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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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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0 21:22: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六幕 自亂陣腳

  尼玫西絲與她的騎士們劍拔弩張,但大廳中還尚未有人察覺。埃魯因的公主殿下已來到伯爵小姐面前,她對迪爾菲瑞微微一笑,後者看著這位全埃魯因最美麗的公主微微一皺眉頭並輕輕點了點頭,只是她眼神中潛藏的一抹難以察覺的落寞卻沒人注意到。格里菲因公主與迪爾菲瑞顯然彼此相識,在場引起了一陣小小的竊語——燕堡是與科爾科瓦王室同樣古老的家族,兩者的歷史幾乎都從王國誕生以來延續至今,它的成員與王室的繼承人相識倒也不足為奇。

  只是傳言說王室與某些古老的傳統家族保持著神秘的聯繫,而今總算坐實了這一點。公主殿下的舉動馬上引起了在場的幾位勢力滔天的人物的警覺,只有尤熙侯爵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他站在一旁,舉起盛滿如血般液體的酒杯,輕輕道了一聲,“viruy satt(精靈語:好戲才開場)——”但這個時候莊園外的動靜終於傳入他的耳中,之前他在與布蘭多打了招呼之後就一個人站在窗邊,因此最先注意到外面的動靜,他回頭一看,正好看到王室騎士們的動靜,頓時面色劇變。

  格里菲因又將目光轉到了布蘭多身上,“看來燕堡昔日的榮光又能更進一步,真是羨慕你的幸運啊,另外迪爾菲瑞。這是你的騎士麼,上一次我怎麼沒有見過?”她銀色的眼眸裏帶著一絲豔羨與惋惜,但聲音很平靜,充滿了真摯的祝福。

  在場的人都知道為什麼公主殿下會這麼說。

  一個二十歲步入黃金領域的年輕人,就算是看作要素開化級別的力量也未嘗不可,因為像這樣的天才最終肯定會達到那一步。而要素級的強者無論在那一個國家都是可以改變力量均衡的強大存在,科爾科瓦王室本來擁有超過王朝統治之下眾多王侯的上層力量,但隨之南北分家之後,格里菲因很清楚自己手上掌握的力量未必比公爵們手上的更多。事實上不是十字手布加加盟,她的處境更加淒涼。

  但布加畢竟不是效命於王室,埃魯因的公主殿下內心比誰都要清楚這一點,她看著布蘭多,一時忍不住既心酸又嫉妒,為什麼老天總是不願眷顧科爾科瓦王室,即使是在這個王朝搖搖欲墜的時刻。明明為了這個國家與弟弟的未來她甚至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性命與身體,連這樣的決心上天也可以不屑一顧麼?

  但迪爾菲瑞臉上一黯,她點點頭:“因為上一次父親還未考慮是否為我安排騎士,所以姐姐你沒見過他。”

  布蘭多忍不住看了伯爵小姐一眼,大概是沒料到她竟然也能面不改色地說謊。

  “原來如此,”格里菲因好像察覺了什麼,她抬起頭,忽然細細地眯起眼睛看著布蘭多,“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明明沒有見過你,但總覺你十分眼熟……真是奇怪。”

  布蘭多立刻感到兩道銳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身體微微緊繃,但順著目光看過去,卻發現了站在公主背後的馬卡羅與利伍茲,這兩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顯然認出了他來。不過布蘭多並不緊張,反倒是放鬆下來,他今天不作化妝,就是想讓馬卡羅與利伍茲創造一個能讓自己面見公主殿下的機會。

  布蘭多知道無論是西法赫王室還是科爾科瓦王室也好一定是不會放棄獅心劍的下落的,當初他引發神器反應時利伍茲與馬卡羅也在場,他相信以利伍茲的學識肯定很快就會判斷出他當初引發的動靜一定是與獅心劍有關,事實上從埃魯因的使節團出現在綠之塔就說明奧伯古七世可能就已經有所察覺了,而作為他唯一最寵愛的女兒,布蘭多不相信格里菲因公主會對這件事一點不知情。

  現今這件事的當事人就在他們面前,他相信王黨一定會有所動作。

  但布蘭多還完全不知道獅心劍早已現世,如今正在芙雷婭手上,否則他一定不會想出這麼個主意。只是王黨將消息封鎖得太好,加上認識獅心劍的人實在不多,當初芙雷婭在騎士大會上的表現引起關注的反倒是她本人而不是她手上的劍,正因為這種種原因,才導致了布蘭多今天的誤會。

  對於公主殿下的問題,布蘭多並不打算回答。他現在扮演的是迪爾菲瑞的家臣,公主的問題雖然是問他的,但在這裏還沒有他發言的資格,他將目光投向迪爾菲瑞,後者果然稍感為難地答道:“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笑了笑:“迪爾菲瑞,難道你還擔心我挖你的牆角麼?”

  “當然不。”伯爵小姐心說那可不一定,事實上世人不知科爾科瓦王室與燕堡家族一貫私交甚密,這是王室最大的秘密之一,她與格里菲因很小就熟識,對於這位公主殿下爭強好勝的性格可是了若指掌。只是若布蘭多真是她的手下,她肯定不會對這位‘姐姐’放心,不過反正她清楚布蘭多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也就敷衍一下了。

  這個時候,一道修長的人影分開人群來到公主面前。布蘭多看清那是一個穿著黑色禮服、臉型略微有些長、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能夠出入這裡肯定身份不低,不過讓他奇怪的是他看對方微微感到有些眼熟,因此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的關注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歐弗韋爾回過頭,然後微微一怔——布蘭多沒有認出他,但他卻認出了布蘭多——他正是在里登堡與布蘭多有過一面之緣的狼爵士歐弗韋爾,他也曾在格里菲因面前盛讚布蘭多的天賦,但今天在這裡看到布蘭多還是忍不住呆了一下。

  “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這位以精明而著稱的貴族一皺眉,首先想到的還是布蘭多高地騎士的身份。

  “歐弗韋爾卿,發生了什麼事?”公主注意到歐弗韋爾的神色,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狼爵士深深地看了布蘭多一眼——狼會永遠記住自己的獵物——歐弗韋爾的眼神不禁讓布蘭多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遇到過這傢伙,但對方顯然認出了他,但他還想在確認一下,歐弗韋爾已經回過頭——布蘭多只看到對方與公主殿下打了一個眼色。

  “外面出事了,讓所有人回避一下。”歐弗韋爾的聲音並不高,但卻出乎預料地蓋過了大廳中本就竊竊私語的聲音,讓所有人都靜下來。

  “怎麼了?”格里菲因漂亮的眉頭皺到了一起,這裏是聖殿的地盤,如果出事那麼一定不會是小事。

  “外面出現了異教徒。”歐弗韋爾答道。

  異教徒?

  轟一聲整個大廳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炎之聖殿並不排外,除了五大聖殿互不干涉之外,一些小的教派或者神秘崇拜主義大多允許在各個國家之間傳播,但五大聖殿口中的異教徒往往只有一個,那就是追隨黃昏或者黑暗之龍的邪教徒。且不論邪教徒怎麼會出現在聖殿所管轄的中心區域,但傳言中邪教徒大多是殘忍邪惡而且瘋狂之輩,在場的貴族當然大多不願意和這些瘋子陪葬,因此一時間一些貴族婦人甚至尖叫起來。

  不要說這些普通的貴族,就連格里菲因與布蘭多都忍不住一驚。埃魯因的公主殿下吃驚的是邪教徒怎麼會混進會場,但布蘭多吃驚的是歷史上根本沒有發生過這麼一回事,因此比較起來,後者還要顯得更為震驚一些。

  “究竟是怎麼回事?”格里菲因看到聖殿的僧侶們已經開始維持現場的秩序,幾人都處在會場的最中心,在這裏即使想要向外看也看不到莊園外面的情況,她很清楚這一點,因此直接開口詢問道。

  但這頭一貫以精明著稱的孤狼這一次也搖了搖頭。

  不要說他,事實上就連最先發現這些邪教徒的尼玫西絲此刻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本來從芙雷婭口中得來的資訊推斷布蘭多等人一定對公主殿下不懷好意,馬上命令手下騎士們準備保護大廳之中的王黨一行人,可沒想到她命令才剛剛下達,騎士們一拔出劍,整個莊園頓時就亂了。

  那些邪教徒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他們先前偽裝成各式各樣的人物,有些是貴族的隨從,有些甚至是莊園的守衛,他們一看到公主手下的騎士拔劍,立刻也跟著拔劍,然後仿佛是有預謀一般兵分兩路一路兵馬向王室的騎士殺來,一路兵馬直接殺進莊園之內,莊園內負責保衛工作的僧兵根本沒料到貴族們帶來的守衛會是敵人,於是一個照面之下就傷亡慘重。

  這一幕一發生,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呆了。只有尼玫西絲認定這是布蘭多一行人的計畫敗露,所以狗急跳牆——她是個合格的軍人,此刻沒有一絲驚慌,立刻拔出長劍向周圍所有人下達命令道:“不要和這些傢伙糾纏,他們的目標是大廳內的貴族,所有騎士聽令,立刻打開一個口子,跟我來——”

  語畢,她一劍刺出,刺穿一個撲向她的邪教徒的心臟,然後瞬間抽回劍,劍身上甚至不帶一絲血痕。動作之快,甚至連身邊的人都沒來得及看清。

  此刻在場的貴族守衛不少,只是一時間被眼前這一幕驚變給驚呆了而已,此刻聽到場上傳來這樣一個聲音冷靜而堅定的命令,立刻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紛紛拔出武器殺了上去;倒不是說尼玫西絲挾王室的威望可以命令這些守衛,完全是因為能夠參與安列克會議的貴族大多身份不凡,大廳中的貴族那怕是傷了一個也是他們這些下人所付不起的代價。

  留在外面的邪教徒畢竟是少數,隨著加入戰鬥的貴族守衛越來越多,他們在週邊構築的臨時防線頓時開了幾條長長的口子。但貴族守衛們絲毫高興不起來,這些邪教徒不負凶名,最後時刻往往還要臨死反撲,愣是沒有一個臨陣逃亡的,一想到這樣的凶人還殺進了不少進入莊園內,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情沉重。

  由於聖殿的強勢,貴族們被勒令將大部分的守衛留在莊園之外,而此刻意外突然發生,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罵炎之聖殿的混賬行為。

  尼玫西絲也不例外,她眉頭緊皺,雖然公主殿下身邊有利伍茲在側,但巫師在近身的情況下始終不如戰士,尤其是那個年輕人還是黃金階甚至可能是開化了要素的實力,在距離公主足夠近的情況下,利伍茲大師很可能來不及制止。她手按長劍,連指節都發白,只等王室騎士突破了邪教徒的方向,就立刻攻入莊園之內。

  黑髮的女騎士忍不住有些焦慮地看了看左右,但這個時候卻發現芙雷婭正在一旁發呆,“芙雷婭!”尼玫西絲好像找到了一個出氣的地方;她是王黨中少數知道這個來自布契的少女的真正身世的人,‘火之權杖’埃弗頓是王黨真正的驕傲之一,可以說沒有埃弗頓就沒有今天的王黨,而對於這位埃弗頓唯一的血親,尼玫西絲的感情有些複雜。

  芙雷婭並不總能讓她滿意,雖然她很欣賞對方的努力,但瞻前顧後、猶猶豫豫卻不是一位將領應有的素質,這樣的人怎能撐起‘火之權杖’的榮譽?何況還有關於那個夢……

  尼玫西絲搖了搖頭將自己因為緊張而變得有些紛亂的思緒拋出腦海,她嚴厲地看著芙雷婭,後者好像才反應過來。

  “在戰場上這樣發呆,你早死一萬次了。”她的口氣不由自主地冷了幾分。

  “對不起,尼玫西絲學姐。”芙雷婭嚇了一跳,趕忙答道:“我被其他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

  “你的解釋最好讓我信服。”尼玫西絲答道。

  “安列克大公的守衛們,”芙雷婭皺著眉頭看著馬車一邊,小聲說道:“尼玫西絲學姐,他們雖然是在進攻……但分佈在馬車旁邊的位置——分明是戰術課上講過的更接近於防守的傾向,這是我們學過在埃魯因步兵操典上基礎中的基礎,安列克大公手下的守衛們應該是軍人出身,他們不會不清楚這一點吧?”

  尼玫西絲眼神中微微一亮,她聽出芙雷婭話裡有話,立刻反應了過來。聖殿控制的範圍內不可能莫名出現這麼多邪教徒,尤其是這些邪教徒混入守衛之中這麼大的手筆,肯定是與背後某個勢力滔天的人物達成了交易——貴族的守衛可不是那麼好替換的,這背後本就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陰謀的惡臭。

  “小心他們一些。”尼玫西絲冷冷地答道,她暗地裏卻皺眉不已,公主殿下正與安列克大公在談判,而對方此舉又是表達了什麼意圖?還是栽贓陷害?

  想及此,她默然不語,卻不知道此刻一旁的芙雷婭大大地鬆了口氣。這位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滿心高興,心想布蘭多果然不會對公主殿下不利。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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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0 21:2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七幕 公主與騎士

  『砰』一聲脆響,拱窗玻璃像是蝴蝶一樣繽紛碎裂。邪教徒一擁而入,他們有些穿著僧兵的長袍,有些還一襲貴族護衛的服飾,不約而同的是,都是一臉冰冷如鐵的表情,手中的刀劍寒光閃爍。早兩百年,在開啟榮光的時代,埃魯因的貴族皆是隨先君埃克出生入死之輩,無一是不弓馬嫺熟,但如今的王國貴族倒有大半醉生夢死,面對這等凶徒,他們更像是一堵向後倒的牆紛紛後退,一時間恐懼的尖叫、嘶吼響成一片。

  人群當中只有公主一行人巍然不動,猶如退潮之中的礁石;貴族們還記得王室的威嚴,即使後退避走,也紛紛繞開格里菲因殿下,安列克幾位大公處都是差不多的情況,但正因此,他們才在大廳中顯得格外醒目。邪教徒虎入羊群,用刀在人群中劈開一條血路,仿佛砍斷的不是人的肢體,而是荊棘枝條,一時間血流成河,恐懼的尖叫終於化為淒厲的哀嚎。

  半精靈少女面色如鐵,無論如何在場的都曾是她父王的臣子,如今卻淪為狂徒的刀下亡魂,她一方面惱怒聖殿的不作為,一方面輕輕握住了一旁狼爵士的手,「歐弗韋爾卿。」

  「公主殿下。」宮殿大法師雪白的眉毛一揚,先她一步喊了出來:「老臣知道你要下達什麼命令,但還請你收回成命,趕快到安全的地方一避,此地不宜久留。這裡是聖殿管轄的區域,大主祭自然會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大可不必越俎代庖。」

  「王國的臣子正在流血犧牲,埃魯因的內政什麼時候輪到克魯茲人來說三道四。」格里菲因公主回過頭,冷冷地問道,此刻她身上的氣勢像是一把出鞘的寶劍,氣勢淩人逼迫正要說話的馬卡羅一窒。狡狐一下變了臉色,心想這位公主殿下果然名不虛傳,單看外表往往會被她那柔弱的一面給騙過去了。

  「歐弗韋爾卿,分開人群!」格里菲因面不改色。她從自己的侍衛手上接過長劍,一隻手挽起銀色長髮,動作乾淨俐落。

  貴族們巴不得讓開一條路,只是他們一讓開,就露出後面兇神惡煞的邪教徒來。赤手空拳的馬卡羅忍不住暗叫了一聲不妙,原來這時他們才發現殺入大廳的邪教徒竟然至少都是白銀巔峰的存在,少數幾個甚至達到了黃金級實力。

  但此刻後退已是不現實,埃魯因曾經的狡狐反應極快,立刻怒吼道:「歐弗韋爾,帶公主走,這裡交給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一柄漆黑修長的寬刃長劍已映入他的眼簾。

  「啊,你的劍是怎麼來的?」看到布蘭多從斗篷下抽出一把近半人高的劍,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隨從是不允許帶武器的,甚至連利伍茲、歐弗韋爾、馬卡羅等人手上都沒有武器,但這傢伙竟然不動聲色地弄出這麼一把兇器,實在是讓人忍不住破口大駡聖殿的安保工作都是吃白飯的。

  當然他們這也是錯怪了聖殿,布蘭多身上有繼承自暗神官安曼的遺產次元洞,別說帶一把小小的大地之劍,就算是裝一具弩炮進去也不在話下。

  布蘭多才懶得理會他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熟悉的味道,他下意識地站到格里菲因身前,向前劈出一劍。眾人皆是一呆,布蘭多砍的方向明明是空氣,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噹』一聲薄薄的金屬顫鳴穿透了空氣,布蘭多身前忽然扭曲起來,透明的空氣化作為一個穿著灰色長袍,手持長劍的刺客。

  那個刺客也是一臉呆滯,顯然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

  「隱形法術!」馬卡羅臉色一變。

  但利伍茲卻沉默不語,眼前這顯然並不是隱形法術,而是某種特殊的能力。作為跨入了要素領域的大法師,他身上就恒定有數種偵測類的法術,區區隱形術還不足以瞞過他的眼睛;但就在剛才,甚至連他完全沒意識到那個刺客的存在,『但這傢伙又是怎麼發現的?』他看了看布蘭多,深陷的眼神中不禁露出深深的疑惑。

  布蘭多當然不會回答說自己和這些十字刺客打過交道,他皺眉的是這些刺客並不是邪教徒,而是埃魯因附近某個公國出產的特殊兵種。那個公國是克魯茲的附屬國,如果說在場有誰能調動這些刺客的話,那麼最大的嫌疑必須是炎之聖殿。

  不過這麼想的同時,他手上動作絲毫不慢,雙手一起彈開對方的武器,然後毫無花巧地向下一記直劈——這種打法迥異於一般的劍術,那人顯然完全沒想到布蘭多的劍術如此缺乏美感,一時錯愕之下連劍都來不及抬,直接在錯愕之下被一劍劈成兩半。

  嘩啦一聲,血花與內臟散落一地,而邪教徒手中的長劍也應聲落地。周圍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歐弗韋爾盯著布蘭多目放異彩,馬卡羅與利伍茲卻同時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或多或少從尼玫西絲與芙雷婭那裡見識改良軍用劍術,但這麼犀利直接的劍術,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識。

  「你是布蘭多,托尼格爾的布蘭多,對嗎!」公主殿下極為聰慧,本來布蘭多手上的大地之劍特點就極為明顯,此刻再看到他的劍術,哪裡還有懷疑,立刻皺起眉頭問道。

  布蘭多一怔,回過頭看著這位埃魯因未來的實際掌權者——格裡菲因柔美的臉蛋上帶著某種期望,想到這位公主殿下未來的結局,他心頭一軟,點了點頭。半精靈少女一時竟然怔住了,她在信上的騎士曾開玩笑地說要來安培瑟爾來保護她,她以為那不過是一句恭維,但沒想到自己素未謀面的騎士竟真的來了。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當然,我說到做到。」布蘭多回過頭面向殺過來的邪教徒,同時答道。

  「那麼你是為我而來嗎?」格里菲因公主輕聲問道,這並沒有什麼好害羞的,騎士為美麗的公主而戰,這是最浪漫的事情。無論是在埃魯因還是克魯茲,在平民還是貴族中,這都是津津樂道的傳奇故事,再說格里菲因從不懷疑自己的魅力。只不過她背後的馬卡羅、利伍茲皺了皺眉頭。

  「或許有這樣的原因,」布蘭多猶豫了一下,並不隱瞞,「但這一次我是為埃魯因而來。」

  「為埃魯因而來?」格里菲因一怔。

  「我不相信其他人,」布蘭多舉起劍,答道:「能夠重拾先君埃克的旗幟,因為它太過光輝,身藏於污垢之中的人怎能容忍。」

  半精靈少女微微一笑,忍不住點了點頭,眼中亮起重重異彩。

  「待會再說。」布蘭多目視前方,面不改色,複數數目的邪教徒正從人群中打開的缺口中衝過來。這個時候他已經看出了貓膩,進攻其他幾個方向安列克與西法赫大公的邪教徒明顯少得多,沖進大廳的邪教徒中近一大半都直奔他們而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布蘭多心知肚明,忍不住冷笑,還好他在這裡,要是今天他沒來,這位未來的攝政王公主可能還真會遇上危險。

  眾所周知宮廷法師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實力還不如一個戰士,而馬卡羅與利伍茲等人赤手空拳顯然不是這些『刺客』的對手,對方是算准了公主會留下來,還有今天的形勢;什麼邪教徒,眼前這一幕根本就是預謀已久的刺殺,布蘭多眉頭緊皺,甚至把大主祭伍德也一併懷疑進去了。

  布蘭多只知道歷史上的安培瑟爾會議肯定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歷史出現了變化,但根源在哪裡,他一時間還沒有頭緒。不過他並不緊張,這些邪教徒意圖已人海戰術取勝,殊不知,他最不忌的就是群戰。想及此,他看了不遠處的西法赫大公與安列克大公一眼——雖然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現在看來這兩個傢伙必定是謀劃者無疑,布蘭多不屑地笑了笑,「既然你們要玩,在下就送你們一份見面禮好了。」

  此刻邪教徒中的黃金階存在已經達到了八個,這個數目在埃魯因已經相當了得,幾乎等同於檯面上爭奪王權的各個勢力一半的高端戰力。包括歐弗韋爾在內,在場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們能夠取勝,就算加上布蘭多也是一樣,公主身邊也不過只有三個黃金階而已。

  「布蘭多,你能給我爭取點時間,我可以召喚那天……那天晚上那些東西。」這個時候一旁的伯爵小姐拉了拉布蘭多的袖子,小聲問。

  布蘭多看了臉色蒼白的迪爾菲瑞一眼,忽然感到有些歉然,「你召喚那些東西,聖殿會找你麻煩的。」

  「沒關係,我還能召喚一些其他的異界生物。」迪爾菲瑞小聲答道,「如果不召喚的話,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可惜沒有魔杖,」這個時候利伍茲也忍不住懊惱說道:「否則對付這些傢伙就太簡單啦。不過現在也是一樣,只要你們能給我這把老骨頭爭取幾分鐘時間,我就能輕鬆將他們全部收拾掉。」這位老人忍不住暗自埋怨炎之聖殿,若不是因為聖殿的信譽,他只要稍做準備即使不帶魔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狼狽。

  「幾分鐘,根本做不到。」這個時候馬卡羅搖了搖頭,「除非有武器還差不多。」他看了布蘭多一眼,正當布蘭多以為這傢伙又要出賣自己去頂缸的時候,卻沒想到這頭埃魯因曾經的狡狐歎了口氣,問道:「布蘭多,茜怎麼樣了?」

  「她很好,這一次她也來了。」布蘭多怔了一下,答道。

  「你不該帶她來,」馬卡羅搖搖頭,「算了,我也沒資格教訓你。雖然我們只有一面之緣,不過公主這次就拜託你了,請你安全地將公主與伯爵小姐送出去,這裡就交給我了。」

  布蘭多大大地一愣,但忽然明白過來。馬卡羅是看中了他的天賦,他明顯表現出對於王黨一方有好感,而且又是以二十歲不到的年紀達到黃金領域的天才。狡狐看好他未來的潛力與背後的勢力,所以寧願留下自己也要把他送走。布蘭多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的天賦只是一般的話,馬卡羅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讓自己去頂缸。

  不過即使如此,這傢伙的這種作為還是讓他有些觸動。無論如何,有所堅持的人總是值得尊敬的,王黨果然沒有貪生怕死之輩啊,不知為何布蘭多竟有一種回到了當初與自己那些好友為了埃魯因而並肩作戰的歲月裡。

  他感到血液燃燒起來,微微一笑答道:「其實你不必如此,狡狐先生。」

  「嗯?」馬卡羅一怔,他回過頭,正好看到布蘭多身邊打開了兩道光門。

  「安德麗格,墨德菲斯,殺了這些傢伙!」

  布蘭多手中大地之劍向前一揮,空氣中都蕩漾出一條透明的波紋——要素的力量。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進入黃金階與觸摸到要素之牆是兩個概念,這個世界上往往只有天賦極高的人才有機會觸摸到要素的領域,而有些人即使是終其一生在黃金的巔峰徘徊,也無法領悟要素的分毫,但布蘭多此刻顯然是少數佼佼者之一。

  與此同時,兩道銀色的人影從忽然打開的白色光門中跨步而出,場上的形勢瞬間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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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幕  三劍之首,月光永耀

     柴格勾著腰穿過窗戶的殘骸,與他一起七雙鐵底馬靴踩著一地玻璃碎渣進入大廳中。八個人一起直起身,同時拔出佩劍——大廳之中正是一片狼藉,屍體七零八落血流成河;放眼之處皆是邪教徒的身影,但幾位大人物身邊的護衛已穩住陣腳,其中公主一行人尤為醒目,燕堡伯爵身邊的年輕人手持大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柴格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他;他眯起僅剩的一隻獨眼,臉上的橫肉動了動,柴格在佣兵中成名已久,不過是凶名在外,他回過頭,其他七個人大多與他也差不多,無論是出身還是實力——黃金階的實力,放在哪里都足以令人動容;所有人都默然點了點頭,他們既然已經來到這裡,心中就只剩下成功一種可能。

     沒有回頭的路。

     八名高階戰士向前一步,一股無形的氣場撲面而至。各位大公身邊的護衛竟是齊齊一窒,停下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雖說在場任何一位實權人物手下進入黃金領域的高手都不下二十之數,但黃金階的存在大多是獨當一面的人才,大公們統治著廣闊的疆域,他們手下的黃金階戰士也很少能有聚到一起的時候;這個時候格里菲因好像察覺了什麼,她回過頭——西法赫大公面帶微笑,他手下的護衛早就停止了交戰;安列克大公面色冷漠,深陷的漠然眼神之中看不出一絲神色,他一只手習慣性地按在劍柄上,仿佛眼前只剩空氣。

     其他貴族已嚇得面無人色,劍堡的巴爾塔侯爵顯得有些緊張,他與美麗的半精靈少女目光相對時忍不住低下頭。格里菲因忽然心中了然,維埃羅、卡拉蘇、灰山伯爵、維托金伯爵一個個遲遲不出現在會場,他們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她咬緊了牙,垂下眼瞼,眼皮動了動。

     再抬起頭時,格里菲因冷冷地看了一眼聖殿方面僅有的兩個神官——聖殿的頭面人物根本沒有出現,而這兩個神官只怕也負不了什麼責任。

     這時柴格一皺眉,不能浪費時間了——他眼中閃動著嗜血殘忍的光彩,一指利伍茲,「那個老家伙是宮廷大法師,不能讓他準備完成。」八個人同時一點頭,同時一彎腰向王黨一行人發起圍攻,這時周圍的貴族們終於意識到這些窮凶極惡之徒的目標正是公主殿下,此刻他們再也顧不得王室的威嚴,紛紛向兩旁讓開,唯恐避之不及。

     王室之花,這一刻再不光輝奪目。埃魯因旗幟上最後的顏色,也漸漸消抹得一乾二淨。

     八名成名的高手同時擺出進攻的架勢,場上氣勢一變,讓所有人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但公主殿下沒有說話,她一言不發,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幕,一步也不曾後退;她骨子裡所孕育的那種不屈的力量好像這一刻爆發出來,形成一面屹立的旗幟。甚至連布蘭多都感到身後這種潛在的力量,他微微一嘆,這就是對於那面光輝的旗幟的信仰啊,名為埃魯因的國家與他的貴族們,幾曾何時竟也又走到了這一步。

     同樣也是無法回頭。

     布蘭多舉起劍。

     「哈哈,一名天才!」柴格眼前一亮,他這才發現布蘭多竟已觸摸到了要素之牆;天才都是驕傲的,而柴格最大的愛好就是扼殺這種驕傲,他忍不住殘忍地獰笑起來,雖然布蘭多實力很強,但比起他來還是要稍弱一些;更何況他堅信以自己的戰鬥經驗,更不是這些愣頭青可以比擬的。

     天才也要時間來養成,只是他們往往因為太過年輕而沒有這個時間。

     柴格舔了舔嘴唇,就仿佛品嘗到了渴望已久勝利與鮮血甘美的味道一樣。那如同血腥的酒流入乾涸已久的咽喉,暢快的味道足以令人每一個毛孔都興奮得顫抖,柴格的每一劍都是最完美的,正因為如此他才可以酣暢淋灕地享受戰鬥。

     那是驚才艷絕的一劍,縱使是最挑剔的劍術大師也從中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來。

     格里菲因公主看到這一劍,面色就變了;她是王室出名的劍手,但真正見過戰場上廝殺的劍術後才明白自己的幼稚,她或許擁有一手優秀的劍術,但此刻才理解到為什麼自己的劍術導師告訴自己自己或許要經歷一兩次真正的戰鬥才能真正脫穎而出。

     原因就在這裡。

     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格里菲因嘴唇動了動,但沒有提醒出來,因為那代表著她對布蘭多的不信任。「啊,小心啊!」倒是一旁的燕堡伯爵小聲地叫了出來。公主殿下回過頭有些幽幽地看了這位自己昔日的閨中密友一眼,她忽然有些悲哀,身為皇親,卻注定不得絲毫自由。

     這就是所謂王室的責任吧。

     柴格的劍已近在布蘭多眼前,劍尖閃爍的寒芒帶著一絲迫近的冰冷的死亡氣息。

     但布蘭多面無表情,不為所動,他舉起劍,以教科書上最標準的劍招架住了這一劍。

  『這麼死板——?』噹一聲金屬交擊發出的穿透空氣的急速顫鳴震動所有人的鼓膜,但每一個人心頭首先浮現出的是這樣一個想法;所有人都看清了,燕堡伯爵身邊那個年輕人用的是埃魯因軍用劍術最粗淺的一招——

     舉劍橫架,這是每一個士兵首先學會的保命的基礎。但也僅僅是基礎,就像是一個拙劣的本能反應,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最差的回應——甚至有人不禁升起了這一劍根本配不上柴格的那一劍的古怪念頭。但沒關系,只要稍懂劍術的人就會明白,如此死板的回應最多只會將自己逼上絕路。

     劍術大師的劍永遠不會只有一劍。

     嚇傻了?柴格僅剩的一隻獨眼中閃過一絲警覺,有些人被稱之為天才,那麼就必定有他為人引以為驕傲的原因。柴格從來不會大意,因為他這只失明的眼睛就是用來證明這一點,布蘭多出人意表看起來好像狗急跳牆的劍招在他心中反而引起了深深的警覺,他感到一陣心悸,本能地想要抽劍後退。

     但晚了。

     一把劍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脖子上,然後透頸而入,漆黑的劍刃撕裂血肉,猩紅的液體像是一條線一樣分割開空氣,然後化為漫天的血霧。大地之劍切斷了他的頸椎,讓柴格最後的視野環繞大廳一周,不甘的目光中透露出他這輝煌的一生當中最後一個念頭。

     『怎麼能這麼快!?』

     大廳中有兩個布蘭多。

     然後一一消失。

     只剩下年輕人與他高舉的劍,劍脊平坦光滑、漆黑如墨,刃鋒一道殘光。整個莊園一片死寂,就好像世界在這一刻停滯了下來,讓人眼中生出了重影,但一切的幻想最終都歸於虛無,人群中輕輕的呼吸聲像是波紋一樣傳遞著。

     雄鷹德賈爾瞪圓了眼睛,他永遠都記得這樣的劍技,斬斷他手臂的劍術。

     「啊!」

     「那是什麼劍術!?」

     布蘭多收回劍,回過頭,在場竟無一人敢與他對視。月之傳承,三劍之首,數千年之後重回人間,只一眼,就讓人永遠記住它的閃耀的驕傲;還剩七人,一個照面就注定了黃金的隕落,這樣的場景注定只發生在數十年前那場可怕的大戰之中,以及數百年,數千年,每一場動魄人心的戰爭,慘烈廝殺的氣息仿佛直指人心、撲面而來。

     人心動搖了。

     七個黃金階戰士感到一股冷意沿著脊柱升起,這種感覺他們不知已有多少年沒有體會過;在他們眼中布蘭多化作上古凶獸,並已冷冷地呲開雪白森然之牙,經年積累的戰鬥本能讓他們作出了反應,七個人舉起劍,七個人向前一步,「殺了他!」

  大廳中不再有旁人,他們明白這是生死交錯,勝負只有一線。

     戰士聯合,戰場上不再有注定可循的軌跡。布蘭多側過頭,三人直奔他身後,而在另一邊,合圍的刺客在場上構成一個同心的圓形。布蘭多無法再捕捉到背後的身影,不知為何,迪爾菲瑞也忍不住緊張得握緊了手——那明明是脅迫她的土匪啊,「小心背後!」但勝負命運將她們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燕堡伯爵終於忍不住提醒出聲。

     但刺客們或許忘了,布蘭多從來不是孤身一人。

     光門已經打開。

     雪白縴細的手一把抓住他的劍刃,魔法長劍像是被卷入金屬之中一樣發出令人心酸的悲鳴。墨德菲斯眼中閃閃發光,閃爍的是好戰的光彩,「你的對手是在下,休對主人無禮。」只有在布蘭多面前,血族偽娘才表現出溫順的一面,而他的狂野,如同奔流的血液。

     刺客的面色就變了,他發現自己的刀劍在對方白皙柔弱的手上化作了一堆廢渣鐵屑。

     何等的力量……

     而另一邊,吸血鬼公主從不多說一句話。她一出現,引血為劍,場上屍橫遍野、橫流成河的鮮紅色液體仿佛被賦予了一種嶄新的生命,少女面色冷然地一輕抬手,猶如一道血色彩虹,一潑血珠拔地而起束成一柄彎刀在她手上成形,一左一右,血池之中張開雙翼,一聲龍吟,兩頭血色巨龍從血液之中拉出龐然大物的身軀。

     它們昂起頭,冷冷地凝視著足下可憐的蟲豸——三位刺客。

     布蘭多『噹』一聲彈開當面刺來的劍,還有閑暇回過頭看到這一幕,他忽然有點可憐起與安德麗格對敵的刺客了。安德麗格最擅長血法術,這些可憐蟲在這裡殺了個血流成河,使大廳中幾乎成了她的主場,現在幾乎是她力量的全盛時期,布蘭多自問自己對上也不一定討得了好,更別說這些此刻——正所謂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他還是回頭喊了一句:「還愣著幹什麼!真以為我能以一敵七嗎?」

     「啊?」這時候歐弗韋爾、馬卡羅以及迪爾菲瑞身邊的女騎士尼婭才反應過來,實在是布蘭多的表現太過震撼,讓他們一時都忘了這還是在生死廝殺的戰場上。五名黃金階的加入,加上布蘭多本人可怕的實力,場上的局面終於改變。

     墨德菲斯首先解決了他的對手,他的對手是個力量型的劍士,可惜在力量上人類天生與血裔相去太遠,更不要說吸血鬼偽娘的速度足以讓他羞愧而死一萬次。  墨德菲斯在摸清了對方的進攻路數後,直接近身插入,一記劍手,穿透了對方的心臟。

     然後退出戰鬥的是布蘭多,之所以拖延了一會還是布蘭多想從對方的劍術上看出對方的來路,可惜沒有如願以償,無奈之下他使出風后九曜,乾淨利落地一擊斃命。

     但三人中最為輕鬆的反而要數吸血鬼公主,安德麗格本人甚至壓根就沒動手,數十人——包括十數名白銀巔峰高手的血液匯聚成的精血巨龍直接就把兩個刺客壓制得死死的,她在丟了幾個負面黑魔法之後,兩名刺客就直接含恨而終了。

     而剩下三人當中結束戰鬥最快的是狼爵士,不得不說歐弗韋爾是一個真正的劍手,雖然他的對手較弱,但他毫無一絲破綻的劍術也讓對方明白了他孤狼的頭銜的來源——快、準、狠,一擊得手便遠遁千里,絕不猶豫——他用刺劍,他的對手幾乎是失血過度而死的。

     歐弗韋爾結束戰鬥後,女騎士尼婭與馬卡羅手上的戰鬥也先後告一段落,出乎布蘭多預料的是那個巨乳騎士居然和他一樣是個聖堂騎士,一身騎士本領精湛無比;她身披重鎧,神聖的衝突光環一開,那刺客壓根不能近身,兩人交戰誰也奈不何誰——而等到墨德菲斯加入戰鬥後,那刺客自然只能認栽。布蘭多一看就明白了為什麼燕堡家族會選擇她來當迪爾菲瑞的貼身護衛,這活生生一個超級肉盾。

     而幾人中最弱的無疑是馬卡羅,馬卡羅一身本領在埃魯因貴族當中也值得驕傲,但他畢竟是個謀士,不擅戰鬥,差一點反而為對方所害。但這個時候布蘭多已經騰出手來,一劍架住對方的攻勢;那刺客面色一變,這才發現自己的同伴已經全部飲恨,他心中暗驚,但反應很快,不再猶豫抽身便退。

     而正是這個時候,利伍茲終于出手,他大喊一聲:「給我定!」

     只見空氣中一陣波紋,那刺客頓時被釘在半空中一動不能動。這一刻巫師面對戰士的可怕優勢展現出來,僅僅只低一階,但準備完成的大法師一旦出手就可以一言定你生死,其間與戰士之間交手險象環生相比截然不同。巫師的對決,不帶一絲煙火色,但往往轉眼之間就分出勝負。

     布蘭多不是第一次與巫師配合,他毫不猶豫,凌空躍起一劍,一劍刺穿對方的心臟。

     布蘭多落地,起身,回頭,看著不遠處的安列克。

     安列克大公微微一怔,略微睜開了眯起的眼睛——眼神中露出一絲冷光。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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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0 21:24: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九幕 時間的長度

     洛克什別宮內常青藤長廊地面光潔如鏡,不時有身穿紅色長袍的僧侶走過,踢踢嗒嗒的聲音隨之遠去;布蘭多坐在內庭的一張長椅上,在月桂葉下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自己的屬性功能表,淡綠色的光屏在他面前拉伸縮短,不時有新的視窗從一旁彈出來;但除他之外沒人能看到這樣古怪的一幕。

     與整個上午的驚心動魄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仍餘塵未消。

     槐麗舍莊園的屠殺震動了整個聖殿,據說聖殿上層已經緊鑼密鼓地展開了調查,不過想必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結果。讓布蘭多驚訝的是,自己在砍了兩個黃金幾個白銀之後,所得的經驗竟然剛剛好夠升一級。現在他聖堂騎士等級已經達到了十六級,由於聖堂騎士是進階職業,所以所需的經驗遠比基礎職業要多得多,十六級聖堂騎士所需要的經驗幾乎已經和二十五級的戰士相當了。

     但進階職業在計算職業數量時與它相符的基礎職業視作一個,而且每一級所增加的屬性點也遠甚基礎職業,因此總體來說還是加強了角色;在過去琥珀之劍中,第一次進階算是入門,當年遊戲中兩年之後才有第一個資深職業者,而布蘭多現在比他們快了足足一年。這多虧了得到馬維卡爾特之書的緣故,不過那團殘骸如今也只剩下小小的一團——風后九曜就像是一個吸金的黑洞一樣,只不過它吸取的是經驗而已。

     一邊檢索著自己新增加的屬性,布蘭多一邊抓緊時間吸收馬維卡爾特之書最後的經驗;在又升了一級之後,距離黃金巔峰又進了一步,除開他在民兵、學者與元素使上的等級,布蘭多預估自己大約在戰士類職業總等級達到六十級左右的時候會進入要素之境,不過解鎖要素又是一個漫長的任務鏈,現在卻雜務纏身,想想還真是麻煩。

     「不儘快達到要素之境的實力的話,在即將到來的魔潮之中恐怕很難自保啊。」布蘭多忽然搖搖頭——不,魔潮已經到來了。信風之環的風暴潮只是一個開端,雖然它還未有影響到沃恩德的大多數地區,但這是一個註定的必然——最近各地消息傳來,魔物的活動開始變得頻繁。在埃魯因南方,占星士們認為這是受信風之環風暴潮影響的後遺症。

     他們猜對了一半,只是這不是後遺症,而是開端。作為重新經歷這一切的人,布蘭多很清楚這一點。

     他用手指撥弄著技能欄裡的『+』號,視窗上不斷彈出確認的資訊。聖堂騎士的『炎陽之血』、『荊棘冠冕』與『衝突光環』幾個技能一個個被提升到了五級,從資深職階(進階職業的官方學名)開始,中階技能開始要求職業等級,技能五級之後需要等到聖堂騎士二十五級才能解鎖。不過五級的炎陽之血也能反彈百分之二十五的傷害了,六級的衝突光環增加3點防護——直到此刻他的防禦才真正勉強稱得上是一個戰士,全身上下差不多有一套全身甲的防護能力,而之前他則更像是夜鶯、遊俠這一類的職業。

     布蘭多忍不住有點哭笑不得,這一世升級雖快,但裝備卻跟不上節奏。身上雖然有諸如赤紅祝福、幽靈騎士水晶、戰士指環、大地之劍這樣的好貨,但其他部位放到前世就難免有乞丐裝的嫌疑了,他甚至還帶著元素手鐲、火焰之戒這樣的東西,這些雖然都是二十級左右的極品,不過與他現在的等級相比就有點難以入眼了。血肉脛甲雖好,但也快跟不上他升級的節奏,更不要說他直到現在還沒有像樣的鎧甲。

     這都是因為俗務纏身,沒時間去刷副本的緣故。自從離開里登堡之後,因為赤銅龍傭兵團的緣故他原本的計畫全都打亂了,一路走來雖然坐擁托尼格爾,但本身的實力事實上還遠低於布蘭多的預期。好在總算趕上了安培瑟爾會議,否則他自己都要懷疑自己再一次回到這個世界究竟有沒有意義。

     想及此,布蘭多忍不住微微皺起眉。

     歷史終於還是改變了。

     原本預期在上午召開的安培瑟爾貴族會議被炎之聖殿順延至下午,並且地點也換到了安德浮勒聖殿的洛克什別宮,僅僅這一點,就已經與過去的歷史完全不同。布蘭多忍不住抬起頭,目光穿過內庭幽暗的常青藤背後,他頭一次感到自己的視野被重重迷霧所遮蔽——究竟是什麼原因引致上午的刺殺?

     布蘭多最後與安列克目光相交時就已經確定這頭老狐狸也參與其中。但這不正常,在背後托王黨一把不正符合他的利益嗎?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變故,看樣子安列克大公竟與西法赫王室站到了同一條陣線上,而埃魯因大大小小的貴族似乎也嗅到了異乎尋常的風向。

     上午的貴族會議竟然有一多半的實權人物缺席,若說他們是沒有事先得到風聲,布蘭多是絕不會相信的。甚至連聖殿表面上的雷霆震怒落在他眼中也引起了深深的懷疑,安培瑟爾在聖殿的經營下固若金湯,就算布蘭多要帶一批人進來行刺都得依靠命運卡牌的力量,在聖殿眼皮子底下出現這麼多邪教徒那些執事的主教神官們會不知道?

     這顯然不可能。

     但布蘭多還不敢肯定風向會一面倒,歷史上公主一方雖然勢單力薄,但至少還有為數不少的支持,最後加上安列克大公的支持才最終在內戰當中成為勝利的一方。只是現如今這些原本應該站在王黨一邊的人好像失蹤了一樣,布蘭多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不斷在腦海中搜索每一個疑點,不放過每一個細節,他的優勢在於熟知未來與最近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歷史雖然改變了,但大勢永遠是向前的。布蘭多相信自己憑藉蛛絲馬跡還是可以推斷出結果,只不過需要一點時間罷了。

     他抿起嘴唇,眉頭也越蹙愈深。

     而正當這個時候,一道身影來到他面前,進入他的視野之中——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停頓了一下。「布蘭多,」芙雷婭穿著埃魯因的軍裝,長長的馬尾柔順地垂在腦後,顯得英姿颯爽,但她的神色柔柔的,反倒像是個小妻子一樣。埃魯因未來的女武神似乎自己也意識到有些不妥,臉紅了紅,「好久不見。」

     「芙雷婭,」布蘭多忍不住開心地笑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看到這個來自布契的少女,心中的陰翳仿佛一掃而空,「你來看我難道只有這句話麼?」他淺笑著問道。那個堅強的、不屈女武神的形象在他的心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高高在上的遠去了、變得模糊起來,而反倒是他與芙雷婭在布契的第一次見面,越來越明晰。

     他至今還記得芙雷婭一臉焦急地讓他躺好小心傷口的神色,明明是生氣,卻格外可愛。他當時以為那是女武神大人,但現在看來,那是芙雷婭,僅此而已。

     「你……」芙雷婭一看到布蘭多這副樣子忍不住又有些生氣了,雖然她剛剛明明是期待的。公主殿下讓她來見布蘭多,目的是傳話,但芙雷婭也看出來了,公主顯然知道她與布蘭多的關係;她到現在還有些緊張,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是怎麼看出來的。

     「……布蘭多,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你忘了,芙雷婭,是我讓你去接近格里菲因公主的。」布蘭多答道。

     「是。」芙雷婭記起來了,因為生了氣的緣故,緊張也消退了一些,「因為你說過,我只有前往王立騎士學院,才能夠幫助自己,幫助布契的大家。可布契如今已經被瑪達拉佔領了,布蘭多,難道你想發起戰爭?」

     布蘭多搖搖頭。

     他抬起頭,目光依舊穿透內庭外側的常青藤注視著背後的幽暗,問道:「芙雷婭,你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布契的芙雷婭了。你認為埃魯因如何,公主殿下如何?」

     芙雷婭沉默了一下,她一言不發,默默在布蘭多身邊坐下。梳理了一下長長的馬尾,才小聲答道:「說實話,布蘭多,我從沒想到我們的國家竟然陷入了這麼多的危險之中。以前在馬登隊長手下的時候,我一直以為王國或許有些問題,但還是很強大的。那個時候生活如此寧靜,好像距離戰爭如此之遠。」

     「你覺得這個國家還有救嗎?」布蘭多回過頭,看著少女姣好的側臉。

     「我不知道,但我會和它同生共死。」

     「這是你在王立學院學到的麼?」

     「有一些。但我覺得這些感情本來就潛藏在我心中,只是我以前無法看明白,布蘭多,其實我要謝謝你,是你讓我下定決心前往王立軍事學院。現在我已經知道,這是我一生當中最寶貴的經歷,我覺得——它或許已經改變了我的一生。」芙雷婭想了一下之後,認真地答道。

     布蘭多笑了笑。

     但心中的滋味卻難以言喻,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那個未來的女武神如今就坐在自己的身邊了,她已經認清了自己的本心,她生來就是那樣的人,像是太陽,要燃盡最後一絲光芒的。布蘭多曾經希望自己不會改變這個少女未來的路,但到了今天,他卻覺得過去那個平平淡淡的芙雷婭或許才是她自己。

     這個腐朽的王國究竟改變了誰,戰爭又改變了誰。

     布蘭多遊戲的心思淡了一些,他忽然從另一方面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聲音,對於每個人來說,歷史與未來就像是一種經久不變的命運。它如此沉重,讓人背負上諸如信仰與榮耀這樣的賭注,賭上一生來改變這一切。

     「你覺得公主殿下如何?」布蘭多又問道。

     芙雷婭沒答話,而是反問:「布蘭多,你能告訴我嗎?你是怎麼知道公主殿下會從埃魯因的王公貴族之中脫穎而出的?」

     「這麼說來,你認可公主殿下的理念咯?」

     「狡猾,可是我先問的。」芙雷婭瞪著布蘭多,生氣地問道:「布蘭多,你是不是王黨的成員?」

     布蘭多一愣,心中卻是感歎,這個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已經長大了。雖然依舊還是那個芙雷婭,但畢竟有了更多的見識,竟然連王黨都知道了。不過他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是高地騎士,高地騎士一向與王黨沒有什麼來往的。」

     少女微微一怔,這才點了點頭。她記得以前布蘭多也是這麼和她說話,但那個時候她根本不瞭解他口中那些『王黨』、『高地騎士』、『高塔巫師』是什麼意思,說起來芙雷婭就感到有些臉紅,那時候她還傻傻地認為布蘭多是貴族老爺呢。

     雖然這可惡的傢伙確實是貴族子弟。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回憶之中。

     記起了布契的星空,記起了死在屍巫手上的喬森,記起了那條山道,記起了黃金樹,記起了里登堡的監獄,記起了在夜色之下的戰鬥與燃燒的城池。命運就像是一條奇妙的線,因為某個點的改變,從而發生了令兩人都無法想像的轉折。

     良久,芙雷婭才問道:「羅曼還好吧,你沒欺負她吧?」

     「她不欺負我就好得很了。」布蘭多懶洋洋地答道。

     少女忍不住笑了,好像的確是如此。

     然後她說道:「公主殿下想見你一面,布蘭多。」

     「嗯。」

     布蘭多收起玩笑的心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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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0 21:25: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幕 會面

  尤熙侯爵站在暗處,迷惑地看著布蘭多與芙雷婭離開內庭。

  「那個女人是誰?」

  「似乎是公主殿下的近衛騎士,大人。」

  「這麼說燕堡有意與王黨接近咯,還是說這是他們的一步暗棋?」侯爵大人皺了皺眉頭,他認定布蘭多才是燕堡伯爵,這突然殺出來的棋子讓他感到一絲威脅。

  「區區燕堡而已,何足侯爵大人掛齒。」這時一個粗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尤熙侯爵回過頭,看到身後站著一名絡腮鬍的武官,他認得此人,正是未在會上露面的維托金伯爵,他是黑刃軍團的軍團長,軍人出身,西法赫公爵的死忠之一。

  「尤熙侯爵。」維托金伯爵身邊靜立著一位唇紅齒白的少年,微微向國王的弟弟鞠了一躬。尤熙侯爵這才注意到這個年輕人,少年身上帶著少壯派軍人咄咄逼人的鋒芒,眼神亮得驚人,好像是一頭正欲展翅的雛鷹。

  尤熙侯爵眉毛動了一下,好像認出了對方來。

  不過對於黑刃軍團長的問題,他並不打算回答。燕堡自然不足為慮,但那背後站著伍德大主祭就不同了,不過尤熙侯爵心中冷笑,並不打算將這個信息透露給這個粗俗的鄉巴佬。相反,他面露驚喜,問候道:「塞西爾?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灰山的獵場我真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風景優美、氣候宜人,比陛下的皇家獵場可帶勁多了。怎麼,有時間你還歡迎我去作客麼?」

  維托金伯爵皺了皺眉頭,塞西爾是他的本名,不過貴族之間往往只有仇敵和密友才會直呼其名。尤熙侯爵顯然不是他的密友,但仇敵更說不上,他也清楚這位侯爵大人的'威名'在外,不過對方說到灰山的獵場時,他還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變了臉色。

  那涉及到一件幾乎令他家族蒙羞的隱私,上一次奧伯古七世到維托金領巡視時,這位風流成性的侯爵大人竟然強暴了他的妹妹。當然,這本來算不上什麼大事,不過壞就壞在對方的未婚夫當時也在城堡之中。他自然不敢讓國王陛下蒙羞,只有讓自己的妹妹承擔了此事的責任,那個可憐的女人至今還在修道院裡當修女,一想到這件事維托金伯爵就忍不住有點氣急敗壞。

  好在他也知道自己就是衝著尤熙侯爵發火也無濟於事——這是個被放任慣了的傢伙——維托金伯爵知道自己國王的弟弟一向睚眥必報,心胸狹小,沒人願意得罪這樣的人。更不用說現在對方背後還有大人物撐腰。 「侯爵大人說笑了,」維托金伯爵勉強笑了笑:「怎敢於陛下的獵場相比……倒是剛才那個年輕人,應該是侯爵大人幾天前遇到的那一位吧。」

  尤熙侯爵假裝變了臉色,同時心中暗罵老傢伙消息真靈通。

  「哪一位?」他假裝不解。

  「侯爵大人不必隱瞞,這年輕人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被他打敗,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維托金伯爵笑瞇瞇地用手摸了摸下巴,也不嫌絡腮鬍子刺手,「不過少年驕橫可不是什麼好事,精靈有一句諺語——'最強壯的野獸,往往淪為獵人的獵物'。」

  對於維托金伯爵這夾槍帶棒的安慰,尤熙侯爵表面氣得臉色青鐵,心中暗罵這傢伙不懷好意。不過他眼珠一轉,忽然看到維托金伯爵身邊的年輕人,忙假裝生氣地說道:「真是晦氣,本來以為對方不過是哪裡來的鄉巴佬,不知撞了什麼運竟得了主祭大人的青睞;想必一二十年後,這傢伙又是埃魯因頂尖的存在。」

  他這句話一出口,維托金伯爵與那個少年就變了臉色。他們何嘗不知道這句話裡的意思,現任黑刃軍團軍團長——維托金伯爵本人就曾受上一任主祭祝福,因此才有今天的地位。而他本人的能力事實上遠不及布蘭多,他也清楚這一點,如此一來,可以想像未來布蘭多的成就必定遠勝於他。

  他皺了皺眉,心想尤熙這傢伙莫非是意有所指。他忍不住悄悄看了對方一眼,卻發現侯爵大人臉色青鐵,不像是故意挑撥的樣子。維托金愣了一下,隨即釋然,他打心眼裡看不起這位國王的弟弟,自然也不會懷疑對方能有這個心計。

  這時維托金身邊的少年笑了笑:「的確如此,論個人實力,在這個年紀恐怕埃魯因也找不出比他更天才的人物。不過貴族政治,從來不是憑個人的實力說話,北方的貴族們恐怕也不會因為一個天才的緣故而將到手的利益拱手讓出。實力強大諸如劍聖一般的人物,在戰場之上也不過只能逞匹夫之勇而已。」

  「是麼?」尤熙侯爵露出厭惡的表情:「說在埃魯因也找不出比他更天才的人物,恐怕也未必。聽說托尼格爾出了一位豪傑,也不過區區二十歲就踏入黃金領域,並且在軍事上也展示出非凡的天賦。不知閣下認為如何?」

  少年面色一紅,竟然拿他和一介盜匪比較,這在貴族之間絕對是最大的侮辱。若不是維托金伯爵事先已經提醒過他對方一向言出無忌,加上兩人之間身份相差太遠,否則今天在這裡西法赫大公還未對王黨大打出手,自己內部就先有一場決鬥要上演。

  不過即使如此,年輕人還是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沒辦法對國王的弟弟出手,但心中卻把引起這次話題的布蘭多暗恨上了,至於尤熙侯爵口中托尼格爾那位『豪傑』,少年還沒自甘墮落到去和一位盜匪計較,在他看來,兩人的身份相差不可以道裡計,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個時候維托金終於發現了不妥,忍不住暗罵了一聲尤熙這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他不疑有他,連忙轉移話題道:「好了,托尼格爾那是讓德內爾那混蛋要擔心的事情,與我們諸位無關吧?」

  「自然。」尤熙侯爵聳了聳肩,「在下也不過是順帶一提而已。」

  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維托金伯爵終於看不下去了,咬咬牙恨恨道:「好了,侯爵大人,你明知道我是來為那位大人物代話的。言歸正傳罷——你們準備的替死鬼讓那位大人物很不滿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綻來,歐弗韋爾和馬卡羅都是精明的傢伙,你就不怕他們識破引起警覺?」

  「警覺又能怎樣,」尤熙侯爵笑了笑:「本來我就不支持這麼幹。我不認為我那位可愛的侄女兒能翻得起什麼浪來,你們直接讓她退位讓賢不就好了?」

  「她還沒登基,退什麼位?何況要退也是哈魯澤的事情。」維托金伯爵暗罵這傢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過還是小聲提醒道:「難道你想讓民眾留下我們埃魯因貴族在克魯茲人威逼下退讓的印象?」

  「那又如何,難道事實不是如此麼?」尤熙侯爵微微一笑:「莫非你們以為在下還在乎那點名聲,其實我剛好是想要拖你們一起墊背而已,既然你們想要王位,那自然得付出一點什麼吧?」

  維托金伯爵好懸沒被氣死:「你簡直是瘋了。」

  「你說什麼?」尤熙侯爵面色一冷。

  維托金這才想起自己面前是個睚眥必報的傢伙,忙打了個激靈答道:「沒什麼,只是……這太瘋狂了。如果讓民眾留下炎之聖殿與克魯茲人能左右埃魯因貴族意見的影響,恐怕會不利於西法赫家族的統治,到時候,埃魯因就名存實亡了。即使是看在你侄子未來的前途的份上,你也好歹認真點吧?」

  「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尤熙侯爵冷笑:「你們又想要撈到好處,又不想付出代價,黑鍋就讓我和安列克來背?婊子也沒這麼好當的。老實說,今天上午的計劃雖然有些意外,不過我相信安列克那老傢伙一點也不意外,區區八個黃金階,你們以為真的留得下利伍茲與公主殿下?你太小看了我們王室的力量吧,現在擺在你們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藉助克魯茲人之手逼迫我侄女退位讓賢,一是回到北方去準備戰爭。」

  「想必安列克那老傢伙就等著你們選擇第二條路吧。」尤熙侯爵笑瞇瞇地答道,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維托金伯爵面色一紅一白,連對方將他比作婊子都故不得了,背心濕淋淋地出了一身冷汗。半晌,他才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尤熙侯爵一眼:「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這就是你要帶給那位大人物的話麼,我明白了。」

  尤熙侯爵聳聳肩:「難道你以為我和你們一樣怕克魯茲人怕得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

  「那倒也是,侯爵大人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維托金伯爵恨恨地丟下一句話,這才狼狽不堪地離開了內庭。只是他一轉身,尤熙侯爵臉上笑瞇瞇的神色就冷了下來,他搓了搓修長的手指,眼神中的殺機毫不保留。

  「侯爵大人,你認識那個年輕人?」這時,他身邊的侍從小聲問了一句。

  「那應該是維托金指定的繼承人,我恰好知道他,在和托奎寧獅人打了幾次漂亮仗,堪稱完美,也是個天才,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未來的黑刃軍團下一任軍團長恐怕就要落到他頭上了。真是個幸運兒啊。」侯爵笑了笑:「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

  ……

  白瓷茶杯中的紅茶已經完全冷卻了,凝固成瑪瑙一樣的顏色。佈置得富麗堂皇的書房裡只有寥寥幾人,柔和的光線從落地的窗戶中灑進地毯中,外面是遠山;光線將屋內的人分開成兩邊,一邊是布蘭多與芙雷婭,一邊是神色安靜的公主殿下、她身邊立著尼玫西絲、利伍茲、馬卡羅與歐弗韋爾,還有一個布蘭多叫不出名字、微微有些禿頂的中年貴族。

  埃魯因未來的小國王,那個名叫哈魯澤的少年就站在這個中年貴族身邊。

  布蘭多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有時間細細地打量這位公主殿下,印象之中那層神秘的光環褪去之後,這位半精靈少女的美貌動人經一步明晰起來。好在他見過的美人兒也不少了,稍微有了些抵抗力,他在記憶之中對比,忽然發現前一世這位公主殿下在他印象之中除了堅強、不屈與身上那種閃耀的信仰之外並未留下太多的印象,反而像是一個美麗的符號。

  而眼前這一位,顯然要真實親切得多。

  若要布蘭多給一個評價,那麼就是一個美麗的半精靈少女而已,銀色的捲髮在午後的陽光下閃閃發光,纖細的肩頭彷彿包裹在一層柔和的光暈之中。只是對方眉宇之間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惱,這個本應該正處於花季的少女身上顯然背負著太多東西。

  至少布蘭多作為現代人一半的靈魂,無法理解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如何能理解政治鬥爭中最骯髒黑暗的一面,並自願投身其中。布蘭多在論壇上看過一些分析的主題,其中就有關於這位公主殿下的回憶錄,她把自己看作一種商品,接受了埃魯因公主這個高高在上的榮耀——在他人看來是榮耀,但在她看來是責任。

  他上一世並未近距離接觸過這位公主,學姐曾說過她是個傻孩子——布蘭多不禁有些好奇地看著這位渾身上下透著精明的少女,她真的傻麼?

  現實中對於這種人,布蘭多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但在這裡,他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好像是吸引他飛蛾撲火一般。好在經歷瞭如此多的事情之後,布蘭多的心性早已非同以往,他默默地注視了這位公主殿下一會,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事實上——布蘭多並不認為王黨、包括現在的公主殿下在內的選擇是正確的。

  但的確,只是現在的埃魯因沒有比她更適合這個位置的人了。布蘭多是個懶人,在他想來,只要幫助埃魯因度過這一難關,不再重蹈歷史之覆轍,想必這個國家再延續個一兩百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至於更遠,他從未考慮過。世界上從未有千秋萬代的王朝,他不過是想彌補遺憾而已,其實他更大的興趣是去探索荒野之外的世界。

  「首先感謝你在會場上的救駕,布蘭多先生,」書房內的沉默首先被公主打破,她親自開口道謝——聲音柔和而好聽,「不過這句謝謝我實在是說不出口,王黨與你素未謀面,但你卻給予了我們很多幫助,每一次我都還沒來得及向你致謝呢,說起來這真是失禮至極——」

  「長公主殿下。」布蘭多習慣性地開口道。

  不過他一開口,就發現對面格里菲因眼神中亮了亮,其他人也大多變了臉色。布蘭多微微一怔,這才想起自己犯了個錯誤——長公主是國王的姐姐,這個頭銜是哈魯澤加冕之後格里菲因獲得攝政王公主之位之後才有的,他一時口誤說了出來,實在是有大逆不道之嫌。

  好在王黨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在他們看來布蘭多這麼說就是認可了哈魯澤的地位,這是一個站隊的行為。政治上最忌諱站隊不明,布蘭多一開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反而贏得了利伍茲、馬卡羅在內所有人的好感,甚至那個一直對布蘭多有成見的老宮廷法師也忍不住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年輕人機智穩重,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方法來站隊,不愧是大家族的後代,所有人心中都是這麼想的。

  布蘭多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句口誤引起了這麼多誤會,他苦笑了一下,只能繼續說道:「在托尼格爾發生的事情,其實是我利用了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殿下大可不必致歉。」

  「是麼?」格里菲因心情大好,她微微一笑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還未真正認識過布蘭多先生。而外面傳言說您是高地騎士,我能請問這是真的麼?」

  布蘭多點了點頭。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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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0 21:26: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一幕 第一輪交鋒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利伍茲感歎了一句。

  “布蘭多先生……”

  “叫我布蘭多就可以了。”布蘭多打斷她,答道。

  “布蘭多,我想聽聽你對現在局勢的看法,可以嗎?”格里菲因公主將雙手放在書桌上,輕輕捧著白瓷茶杯——紅茶微微蕩漾著,形同水晶表面浮起波紋——她抬起頭,目光炯炯,美麗的眸子裏像是鍍了一層銀輝。

  布蘭多的目光一一掃過書房內的每一個人,王黨沉穩如初,公主殿下看似天真其實精明過人,只有小王子好像還有一點怕生似的在躲在那個貴族背後小心地打量著他;只有一道銳利冰冷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布蘭多與之對視過去,看到那個站在格里菲因背後的黑髮女騎士——好像是叫尼玫西絲,布蘭多每次看到這個女人心中都有些悸動。

  他移開視線。

  “恕我直言,對於王黨一系來說,現在談不上什麼局勢。”布蘭多直言不諱地答道,“北方早就倒向西法赫大公,王國的兩大軍團——白獅軍團與黑刃軍團都掌握在北方的貴族手中,而南方軍團為瑪達拉所襲擊,至今建制不明,讓德內爾伯爵遲遲不與因斯塔龍簽訂協議,恐怕原因就在這裏。”

  他停了一下,很想說雖然南方還有維埃羅、卡拉蘇與戈蘭—埃爾森大公領三領,但都是醬油眾,南北力量之懸殊,事實上真正舉起科爾科瓦旗幟的只有公主一領;寒冬擋住了北方軍團南下的步伐,但只要冰雪消融,維繫這位公主的希望就會隨之土崩瓦解。

  但這正是王黨選擇與安列克同流合污的原因,因此他按而不發。

  “王國強敵環繞,局勢岌岌可危,安培瑟爾會議不是屬於諸位的。事實上諸位恐怕也是為了說服安培瑟爾的商會與聖殿保持中立,而不是真正參與這次會議而來吧?”布蘭多反問道。

  書房內一陣沉默,眾人看著布蘭多的目光皆有些驚訝。王國的局勢自從奧伯古七世過世之後一路風雲變化,但走到今天這步,明眼人都能一眼看穿王黨一方的弱勢;但布蘭多卻能從表像背後猜出他們的真實目的,這就非同一般了——世人皆以為他們是想借安列克之力在安培瑟爾會議上扳回一局,但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一口揭破他們的心思,而且沒有絲毫的猶豫。

  馬卡羅、利伍茲都心中微寒,心想眼前這個年輕人要是敵人就太可怕了。只有歐弗韋爾頗為欣賞地看了布蘭多一眼,畢竟布蘭多是他從裏登堡逃難的人群之中一眼選中的,布蘭多越優秀,只能證明他越有眼光。

  格里菲因眼中也是激贊,她看布蘭多的目光就像是看著最得意親近的人——因為旁人皆不知她和布蘭多之間還有一層秘密;半精靈少女當初回應布蘭多的信時,受歐弗韋爾和她講那個‘故事’的影響,心思中未嘗沒有一絲少女嚮往騎士般浪漫的心——加上當時的王黨風雨飄搖,或者也出於千金買馬骨的考慮,陰差陽錯之下,她私下冊封布蘭多為自己的騎士。

  公主殿下今年年僅十七歲,還未到將一切推諸運氣的年紀,但除了幸運之外,就只剩下冥冥之中的命運了。

  想及此,半精靈少女心中也有微微的動容。

  “我見過瑪格達爾公主,聽聞她是公主殿下的密友。”布蘭多答道。但事實上他知道王黨的真實目的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歷史在他面前就像是一本打開的大書,埃魯因陳朽的貴族階級在這一時代的營私騖利皆逃不過他的眼睛,遑論王黨擺在桌面之上的‘計謀’。而他之所以這麼說,只是不願被人看作妖孽。

  馬卡羅、利伍茲與歐弗韋爾微微點頭,這才釋然。以修女公主與聖殿的關係,以及聖殿在商會之中的影響力,猜到這之間的聯繫並不困難。不過眾人皆將目光放到風雲際會的貴族會議上時,這個年輕人的目光卻依舊不放過周邊的細節,這份沉穩與敏銳,在貴族之中也算是第一流的人才了。

  “你猜得沒錯,布蘭多先生。正是如此,我兄長的軍隊從北方踏入南方,只有兩條路可走——如果我們取得聖殿與商會的支持——那怕至少讓他們保持中立,那麼北方的貴族們就不得不穿過安列克的群山——”

“所以你們意圖同安列克聯姻,如此一來,無論北方的貴族多麼咄咄逼人,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在山地作戰,他們不是安列克的對手,如此一來,南北攻守易勢,安全無慮的維埃羅、戈蘭—埃爾森、卡拉蘇三領在得到保證的情況下自然會被綁上王黨——或者不如說安列克的戰車。進可攻,退可守,長此以往,科爾科瓦王室必可中興。”

  布蘭多抬起頭,眼中沒有絲毫喜悅:“那麼我事先恭喜公主殿下了。”

  “你認為有什麼地方不對麼?”格里菲因臉色白了白,布蘭多的力量在王黨看來微不足道,但在她心中卻舉足輕重。她隱約感到布蘭多或許懂得真正的自己,她自小堅持的那個目標——甚至與王黨背道而馳,但整個埃魯因只有一個人理解她。這個人就在她眼前。

  她原本以為他能看懂她的犧牲。

  而比起這種理解,其他都是微不足道的——

  她從布蘭多身上看到了那種閃耀的光芒,她原本一直獨立支撐著的信念,就如同在暴風雨中看到的另一盞明燈,那種在漆黑寂寥的荒野之中發現同伴的驚喜是難以言喻的。布蘭多無論是在書信上、還是從他的作為她都不難看出與自己同樣的堅持,而這個人現在卻冷著臉看著自己。

  公主殿下微微吸了一口氣,“能告訴我原因嗎?”她的口氣很輕柔,但蹙起的眉毛下不難看出一絲不滿,想必布蘭多若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換來的必定這位公主殿下的失望了。

  真是一如傳聞之中的自傲啊。布蘭多心想,不過沒有這種性格,也無法堅持到這一步了。

  “有幾個問題。”他答道。

  歐弗韋爾微微抬起頭,其實他也不是很支持這個計畫。不過利伍茲與馬卡羅卻很贊同,利伍茲在王黨中影響力舉足輕重,更是王黨一方僅有的一個要素階的強者。另一邊馬卡羅也代表著盟友的意見,容不得他反對。

  “第一,炎之聖殿與大地聖殿開戰在即,克魯茲人恐怕不樂意見到埃魯因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雖然埃魯因人自從獨立自主之後,就不再受克魯茲人擺佈,但不得不承認,我們也是炎之聖殿的一員。”布蘭多答道,“在這個時候,聖殿雖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插手王國內政,但為北方的貴族們大開方便之門還是能夠做到的。畢竟在外人看來,北方的實力遠勝南方,讓這個王國最快結束戰爭的辦法無疑是讓北方儘早取得勝利——”

  “這一點我們不可能沒有考慮過,年輕人,”利伍茲這時候終於開口了,布蘭多對於他的質疑讓他剛剛建立起的好感也消磨得一乾二淨,“但一旦安列克大公與王黨聯手,北方佬要想取得勝利也沒那麼容易,聖殿若妄自插手,只會引起更大規模的內戰;何況這個時節來說,托奎寧獅人還遠沒有準備好糧食,炎之聖殿與大地之聖殿的戰爭一說更是無稽之談了。”

  布蘭多閉口不言,因為他知道這就是歷史。歷史上的王黨正是這麼翻盤的,但他還有真正的原因,只是這原因還真不好說出口。難道他能說安列克不懷好意麼?問題是王黨不是傻子,他們自然也知道安列克不懷好意,公主殿下這是在火中取栗,她認為自己能成功。

  但歷史證明她失敗了。

  可布蘭多不能言明這種失敗,他總不能說我是從未來來的,我是個神棍吧?

  他沉默了一下,格里菲因臉上的失望越盛。她微不可察地握了握拳,甚至有那麼一刻希望布蘭多能證明自己是錯的,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公主殿下這幾周以來幾乎每天都夜不能寐,她知道自己是在走鋼絲,但她說服自己不得不走。

  書房中一時竟陷入了沉默之中,芙雷婭有些不安,她雖然懂得比以前多得多,但布蘭多與王黨之間的辯論她還是一句都沒聽懂。這個來自布契的少女甚至有些暗惱,心想自己身邊這個可惡的傢伙只知道惹麻煩,即使是不認同,也不要當著人家的面說出來啊。

  歸根結底,她心中還是向著布蘭多的。比起王黨的死活,她更在意布蘭多的安危。

  歐弗韋爾、馬卡羅皆感到氣氛有些微妙,但還是忍不住對布蘭多有些不滿,他們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言過其實了,甚至危言聳聽。但眾人之中只有一道詫異的目光在布蘭多身上停留了片刻,甚至沒有人注意到這道目光,尼玫西絲很快變得神色如常,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正當這個尷尬的時刻,敲門聲響了起來。眾人的目光隨之轉移,一個侍從從門外帶進一封信箋,公主殿下打開信一看,隨即皺了皺眉頭。她停了一下,隨手將信放到書桌上,然後開口打破沉默:“上午的結果出來了。”

  眾人皆是一驚,他們當然知道這是關於上午那次刺殺的調查結果,只是沒想到聖殿的手腳這麼快,才不過區區兩三個小時就找到了幕後黑手。眾人之中只有馬卡羅皺了皺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

  布蘭多也忍不住豎起耳朵,上午的刺殺顯然是改變了歷史,他也很想知道背後究竟是什麼原因。

  “主使的人叫做薛西弗斯。”

  歐弗韋爾皺起眉頭:“我知道這個人,是個安培瑟爾的小貴族。”他一說完,立刻變了臉色。能夠主使這樣的刺殺,背後的人物肯定不會簡單,任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小小的貴族能翻得起這麼大浪來。這個倒楣蛋顯然是個替死鬼,但這個調查結果從聖殿手上拿出來,這裏面的問題就大了。

  一時間,眾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起來。只有布蘭多神色如常,仿佛早料到這個結果。

  布蘭多雖然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但上午他見過那個十字刺客,就知道裏面肯定有聖殿做了手腳。

  “信上還提到了布蘭多先生。”停了一會,格里菲因又補充了一句,“信上說布蘭多先生不但帶武器進入神聖的殿堂,而且兩位手下還是血裔,聖殿懷疑布蘭多先生與邪教徒有染,希望我們交出他讓他配合聖殿調查。”

  念完這段,埃魯因的長公主殿下已經是面色如鐵。

  布蘭多也是心中一緊,不過更多的是憤怒。他還沒去找炎之聖殿的麻煩,沒想到對方竟然先瞄上他了,簡直是欺人太甚,不過他並未發作,而是準備先看看王黨的反應。

  這個時候歐弗韋爾嗤笑一聲:“聖殿不讓我們攜帶武器,對刺客倒是寬鬆得很啊。什麼時候有血裔作手下就成了和邪教徒有染的證據了?埃魯因緊鄰瑪達拉,我想不少大公身邊都有從瑪達拉流亡過來的黑暗貴族作為手下吧?”

  王黨對於這頭孤狼的話深以為然,皆是一臉不屑的神色。

  “公主殿下?”那位侍從小聲問道。

  “埃魯因人還從沒把客人交到克魯茲人手上的先例,何況這種無稽至極的藉口,”公主殿下冷冷地答道:“不過是有人想試探我們之間的關係而已,你只需要照直回答他們就行了,告訴他們,布蘭多先生是我們的人,不可能是刺客。”

  布蘭多看著侍從唯唯諾諾地退出書房,忍不住微微有些觸動。雖然明知道有作秀的成分在裏面,不過至少王黨在這一刻的態度是明確的,他看了看歐弗韋爾等人,心中剛剛因為之前的爭論升起的成見又消退了一些。

  “看起來聖殿的態度並不如諸位想像中那麼中立。”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譏諷了一句,然後歪頭看著王黨的諸位。他畢竟不是個真正的政客,骨子裏還留著之前蘇菲那種幸災樂禍的因數。

  半精靈少女的眉頭哀怨地沉了下去,她微微歎了口氣——無奈得讓布蘭多有些心酸,但她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布蘭多先生,我們的處境並不好——讓你見笑了。不過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想要得到你的幫助……”

  “你是一位高地騎士,所以我想請求你為我們爭取到高地騎士的支援,不知可以麼?”公主殿下放下身段,用懇求的語氣問道。她也看出來布蘭多對王黨並無惡意,只是見解上有些誤會,不過她相信最終的結果會證明她是對的。

  布蘭多搖了搖頭。

  “諸位也知道,高地騎士與你們並不相同,我個人可以支持你們。但要想獲得他們全部的認同,可能這並不容易。”他雖然不是真正的高地騎士,但要偽裝起這個身份來,自信可以蒙過最精明的人。事實上就算是夏爾在這裏,也不能從布蘭多的言論中挑出絲毫毛病來。

  王黨的眾人也知道布蘭多說的是事實,忍不住沉重地點點頭。但好在布蘭多還掌控著托尼格爾,這個不起眼的小地方現在是制約著讓德內爾伯爵的關鍵,否則王黨的諸位成員都要懷疑自己剛才為了這個年輕人和聖殿翻臉是不是明智的舉動了。

“不過也不是無法可想,”布蘭多忽然笑了笑:“卡拉蘇一領受瑪達拉危害最深,北方貴族妥協的態度已經引起了高地騎士的不滿。只要各位向他們表示出善意,想必他們還是樂意倒向王黨的,不過關鍵還是在於局勢,畢竟沒人願意加入失敗者的行列。”

  格里菲因點點頭,她何嘗不知道如此,可問題沒有這麼簡單。對於布蘭多的提議,她內心只當是聽一聽就可以,王黨與布蘭多會面其實就是為了高地騎士,如今希望落空,這位公主殿下忽然感到有些心力交瘁起來。

  她悄悄看了一眼沙漏,距離貴族會議開始的時間已近很近了。

  “布蘭多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私人的問題,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回答?”格里菲因抬起頭,看著布蘭多最後問道。

  布蘭多點了點頭。

  “你和燕堡……?”她一直很關心這個問題,雖然並認為布蘭多是迪爾菲瑞的家臣,因為至少燕堡還未倒向王黨一派,如果作為臣屬布蘭多的所作所為明顯檀越了——何況私心中,格里菲因也認定布蘭多應該是自己的騎士。但她在意的是布蘭多與燕堡家族那位小姐的關係。

  以她的精明不能想到如果能把燕堡拉入自己的陣營當中是一件多麼大的收穫。

  “不,其實我和伯爵大人沒什麼關係,正好相反,事實上我只是脅迫她帶我進入會場而已。”布蘭多微微一笑,如實答道。

  眾人皆是一愣。

  “雖然這麼說有些失禮,但畢竟與會的邀請函只發給卡拉蘇大公,作為一個小小的高地騎士可沒有資格進入槐麗舍莊園,我想各位應該能體諒作為年輕人的苦衷。”布蘭多又搖搖頭補充了道。

  王黨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時間看著布蘭多的眼神忍不住有點古怪,在聖殿的眼皮子底下劫持脅迫貴族,這傢伙的膽子也夠大了。要不是心裏清楚不太可能,恐怕他們都要懷疑上午那些刺客是不是真的和這個年輕人有關了。

  倒是公主殿下微微一笑,她心裏壓根不相信布蘭多的話,原因很簡單——她與迪爾菲瑞曾是至交好友,而上午的時候鬼都看得出來那位伯爵小姐明顯是關心布蘭多的,被劫持的人會關心劫犯嗎?或許有這種可能,但絕不是在那種場合。不過她並不打算揭穿布蘭多拙劣的謊言,而是笑道:“非常人行非常之事,你在托尼格爾的行事已經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只是沒想到才剛到安培瑟爾,你又給了我一個驚喜——只是迪爾菲瑞她未免太可憐了一些,布蘭多先生一丁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布蘭多被格里菲因公主一提醒這才想起伯爵小姐那幽怨的眼神,頓時也忍不住汗了一下。

  這可不是他故意的啊,他心說自己事先又不知道那位伯爵小姐竟然是個軟妹子。

  不過同時他也微微歎了口氣,看著格里菲因公主重新變得平靜起來的臉龐,布蘭多知道自己這次說服行動算是失敗了。雖然他本來也沒有抱多大希望,比起王黨來,他畢竟是個外人,如果這位長公主殿下只因為他的幾句話就改變了心意,那麼他倒要懷疑一下這位半精靈少女是不是冒牌的了。

  想及此,布蘭多也只有準備下一步行動。不過隱約之間,他隱隱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聖殿的態度不但讓公主一行人的愕然,也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伍德大主祭的承諾尤在耳邊,他怎麼也沒想到炎之聖殿出爾反爾的速度會如此之快。

  這裏面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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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1 18:23: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二幕 真正變局的開始

  布蘭多將第二與第三留在心裡,最終沒有說出口。有些話,並不適合在王黨面前說出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王黨與格里菲因公主的路注定不同。轉身離開時,王國在他身後已經化為一座搖搖欲墜的宮殿,他仿佛看到一片火海,醉生夢死的埃魯因貴族早已摧毀這個古老的國家的基石——即使是這個王國最優秀的一群人,馬卡羅、利伍茲、歐弗韋爾他們的目光也為傳統所局限,或者說畏懼改變。

  歷史何其相似,只要妥協就能獲得勝利,王黨在這一刻獲得了他們翻身最好的機會;但對於那位公主殿下而言卻不儘然,布蘭多已經從她眼中看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可惜,那是埃魯因陳舊的貴族們注定給不了她的東西。

  然而對於布蘭多來說,此刻只有毀滅,才能帶來新生。他們給不了的東西,就由他來賦予。

  有時候一句話就足夠,而有些人註定不值得拯救。他與芙雷婭一起來到洛克什宮外,「蘇!」

  芙雷婭愉快驚喜地叫出聲來,麥黑色皮膚、頭髮編成一束束麻花辮的少女微笑著站在宮殿之外,穿著商人家千金的服飾,「芙雷婭小姐,你長高了一些。」她溫和地答道。

  「蘇,你將這封信交給納加一族。」布蘭多拿出一封信交給蘇。蘇點點頭,默默地收下信,她是個沉默寡言、可靠的女孩子,布蘭多一向對這個赤銅龍雷托的女兒異常放心。

  「納加?」芙雷婭回過頭,驚訝地問:「布蘭多,聽說納加一族是縱橫閃光之海的海盜,我還不知道你竟連它們也認識?」

  布蘭多忍不住一笑,逗她道:「我認識的人可多了,不過一大半你都不知道。」

  「哼,死貴族。」芙雷婭咬牙切齒地說道。

  蘇看著他們兩個,忍不住搖了搖頭——她收好信,這封信代表著談判的破裂——作為一個酒保的女兒,她並不關心這個王國的未來為怎樣,不過她不關心,不代表芙雷婭可以無動於衷。少女忽然抬起頭,「布蘭多,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我已仁至義盡,接下來我打算返回托尼格爾,等待公主殿下與安列克聯手挑起戰爭——」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芙雷婭狐疑地盯著自己。布蘭多忍不住汗了一下,心想自己有那麼不可信嗎,「說真話,布蘭多。」芙雷婭閉上眼睛,沒好氣地答道。這傢伙就和羅曼一樣愛說謊,她才不相信他會就這麼放手。

  他有能力達到他想要的一切目的,關鍵是,他的決心永遠可以比其他人更堅定。芙雷婭深知這一點,布蘭多在她心中早已是無所不能的代名詞。更何況,潛意識裡她也不希望公主殿下與安列克聯盟。

  作為出身平民又受過高等教育的她,從骨子裡不信任埃魯因腐朽不堪的舊貴族——

  「殺人。」布蘭多淡淡地答道。

  芙雷婭微微一怔,抬起頭看著布蘭多。

  布蘭多沒有說更多,王黨給了他一個答覆,接下來他就要給所有人一個答覆。他不屑於與馬卡羅、利伍茲這樣的人解釋太多,因為唯有刀劍才能解釋一切,認識到王黨執迷不悟無可挽回的同一刻,他就已經已經下定決心實行第二個計畫。

  早已決定好的計畫。

  武力介入安培瑟爾和談,親手挑起戰爭——

  然後王國會陷入一場浩大的戰爭之中,火焰會燒盡一切,陳朽的化為灰燼,只有那些真正經得住考驗的才能存留下來。布蘭多曾經親身參與這場戰爭,它有一個名字,叫做埃魯因內戰。

  這個時候悠揚的鐘聲在這座港口上空響起,布蘭多回過頭,安培瑟爾會議已經開始了。歷史上這場會議持續七天,貴族們喋喋不休地在會上爭執,扯皮,寸土不讓,然後他們用一個截然不同的結果來為這場和談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戰爭。

  貴族們就是這麼可笑。

  「布蘭多!」

  布蘭多聽到一個聲音在喊自己,他還以為是奧塔萊絲——先前他還與這位像是他師長一樣的風精靈女士討論了一下埃魯因的局勢——不過布蘭多回過頭,卻看到正站在洛克什別宮內的迪爾菲瑞,燕堡伯爵一身正裝,身後立著女騎士尼婭,看樣子是準備去參加會議。

  不過現在她卻停了下來,有些生氣地瞪著布蘭多:「會議馬上開始了,你還在幹什麼?」

  布蘭多一怔,既然他已決定挑起戰爭,那麼參不參與這次會議其實都沒什麼意義。事實上今天他潛入會場只是為了見格里菲因一面而已,對於這種貴族扯皮的會議實在沒什麼興趣。何況不是和這位大小姐說好一進入會場就分開麼,她這是什麼意思?

  布蘭多忍不住有些不解地看著迪爾菲瑞。

  伯爵小姐咬了咬牙,「你是我的家臣,你不和我一起參加會議,難道想讓我淪為笑柄麼?」

  芙雷婭在一旁狐疑地盯著布蘭多,那眼神中的意思是『你不是說你是脅迫這位小姐帶你進入會場的麼?』布蘭多當然注意到了這種『純潔樸實』的眼神,不過他也是大感頭痛,心說誰知道這位大小姐發什麼瘋?不過現在不是解釋這個的事情,既然迪爾菲瑞已經那麼說了,他還無動於衷的話只會讓有心人懷疑自己的身份——而他還需要在安培瑟爾留上幾天,並且不打算這麼早就將自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想及此,布蘭多不得不搖搖頭走了過去。他沒好氣地看著迪爾菲瑞小姐,問道:「大小姐,你發什麼瘋?難道不怕和我這個『邪教徒』扯上關係了?」

  迪爾菲瑞白了他一眼,雪白的臉蛋上滲出一絲紅暈:「你給我找了那麼大麻煩,我讓你陪我一起去參加會議,難道你也要拒絕麼?認真說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你應該沒有權利拒絕我的要求對麼?」

  「你不會是怯場吧?」布蘭多看到迪爾菲瑞害羞的樣子,忽然古怪地問道。

  「那又怎樣?」伯爵小姐輕輕哼了一聲:「你好歹是個劍聖,有你在我身邊,我會感到安心一些。」

  布蘭多歎了口氣,忽然覺得參與這次會議或許也不錯。安列克與聖殿對待王黨的態度與歷史上有微妙的改變,他隱約有一種預感這次會議上說不定會發生什麼超出他原本掌控的事情,這種預感讓他的心思安定下來。

  安培瑟爾會議是埃魯因歷史上著名的事件之一,由於它發生的時間在遊戲的早期,只有寥寥幾個玩家見證了這一貴族們的盛會。布蘭多不是見證者之一,他也從未想過自己竟有機會親身參與這次歷史事件——

  會議在這樣一間圓形大廳之中舉行,巨大的環桌邊上坐滿了來自於整個王國的精英人物。大廳中沒有光照,只有從拱頂垂下的一束自然的陽光,柔和的光芒中灰塵上下沉浮,與周圍的黑暗形成鮮明的對比,以至於一時間甚至都看不清與會者的面容。

  布蘭多與迪爾菲瑞一起坐在南邊下首的位置,而女騎士尼婭作為護衛則沒有座位。他過了好一陣才適應了這裡的光線,微微可以看清黑暗中一眾貴族的嘴臉,在最北邊與他相對的正是王黨與公主,布蘭多發現格里菲因公主竟然也在關注自己,他心中微微一動。

  而另一邊,是神色冷漠的安列克大公及其隨行人員,這頭軍旅出身的老狐狸城府極深,布蘭多竟然從他刀削一般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有用的表情;而安列克大公的下首坐著巴爾塔侯爵,這傢伙有些坐立不安緊張的樣子。

  目光再往下,是一個嚴肅的中年男人,這傢伙一看就是那種一臉正氣、寧折勿彎的人物。布蘭多認出這個人來——雅尼拉蘇伯爵,皇家艦隊指揮官同時也是旗艦弗龍塔號的艦長。他應該是少有的王室的死忠派,而且還不屬於王黨一系,他上午沒到場,大概是因為被其他人拖住了的原因。

  布蘭多記住這位伯爵大人,繼續向下看去。然後他看到了一臉絡腮鬍子的維托金伯爵,臉色灰敗的灰山伯爵坐在他一側,這兩個人也是西法赫家族的死亡,布蘭多隻看了他們一眼就越過這兩個人。然後他看到了一群身著青色武士服的騎士,他微微一怔,忍不住暗暗叫了一聲臥槽。

  這些騎士不是別人,正是高地騎士。

  事實上真正讓布蘭多暗叫臥槽的是當他向這些騎士看過去的同時,這些騎士中那個明顯領頭的中年人竟然也回過頭來,仿佛一眼就發現了他,還向他微微一笑。布蘭多頓時叫了一聲我勒個去,他偽裝成高地騎士的事情可以說可以瞞天過海,可偏偏瞞不了這些本地人。布蘭多頓時腦子裡面飛速地轉動起來,猜測那傢伙對他笑了一笑究竟是什麼意思。

  實際上高地騎士很少離開卡拉蘇行省,卡拉蘇大公本人也不愛過問王國的政事。就從這次盛會他壓根都沒打算親自參加,就草草遣送來一幫騎士來當使節團就可以看出一斑了,不過布蘭多大罵的是這傢伙派誰不好竟然派了一堆高地騎士過來,卡拉蘇行省負責外交的不是一般都是巫師派的人麼?

  他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然後看到了另一邊維埃羅大公的使節團。現任維埃羅大公的脾氣和卡拉蘇大公如出一轍,這傢伙與讓德內爾伯爵是世仇,因為布蘭多的緣故正和這位伯爵大人在邊境上打得火熱,根本就不打算鳥什麼炎之聖殿還是王國名義上的掌權者——連使節團都是隨便派了點歪瓜裂棗的傢伙過來,讓人哭笑不得。

  當然,因為同樣的原因,讓德內爾伯爵也沒有到場。因此可以說因為布蘭多的緣故,歷史上本該到場的兩個大人物都缺席了,這次所謂的安培瑟爾會議頓時有點不倫不類起來,看到這一幕布蘭多也忍不住有點自豪。

  雖然還不知道炎之聖殿那邊是怎麼回事,但無論怎麼說他也算改變了歷史不是麼?

  戈蘭—埃爾森公爵倒是如期而至,不過布蘭多很清楚這傢伙就是來打醬油的。要不是他忽然想起自己手上還有一件從人家那裡偷來的贓物還要準備出手,布蘭多估計都要把這傢伙給淡忘了。

  西法赫大公也是親自到場,然後是留科親王,王長子似乎沒有來。布蘭多眯了眯眼睛,理論上來說西法赫家族到了,科爾科瓦家族應該讓目前的王長子代表,而王長子不來,等於說將這個位置默認留給了格里菲因。布蘭多不知道西法赫家族為什麼會犯這種錯誤,莫非是因為上午那件事之後太信不過聖殿的信譽了?

  那刺殺不就是你們這些傢伙一手策劃的麼,裝什麼純啊,布蘭多忍不住有些鄙視地想到。

  而正是這個時候,最後三位與會者終於到場。

  布蘭多首先認出的是安培瑟爾的執政官,不過他並不是很在意這個人,這人明顯就是來做和事老的。他更在意的是聖殿的代表,他抬起頭,首先走出的是主持會議的主教,這人無足輕重,而這位主教身後走出的炎之聖殿的代表,卻讓布蘭多一下睜開了眼睛。

  這次來對了!

  布蘭多心中猛地一跳,從黑暗中走出的炎之聖殿的代表——即是安德浮勒大聖殿目前的主人,安培瑟爾地區的大主祭。但那並不是伍德,而是一個眼眶深陷,有著鷹鉤鼻子,一臉冷酷的男人。布蘭多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傢伙,大主祭默羅斯,聖殿激進派人物的代表,也是本來應該在兩個月後繼任伍德大主祭位置的聖殿高階神官。

  怎麼可能!布蘭多一時間腦袋竟有些轉不過彎來,默羅斯怎麼會這麼早就抵達了安培瑟爾?但他忽然反應過來,難怪,難怪聖殿的態度會忽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既然默羅斯已經入主安德浮勒大聖殿,那麼也就意味著克魯茲人準備插手埃魯因的政務了。

  伍德那邊肯定遇到麻煩了。布蘭多立刻想到這一點,不過現在不是考慮主祭大人的麻煩的時候,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默羅斯會提前出現在這裡?歷史上主持安培瑟爾會議的明明應該是伍德主祭才是。

  布蘭多忽然覺得自己所熟知的歷史裂開了一條大口,其中有什麼東西隱隱已經永久發生了改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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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1 18:24: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三幕 安培瑟爾會議

  「主祭大人三天後離開安培瑟爾,現在他正在靜思室,不接見任何客人,瑪格達爾小姐。」聖殿的衛兵穿著紅色長袍,銀色的胸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們手持長矛,雖然帶著禮貌的微笑,但卻絲毫沒有要通融的樣子。

  修女公主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回過頭。

  聖殿的穹頂沐浴在無窮的光輝之中,但卻像是映照著這個王國的最後一縷餘光,在朦朧的光影之中,鐘聲回蕩著,宣告一個時代的終結。洛克什別宮之內,六位大公爵與他們的使節在一張圓桌的兩邊,開始瓜分這個王國僅餘的豐腴——刀叉與魚肉皆在盤中。

  ……

  嚶嚶嗡嗡的議論塵囂直上,黑玉樑柱支撐起的宮殿拱頂回蕩著千百年以來的歎息。在眾多的不同意見之中,只有一個聲音莊嚴地宣告道:

  「埃魯因自立國以來,先君埃克率領人民披荊斬棘,從荒野之中建立起這片閃耀著榮光的樂土。先王立下由貴族與人民共同決定這個王國的命運的誓言,而今天,王國再一次面臨分裂,我們因不忍在戰火中逝去的無辜生命在這裡聚集,以指按劍,為王國的未來立下一個新的契約——」

  西法赫大公念完這段宣誓,抬起頭,大廳之中如冬雪一般寂靜下來;他眼中閃耀著冷冽狂野的光芒,「在場的諸位同僚,只要任何人還認同這份先古的契約,那麼請如我一同舉起手,以證實你體內流淌著埃魯因貴族的血液。」說完,他緩緩舉起右手,仿佛手中有握利劍指向天空。

  巨獸在陰影之中呲開了利齒。

  會場齊刷刷一片響聲,除了兩位克魯茲人的主教外,所有人都起立舉起右手;就如同他們的先祖在曠野之中所做過的一樣——先古貴族們將手中的佩劍交錯在一起,在獅心劍面前立下神聖的誓言——

  『我立誓帶領我的子民——』

  『帶領他們遠離紛爭與殺戮,遠離帝國貴族的傲慢與貪婪;我立誓為了不再重複這歷史冷血的錯誤,我必將讓這個新生王國的貴族們謹遵騎士的精神——公正而嚴明,正直而英勇,仁慈而寬厚,我立下這誓言,並以畢生之餘力來遵守它!』

  布蘭多最後一個起身。

  他舉起手,卻冷眼旁觀這一切。這些人不但遺失了獅心聖劍,也遺失了他們手中的劍,因此他們早已忘記了那個神聖的誓言。神聖的合約也失去了效力,王國的城池化為幻影,廣闊的疆土在他面前如冰雪般消融,從山川到平原,從森林到海洋,於是從此只回蕩著一個聲音。

  革命。

  布蘭多輕輕合上眼瞼,大地之劍在與他咫尺相離的地方震動著,仿佛感受著主人激蕩的心情。劍將破匣而出,但布蘭多稍稍平復了心情——還不到時候。火焰正從地下蔓延而出,岩漿將沒過它的一切陳舊,但還不到時候。

  「二百六十年前,我的先祖,西法赫王朝的最後一任君王,因為遺失了獅心聖劍的責任,將王位讓與盧克森一世陛下。也是科爾科瓦王朝的開啟者,埃魯因中興的締造者,不可否認,這位賢明的君王締造了此後埃魯因延續近一百年的盛景。然而兩個世紀之後,王國再一次衰敗,歷史又回原點——」

  西法赫公爵繼續說道:「我的侄女,格里菲因公主殿下,盧克森一世大帝的後人,那麼你可認同這一點?」

  他話音剛落,四周黑暗中又響起一片議論聲。任誰都知道冠冕堂皇的說辭之下是無法掩飾的赤裸裸的權力鬥爭,但不得不說,西法赫公爵的臺詞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不可否認,埃魯因衰落至斯,科爾科瓦王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王國的長公主殿下。格里菲因公主面色不改地抬起頭:「我不認同你的話,公爵大人。」

  一片譁然。

  布蘭多注視著這位公主殿下,他知道她心中有一個高尚的願望,卻不得不委身於污泥之中,他想看看她會怎麼發言,如何在一片黑暗之中支撐起埃魯因那不堪一擊的信念。與埃魯因其後那那閃耀的十年相較,現在,無疑是黎明之前漆黑最濃郁的時刻。

  安列克仍舊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所有人幾乎都倒向西法赫大公一方,公主殿下像是暴風雨中的一片孤舟,與她貌合神離的王黨,此刻甚至也不能發出微弱的聲音。

  「這麼說,科爾科瓦家族打算摒棄所有人,一意孤行咯?」西法赫大公面色一冷,聲色俱厲猶如夾雜雷霆。

  「科爾科瓦王室會履行王族的責任,但若有些人要破壞先賢的約定,那麼我絕不會後退半步。」格里菲因毫無畏懼地答道。

  「你說什麼?」

  「按照約定,我的弟弟才是王國合法的繼承人,無論你巧舌如簧,我的叔叔——你都無法改變這一事實。至於我的兄長大人,科爾科瓦王室絕不允許一個弒父殺君者登基稱王,更遑論我的後母——王后大人,只要我還活在這裡一天,就絕不允許她與那群小人撕毀神聖盟約,陷埃魯因於不義之地。」

  公主殿下此言一出,會場之內竟是靜得落針可聞。雖然在場與會的諸人都明白奧伯古七世的死可能有些蹊蹺,但做夢都沒想到這位王國的公主竟然剛烈至斯,當場把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說了出來。以至於西法赫大公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變得一片雪白。

  「胡說八道!」西法赫大公怒斥一聲:「公主殿下,請你自持身份!」

  「自持身份?」格里菲因好像被激怒了,她咬緊了銀牙,攥緊拳頭:「公爵大人,你讓我自持身份?那麼我請問你,我父王彌留之刻,是誰和他在一起?那麼我請問你,我父王偷偷給我密信讓我去救他時,我被阻攔在宮門之外,你又在哪裡?為人子女,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奸佞小人手上——公爵大人,請問你還讓我自持身份麼?」

  她說到最後,聲音已近於嗚咽。所有人都看到剛強的公主竟然流下淚來,她渾身顫抖,雙拳緊握,卻依舊驕傲地挺著胸,傲然面對所有她的敵人。這一刻,她不再是埃魯因的公主殿下,只是一個為了自己的父親而悲憤不已的女兒,然而王室那種驕傲重重重疊在他身上,竟讓所有人產生了一種奧伯古七世就在他們面前,控訴著王后一行的罪行的錯覺。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大部分貴族都將目光投向西法赫大公與聖殿的諸位主祭。

  西法赫大公臉色蒼白,好像被格里菲因的目光刺了一下。他後退一步,忍不住與不遠處的默羅斯大主祭交換了一個顏色,才堪堪沉住氣。「公主殿下,我覺得你可能太激動了,先王身體狀況一向不好,這裡面可能有什麼誤會……」對於自己妹妹的所作所為,他心知肚明,忍不住有些訕訕地答道。

  格里菲因緊咬下唇,狠狠地瞪著他。

  這個時候默羅斯終於出來解圍了:「公主殿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在這個會場上我們討論的不是奧伯古七世陛下的死。還請你為埃魯因的千千萬萬百姓考慮,一旦王國陷入戰火,生靈塗炭,犧牲的都是你父王的子民。先君埃克在此,恐怕也不會忍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座諸位還記得你們銘刻在劍上的誓言麼?」

  新任主祭雖然面容陰沉,但聲音卻異常溫和,仿佛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布蘭多暗叫了一聲厲害,心說自己以前還沒怎麼注意這個老傢伙,才發現這傢伙竟然是個埃魯因通,一開口就擊中了公主殿下的軟肋,炎之聖殿的高層人物果然沒有一個吃乾飯的。他又看向格里菲因,想看看這位公主殿下會怎麼回答。

  「一旦王國陷入戰火,」公主殿下轉過頭,臉頰上淚痕未乾,她有些淒涼地笑了笑:「埃魯因貧弱至斯,諸位卻依舊不思悔改。王國陷入戰火——王國必將陷入戰火,百年之後,這片土地上只餘廢墟,不知諸位,有何面目去見埃魯因的先古列祖,又有何面目去見先君埃克陛下?」

  大廳中一片譁然。

  布蘭多差點驚得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不過十七歲柔弱的半精靈少女,她站在那裡,孤立無助,但她的目光,卻好像穿透了歷史的重重迷霧,看到了那個埃魯因必然的結局。她居然看到了?她居然看到了!

  布蘭多一直認為公主殿下是選擇了錯誤的道路,最終隨這個王國一起走向深淵。可他沒想到,公主殿下原來早已看到了她的宿命,早就看到了那通向黑暗與荊棘之中,流淌著鮮血,在地獄烈焰之中熊熊燃燒無法改變的毀滅——

  究竟是什麼力量馭使者她,僅僅是支撐起一個希望?還是身為王室的責任?布蘭多看著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半精靈少女,一時間竟有些呼吸不暢。

  「公主殿下,你在危言聳聽。」默羅斯淡淡地答道:「炎之聖殿絕不會允許它所庇佑的王國毀於一旦。」

  格里菲因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主祭大人,你說吧。」

  「埃魯因到了另擇新主的時候了,王國的貴族皆盡在此,就按照先古的約定,再一次讓他們來決定王國的命運吧。」默羅斯答道:「想必這也會是這個古老的王國的聲音,我們讓它再一次在這個神聖的殿堂之中迴響,簽訂神聖的合約,榮光與公正,皆盡在此了。」

  西法赫公爵面露得色,安列克大公眼皮低垂、面無表情,其他貴族大多表示贊同,只有維埃羅大公的使節團沒作任何表示,而雅尼拉蘇伯爵——這位海軍上將將目光投向公主殿下一個人,也按下了表態。

  一時間,偌大的別宮之內,竟呈現出一面倒的勢態。王黨將目光投向安列克大公,但沒有從後者那裡得到絲毫回應——布蘭多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心中微微驚訝;這又與歷史大為不同了,王黨竟然在會議上陷入了絕對的不利之中。他一面冷冷盯著安列克,透過次元洞放在大地之劍劍柄之上的手微微鬆開了一些。

  局勢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料,讓他再一次按捺住殺意。

  所幸再看看好了。

  「公主殿下?」

  「我絕不允許。」格里菲因似乎早料到這樣的局面,冷冷地、斬釘截鐵地答道。

  「公主殿下,我建議你不要一意孤行,」默羅斯主教臉色變了變,沒料到這位公主連他的面子都不給:「即使是王族,也是需要貴族來統治這個國家的。一意孤行,只會使得科爾科瓦家族眾叛親離——我想,你不願意讓王國貴族自相殘殺罷?」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但公主臉上找不出一絲害怕,她淡淡地答道:「王座之上另無王者,貴族到了流血之時,埃魯因要另擇新王,但還需要滿足一個條件。我想,諸位忘了先古誓言了麼?」

  獅心劍。

  所有人都面色一變,這時才想起西法赫公爵想要另立王者,那麼首先就要根據先君埃克的誓言『若有朝一日,埃魯因貴族們遺忘了他們的職責,那麼這柄劍從那裡來、就回到那裡去,不再庇佑這個國家。』找回獅心之劍,這把劍已經遺失了二百六十年有餘,至今沒有人知道它的絲毫下落。

  而這把劍恰好是西法赫王朝遺失的,也正是西法赫王朝的最後一代君王讓位於科爾科瓦家族的原因。這把劍一日不返,就證明西法赫家族一日沒有重登王位的資格。

  所有人一時都呆住了,先君埃克的誓言是鎖在埃魯因貴族心頭的一把沉重的枷鎖,它是埃魯因立國的基礎,沒有任何人敢於否認它,因為那等於說否認貴族的存在的本身。公主此言一出,大廳之中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然後,所有人忽然都想起一件事來,在場的每個人都回過頭,目光落在布蘭多所在的方向。

  確切的說,是落在燕堡伯爵迪爾菲瑞身上。

  布蘭多微微一怔,他回過頭。才發現伯爵小姐臉上沒有絲毫愕然,她好像是早預料到這一幕,神色平靜,只是雪白的臉上有些恍惚——她看著不遠處的格里菲因,眼神中潛藏著某種複雜的掙扎的神色。

  「迪爾菲瑞?」

  「布蘭多先生,你說,瑪莎大人是不是總是眷顧著純潔與正義的人?」伯爵小姐小姐輕輕出了一口氣,忽然微不可查地問道。

    布蘭多微微一怔,但燕堡伯爵迪爾菲瑞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站了起來。她胸前佩戴著家族光輝的徽記——一柄斷劍的紋章,布蘭多看著這枚紋章,忽然之間也想起一件事來。一件關於這個王國最神秘的家族的傳聞,他面色一變,但伯爵小姐已經向遠處的格里菲因公主開口道:「護劍家族在此問候埃魯因的王者,公主殿下,三個月之前……獅心之劍的劍座已碎,王國到了另擇新主之時了……」

  迪爾菲瑞這樣回答時,身體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是格里菲因的至交好友,但她明白自己這麼說時,卻是在傷害對方。

  「對不起,格里菲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劍座一碎,護劍家族也隨之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公主殿下……」說完,伯爵小姐忍不住哭了起來。

  「沒有關係,迪爾菲瑞,王國會重新予你們以榮光的,獅心聖劍從不辜負任何對於這個王國、對於王國的臣民付出忠誠的人——」格里菲因微微一笑,她抬起頭,正好看到一臉勝券在握的西法赫大公,以及臉色陰沉的默羅斯。「公主殿下,事實已在眼前了。」西法赫大公得意洋洋地說道:「聖劍劍座已碎,科爾科瓦王室再盤亙在王座之上已無意義,王國到了再這會擇新王之時。」

  「按照神聖的約定,現在是將選擇權交還給埃魯因的貴族手上的時候了。」默羅斯也點點頭。

  「是麼,那麼諸位認為誰才是埃魯因天定的新王?」格里菲因公主忽然問道。

  「當然是——」西法赫大公立刻開口,他心知肚明在場的貴族早已被聖殿所壓服,甚至連安列克大公也不例外。聖殿一力支持西法赫家族重掌埃魯因,現在似乎連天意也站在他這一邊,聖劍劍座碎裂就可以說明這一切——他志得意滿,只等說出那個不容改變的名字。

  但正當這個時候,西法赫大公張開嘴,好像見了鬼似的——發現自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女孩子。

  或者說還應該是一個見習女騎士,那名女騎士就站在公主殿下身邊,西法赫大公怎麼看對方都有些眼熟——對了,這個少女面目依稀之間有那個著名的『火之權杖』埃弗頓的影子,難道是他的後人?不過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女騎士手中高舉的那把劍。

  劍長四尺,護手有如展開的雙翼,金色的雄獅咬緊劍鍔,刃鋒冰寒有如一池雪銀。

  劍刃微微晃動著,就那麼明晃晃地高高舉起,劍上的光芒猶如冬日融雪的第一道陽光,流淌進在場所有人的眼中。

  獅心聖劍——

  「這不可能!」人群之中有人忍不住失聲尖叫道。

  「若有朝一日,埃魯因貴族們遺忘了他們的職責,那麼這柄劍從那裡來、就回到那裡去,不再庇佑這個國家。但只要還有人效忠於劍上的誓言,它就會依然庇佑著屬於這片光榮的土地上的一切——科爾科瓦家族從未忘記先君的誓言,不知在座的諸君又是如何呢?」格里菲因看著那把劍,也有些迷醉,但她回過頭,還是用清冷的嗓音問道。

  「不,」西法赫大公被這戲劇性的一幕弄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不,這不可能是真的!獅心聖劍已遺失了兩三百多年,沒有一絲線索,她們絕不可能找出它來。默羅斯主祭,請相信我,這一定是一把贗品。」

  默羅斯主祭也回過頭,老鷹一樣銳利的目光緊盯著格里菲因:「公主殿下,你能證明你手上的獅心劍是真正的埃克的獅心劍麼?」

  「主祭大人,你懷疑我在這種場合撒謊?」格里菲因冷冷地問道。

  「不,我只是保持公證者必要的嚴謹而已,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皺了皺眉頭。一時間大廳也陷入沉寂之中,獅心聖劍就像是埃魯因的象徵,沒人想到大主祭與西法赫大公竟然在這把劍面前還敢不認帳,一些機靈的人只怕立刻就察覺到,兩方的矛盾恐怕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只是所有人都都盯著公主與西法赫大公,想看看這場交鋒最終的結果。

  甚至連安列克大公也第一次微微抬起了眼皮。

  而正是這個時候,一個沉穩、莊嚴的聲音從大廳之外響起:「我能證明這把劍是真正的獅心劍——」

  所有人一驚的同時回過頭,洛克什別宮的大門隨之打開,一個身影踏著門外流淌而入的陽光步入大廳之中。他背著光,光線在他背後猶如道道利劍,讓所有人都忍不住眯起眼睛——但這些利劍隨之一柄柄消散了,隨後所有人都看清了來者——那是一個全身包裹在翠綠鎧甲之下的騎士。

  「啊!」伯爵小姐迪爾菲瑞一時間竟嚇傻了,呆呆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怎麼可能……」

  這是……湖之騎士!布蘭多也一下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忽然覺得歷史真是太奇妙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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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1 18:25: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四幕 風雨欲至

  一隊穿著紅色長袍的衛兵急匆匆地穿過鬧市,斗篷的金屬鑲邊與胸甲碰撞發出叮噹作響猶如平地刮起的一陣旋風。安蒂緹娜的目光隨他們橫穿整個市場,聖殿的衛兵消失在另一頭,齊刷刷的腳步聲隨之遠去了。她回過頭,感到安培瑟爾的緊張氣氛比兩天前更甚了。

  「沒想到獅心聖劍竟然在公主殿下手上,可北方的貴族們未必甘心就此就範罷?」車廂中只有兩個人,隨著馬車前進輕微的顛簸——窗簾遮住的空間中瀰漫著布蘭多身上的香水氣味,讓幕僚小姐有些心神不寧,她小聲地問了一句。

  「所以他們將下一次會議延期兩天。」布蘭多微微閉上眼睛回答道。貴族會議上的微妙變化使他放棄了原本的計劃,安列克公爵似乎因為克魯茲人的壓力而放棄了與王黨結盟,轉而保持中立。那麼原本的一些安排就派不上了——至少在搞清楚聖殿的真正意圖之前。

  聖殿的插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但又在預料之中。聖殿必然不希望埃魯因分裂或是陷入內亂,只是如果內戰已是必然呢?就和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一樣——關鍵是距離托奎寧獅人準備好足夠的糧草還有幾個月時間,打一個時間差使南北易勢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公主殿下表現出足夠的實力,使炎之聖殿轉而支持南方也不是不可能。

  但布蘭多猜測的是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聖殿如此急於插手埃魯因的事務,默羅斯比歷史上提前了近一個月到任,這不僅僅是一個巧合。歷史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暗中改變著,讓他感到並非事事如他所料,有些事情可能並非他想得那麼簡單。

  安培瑟爾如今的氣氛有些微妙,布蘭多也不得不按捺下蠢蠢欲動的意願,準備先觀察一下再說;反正今天他也有別的事情要幹。

  「兩天他們就能找到證據,證明公主手中的聖劍不是獅心劍了?」

  「要想證明那不是獅心劍恐怕不那麼容易,雖然那把劍和過去的獅心劍的確有些不同了,不過畢竟守劍人湖之騎士是貨真價實的,燕堡伯爵也能證明這一點。」布蘭多舒了一口氣,決定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聖殿那邊還有伍德主祭,還有今天他要見的人,他總會弄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以至於讓聖殿如此急躁。

  「燕堡?」安蒂緹娜有些好奇地看著自己的領主大人。

  「呵呵,沒想到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燕堡家族的第一代先祖是埃克身邊的侍從,先王埃克去世之前立下遺囑讓他們世世代代守護聖劍,因此燕堡才能在埃魯因如此地位超然。而獅心劍的護劍者,應該就是埃克身邊的那位騎士——」布蘭多答道。

  「怎麼可能!」安蒂緹娜瞪大眼睛:「那他不是好幾百歲了?」

  「湖之騎士本來就不是人,而是契約於劍上的存在,他將畢生都奉獻給那把劍,從存在的狀態來說,更類似於亡靈。」布蘭多從記憶中挑選可靠一些的傳聞來回答,其實他也不敢完全確定,畢竟這些信息都來自於龍蛇混雜的論壇。

  「那它豈不是很厲害,公主殿下又得一強勁的助力了。」幕僚小姐的思維馬上回到了政治上,讓布蘭多忍不住有些好笑,「沒你想像中那麼可怕,湖之騎士有開化要素的實力,但因為沒有軀體的緣故,還比克魯茲帝國的維羅妮卡稍差一點。」他的潛台詞是湖之騎士五十七級,而維羅妮卡五十九級都是開化要素的大後期了。

  灰劍聖梅菲斯特肯定有六十級開化要素巔峰的實力,再往上就是掌控要素的極之境界,龍族生來就有這樣的力量——但埃魯因目前還沒有這樣的存在。人類從黃金巔峰之後顯化要素,再突破要素之牆開化力量,最後到徹底掌控要素的極之境界要經歷一段漫長的修行,但對於黃金與白銀的血脈來說,卻好像是吃飯穿衣一樣簡單。

  這讓布蘭多不得不感嘆。

  「我明白了,北方的貴族打算拖延時間,為開戰找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安蒂緹娜反應過來。

  布蘭多點點頭,對自己幕僚小姐的反應很是滿意。其實南北根本沒有意圖和談,雙方都是衝著安培瑟爾與聖殿的態度來的,如今聖殿的態度已經明了,雙方剩下的唯有一戰。只不過沒想到會上出現了這樣的意外,公主一方竟然拿出了獅心劍,想必西法赫大公此刻連頭髮都愁掉了不知多少根。

  格里菲因公主一如傳聞之中一樣聰明敏銳,她拿出獅心劍定然不是為了讓貴族歸心,而是在這個萬眾睹目的場合宣告王黨對於繼承權的合法性;毫無疑問她成功了,獅心劍在埃魯因民眾中的威望可想而知,在聖殿的壓迫之下,公主殿下竟然還能從容不迫地予以還擊,這的確是出乎預料之外。

  不過正如安蒂緹娜所說的,北方貴族不會善罷甘休,而布蘭多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打探一下消息。當然,還有順帶的目的。

  「公主殿下真是聰明。」安蒂緹娜也忍不住稱讚了一句。

  這個時候,馬車停了下來。車廂微微一頓,布蘭多挑起簾子,看到自己的馬車與另一輛馬車並肩停靠。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馬車,然後敲了兩下車窗,那輛馬車的車門隨之打開,從裡面走下一個人來,那人馬上又上了布蘭多的馬車。

  「布蘭多先生,我——」瑪格達爾提著裙子跳上馬車,看著布蘭多說道;這位修女公主今天穿著一襲淺白色長裙,顯得溫淑恬靜,不過她看起來有些緊張,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上車後她還神色緊張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才關上車門。

  但布蘭多打斷她,搖了搖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瑪格達爾不解地看著兩人。

  「拍賣會什麼時候開始?」布蘭多問道。

  「拍賣會……我們現在過去差不多剛好;布蘭多先生,我的朋友是個很可靠的人,你就放心吧,他一定會安排好你的拍品的。不過可惜,最近安培瑟爾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在拋售藝術品和收藏,本來那位經理還打算將布蘭多先生的拍品作為壓軸呢。」瑪格達爾看懂了安蒂緹娜的手勢——布蘭多讓她暫時不要提到『那些東西』,小心隔牆有耳——修女公主也是個聰慧而人兒,立刻反應了過來。

  「沒關係。」布蘭多答道。其實這樣更好,畢竟他手上暗耀公主的畫作是贓物,太過顯眼也不好。

  瑪格達爾吸了一口氣,忽然抬起頭來,有些焦急地向布蘭多打了一組手勢。是啞語,布蘭多微微一怔,心想這可不好,他又不得懂得啞語——不過這位公主還真是多才多藝,歷史上說她是個語言天才,嫁人之前多次作為聖殿的外交使節出使他國,只是沒想到竟然連啞語都懂。

  他微微一怔的同時,卻感到安蒂緹娜握住了自己的手。布蘭多回過頭,發現自己的幕僚小姐已經扳開自己的手,用一根手指在他手心上比劃起來,他呆了一下才意識到安蒂緹娜是在幫自己翻譯:

  「伍德主祭被軟禁起來了——」

  布蘭多抬起頭,驚訝地盯著炎之聖殿的修女公主,只見後者認真地點了點頭。這個消息迅速讓布蘭多皺起了眉頭,要說伍德和默羅斯還算是一個機構之下的同僚,兩人之間並無私人仇怨,頂多算是有些理念不合。要說伍德迫於聖殿的壓力與默羅斯達成了妥協他可以相信,但默羅斯竟然將前者軟禁了起來。

  這就無異於翻臉了。

  有這個必要嗎?還是說聖殿已經急迫到這個地步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聖殿變得這麼急切,他想了一下,忽然翻過自己的手掌握住安蒂緹娜軟軟的手——幕僚小姐做夢都沒想到這個變故,臉騰地紅了,不過她還算沉穩、只是微微顫抖了一下——布蘭多對此毫無察覺,只是在她手上寫道:

  「關於聖殿,有沒什麼消息?」安蒂緹娜咬著下唇比劃道。

  布蘭多知道這位公主殿下是格里菲因公主真正的至交好友,可以相信。而瑪格達爾也聽說了布蘭多的事蹟,對於這位自己好友的騎士絲毫不懷疑——事實上現在她已經被監視起來了,根本無法見到格里菲因。但外界還不知道布蘭多的身份,因此她才會如此急匆匆地找上這個來自托尼格爾的神秘年輕人。

  事實上她現在還在悄悄打量布蘭多,這個外界傳聞桀驁不馴的年輕人看起來也並不如傳聞中那麼野蠻,有人說他是盜賊頭子,但瑪格達爾第一次與布蘭多見面時卻對對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甚至說得上是溫文爾雅、貴族的典範——而且不像是尤熙侯爵那樣的虛偽。

  瑪格達爾點點頭,她正要比劃手勢,但布蘭多已經舉起手制止了她。

  「有什麼話,到了地方再說,在這裡說不清楚。」布蘭多如此表示道。

  於是車廂內沉默下來。

  馬車很快經過了安培瑟爾的城市中線,其實布蘭多前一世到過瑪格達爾口中那個拍賣場,他之前那麼問只不過是為了不引人注意而已。這是一個魔法的世界,雖然沒有竊聽器,但有些法術能夠收集風中的聲音,他不得不小心謹慎。馬車經過安培瑟爾的聖比諾廣場,距離拍賣場就很近了。

  布蘭多甚至有閒暇挑起窗簾看了一眼外面的風景,但正當這個時候,前面傳來車夫的驚叫聲與馬嘶聲,接著馬車忽然從急速前進之中停了下來,車廂一橫,幾乎從道路上甩飛出去。突如起其的變故讓車廂內的兩位女士都沒能反應得過來,她們幾乎立刻尖叫著從座位上滾了下來,要不是布蘭多反應快一隻手一個攔腰抱住她們的話,估計兩位高貴的女士就要和馬車的地板來個親密接觸了。

  車廂劇烈地震動著,布蘭多抱著兩位女士抵著馬車車壁一側,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平衡。不過一時間三人的姿勢就難免有些不雅了,布蘭多一隻手抱住安蒂緹娜,用手肘支撐著車壁,幕僚小姐纖細的身軀像是要被勒進這剛健有力的身體之中一樣,連那發育得不算太完美的小小的胸部也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上。

  安蒂緹娜一貫的冷靜讓她並未被突然發生的變故所嚇呆,但卻反而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她臉上都快滴下血來。

  倒是瑪格達爾公主一片空白,完全嚇呆了,以至於被布蘭多攔腰抱住都沒有意識到。這位修女公主完全沒有一丁點自保的能力,身體柔若無骨,輕飄飄的,讓布蘭多疑似自己抱住的是一團棉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她臉色煞白,雙目緊閉,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他忍不住都心跳加快了一拍。

  片刻之後,馬車才穩定下來,轟然一聲側倒在了地上。

  「啊!」瑪格達爾難受地叫了一聲,原來布蘭多壓到了她身上。這下這位修女公主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忍不住輕輕掙扎了起來,想讓布蘭多放開她。不過布蘭多現在可管不了那麼多,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情況,但顯然馬匹是受驚了,待會讓它們發起瘋來拖著車廂在地上跑的話,他倒是沒什麼,可安蒂緹娜與這位修女公主難免要受傷了。

  布蘭多反應極快,立刻從次元洞中抽出大地之劍向上揮出一道圓弧,嘩啦一聲巨響將馬車一側的車壁切開一個大洞,然後他抓起安蒂緹娜與瑪格達爾,縱身一躍跳出車廂。布蘭多已是接近黃金巔峰的實力,雖然只是千鈞一髮的間刻,但這一系列行動對他來說並不困難。街上的路人只見馬車一倒,忽然之間轟一聲巨響,還沒來得及看清是怎麼回事,一個年輕人就一左一右抱著兩位美女穩穩落在了街上。

  『哇,這傢伙好艷福!』

  絕大多數人此刻的第一想法反而是這樣的。

  但布蘭多只感到滿腔怒火,乘安蒂緹娜與瑪格達爾公主還是驚魂未定,他抬頭,頓時看到了自己拉車的兩匹馬已經倒在了血泊中,車夫也是頭破血流,正倒在馬車邊直呻吟。顯然馬額頭上直沒入柄的兩隻羽箭正是製造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布蘭多忍不住面沉似水地抬起頭來,盯著不遠處一行黑衣黑甲的人馬,冷聲問道:

  「你們幹的?」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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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1 18:25: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五幕 將星

  那是一群騎兵,黑色的半身騎兵甲下顯露出深藍色的上衣,中央的翻領下段被白堊染白過顯露出銅色的雙排釦子,頭上戴著高頂盔——有點類似於布蘭多前世見過的西班牙頭盔。這是標準的埃魯因騎兵裝束,而且還是正規軍,不是他在布契見過的那些警備隊或者巡查騎兵、也不是貴族私兵。這些輕騎兵雖然沒有帶長武器,但個個腰懸長劍,鞍子上掛著騎兵弩與矢筒,像是要上戰場;這樣一行二十多人飛揚跋扈地佔據了整個街面,周圍的人愣是敢怒不敢言,連馬車道上的馬車也只能先停下來讓他們先過。

  布蘭多一看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馬車上沒有貴族徽記,車夫定然是停得慢了一點,就被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給教訓了。布蘭多一時間忍不住既是惱火又有點哭笑不得,他在貴族議會上連安列克、西法赫這樣的人物也不敢輕侮,沒想到竟然在這些兵痞手上吃了一個虧。

  「是黑刃軍團的騎兵。」這時候旁邊幕僚小姐終於清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他道。

  布蘭多當然認出了這些狗東西的身份,黑刃軍團原本是效忠於王室的禁軍,說起來維托金伯爵還受過格里菲因母親的恩惠,但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一開始就隨王長子倒向了西法赫家族。即使是這樣,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黑刃軍團一向受奧伯古七世喜愛,可以說科爾科瓦王室待他們不薄,但維托金背叛之後,這些軍人愣是一個個好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樣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不得不說奧伯古七世這老眼昏花的傢伙還真是養了一群白眼狼。

  事實上布蘭多還注意到對方帽盔上染成紫色的羽飾,這說明對方是遊騎兵,黑刃軍團騎兵中的精銳。事實上他們座下的地行龍也說明了這一點,黑刃軍團還沒奢侈到給所有騎兵都配備地行龍,這些遊騎兵一定是維托金伯爵的親衛。布蘭多微微瞇起眼睛,一時間左右看了看想到那忘恩負義的混蛋是不是也在這附近。

  「你們太過分了!」瑪格達扶起頭破血流的車夫,忍不住回過頭怒視這些飛揚跋扈的兵痞。

  「過分?」這群人毫不在意瑪格達爾與布蘭多,反而是哈哈大笑起來。還有幾個傢伙雙眼放光地打量著瑪格達爾和安蒂緹娜,顯然是打上了歪主意。不過他們不敢在聖殿的地面上搶人,背後使些手段是少不了的了。 「小姐,我們只是教一下他懂得禮貌而已。」其中一個長得還算文質彬彬的人帶頭答道。

  「你,很好……」瑪格達爾氣得臉都紅了,她正想報出身份。但這個時候一邊的布蘭多已經收回了視線——他沒發現維托金伯爵——也不想和這些雜魚廢話,只用大地之劍在地上輕輕一磕,一時間他腳下地面竟盪起圈圈波紋,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泥土彷彿擁有了生命,形成水面,波紋一圈圈向外擴散了大約三五十尺,掠過騎兵們所在的地面。

  黑刃軍團的遊騎兵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們座下的地行龍已經站立不穩,紛紛號叫著倒地。騎兵們自然也只有驚叫怒罵著跟著倒下去,其間不少人都被龐大的坐騎給壓傷,剩下的人又驚又怒,驚的是這突然發生的地震——怒的是他們的坐騎大部分都在之前的變故中扭斷了腿骨。

  地行龍在埃魯因軍中珍貴無比,整個黑人軍團也不過三百來頭,對於遊騎兵——埃魯因人也稱之為遊騎士——來說,無疑是他們最親密的伙伴也是最值得珍視的私人財產。只是沒想到還沒上過戰場,竟然就廢在了一場爭執之中,對方還是個連貴族都不是、來歷不明的傢伙。一時間這些騎兵們眼睛都紅了,叫囂著就要圍上來給布蘭多一個教訓。

  布蘭多冷冷看著這些人拔劍,他不想輕易殺人,但心中打定主意這些人只要敢上來他不吝於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但正是這個時候,人群中傳來一聲怒斥:「都給我住手!」

  這聲怒斥像是有奇效一樣,一下子讓那群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騎兵清醒過來,他們本來都已經長劍出鞘,又被怒氣蒙蔽了雙眼——按照通俗一點的說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這個聲音一傳來,所有人都立刻收起了劍。布蘭多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微微一怔,他聽出那個聲音很年輕,肯定不是維托金伯爵本人。年紀輕輕就在軍中擁有如此威望,恐怕連維托金伯爵的子嗣都不一定做得到。

  埃魯因未來的名將也不少,大多都在這個時代湧現。不過眼前這一個顯然是屬於對立陣營的,頓時引起了布蘭多的注意。他潛在的意識還受蘇菲所左右,像是一個玩家般追求實效,如果對方太過有名,他不介意在這裡先解決一個未來有威脅的對手。

  打定主意,布蘭多抬起頭微微瞇起眼睛。這個時候騎兵們後面的人已經分開他們走了過來,如他所料,那的確是一個少年。而且還是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布蘭多一看頓時有點頭大,心想怎麼這個時代的人基因有這麼優秀麼,傳說中因斯塔龍也是一個美男子,雖然布蘭多本人也還算不錯,不過頂多算得上是耐看罷了。和眼前這一位比起來就有點自慚形愧了。

  少年怒瞪了自己的屬下一眼,然後來到瑪格達爾身邊,微微躬身道:「瑪格達爾公主,請原諒我手下人的魯莽,實在是因為兩位車上沒有貴族徽記,讓他們誤認為你們是平民。請容許我為他們道歉。」

  布蘭多聽到這個理由忍不住有點奇葩,心想難道平民就可以任人揉捏了?不過沒想到的是瑪格達爾竟然接受了這個解釋,她有些憤懣地答道:「請你約束好你的士兵,這是你的職責,馮.道格寧子爵,不要讓埃魯因因你而蒙羞。」

  瑪格達爾的話很重,馮.道格寧子爵的臉都青了。他忍不住抬起頭恨恨地盯了布蘭多一眼:「那麼這位先生傷我軍團十幾頭地行龍的事情又怎麼算,公主殿下你應該明白,公然向禁軍動手並擊傷珍貴的地行龍;要放在以往,這件事的嚴重程度不下於叛國了,我需要一個解釋。」

  瑪格達爾皺了皺眉頭,心中對這位年輕的子爵稍微建立起來的一旦好感都煙消雲散,她本來還以為對方是個講道理的人,可沒想到也是一樣如此胡攪蠻纏。布蘭多是她的客人,她怎麼可能將布蘭多交出來——何況即使是路人,以之前的情形這位心性純潔的修女公主也會一力袒護布蘭多。

  只是她剛要開口,一旁的布蘭多就微微一笑答道:「那麼這位先生,看起來是不打算放過在下了,你是要私了還是要公了呢?」他其實已經認出了對方來,馮.道格寧,這傢伙是應該是維托金屬下某個小貴族的繼承人,歷史上也算是個天才,在對托奎寧的戰爭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他成名比布蘭多還要早,王黨曾經非常看好他的前途,公主殿下都親自打聽過他的事蹟,不過後來隨著維托金帶著黑刃軍團投效王長子,馮.道格寧本人也加入西法赫一方,昔日的天才將領反而成了現在王黨的心腹之患。

  芙雷婭曾親口告訴過他,現在格里菲因公主手下王立騎士學院這一期最優秀的三個年輕人,其中就有布雷森、洛卡與恩羅克,這三個人布蘭多都認識。洛卡與恩羅克再加上芙雷婭,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埃魯因三傑,其中芙雷婭號稱女武神;洛卡後來成為了埃魯因的軍神,是狡狐與孤狼的得意門生;恩羅克曾經是格里菲因的親衛隊長,著名的劍聖——當然,現在他還差得遠了。

  不過布蘭多沒想到的是布雷森竟然也擠身其中,他的戰術課成績僅次於洛卡,劍術成績僅次於恩羅克,而綜合排名還要在兩人之上,顯然未來也是成就非凡。布蘭多心知肚明這是自己改變了歷史,歷史上的布雷森一定是死在了布契,想到這麼一個天才人物還未來得及萌芽就被瑪達拉所扼殺,布蘭多忍不住有點感嘆。

  不過更為感嘆的是他和布雷森的關係,他知道布雷森喜歡的是芙雷婭,而傻子都看得出芙雷婭對他的感情,如此想來那傢伙肯定是打算和他作對到底了。想到這裡布蘭多忍不住有點頭痛。

  但公主殿下手下這些未來優秀的將星,此刻比得上這位馮.道格寧子爵的還真就沒有。畢竟後者已經有了好幾年行伍經歷,比起來布雷森等人完全是徹頭徹尾的學院派,芙雷婭曾親口聽尼玫西絲說過,真正上陣較量起來,公主殿下手下新生一代的將領之中,也只有她一人能勉強擋得住這個如彗星般崛起的年輕人。

  不過布蘭多卻收起了殺意。原因無它,他恰好知道另一部分為更為有名的歷史,名不見經傳的鄉下少女打敗了王國歷來公認的天才,從那之後,埃魯因有了一位女武神。這傢伙是芙雷婭的第一塊墊腳石,可以說女武神的名頭就是踩著這倒霉蛋上位的——在接下來的內戰之中。

  看到這個倒霉蛋,布蘭多一下就不打算幹掉對方了。

  「嗯?」馮.道格寧子爵微微一愣:「什麼是公了,什麼是私了?」

  「公了就是公事公辦,你不說我向王室的禁軍出手麼?不過我想請問一下各位是那個王室的禁軍,我們可以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如果各位確實能證明自己的身份,我甘願賠償各位的損失。」布蘭多微笑著地答道。

  少年一聽,頓時傻眼了。究竟誰才是埃魯因正統的王室,這個問題不正是安培瑟爾會議上要討論的問題麼?如果他們幾個人在這裡就能討論得出結果,那還要這麼多位大公、王室成員齊聚安培瑟爾幹什麼?何況等到這個問題真正有了結果,估計南北也開戰了,那時候估計黑刃軍團也沒時間去找布蘭多的麻煩了。

  「這……我覺得這是我們私人的事情,還是私下解決吧。」還好他有點急智,連忙補充道。

  「私下解決?」布蘭多面色一冷,脫下白手套在馮.道格寧子爵面前晃了晃:「私下解決也簡單,你的部下衝撞了我的馬車,而我傷了你的地行龍,為了我們雙方名譽,我們來一次貴族般公正而榮耀的決鬥好了。」

  「啊?」馮.道格寧子爵這下臉色不再是青了,而是綠了。他本來想接黑刃軍團的名頭讓布蘭多吃個暗虧,可沒想到布蘭多竟然二話不說要和他決鬥?

  這下修女公主都忍不住噗哧一笑,布蘭多這麼說也太壞了,是人都知道他以黃金後期的實力和一位要素開化的大劍客交手取勝,雖然世人皆不知布蘭多使了點小花招,但他的劍術造詣之高是世所公認的,馮.道格寧子爵必然也認出了他,但他卻故意這麼說,就有點欺人太甚的意味了。

  不過瑪格達爾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布蘭多飛揚跋扈,只覺得這位高地騎士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很有意思。

  她忍不住頗有興趣地看著兩人的反應。

  安蒂緹娜在一旁也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這笨蛋幹什麼不好竟然來招惹自己的領主大人,就她所知,自己的領主大人好像還從沒吃過虧呢。

  馮.道格寧子爵的反應倒是簡單,他當然不能答應。他區區一個白銀初階實力的劍手,雖然在年輕人中還算天賦卓絕,可要和布蘭多比他自己也知道再來十個八個他也不夠打的。讓他去和布蘭多決鬥,那不是送死麼?

  但要他拒絕,他更做不到。拒絕一場名正言順的決鬥,他還不想在貴族圈子裡丟光臉,這甚至不僅僅是他的臉面的問題,布蘭多一句話就把黑刃軍團也包括其中,指名要他為黑刃軍團而戰。他眼淚水都要掉下來了,心想這傢伙也太黑了,一句話就把他逼上了絕路。

  布蘭多手持大地之劍,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個倒霉蛋,馮.道格寧臉色變幻無常,讓布蘭多大為感嘆沒想到人類也可以有變色龍的本領。

  但這個時候瑪格達爾知道自己不得插手了,她當然不能讓布蘭多在這裡一劍殺了馮.道格寧子爵了賬,事實上她知道布蘭多也肯定不想那麼做,只不過想調戲一下對方罷了。她看到這臉色一會青一白的子爵大人,忍不住嘆了口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啊。

  「算了吧,這裡是聖彼諾廣場,安德爾主教主張修築這廣場為了紀念埃魯因與克魯茲休戰,在這裡是不允許決鬥的。」她輕聲提醒了一句。

  「正是如此!」馮.道格寧忽然覺得這位修女公主的聲音簡直是天籟:「既然如此,我和先生的決鬥只好不得不向後放一放了。」

  「還有這個典故?」布蘭多回頭看著瑪格達爾,只見修女公主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布蘭多忍不住心下一笑,心想這位公主殿下看來也不是那麼死板,他點點頭道:「那麼入鄉隨俗,這一次就先放過你好了,不如我們先約定一個時間好了。」

  馮.道格寧子爵臉色一變,忙含糊地答道:「就放在貴族會議結束之後好了。」他也知道安培瑟爾會議結束遙遙無期,雙方都需要準備的時間,何況等到結束之後,南北內戰開啟,到時候他回到軍隊之中,有的是辦法對付這傢伙。

  不過現在他是一秒鐘也不敢在這裡多留了,留下這句話狠話,頓時帶著自己的人灰溜溜地逃跑了。

  布蘭多搖搖頭:「年輕人啊。」

  安蒂緹娜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這個時候早就被驚動的拍賣場的經理終於迎了上來,他早就看到了布蘭多和瑪格達爾公主,不過一邊是黑刃軍團的軍人,他也不敢輕易得罪。因此乾脆在一旁等兩邊結束糾紛,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幹有點不那麼厚道,畢竟布蘭多和瑪格達爾公主都是他的座上賓,因此他一過來就有點慚愧地問候道:「兩位沒事吧,那些傢伙一直都這麼飛揚跋扈。貴賓室已經準備好了,兩位現在就要入場麼?」

  瑪格達爾知道他的苦衷,本就沒打算和他計較,只是回過頭看著布蘭多。

  布蘭多點了點頭。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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