往外推。將來她知道真相後會怪你的。」
  
  「我寧可她將來怪我、恨我,也絕不願見她現在開始受苦。」藍斯苦澀地道:「雅各,你想過沒有?半年後……琉璃怎麼辦?你要她陪在我身邊,眼睜睜地看我離開她嗎?你要她獨自承受那麼殘酷的痛苦嗎!不,我絕不這麼自私,我不能自私地要求她陪我最後這一段日子,屆時再無情地拋下她,我不能!」
  
  「藍斯……」
  
  「我寧可讓她認為我絕情……」藍斯平靜而絕望地道:「過了一陣子,她會將我忘了……我絕不忍讓她承受半年後的痛苦。」
  
  琉璃濕漉漉地回到綺依古堡。
  
  「小姐!」瑪莎和蜜莉安著急地站在廊下等她,一見到她立刻迎上來,「你總算回來了,我們擔心死了,天啊!你全身都濕了,這怎麼得了?你的感冒還沒好呢?快上樓洗個熱水澡吧。」
  
  琉璃一進房間,更大的失落感向她襲來。沒有!他不在房裡等她。以前,他每天總會過來看看她,而現在,他連見她一面也嫌多餘嗎?
  
  罷了……自己真是太傻!太好笑了!還癡心妄想些什麼?她早該明白,他對她早失去興趣了。更何況,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從今天起,她和藍斯。伊爾頓永不再有任何交會,只是……陌生人!比陌生人更冷淡。
  
  琉璃行屍走肉般地進入浴室,任女僕為她卸下濕衣物服侍她泡澡。下午五點正,準備就緒的琉璃靜靜地立在窗前,腳邊放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
  
  「小姐,」瑪莎由樓下跑上來道:「車子已經來接你了。」
  
  琉璃蒼白的臉龐有了一絲變化,但只是一瞬間,隨即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
  
  「好。幫我把行李提下樓,走吧。」她轉身走出房間。
  
  要下樓時,她的目光無法控制地望向另一端。走道的另一頭就是藍斯的寢室,她低聲問道:「殿下……他在嗎?」
  
  「好像在吧。」瑪莎小心翼翼地望著琉璃的反應,「一整個下午我們都不曾見過殿下,他應該在房裡吧?」
  
  琉璃苦澀地望著那道緊閉的房門。他知道我要離開了嗎?他一定知道,但他表現的是如此若無其事,甚至懶得出來再見她一面?他根本完全不在乎她?
  
  根本不在乎她!
  
  琉璃深吸一口氣,漠視那刀割般的痛楚,昂起頭,平靜地胯下樓梯。
  
  司機恭敬地為琉璃拉開車門,在即將坐入後車廂的那一秒,琉璃無法控制地抬眼望著那扇窗子——突然,她跨出車外,對一瞼驚愕的司機道:
  
  「請稍等一下,我馬上來。」
  
  不管眾人的反應,她直奔上二樓。
  
  琉璃不想去分析自己的心態,也不想再管束自己,命令自己。
  
  就當是最後一面吧!從此……相逢是路人!而且很可能永遠沒有相逢的機會,但……她不想讓自己後悔,不想抱憾終生……她一定要再見他一面!
  
  「坐下!你不能出去。」
  
  藍斯的寢室內,雅各氣急敗壞地接住臉色慘白的他,兩分鐘前,藍斯的病又發作了,但他不顧隨時會暈倒的身體,堅持要出去送琉璃。
  
  凡妮莎也緊緊接住他,「藍斯,拜託你先平躺下來,你的臉上根本沒有血色。藍斯算我求你。」
  
  「放手,你們都放手……」幾乎喘不過氣來的藍斯仍猛力掙扎,幾近哀求:「讓我去見她!她馬上要離開了,讓我去見她!」他掙脫凡妮莎的手欲往外衝。
  
  「藍斯,你回來!」雅各火速追上去。他甚至連藥都還沒吃!這小子找死嗎?
  
  「藍斯?」一片混亂之際,琉璃突然推門進來。
  
  「琉璃?」屋內三個人全驚愕地望著她。
  
  「我……抱歉,我似乎打擾你們了?」琉璃望著凡妮莎緊緊抓住藍斯的手,努力維持鎮定道:「我只是想向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曾救過我,以及這些日子的照顧,再見。」
  
  不想再看那令她心碎的畫面一眼,琉璃迅速轉身離去,轉身之際她似乎瞥見一樣奇怪的東西,但一心想控制淚水的她,無暇他顧,只能急促地奔下樓。
  
  「琉璃!」重重的關門聲驚醒了藍斯,他觸電般地衝向門口。不!不能就這樣失去她,她眼底的淚霧令他心痛如絞,他不能就任她這樣離開。
  
  「藍斯!」雅各抓住他,「至少先把藥吞下去。凡妮莎,把藥拿過來。」
  
  「喔!好。」凡妮莎急促地抓起藥包。突然聽見雅各驚天動地的尖叫。
  
  「藍斯?」
  
  面白如紙的藍斯如耗盡生命一般,重重地倒下。
  
    
  
  哥本哈根機場
  
  琉璃靜靜地坐在候機室的貴賓廳中,手上握著藍斯交給她的特別通行證,有了這丹麥皇族所簽署的通行證,不需護照或任何簽證,琉璃可自由進出世界任何一個國家。
  
  這間機場貴賓室專給國家元首或皇族成員使用。目前裡面只有琉璃一個人,因此,十分安靜,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她。
  
  琉璃無力地靠著椅背,閉上眼睛回想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事……一場夢!
  
  是的,就像一場不切實際、飄在雲端、醒來後發現自己已遍體鱗傷的夢。
  
  短短的一個暑假,短短的四個月之內,在她身上竟發生這麼多事!琉璃淒楚地想,如果,她不曾到英國,不曾去蘇格蘭、不曾參加那場月光下的化妝舞會……不曾和他的眼神交遇……
  
  那麼,接下來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那麼,現在的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苦?如此煎熬?她仍是那個俐落自信、孤傲瀟灑的唐琉璃。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傷她。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真的希望不曾遇見他嗎?
  
  琉璃緊咬唇瓣,雙手緩緩地、極溫柔地撫過通行證上的一個簽名。那是藍斯的簽名,以丹麥王子的身份簽署。
  
  她沒有帶走古堡中的任何一樣東西。所以,這個簽名竟成了她和藍斯之間唯一的聯繫,唯一可以證明他曾出現在她生命中的信物。
  
  輕輕撫著那優雅簡潔的字體,他的筆觸蒼勁有力,琉璃纖細的手指隨著那優美的字體慢慢移動,她的心……脆弱的情感也慢慢地牽動。
  
  她以為自己會恨他、怪他,但為什麼?為什麼她一閉上眼睛後,浮現的都是他的好?他對她的體貼細膩,他的狂放不羈、灑脫自負,他的幽默風趣,他的炙人眼眸。
  
  在月光下的化妝舞會中,他那熠熠生輝,令她揮身燥熱的熾烈眼神……他強迫地按住她跳舞,在她耳邊溫柔地低吟「月河」,兩個流浪者聯袂去看世界了,因為這世界有太多東西值得一看……他的嗓音是那麼低沉沙啞,他的表情專注而迷人……
  
  在下大雨的那晚,當「落難」的他乍見騎重型機車回去「救」他的琉璃時,眸中迸出絢麗萬千的驚喜火焰……在綺依古堡,他蠻橫專制地堵住她的唇、強將藥灌入她口中……還有她險些被「魔鬼騎士」摔下來時,他奮不顧身地撲過來救她,兩人摔下斜坡,他強悍深情地狂吻她……
  
  琉璃的淚,一滴滴掉下來,起初是小小一顆,後來……淚珠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如斷線珍珠般滾滾而下,終至無法收拾。
  
  她無法相信他對她只是虛情假意,他根本不曾對她付出真心。她感覺得出他是以生命來保護她……他那焚焚欲炙的眼神無法說謊,兩顆心瘋狂地撞擊、悸動……
  
  但,他為什麼又對她忽冷忽熱、若即若離,當她想確定他對自己的感情時,他竟那麼倉卒地逃開……她如洪水猛獸,甚至到最後連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琉璃崩潰地掩住臉,任滾燙的淚水自指尖中奔流而出,他為何要這樣傷害她?奪取她的真心,帶她飛躍至雲端後,再狠狠地將她由雲端摔入煉獄。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琉璃雙手包住臉悲痛地嘶喊……一顆心被無情地撕裂,碎落在遙遠的彼端……
  
  當地執勤人員欲進來通知她該上飛機時,琉璃的思緒依舊停留在那最冰冷殘酷的一刻——她鼓起最後的勇氣進人藍斯房間,卻發現凡妮莎緊緊依著他,看來是她破壞他和凡妮莎的「好事」了,他一點也不在乎她即將離去。
  
  「唐小姐,」執勤人員在貴賓室外敲門,「時間差不多了,請你上飛機。」
  
  琉璃深吸一口氣,待情緒稍稍平復後,盡量以最平靜的聲音道:「好的,我馬上來。」擦乾臉上的淚水,琉璃站起來,面色鎮定地走向門口。
  
  一打開門,執勤人員即恭敬地道:「唐小姐,請跟我來。」
  
  琉璃用的是皇族簽署的特別通行證,因此,她免通關可直接上飛機。
  
  琉璃跟著她走向登機口時,一個奇異的畫面卻電光火石地閃人她腦中——她要走出藍斯房間時,一個放在茶几上的藥包……當時她並沒注意……
  
  但她現在想起來了,藥包上的那行英文字正是:柏金斯紀念醫院。
  
  柏金斯紀念醫院?雅各剛來古堡的那天晚上,她清清楚楚地聽到凡妮莎向藍斯提起這間醫院,但當時藍斯臉色驟變,並迅速轉移話題。
  
  柏金斯紀念醫院?那到底是什麼意思?琉璃的臉突然發白,他想起她剛進入藍斯房間時,他的臉色慘白得駭人,根本沒有半點血色。
  
  種種的疑點迅速組合,難道……
  
  藍斯!琉璃的心狠狠地被重擊,她驚慌地轉過身子,不顧執勤人員的驚訝,拚命地衝出登機口,衝出機場?
  
  藍斯……她整個人、整顆心激烈地發抖!不!不!但願只是我的胡思亂想,你不准有事!你不准有事?
  
  但……為什麼心底的陰影卻越來越大?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藍斯,等我!等我!我要馬上回到你身邊!
  
  琉璃發狂地衝出機場,外面又是傾盆大雨,她急切地想攔輛計程車,但大雨中……根本等不到半輛車子。
  
  藍斯!她驚恐得幾近暈眩……不!等我,等我!
  
  當又一輛已載著客人的計程車由她眼前呼嘯而過時,琉璃毫不猶豫地摔下行李,無視狂風暴雨,無視混亂的車流,拔足向前狂奔。
  
  藍斯!等我!
  
  求你等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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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1 00:41:18
  第九章
  
  「老天,這場雨可真大啊。哥本哈根這幾天都是下大雨嗎?」剛下飛機的亞歷鑽入車內後,擦乾身上的水珠抱怨。
  
  計程車司機羅柏特由後視鏡望了客人一眼,「這雨已下了好久了,這幾天氣候相當不穩定啊。先生是第一次到丹麥?」
  
  「喔,第二次,我在兩年前來過一次。」亞歷回答:「我是美國CBC電視台的特派記者,當時奉命來為丹麥皇室做一系列的報導,還曾榮幸地專訪過多才多藝的奧菲莉亞女王。」
  
  「喔,女王啊?」提到丹麥人引以為傲的女王,司機羅柏特興致高昂地道:「說我們的女王多才多藝真是一點都沒錯。她不但將國家治理得井然有序,還在閒暇時出版書籍、畫畫、設計郵票、日曆和舞台服裝,而且這些所得全部捐給慈善機構。」
  
  羅柏特滔滔不絕地打開話匣子,邊開邊聊。
  
  這時,車子開上高架橋,突然,羅柏特不敢置信地低呼:「喔,我的老天,那是什麼?」
  
  「怎麼了?」以為發生交通事故,亞歷湊前一看,不禁也目瞪口呆。
  
  有個女孩……東方女孩,她全身都濕了,模樣十分狼狽發狂地在高架橋上奔跑。
  
  「天啊,這太危險了。」羅柏特哺哺道:「這是只准汽車行駛的快速高架橋,她不知道嗎?稍一不小心,她就會被急駛而過的車輛輾斃。」
  
  羅柏特的話才剛說完,竟聽到一尖銳的煞車聲——一輛搶道的跑車行駛上路肩,差一點就直直撞上奔跑的女孩。
  
  女孩整個人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嚇得面無人色。跑車的駕駛看她似沒大礙後,僅探出頭來破口大罵,便又揚長離去。
  
  「太過分了!」亞歷怒火中燒:「老兄,麻煩你把車開過去,我必須去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好痛……這一摔讓腳踝摔破皮,鮮血滲出來,琉璃咬著牙站起來。糟,鞋子壞掉了,她想也沒想地直接脫掉鞋子,強忍著巨痛,一拐一拐地赤腳向前疾奔。藍斯,藍斯,她要盡速地回到藍斯身邊。
  
  「小姐!」亞歷下了車跑過來,「你不能再一直跑下去,太危險了。而且,你的腳受傷了。」
  
  琉璃一回頭,正好看到停在後面的計程車,她像是溺水者遇到浮木般,緊抓住亞歷哀求:「帶我去綺依古堡,求求你,帶我去綺依古堡。」
  
  綺依古堡?亞歷困惑地皺起眉,他倒是知道那座以優美聞名的中世紀城堡,但……
  
  「很抱歉,我要去的地方正好和城堡是反方向。而且我現在有急事,不能先送你過去。不如你先坐上計程車,等下高架橋後我再放你下來,你可以在那邊攔車。」
  
  「不,我不能等……」一聽到他的拒絕,失望的琉璃迅速轉身就跑,她要在最快的時間趕回藍斯身邊,她不能等。
  
  「小姐!」亞歷也追上來抓住她,「天啊!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這樣玩命。」
  
  「放開我。」琉璃拚命想掙脫他的手,淚水再也克制不了地滾滾而下。「滯我去綺依古堡,他在等我,他在等我。」
  
  亞歷投降了,他從沒見過如此絕望心碎的眼神,他抓著琉璃就往計程車走。
  
  「聽著,現在,你和我一起上車,一下高架橋後,把我放下來,司機會載著你直奔綺依古堡。」
  
  「你……」琉璃悸動地望著他,「謝……謝謝你。」
  
  「不用謝了。」亞歷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老天,她真糟,看起來像剛由水裡撈出來。他的語調不自覺地放軟,「別怕,一切都會沒事的。」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小女孩究竟遇到什麼困難,但她的驚惶無助令人相當不捨,本能地想安慰她。
  
  沒事……?琉璃漾滿淚珠的瞳眸不安地望著灰濛濛的天際……真的會沒事嗎?
  
  藍斯,等我,請你一定要等我。
  
  車子一停下後,琉璃付了錢,立刻急如星火地直奔入古堡。
  
  藍斯!
  
  全身仍濕漉漉的她閃電般地直衝主屋。嚇,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主屋前停了一大堆車子?有丹麥皇家警車、還有……救護車?
  
  不,藍斯!
  
  「琉璃小姐?」站在主屋前的瑪莎見她狂衝過來,也驚愕不已地奔向她:「你……你不是應在機場嗎?怎麼……?」
  
  「藍斯呢?」氣喘吁吁的琉璃緊抓住她的手,「告訴我,藍斯在哪裡?」
  
  「殿下……」瑪莎的臉色無比蒼白,「殿下他……」
  
  「你快說!」琉璃急得要哭出來了。不,為什麼會有救護車?不!
  
  「殿下……」
  
  眼見瑪莎吞吞吐吐,琉璃急甩開她的手,奔入屋子,直衝上藍斯的房間。
  
  他的臥房……彷彿剛打過一場大戰般,一片混亂,但床上沒有人,椅上也沒有人。
  
  藍斯在哪裡?琉璃驚恐地極目四望。藍斯?藍斯?
  
  「琉璃小姐,」瑪莎和蜜莉安也奔進來,一左一右抓住幾乎要暈眩的她。
  
  「告訴我他在哪裡……」琉璃雙腿一軟,悲痛地哭喊:「告訴我真正的情形,他在哪裡?」
  
  「藍斯殿下……」瑪莎喉頭一梗:「他剛被其中一輛救護車載走了。」
  
  「琉璃小姐。」瑪莎和蜜莉安同尖叫。
  
    
  
  哥本哈根市立醫院。
  
  第二十六樓是這家醫院的頂樓,擁有最高級的病房,裡面所有的醫療設備都是最精密、最新進的。這一樓專為皇室成員而設,因此,它的戒備森嚴,有專用的機密電梯直通。
  
  藍斯靜靜地躺在加護病房內,還沒醒過來。
  
  已苦守了一天一夜、憔悴不堪的奧菲莉亞女王和王夫,剛被長子雷恩以身體健康為由硬勸回官休息。
  
  琉璃靜坐在藍斯床邊緊握住他的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淚水,僅是堅毅地、一瞬也不瞬地望著昏迷的他。
  
  加護病房外,雷思、喬飛和雅各三人透過玻璃望著藍斯和琉璃,三個男人沉重地歎了口氣後,雷恩對喬飛道:「要通知羽織來看藍斯嗎?」
  
  羽織是他們的小妹,也是丹麥唯一的公主。他們四兄妹的感情相當好,小公主羽織因為特殊的因素一直住在山裡的修道院內,所以不知道藍斯病發的消息。
  
  「二哥的情形還沒這麼糟!」喬飛怒吼。一吼完,他歎了口氣道:「抱歉,我不應對你……」他是太心急了,慌得六神無主。
  
  「我瞭解。」雷恩拍拍喬飛的肩,他們是一樣的慌亂、無助啊!好不容易找到藍斯,卻……
  
  雅各望著病房內的琉璃。「琉璃已經守在那邊一天一夜了,滴水未進,我們應該強迫她休息一下。」
  
  「沒用的。」喬飛搖搖頭,「我已經勸過她N遍了,她一直置若罔聞,動也不動。始終不肯離開藍斯身邊,不吃不喝,這樣下去她會先撐不住的。」
  
  雅各目光複雜地望著唐琉璃。她真的撐得下去嗎?他很驚訝,這麼纖細的東方女孩,竟有如此堅強的意志力。
  
  昨天,面無人色的琉璃衝到醫院後,雅各不得不告訴她所有的實情……關於藍斯的病情。但令他驚訝的是,琉璃聽完後,沒有悲痛大哭,也沒呼天搶地或暈,她僅是沉默地、堅強地緊握藍斯的手,默默守在他的床邊。
  
  「我進去和她談談。」雅各捻熄煙蒂,走入加護病房。
  
    
  
  第三天晚上,藍斯終於醒過來。
  
  當他睜開眼睛,發現趴在床邊的琉璃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琉璃?琉璃怎會在這裡?她不是應搭上飛機回倫敦了嗎?
  
  這……是醫院?藍斯環顧週遭,他想起來了……琉璃離開綺依古堡時,他又病發了,他一心想追上去,但突然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是雅各將他送來醫院的?
  
  但琉璃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他病發後雅各將她叫回來。不,藍斯憤怒地握緊雙拳,若真知此,他絕不原諒雅各那混蛋。
  
  他寧可讓琉璃誤會他,怪他一輩子,也絕不願自私地將她留在他身邊,承受將來的痛苦。
  
  藍斯心疼地望著琉璃的側臉,她似乎睡得很沉、很熟。這幾天,她一定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裡,一定是累壞了。
  
  他忍不住舉起手,想輕撫琉璃柔細的髮絲和令人憐惜的睡容,但他的大手僵在半空中——
  
  不,他不忍心弄醒她,只想一直默默地守著她,一直看著她。
  
  心湖洶湧地翻騰……不管任何時候,她的出現總是令他心弦顫悸,她的一舉一動緊緊地牽動他的思緒,他每一寸靈魂。
  
  他一再命令自己忘了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你不配擁有她,你不配擁有她,忘了她。
  
  但他辦不到!藍斯挫敗地低吼,他怎能放棄她?遺忘她?怎能放棄如此晶瑩剔透、慧黠動人的她?她早已深深駐入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生命。
  
  藍斯深情而複雜地望著琉璃,只要能這樣默默地望著她,盡情地凝視她,將她的容顏,她璀璨的氣質深深地鐫入自己的靈魂內,他就心滿意足了……他從不敢奢求自己能擁有她。
  
  只要能這樣默默望看她、守看她。
  
  「晤?」沉睡的琉璃突然驚醒。糟,怎麼睡著了?她十分自責,不行,我要好好地守護藍斯。
  
  一抬起頭,她直接陷入一隻深情無悔的藍眸。
  
  「你……」琉璃掩住嘴,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這是三天來她第一次開口說話,也是第一次流淚。「你終於醒了……」琉璃拭去淚水,「我馬上去通知雷恩和喬飛還有雅各,他們一定很高興。」
  
  「琉璃,」藍斯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自己床邊。「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在倫敦嗎?是誰將你叫來的?雅各還是喬飛?」
  
  「不是他們。」琉璃趴在床邊,捧起藍斯的手緊包住自己的臉,喜悅地感受他掌中的溫暖,任串串的淚珠滴落到他手上。「是你將我喚來的。」
  
  「我?」藍斯不解地鎖起劍眉。
  
  「是的,是你,我是聽到你的呼喚而留下來。」琉璃微笑地望著他,雙手抱住他的頸項,將臉龐貼在他的胸前,柔聲道:「藍斯,你差點對我做了好殘忍的事,答應我——再也不許這樣對我,再也不許趕我走。」
  
  藍斯完全愣住了,他急切地拉開她:「琉璃……」藍斯注視她的眼睛,艱困地道:「你……你知道……」
  
  琉璃亦勇敢地回視他,漆黑如子夜的眼眸是那麼溫柔清亮,她拉住藍斯的手。
  
  「答應我,再也不要這麼殘忍地待我,再也不要隱瞞我任何事,更不要趕我走。讓我一直留在你身邊,有任何危機、任何困難都讓我們共同攜手度過。」
  
  在這剎那,藍斯激動地幾乎狠狠地摟她入懷中。她說:讓我們攜手度過。而不是讓我陪你度過難關。
  
  她怎能這樣對他?
  
  但,正因她的好,她的完美良善,藍斯更不能自私地將她留下來。
  
  「你不明白你在做什麼。」藍斯狠心地推開她。「滾,滾回英國去。我不想再見到你。更不要接受你的同情、你的施捨。」
  
  被他推到地上的琉璃沒有半絲怒氣,僅是默默地站起來,清晰而平靜地道:
  
  「施捨?如果你這樣看待我對你的感情,那是侮辱了你,更侮辱我。我對你是什麼心情我自己最清楚,我不會盲目地付出感情,更不會因同情心作祟而勉強自己留在任何人身邊。今天我會留下來,只有一個原因——因為我愛你,愛你。瘋狂地愛上你。」
  
  琉璃的告白令藍斯全身血液沸騰,不……天知道他必須費盡多大的力氣才能勉強控制自己……不許抱住她,不……
  
  「愛?哈,你真的明白愛情是什麼嗎?」藍斯冷笑,無情地敲碎自己的心,粗暴地吼著:「我不需要你的愛,你聽到沒有——我不需要。」
  
  琉璃堅定的神情絲毫未變,犀利而溫柔地望著藍斯,靜靜地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也要你聽清楚——我跟定你了,藍斯。伊爾頓,你休想趕我走。」
  
  琉璃走向茶几,拿起銀盤上的藥包,並倒了杯溫水。
  
  「你做什麼?」藍斯惱怒地望著她。
  
  「喂你吃藥啊!」琉璃輕快地回答:「醫生交代過,你一清醒後要先將這包藥吃下去。」
  
  她將藥包打開遞到藍斯唇邊,另一手端著水。
  
  「我不吃藥,」藍斯斷然拒絕。「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顧,你滾,滾!」
  
  「把藥吃下去。」琉璃根本不理他的反應,固執地道。
  
  「滾開!」
  
  「把藥吃下去。」
  
  「滾!」
  
  藍斯憤怒地大吼,大手一揮狠狠揮開琉璃的手。「鏘」一聲,掉落的水杯應聲而破。而纖細的琉璃不堪他的猛力一推,整個人直直摔到門邊,撞到門板。
  
  「啊!」她忍不住痛呼。
  
  「琉璃!」藍斯嘶喊地衝過來,心痛如絞地抱起她。「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他懊悔地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緊緊地抱住琉璃,「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我該死,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你?」他急切地檢查琉璃全身。
  
  「我沒事……」琉璃努力地朝他擠出笑容,突然僕人藍斯懷裡,密密地抱住他,閉上雙眼低喃:「讓我擁抱你,你不會明白……你躺在床上的這三天,我有多慌、多絕望。我深怕就這樣失去你,深怕再也不能棲息在你的懷抱中,能這樣擁抱你,我已經好滿足,好滿足了。」
  
  「琉璃!」藍斯震撼地緊抱住她,捧起她淚濕的小臉,他瘋狂地、激切地壓上他的唇。
  
  老天,為何她總是如此甜美誘人?令他根本無法離開她。他狂野地佔有她的甜馥清新,激情的火焰迅速在他倆之間燃燒。在這一刻,所有的難關、所有的問題全不見了,他只知自己發狂地想要她……一直都要她。
  
  藍斯的吻越來越狂熾激烈,他的唇渴求她的吻,瘋狂跳躍的心渴望與她撞擊。他不知這小女人究竟有什麼魔力?只知每當他陷入她的纏綿蜜網中時,他所有的痛苦與黑暗全都瞬間消失殆盡……他只想盡情地擁有她,擁有這奪走他每一分心思的小女人。她是他的渴求、他的最愛、他的一切,她更是上帝賜予他的奇跡。
  
  強悍的電流一波波流竄過琉璃全身,遠超過她所能承受的,藍斯的吻令她渾身發燙……琉璃低吟地攀住他的頸項,盡情地回吻他,也在他身上灑下一簇簇的火種,夾著喘息道:「你還能趕我走嗎?你還忍心趕我走嗎?」
  
  「琉璃……我的琉璃。」他以灼熱的大手緊摟住她,將她抱回床上,纏綿深情地吻著她的眉睫,她圓潤如珠的耳垂,她細緻光滑的下巴,盯住她的雙眼,矛盾地低喊:「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琉璃,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讓我一直留在你身邊。」琉璃將臉蛋緊貼住他的胸膛,盡情呼吸他的男性氣息……狂猛粗獷而令她深深迷戀,這是她的最愛,她以生命來愛的男人。
  
  「不!」藍斯痛苦地拉起她:「我無法這麼自私,琉璃,你知道我的生命隨時會消失。我不能讓你將來承受那麼大的痛苦!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你要我如何放得下?」
  
  琉璃摀住他的嘴,堅定鎮靜地道:「首先,我不許你說這種放棄自己的話。藍斯,你必須對自己有信心,現代醫學如此進步,也許明天或後天,他們就會發明出特效藥,完全根治你的病。別說我只是在安慰你,因為我一直深信不疑——你一定會好起來。再來,我必須讓你知道,我絕沒有你想像中的脆弱,在我選擇愛情。享受愛情的同時,我已做好面對將來的心理準備,不管將來發生任何事,甚至……失去了你……」
  
  琉璃狼狠地倒抽一口氣,努力將打轉的淚珠逼回眼眶。不,她絕不能在藍斯面前再落淚,咬牙繼續道:「我……我都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它,因為……我知道自己擁有你全部的愛,不管是現在或將來,你的愛、你的力量都會一直陪伴我,與我同在。」
  
  她不想哭,但晶瑩的淚珠依舊掉落下來,滴在藍斯的大手上。
  
  「琉璃!」藍斯心如刀割地抱住她,上蒼怎麼可以給他這麼好的女孩?「我不該留下你的,不該帶你去綺依古堡,不該讓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你,我應盡早送走你,寧可讓你誤會我、恨我、怪我……若當初早些送你走,也許,過了幾年後你便能完完全全地忘記我。你會有一個美滿的婚姻,深愛你且可永遠保護你的丈夫,你會度過幸福的一生。」
  
  「幸福?」琉璃噙著淚水淒然而笑,「你認為——我離開你後,還知道什麼是幸福嗎?或者,你認為時間可以將你完全由我記憶中抹去?不,藍斯,你錯了,上蒼已經讓我遇到你,遇見藍斯。伊爾頓,在我的心版已沒有任何人可取代這個名字。我們的情感確確實實地發生了,我的心只為你而狂動,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你由我生命中抹去,我唐琉璃一生只想談一次戀愛,只想真正地愛過一次」
  
  「琉璃!」藍斯震撼地擁住她。
  
  琉璃仰起臉,虔誠地送上一吻後,直視藍斯焰焰的雙眼繼續道:「如果當時我真的坐上那班飛機,負氣地回到倫敦。將來我發現真相後,會更怪你、怨你。」琉璃將藍斯的手貼住自己心口,幽幽地低語:「怨你為何狠心地將我由你生命中驅除,怨你為何一點機會也不給我、不給自己?我可以陪你度過任何事、任何難關,你不能自私地剝奪我們共處的時光。就算十分短暫、就算不到半年,但都是上蒼賜給我們的時光,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記憶。藍斯,你該明白——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幸福快樂的時候,你不能狠心地奪走我的幸福。」
  
  「琉璃!」藍斯悸動地狂吼,再度猛烈地攫住她的唇,以更狂熾欲焚的吻來淹沒她,他已說不出任何話來。他曾恨過、怨過自己的命運,怨上蒼為何讓他得這種病?為何他只剩半年的時間?為何殘酷地由他身上奪走一切?
  
  但這一刻,他不再怨天尤人、不再控訴命運的不公平。緊緊地抱住他最珍愛、令他心弦俱醉的女孩……夠了。已經足夠了,不管上蒼曾由他身上奪走什麼,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已擁有太多太多。
  
  夠了,他已心滿意足,只要能緊緊擁有她,擁有她堅定的愛,一切都夠了。
  
    
  
  隔天下午 蘇格蘭北端
  
  「琉璃,你看!」駕著旅行車的藍斯愉快地望著車窗外大喊:「瞧那一大群肥嘟嘟、圓滾滾的綿羊。哇,看那只臉一半黑一半自的,真是太可愛了,哇,還有那一隻全身雪白,卻在鼻上長了一團黑毛的……」
  
  但琉璃的心情卻是沉重而忐忑不安的。
  
  「藍斯,這樣……這真的好嗎?」她猶豫地抓住藍斯的手,「我真是後悔極了,我不應被你說服,答應你這麼荒謬的提議,和你一起溜出醫院,飛到蘇格蘭。你的病……你應留在醫院好好地接受治療才對,如果……」琉璃咬住下唇說不下去。如果……如果因此而延誤了治病的時間,害他有什麼閃失,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噓,別再說了。」藍斯微笑地點住琉璃欲言又止的櫻唇,一手輕鬆地握住方向盤,另一手攬過她,讓她舒舒服服地靠著自己。「別忘了這是我們說好的——在這趟旅行中,永遠不許提起我的病情。我只想愉快地和你一起重遊我們相識的地方,和你一起遍覽愛丁堡、傑德堡……的美景,我只想多陪陪你。」
  
  盡我所能地陪你,給你最美好的回憶……這也是藍斯不忍說出口的。
  
  他的細膩溫柔令琉璃心頭一熱,她知道他拚命地為她著想,不要她在醫院陪著他,不要她為他的病情憂心、難過。他只想帶她來她最清楚、也是他們相識的地方——蘇格蘭,他只想給她最美好、最快樂的回憶。
  
  但,她的心頭仍壓著一塊大石頭,她無法真正放心。她一心一意牽掛的是他的病情!
  
  「藍斯!」她直直望著他,欲啟朱唇。
  
  「噓。」她還未開口,他即以一個甜蜜的吻封她的唇,寵溺地揉揉她的短髮,「說好別再提我的病。來,你看前面的平野上開滿了紫羅蘭和石南花,哇,再過去就是一大片樹林和美麗的湖泊,太好了,我們可以先騎單車進樹林探險,騎累了再跳到湖泊裡去游泳。來,琉璃,快下來。」藍斯已迅速地停妥車子,並拉下掛在旅行車後的兩輛單車,興高采烈地招呼琉璃下車。
  
  望著他在驕陽下燦爛耀眼、光采自信的笑容,琉璃幾乎看癡了,她多渴望可以永遠守在他身邊,守著她最心愛的男人。只是……她還可以擁有他多久呢?上蒼為何這麼殘酷?
  
  不,不許哭,琉璃硬生生地將淚珠逼回眼底。她絕不願在藍斯面前掉淚。正如他只希望她記住他的笑容般,琉璃希望她給藍斯的,也是最美好、最燦爛的一面。
  
  「琉璃!」
  
  藍所在催她了,琉璃打開車門,直接跳入藍斯懷裡。
  
  「我不要自己騎一輛單車,」琉璃坐在藍斯單車前的橫扛上,勾住他的頸子,甜蜜地笑道:「我要你帶我走,不管你要去什麼地方都要帶我一起走。」
  
  藍斯微微一愣,隨即恢復一貫的灑脫笑容,親了她的臉頰一下。
  
  「甜蜜的負擔,你啊,真是我最沉重而甜蜜的負擔。」
  
  「而這個甜蜜的負擔卻要跟定你一輩子。」琉璃緊盯著藍斯的眼睛,語調微微發抖:「藍斯,答應我,你會永遠陪著我——永遠陪著我。」
  
  一滴冰涼的東西掉下來,糟,琉璃懊惱地拭去淚珠,她警告過自己不准流淚的,但為什麼?為什麼又……?
  
  「琉璃。」藍斯緊抓住她的手,嗓音苦澀而緊繃。
  
  「對不起……」眼看晶瑩的淚珠不聽使喚地滾滾而下,琉璃手忙腳亂地想拭淨它們,倉皇無依地道:「對不起……我發誓過不准再在你面前掉淚,但……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對不起,對不起……」
  
  「琉璃!」藍斯心痛如絞地緊緊抱住她,捧起她淚汪汪的小臉,沙啞瘋狂地低喊:「我答應,我答應,我會永遠陪著你。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永遠陪著你。」
  
  滾燙淒楚的淚水揉碎在兩人之間,他們瘋狂地吮吻著、擁抱著……在淚雨滂淪中一遍遍地交換最絕望而心碎的誓言。
  
  讓我永遠陪著你——藍斯自靈魂深處一遍遍地狂吼著,直達雲霄……讓我永遠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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