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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晴]花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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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0 23:17:51
  第八章
  
  過年後的天氣陰冷冷的,雖然已經不會三不五時來陣大雨,但對於必須上輔導課的師生而言,每天都得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很哀怨地來到學校。
  
  這一日,連成蘭穿著她衣櫃裡最厚的毛衣跟長裙,圍上圍巾,就差沒有戴上毛帽,等著公車時,忽然有人叫道:
  
  「老師,老師,連老師!」田單斜背著書包,從學校裡奔出來。「等一下!」
  
  連成蘭轉身一看,看見他穿越馬路,嚇了一跳。
  
  「田、田同學,你小心點!」紅燈耶!
  
  田單氣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很不好意思地問:「老師,我是不是帶給妳麻煩了?」
  
  連成蘭愣了愣,面露疑惑。
  
  「那個……我聽說,有人誤會每天送花給老師的,是結婚的鄭主任……」他搔搔頭髮,不敢直視她,難得吞吞吐吐:「那是我送的啦。」
  
  「你、你送的?」
  
  他連忙搖手。「老師,妳不要誤會。我是氣不過周老師那天講妳……所以我想,每天一朵花附上紙條,妳總會記住的,是不是?」
  
  在訝異中回神,她才想起好像有一天周美怡曾當著學生的面提過,雖然名中有個蘭字,卻神經少了一條,記不住花名。
  
  這個小男生,心思好細膩哪……
  
  她一定是把話說出來了,田單抱怨地回答:
  
  「我也不想埃我從小到大都心細如髮,很像女生吧……連做蛋糕,不,我是說我家做蛋糕啦……總之,下學期能學武術真的是太好了,這才是男生該學的王者之道埃」
  
  「……哦。」原來如此埃
  
  「老師,真是不好意思。」
  
  「不,不會。」
  
  田單搔搔頭,突然想到一事,問:
  
  「老師,妳看了錄像帶吧?妳看是不是很像——」
  
  「我看見了,我也想起來了,那是我老師在指導我動作。」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田單沒再追問這件事,改口:
  
  「對了,老師,下學期柯老師來的話……助教是誰?是鄭主任的老婆嗎?」
  
  「我不太清楚,課表上還沒寫。」應該說,理事長太著重挖柯四傑,一時忘了助教還懸著吧,不過,要學長的老婆心甘情願屈就助教,那是不太可能的。
  
  田單只是隨口問問,請誰當助教,都不是他再關心的了。他又拿出那眼熟的小袋子。「老師,總之,帶給妳麻煩了,這是我、不,是我家多做的蛋糕,請收下吧。」
  
  原要推辭,她又不吃蛋糕,後來想想,她還是很不好意思地收下,小聲說:
  
  「謝謝。」
  
  田單跟她揮揮手,然後又穿越馬路,跑回校園。
  
  年初的空氣好冷,路上的店面大多都是關著。她搭上乘客兩、三隻的公車,打算在五點半以前趕到家。
  
  現在是寒假期間,教務處除了她跟幾名同事外,其它人都放假了,校園裡的學生也不多,所以學校會到開學後才恢復訂便當,教職員中午一律自理。
  
  她懶得出教務處,午餐大多是三明治打發。現在好像肚子有點餓了,她打開袋子,看見小塊的鮮奶油蛋糕。
  
  光聞味道就有點甜了,趁著紅燈的時候,她低頭小小咬了一口。
  
  果然很甜耶。
  
  她真的很少吃甜的,一吃就覺得噁心,真搞不懂為什麼會有人這麼愛吃甜食。
  
  綠燈一亮,她趕緊合上紙袋,公車外的景色緩慢的移動,讓她想起最近教務處氣氛不太好,周美怡好像打算跟理事長上書抗議校方走後門的惡習……格媽媽是這樣說,要她注意點。
  
  下一個紅燈到時,公車又停下了。她看著窗外的街景,台北一過年,街上就很冷清,會開店面的大多是連鎖店,連路上的行人也很少……
  
  她微微瞇眼,看見對面商街有個男人很隨意地坐在店面外頭自設的長椅上,不是流浪漢,也不像在等著人,就是很慵懶很無聊地坐在那裡,看著來去的車陣。
  
  有個女人走過去,遞給他一根煙,附在他耳邊說些什麼,整個豐滿的身軀在光天化日之下,若有似無地碰觸他……
  
  然後,他抬頭站起來了,似乎準備跟這個女人離開。
  
  「停車!」她大喊,想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當著陌生人的面前喊得這麼聲嘶力竭。
  
  連圍巾掉了她都來不及撿,一跳下公車,趁著行人綠燈還沒換掉,她用自風雲畢業後就沒有再跑過的速度奔向對街,好幾次長裙差點讓她跌倒,但她奇跡地維持平衡,同時不顧是否會引起旁人注目,她大叫:
  
  「等等!等等!」
  
  那男人停住,轉過身,瞪著她。
  
  「你、你……」好喘,差點被自己嗆住了。「你要去哪?」
  
  他還是瞪著她。
  
  「賀、賀時貴,人家一支香煙,你就把自己賣了,是不?」她氣得大叫,同時捶了他一拳還不夠,又踢了他一腳。以前只敢在夢裡偷偷踹他,現在她是毫不考慮地用力踢了!
  
  他手上的香煙掉了。
  
  「他是我的!」她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對著那個女人叫道:「他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
  
  「妳……」
  
  她轉頭看著他,眼眶蓄滿淚。「你這王八蛋,要暫時離開也不說一聲!我還訂了材料,王八蛋!做好的蛋糕誰吃啊!」
  
  「妳……還記得我?」他低哺,眼神幾乎移不開她的臉。
  
  「你叫賀時貴,我表叔,不是嗎?你當我健忘!當我老年癡呆啊!」她抹去眼淚,用力扳著他的臉。「你幾天沒洗澡了?」
  
  「有礙…」他直覺答道。
  
  「在哪洗的?」
  
  「……」
  
  「賀時貴,賀時貴!我警告你,你要敢再讓別人投懷送抱,我絕對會在蛋糕裡下毒,毒死你!」她全身發抖,又生氣又鬆了好大一口氣。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以為他已經被遺忘了埃
  
  「你聽見了沒?」
  
  「妳喊得很大聲,全世界都聽見了……」慢慢摸上她涼涼的小臉,他很遲疑地問:「成蘭,妳……的記憶裡有我?」
  
  「廢話廢話廢話!你要離開,至少要留張紙條,告訴我你幾天後回來,你一句也不吭地離開,以為我會一直等你嗎?我、我就算沒人要,我也不要等你了!」說到最俊,她全身發抖,不知道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還是那種一氣就發抖的膽小天性又發作了。
  
  「成蘭,妳真的記得我!」他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啊!是什麼環節出了差錯?在她說出她愛他之後,她還記得那個賀時貴的身份!記得之前相處的一切……是他贖夠他的罪了,所以她終於記得他?
  
  她的眼淚一直掉,但視線不曾移開過,結巴地、小聲地說:「為什麼我不會記得你?」沒等他回答,她的聲音更小了。「你、你要離開多久?現在可以回去了嗎?方小姐說,你離開那天早上,很像是要出遠門……如果以後你要出遠門,一定告訴我,好不好?」
  
  賀時貴微感驚訝。那一天早上,他以為從電梯出來的方琴已經把他當陌生人看了,一開始就沒人忘掉他嗎?
  
  「我幫你跟書局老闆請假了……你忘記請了。」她低聲補充。
  
  老天一定在玩弄他!一定在玩弄他了!先讓他戒心全無,讓他以為他開始有未來了,然後再讓成蘭忘記他,讓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他。
  
  心裡雖然這樣警覺,但仍然無法克制自己摸著她的臉、她的眼淚。是她在發抖,還是他也跟著微微發顫?
  
  「回家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注視著她半晌,然後十分緩慢地勾起笑容,從口袋裡掏出好幾張皺巴巴的便條紙,全是她之前貼在磁板上的。
  
  「既然都出來了,看哪家店近,外帶兩個蛋糕回家吃。」他很理所當然地說。
  
  她瞪著他,然後破涕為笑,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
  
  「一個,只能一個。再多的就沒有了。」
  
  **
  
  當晚——
  
  賀時貴剛洗完澡,穿上新買的睡褲,走進客廳裡,看見便條紙又貼回磁板上。
  
  他站在磁板前看了好一陣子,才走到全屋裡唯一開著小檯燈的臥房裡。
  
  他看見她坐在書桌前,隨口問:
  
  「成蘭,妳在做什麼?」
  
  「寫日記……」她聽見輕微的撞擊,回頭低叫:「拜託,你全身濕淋淋的,躺在我床上,我怎麼睡覺?」
  
  「嗯哼。」他根本不理,照樣一動不也動。
  
  這欠扁樣真的一天不露個幾次他不甘心吧!她瞪他一眼,看他全身放鬆地躺在她床上,拿他沒轍,只得轉回身,繼續寫日記。偷偷摸嘴角,知道自己在傻笑。
  
  很認真地寫完日記,已經是半個鐘頭後了。
  
  她躡手躡腳關了燈,然後爬上床。黑暗中,張著晶亮的眸,輕輕搖著他,小聲說:「喂,你別在這裡睡,會感冒的啦。」
  
  「嗯嗯思。」照睡不誤。
  
  這麼敷衍,算了,他要賴皮起來,她只有當受氣包的份。拉過棉被蓋在他身上,她細聲叮嚀:
  
  「我日記本不鎖的,你不准碰哦。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准移動它的位子,也不准偷藏哦。」
  
  「嗯……妳什麼時候開始寫日記的?」他不記得她有寫日記的習慣。
  
  「要你管。」跪坐在床鋪上,她想了下又輕輕搖著他:「喂,賀時貴,你明天陪我去買數字相機跟DV。」
  
  他聞言,張開眼注視著她。 過了一會兒,他才沙啞地問:
  
  「妳買這些東西做什麼?」
  
  她早有應對的答案。「我要把你貪吃的樣子拍下來,等將來我們住進養老院的時候,天天放一片來嘲笑你。」
  
  「……養老院?」他的未來是不是跳得太快了點?
  
  「老了沒人養,只能相依為命進養老院子。」看他又很無聊地閉上眼,她輕輕推了推他,然後跟著躺了下來。
  
  她又把他往床的另一頭推了推,硬騰出點位子好睡覺。
  
  瓜子臉偷偷紅了,悄俏抱住他的手臂……嗯,抱得不太安心,改環住他光滑的腰身。這樣好多了,不怕她一張開眼,他人就不見了。
  
  「我很飽。」他閉著眼說。
  
  「啊?」
  
  「要我在卡通床單上做,我實在提不起任何的興致。」
  
  「神、神經!你在胡說什麼!」低聲抗議,輕輕打一下他結實的胸膛。「睡覺啦。」
  
  睡覺礙…如果一覺醒來,發現老天開了個惡劣的玩笑,讓他還是回到那個被世人遺忘的世界裡,那才真是老天給他最殘忍的懲罰。
  
  事件的最初,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自己一開始恨透了這個女人。他也不過行差踏錯一次,就淪落到由神變人、人墮魔的地步。
  
  初時,他恨得要命,躲到天涯海角也不想再看見她,後來才發現老天很殘忍地設定了一個遊戲,不管他在哪裡,遲早會遇見她,她一愛上他,又會遺忘他;就算她老死了,世人對他的記憶也會隨著她肉體的消滅而消失,直到下一世再度的相遇……所以,恨死她了,故意整她欺負她,讓她在心中植下膽小怕事的種子,讓她也嘗嘗被懲罰的滋味。
  
  微微側身看她的睡顏。她抱他抱得很死緊,看起來也不是很安穩地在入睡。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讓她膽小內向的目的變了質?讓她膽小到不習慣對其他男人展顏,讓她害怕跟其它男人接觸,讓她只容得了他的親近。
  
  當她的記憶裡沒有他的時候,她跟她的學長交往——這是第一次,她喜歡上別的男人,那時在學校面前的書局內,他目睹了一切,既惱怒又疑惑,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她應該只會愛上他!眼裡只有他才對!
  
  怎麼可能會在她的第十世裡,出了差錯?
  
  而現在,第二個差錯出現了!她竟然還記得他!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現在的他,已經徹底的人之身,早就看不見任何神祇的存在,甚至,曾經位列花神名位的他,所經手的花種一律沒法養活……
  
  是老天終於心軟了,願意結束他的苦難,讓他停留在人之身,讓他平靜地跟某個膽小的女人一塊牽手過曰,不必墮魔了嗎?
  
  「你要睡不著,我可以陪你聊天埃」她張眸小聲地說。
  
  「哼。」
  
  「賀時貴,你老用鼻孔說話,小心你以後鼻孔變大,很難看的。」
  
  他突然整個翻身,壓住她的身體,似笑非笑地注視她錯愕的小臉。
  
  「你、你……不、不是吃飽了嗎?」迅速退回結結巴巴的老路。
  
  「嗯。」啵啵啵。
  
  「我身上穿的是卡通睡衣哦。」
  
  「嗯。」啵啵啵。
  
  「你的被子也是卡通床被哦。」
  
  「嗯。」還是啵啵啵。
  
  她終於忍不住避開他的嘴,又笑又叫:「賀時貴,你故意的是不是?都是口水啦!」
  
  「成蘭。」他的聲音略帶沙啞的。
  
  「幹嘛啦?」趕緊捧住他的臉,很怕他再來口水攻勢。
  
  「我離開的那個晚上……妳都聽見我說的話了?」
  
  她眨了眨眼,心無城府地笑道:「我沒聽見。你說了什麼?」
  
  他的神情異樣,然後薄唇勾笑,聲音變得更低啞了:
  
  「成蘭,妳一點也不膽校」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的膽子大到可以為了保有她的愛情,而視若無睹他的秘密。
  
  他不信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見。從小她膽子小到不敢跟陌生人說話,即使成長了,在外人熱愛嘴巴的功用時,她只用眼睛看。她一定知道,卻不問他的來歷;在她眼裡,他還是那個嘴巴惡毒的賀時貴礙…
  
  「喂,你親得好痛。」頸問刺痛,她哀哀叫:「賀時貴,你不是說你吃飽了嗎?」
  
  「……成蘭,廚房裡還有一罐巧克力醬吧?」
  
  「有啊,你別告訴我你的第二個胃又喊餓了。」她的臉好熱,沒有阻止他邪佞的手指在她生澀的身軀遊行,他又吻又親的,灼熱的氣體在彼此間流竄。她結結巴巴地低語:「賀時貴,我、我先警告你,你今天用、用什麼地方碰我,就不能用那地方去碰其它人喔……」
  
  「好比?」
  
  「好比、好比你的嘴親了我,你的手也摸到我,還有、還有……喂,你輕點,我的睡衣買不到同一件的啦!」
  
  赤裸的身體彼此碰觸,他的皮膚有點粗,不像女人的肌膚天性細膩,磨得她有點微疼,她心跳好快,很清楚知道這副男性的軀體是她習慣而且深愛……不不,一次等待的過程她就怕到了,她不要再說這句話了。只要每天能看見他,知道他叫賀時貴,她就滿足了。
  
  「成蘭……」他吸吮著她的唇瓣,低啞地喃道:「明天妳一張開眼,一定記得我,是不?」那聲量好低,幾乎消失在彼此的唇間。
  
  她心裡微微發軟,小聲地但顫抖地笑著:「那當然。好吧,賀時貴,我犧牲一點好了,你可以用點力,在我身上留點記憶,假設我忘記你——那當然不可能啦,除非我被車撞啊被打啊,不然沒有人會無故忘掉一個人的,一切都是假設啦,你可輕輕在我身上留下你的記憶,就算我忘了你,我的身體還是有你的記憶……哇,我是叫你輕輕,不是真咬啦!」從容就義的語氣剎那哀哀叫痛。
  
  「這大概是妳有生以來一鼓作氣說最多話的時候了……」他輕笑,眸瞳在黑暗裡帶著隱約的火光。
  
  他從來沒有想過,是專門負責遺忘的人痛苦,還是被遺忘的人痛苦,以前他只一味認定他才是兩人中最痛苦的那一個。
  
  原來遺忘一個人個人,對她而言,會是這麼的害怕礙…在她的記憶裡,到底哪一些才是真實,哪一些才是被修正過的虛構,連她自己都迷惑了,她還能毫不猶豫地接受,這個連成蘭,絕對不膽校
  
  還是,因為愛他,所以她膽子變大了起來?
  
  「喂喂……我不要再穿套頭毛衣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老在同一個地方種草莓礙…」輕輕屏息,感覺他壓根沒在聽她說話,逕自埋頭做他喜歡做的事。
  
  「成蘭?」
  
  「礙…嗯?」她有點恍惚、臉紅、發熱、緊張,心動。
  
  「我記得……除了那天那捲成人錄像帶,妳一向只看卡通,除了健康教育外,對性知識貧乏得很可憐吧?」
  
  「……怎樣啦?」她細聲抗議。跟其它人來比,她是很少接觸這方面啦,但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他當她白癡啊!
  
  「……其實,我們還漏掉一項必備動作……」
  
  「咦?」
  
  「巧克力醬……」啵啵啵。「健康教育沒寫,淋巧克力醬,妳會變得更好吃……我去拿……」
  
  「……賀時貴,你耍我啊!」這種時候還這麼愛欠扁!用力拉他蠢蠢欲動的身體回到床上,杜絕他把她變成任何一道甜點的可能!
  
  **
  
  清冷的空氣鑽進她脆弱的鼻孔裡,害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一早,她一臉呆呆地醒來,看著熟悉的臥房、熟悉的卡通被套,熟悉的卡通床單……腦袋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又看見地上散亂的睡衣。
  
  咦?她有裸睡的習慣嗎?
  
  才這麼想的當口,記憶如潮水湧來……身邊的床是空的!
  
  「賀時貴!」她低喊。
  
  立刻跳下來,手忙腳亂地穿上睡衣,然後赤腳跑出臥房的同時,注意到屋內淡淡的輕煙。
  
  「賀時貴!」看見廚房內背對著她,穿著套頭毛衣的高瘦男子,她大鬆口氣。剛才她還以為自己又忘了他,他又不見了!
  
  她奔進廚房,毫不考慮抱住那個男人的腰,低叫:
  
  「賀時貴,你嚇死我了。」
  
  這男人聽見她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早緊繃的身軀頓時放鬆下來,欠扁地說道:
  
  「嚇什麼?怕我不認帳嗎?」他頭也沒回的,嘴唇微勾,心情顯然很好。
  
  背脊挨了一個小拳頭,他也不甚在意。
  
  「你、你在幹嘛啊你?」她深吸口氣,安撫自己還不算平穩的情緒,從他身側探頭,看見平底鍋裡的荷包蛋……「你在煎蛋?」
  
  「嗯哼,我餓了,冰箱裡沒東西吃。」
  
  「有啦!是你自己不愛吃……咦,你手藝變好了耶。」幫他打開抽油煙機,再順道拿出一顆蛋來。「我也要。」
  
  「妳也要礙…來,嘴巴張開。」關掉瓦斯,轉身用力在她嘴巴啵一下。
  
  她抿了抿嘴,有點甜甜的噁心味道,再加上蛋的香氣……慢慢地抬頭,對上他惡劣到極點的視線。
  
  他看起來神清氣爽,乾淨得令人羨慕,只是嘴角沾著可疑的巧克力醬……慢慢伸手移到擺在流理台上的巧克力醬瓶,好輕礙…她記得這是剛買的耶。
  
  「賀時貴,你把它倒在蛋上吃?」
  
  「嗯哼,好吃吧。」
  
  「很噁心,你知不知道?你還會蛀牙、發胖、牙痛……」她抱怨著,幫他抹去嘴角約醬汁。
  
  她真的很懷疑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念念不忘把巧克力醬倒在她身上……不對,待會偷偷把藍莓果醬、草莓醬,反正所有的東西都藏起來。她不想要毀了她的床單,更不想全身黏答答的被當甜食吃掉。
  
  「成蘭,你臉真紅。」他的視線慢吞吞地移到她的睡衣。「你這麼喜歡我的睡褲啊?我不介意一塊穿,不過你上班是不是要遲到了?」
  
  她低頭一看,驚跳起來,很狼狽地衝進浴室裡。
  
  水聲嘩啦啦的,他微微一笑,撈起鍋裡的蛋。窗外的天氣是有點冷,天空卻很藍,可以預料今天大概不會下雨了……
  
  未來礙…他也終於有了未來嗎……
  
  「賀時貴,你、你幫我拿衣服好不好?」浴室裡傳出求救的聲音。
  
  「唔……好埃」
  
  「就在我衣櫃裡,隨便一件毛衣跟裙子就好了,謝謝。」
  
  他慢條斯理地走進她的房間。卡通床單很凌亂,他順手拾起地上的卡通睡褲,從衣櫃裡拿出她配好的衣物。她的穿著真的很簡單,毛衣配長裙,十年如一日。
  
  眼角瞄到桌上的日記本。他注視了一會兒,沒有翻也知道她在裡頭寫了些什麼。她怕忘記他,所以寫著屬於他的日記,這個女人礙…
  
  「賀、賀時貴,我要遲到了啦!」浴室傳出抗議。
  
  「來了來了。」走到浴室前,看見門後伸出一隻細白的手臂,跟他索討。
  
  「快點啦!」
  
  他嘴角勾起惡劣的笑,忽然拉開門,她嚇了一跳,他用力拉她到自己面前,又啵了她一下。
  
  「幹嘛……」拜託,她要上班,她、她現在全裸耶!
  
  「成蘭,我這個人最懶了。」
  
  「我、我知道啦,你放手啦!」好冷,冷死了。
  
  「所以,計畫妳負責。」
  
  「什、什麼計畫?」千萬別告訴她,他是在想現在要徹底實踐把她變甜食的計畫,她不要埃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然後笑道:
  
  「未來埃我的未來就交給妳,由妳計畫了!」當著她目瞪口呆的面,他很體貼地怕她著涼,替她關上門。
  
  他轉身走進廚房,決定再吃掉那個蛋當作慶祝自己終於有了未來,當然,是在加料的前提下。
  
  浴室的門一直沒有被打開。
  
  他敢打賭,今天她一定會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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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0 23:18:25
  第九章
  
  她果然遲到了。
  
  雖然只是配合學校的輔導課,但還是覺得很丟臉。一整個上午在教務處,走路都覺得好怪,很怕有人從外表就能知道她昨天晚上做了什麼十八禁的事。
  
  「請把這些資料輸進計算機裡。」周美怡淡淡地丟下一疊資料。
  
  「喔,好。」好奇怪,她竟然不會覺得緊張,甚至也不會胃痛了。
  
  「成蘭,下次要不要帶妳男朋友到格媽媽家吃飯?」格媽媽笑盈盈走過來:「上次妳帶他來,真是嚇格媽媽一跳。他是書局的工作人員,不是嗎?我有一次去書局買書……妳知道的,我家那個小孩最近學養花,養什麼花死什麼花,要我幫忙找些盆栽方面的書,妳男朋友教我幾招,都是書上沒寫到,很有用呢。下次妳帶他一塊來吃飯,我還有很多問題請教他呢。」
  
  「喔,好,我問問看他。」是啊,差點忘了,也許經他手的花全部會養不活,但他在這方面的知識一定沒人能比得過。
  
  上午的教務處有點冷清,各自做著各自的事,到了中午,學校沒訂便當,她必須到校外買好便當跟麵包。她都準備好了,為了餵食那個甜點大王,她買了一個空飯盒,便當的飯菜一半分他,吃完了才准吃麵包,不然真怕他營養不良。
  
  在去買之前,她先上了一趟洗手間。
  
  「其實,成蘭她男朋友也不錯了,現在失業的人多少,他至少月領一萬八,還能餵飽自己呢。」
  
  不會吧?又來了!
  
  水籠頭浙瀝嘩啦,伴隨著三姑六婆的閒話家常。
  
  「才一萬八?美怡,現在一萬八要養活自己不容易耶,那天師生聚餐會我看他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貨,光是那件大衣,就快要抵上他的月薪了吧?」
  
  「妳替他擔心什麼?有成蘭養他埃成蘭多傻,那種男人一看就知道不安於室,誰有錢就可以包了他,到時候我怕成蘭會受不了這個刺激。」
  
  「算了,這是她的事。對了,美怡,待會老師聚會,妳不要再提連成蘭,我知道妳很擔心她,但是,妳也知道每次聚會妳老說擔心她,那些老師就覺得連成蘭簡直是學校的恥辱,大家心裡真的很不痛快。」
  
  「真的嗎?」周美怡吃驚:「我沒這意思的。我只是想,希望老師們多多體諒成蘭,她膽子這麼小,如果學校不讓她走後門,她早就失業了;她不包養她男朋友,她男朋友早跑了;不多關心她一點,我怕她以後會一團糟。」
  
  「好了好了,大家都知道妳人很好。快點,趕不及了啦……」
  
  「不好意思,快點走吧……對了,上次聚餐我看見理事長頻頻往成蘭這裡看,好像她帶了男朋友多了不起的事,她的靠山到底是誰啊?」
  
  「……我怎麼知道?大部份都聽妳說的礙…」
  
  聲音愈來愈遠,直到完全不見。連成蘭才有膽子打開廁所的門。
  
  難怪有人說,洗手間是女人互通有無的最佳去處。她先洗了手,打開皮包,確認胃藥。
  
  「真的不會胃痛耶……」胃藥好久沒少了。鏡裡的自己竟然好像沒什麼在意。
  
  因為個性關係,所以很少跟人「閒話家常」,反而一直將一切看進眼裡。其實她很清楚周美怡並不是真的為她著想,而是看不慣她不是依正式的管道應試,加上出了社會,弱肉強食,如果沒有積極地為自己營造形象來卡位,很容易淪落到像她這種弱勢的地步。
  
  她不是很介意多做點事,真的,她只是不擅找工作、不擅說話而已,老說她走後門,她確實走後門,可是,可是——
  
  她順道洗了個臉,確定賀時貴的吻痕沒有露出來,然後拿著皮包,在洗手間前悄悄東張西望,確定三姑六婆都走光了,她才鬆口氣,保持心情愉快走出校園。
  
  之前問過格媽媽,學校對面過了中間那條小巷子後,再拐個彎,有一家賣便當的,排骨味道偏甜。她是不喜歡吃啦,但也許他會因此多吃點。
  
  他這麼高又這麼瘦……雖然摸起來很結實沒有贅肉,可是能飲食正常最好……想起昨晚,小臉就熱起來。
  
  出了小巷子,幾乎沒有學生……她瞪大眼,看見本校學生在跟流氓打架。
  
  這時候不是應該上輔導課的嗎?
  
  出於本能,她迅速轉身要當作沒有看見,走回巷子裡,心跳得好快,拜託,先讓她跑了吧。
  
  「老大的老大!」
  
  咦?不是在叫她,快走快走!先跑到書局找賀時貴再回頭買便當好了。
  
  「連成蘭!連老師來了!你們完蛋了!他×的,敢勒索我們學校的女學生,我們田老大說她可是很懂武術的哦!」
  
  不會吧?他們這三個沒找她麻煩,是因為田單丟給他們一句:她懂武術嗎?她、她只是學過而已啊!
  
  「連老師是天下無雙的武術高手哦!讓你們看看我們老師多厲害!老師,接刀!」
  
  不要吧!又是那個說話會把冥王星說成在地球隔壁的男學生,她哪裡是天下無雙啊!連成蘭快要跑步逃命了,一聽「接刀」,她嚇死了,那把刀砍在她身上怎麼辦?她趕緊轉身接轉—
  
  她一陣默然。
  
  這只是一根長棍。
  
  三名不良學生趕緊躲到她的背後。
  
  「老師!看妳了!」阿隆狠聲道,臉上微微帶著傷。
  
  「我……我不行……」眼淚快掉出來了。
  
  「聽見了沒!我們天下無雙的老師說你們完蛋了!今天有你們好看了!想走出成寧的地盤,下輩子吧!」把冥王星自動當成地球鄰居的高中生叫道。
  
  「……我不是這樣說的。咦,等、等一下!」對方有刀耶!
  
  那流氓不為所動,罵了句髒話,拿著刀過來砍人!
  
  老師,救命啊!
  
  就算離校幾年了,還是直覺在心裡跟老師求救。她嚇得拿棍來擋,隨即啪的一聲,長棍變兩截。
  
  她瞪著斷掉的棍子,刀子好鋒利啊,切得真是乾淨俐落,如果切在她身上——
  
  「老師,妳快代替月亮懲罰他們!」國中生阿隆脫口而出。
  
  「……」
  
  她是很喜歡美少女戰士,喜歡明明是一樣平凡的女生,一變身就能成為無敵超人拯救地球;她喜歡老是罵髒話的四賤客,因為他們根本不甩其它人的看法,可是,就因為她無法成為這樣的人,才會喜歡得要命啊!
  
  「不對,現在是白天!代替太陽懲罰他們吧!」
  
  「……」重點不是在這裡吧。「那個……有、有話好好談好不好?有、有事,我、我請理事長來談……不然放放放下刀,我、我出錢喝咖啡好不好……」她結結巴巴地說,看見對方學四賤客罵了難得的髒話,然後逼近她。
  
  她吞了吞口水,連連退步,撞到身後的學生。退無可退了……
  
  那流氓的刀子又逼近了,不要吧!她只想要平凡的生活,她長得夠平凡了,不想再多傷痕,不想啊!賀時貴會笑她的!不,他還會替她的傷口拍照留念!救命啊
  
  **
  
  好痛好痛!
  
  「是有點痛。」保健女老師幫忙上著紅藥水,瞄了一眼在辦公桌後的中年英俊的男人,好心地解圍:「其實看起來是有點糟,但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嚴重。」最多是鼻青臉腫加上渾身傷痕。可憐的成蘭,脖子上的草莓全曝光了。
  
  「不需要送醫嗎?」中年男人問道。他的實際年齡是四十一,但保養得當加上五官深邃,所以外表看來只有三十多歲,唯一稍微能洩漏他年齡的是永遠不上揚的嘴角——至少,當著她的面時,從不上揚,嚴厲得一如學校 古板的教師。
  
  「下用。」連成蘭跟保健女老師同時答道,她立刻投去感激的一眼。
  
  那男人雙手交疊成金字塔狀,若有所思地掃過她新換上的運動衣,運動衣當然是配運動褲的,他從來沒看過她穿過長裙之外的褲子,當然也沒有看過她綁著馬尾,全身傷痕纍纍,臉上出現只有他少年時期才會有的調色盤,最後他的視線落在她頸子上不止一處的吻痕。
  
  「確定沒有骨折?」他問。
  
  「沒有,應該沒有。成蘭保護自己的措施很好。」
  
  「她進武術學校,是為了要懂得保護自己。」男人瞇起眼,道:「成蘭,要打人就要打贏,妳打贏了嗎?」
  
  「沒、沒有……」
  
  「誰說沒有?」阿隆從排排站裡脫身,跳出來叫道:「連老師,妳很酷耶,被裙子絆倒這麼多次,竟然還能打回去,了不起耶!倒是你這個老頭子,我們一來,就被你請來罰站!有沒有搞錯啊,你以為你是誰,你又不是理事長,在這裡耍什麼威風啊!」
  
  其實不算打贏,最多是連老師趁著空隙打了幾棍,力道看起來不重,連老師也好像縛手縛腳的,沒有下學期要來教課的柯四傑身手來得俐落,可是,本來是一根長棍,她竟然能隨機應變當成雙刀耶!
  
  他差點以為她被千面女郎附身了,害他的眼睛好幾次把短棍看成雙刀。真酷,看錄像帶是一回事,看真人實地對打又是一回事!
  
  後來,有教官來了,流氓才跑掉。扶著連老師回學校,就被人請到理事長室。靠,他還以為麻煩大了,搞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個中年阿伯是誰——
  
  「我是她舅舅。」
  
  「舅舅?長得一點都不像……」阿隆愣了一下,啐道:「舅舅了不起啊?這裡是學校耶!你這麼跩,坐在理事長的位子很『肖擺』哦!」
  
  連成蘭覷了他一眼。長年對舅舅的畏懼跟膽小,讓她選擇聽而不聞,不提任何的忠告。
  
  理事長辦公室的門輕輕被推開一個小縫,周美怡探進頭,眼珠子轉了一圈,最後停在鼻青臉腫的成蘭身上,驚呼:
  
  「成蘭,妳還好吧?我聽說妳跟人打架了?」
  
  打架?也不是這麼嚴重吧。連成蘭勉強笑了笑:「還,還好啦。」好像要有麻煩了。
  
  她要是知道今天舅舅會北上來學校,她一定規規矩矩待在教務處,真的。她工作三年,舅舅唯一一次上來看她,就是公事經過,待在她的住所裡不超過十分鐘,馬上就離開了。
  
  周美怡看見理事長不在,走進來說道:
  
  「妳嚇死我了。剛才聽同事說,妳在外頭跟流氓打架惹事,是為了這三個學生,對不對?雖然是為了學生,可是,是違反校 規的耶,如果讓上頭知道,一定會被嚴懲的。對了,理事長呢?格媽媽說妳一進教務處,就被請進來了,怎麼沒看見理事長?」
  
  「這個……」真的要苦笑了,她不會不知道周美怡要做什麼,只是……
  
  「理事長不在。」保健女老師插嘴。「美怡,這裡還有個人呢。」
  
  周美怡轉向連成蘭舅舅,故作訝異地問:
  
  「你是誰啊?」
  
  中年男子挑起眉。「我是誰?在詢問之前,小姐,妳是不是該報上名來?」
  
  「她、她是教務處的職員,跟、跟我一樣啦。」連成蘭連忙道:「美怡,他、他是……」
  
  「我是成寧學校的創辦人之子,也是前任理事長。」
  
  周美怡猛眨眼,還是很訝異地脫口:
  
  「你就是前任理事長?那個從來不准人走後門的理事長?」
  
  連成蘭低聲咳了咳。
  
  「據我的回憶,我的任內,的確沒有職員可以靠關係走後門。」
  
  「可是、可是現任的理事長卻……」周美怡投給連成蘭一個好抱歉的眼神,然後大義滅親說:「理事長,你不覺得學校素質愈來愈低落了嗎?」
  
  「是嗎?」
  
  「現任理事長允許許多人關說,讓非本相關科系的人進成寧做事……」周美怡又看了成蘭一眼,低聲說:「成蘭,我好抱歉,可是妳在這裡遭人指指點點,也不好受吧?」隨即轉身跟著辦公桌後的男人說:「就像這一次,學校引進武術課程,並沒有經過審慎評估,連武術教師也是現任理事長一味獨行,沒經過審選考試。教職員方面,學校連鎖福利社、圖書館、教務處裡都存在著關說進來的職員跟老師,這絕對是成寧的隱憂。」
  
  中年男子點頭,道:
  
  「嗯,妳說得很有道理。周小姐,妳是正式考試進來的?」
  
  「當然。我是經過面試、筆試,當時學校 共錄取七人,我名列第三。」她很驕傲地說道。
  
  「這就難怪了礙…成蘭,妳是走後門進來的?」
  
  「……嗯。」這不用問吧。
  
  中年男子沉吟一會兒,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問道:
  
  「周小姐,妳的意思是要大刀闊斧,把學校毒瘤一鼓作氣拔掉?」
  
  「也可以這麼說。」
  
  「妳真為學校著想,這所學校有妳這樣的職員存在,是學校的幸運。不過,妳還年輕,在社會打滾不長,不瞭解社會上的生存法則。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不見得會是有實力的人,所謂的毒瘤也有可能是高分進來的菁英份子。 本校不介意有人關說走後門,要走後門,行,進了門會有什麼下場自行負責,出了大問題,本校照樣開除,就如同妳正式考進學校,將來出了問題,我也不會問妳是第幾名考進本校的,照樣請出去是一樣的道理,妳懂嗎?」
  
  「可是、可是理事長,在你任內不准人關說啊!」
  
  「在我任內,的確不准關說,但我並不打算干涉現任理事長的作風。他是我的晚輩親人,也同時身兼成寧理事長,他要怎麼做,我絕對支持。」頓了下,繼續說:「對了,周小姐,我忘了告訴妳,要是我甥女在我任內畢業,我會讓她成為我任內第一個靠後門走進來的本校職員。」
  
  周美怡呆了呆,沒有料到這樣的答覆。
  
  明明她所知道的前任理事長是一個鐵血手腕的男人,不像現任軟趴趴病懨懨的理事長,別人說什麼都好,所以她一聽見前任理事長秘密來到成寧,她就找了機會過來。
  
  「美、美怡,他、他是我舅舅。」連成蘭尷尬地說。現任理事長跟連家有關係,跟她是平輩,所以現任理事長隨便取了卷帶子洗掉重錄,洗掉的就是舅舅在她小時候幫她拍的校慶帶子,但她實在不敢再說下去了。
  
  周美怡的臉色剎那變白了。她的雙肩在起伏,瞪了連成蘭一眼,然後挺起腰說道:「理事長,現在你要開除我了嗎?」
  
  「為什麼要?」連成蘭她舅舅毫無表情地說:「妳是個好職員,不是嗎?高分考進本校,工作也從來沒有出過大問題,妳在為成寧著想,為什麼我要開除一個好職員?」
  
  周美怡有點疑惑,摸不透他在想什麼。一下准人開後門,一下又大方地讓她這個抱怨他甥女的職員留下來。她遲疑了下,防備地問:
  
  「理事長,你說過,沒有大問題,學校是不會有動作的。可是……成蘭身為本校職員,卻跟人打架,是不是犯了學校的大忌。」
  
  「的確。」他點頭。「明天妳就可以看見懲戒她跟這一干學生的公告了。周小姐,妳現在沒事可以出去了。」
  
  周美怡仍然有點疑問,但屈於他的身份跟氣勢,不由自主地走出理事長的辦公室。
  
  「成蘭,妳的同事真有趣。如果這所學校是金宇塔,她只能站在中間,而妳一定是在最下層。妳一個月薪水多少?」
  
  連成蘭低聲報了一個數字,已經很習慣舅舅嚴厲的對待了。
  
  他十分熟悉這間辦公室,不用起身,單手就取出身後書櫃裡的資料夾,翻了一陣,說道:
  
  「降薪是必然。」
  
  「啊?」剛才在旁聽傻了眼的阿隆又跳起來,很義氣地大喊:「理事長舅舅,連老師是為我們,如果沒有她,現在被砍個十刀八刀的是我們耶!你、你不是有義務保護你的學生們嗎?」
  
  他看了小個頭的阿隆一眼,又埋首在資料夾裡,說道:
  
  「如果沒有你們,她絕對不會被降薪。」毫不理會他們會不會有內疚感,繼續說道:「成蘭,下學期柯老師的課妳就在旁幫忙,名為助教,不過妳資格還差遠了,自己找時間回去補齊,助教的薪水不多,妳自己省著花吧。至於教務處的空缺,改天再補。」
  
  「助、助教?」跟學生面對面的那種?
  
  「妳是風雲畢業的,從小一到高一,都在風雲,妳老師是我套關係指定的,童老師的基礎功在風雲沒人比得上,妳當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他抬頭注意到室內的人全成化石,他不以為然:「不管從哪條路進來,未來的路都要靠自己經營。成蘭,我開了一扇門,門後的路,是妳自己要去擺平的。妳也可以選擇待在教務處一輩子,任著周美怡繼續壓在妳頭上,不過薪水照減,晚上打通電話告訴我答案,對了,妳那個表叔呢?」
  
  「咦?」她有點緊張了。
  
  「到現在我都還搞不清楚,怎麼會讓妳跟一個男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她舅舅沉聲道,雖然很確定自己並不會讓一個遠親跟她住在一塊,但記憶的真實是磨滅不掉的,他實事求是道:「下個月我可以騰出三天假,妳帶他回來。我想妳媽會想徹底地瞭解那位表叔……我老忘了他的名字,他叫什麼?」
  
  「呃……他叫賀時貴。」她細聲答道。
  
  **
  
  電梯門一開,賀時貴就看見有個女人宛如老太婆般躬著虛弱的身軀,提著大袋的東西忙著開門。
  
  這女人是誰,他一眼就看出來,只是有點驚訝她穿著男生的運動服。
  
  看見她的膝蓋直不起來,他上前從她身後單手摟抱住她的腰,另只手幫她提起沉重的大袋子,在她驚訝的叫聲裡,把她當大布偶般的抱進屋子裡。
  
  「賀、賀時貴?」
  
  「妳連我都認不出來,昨天晚上妳是做假的嗎?」輕而易舉把他的女人空降到沙發上,放下袋子,正要吻上她的後頸時,鼻間飄過一股紅藥水味。
  
  「輕點輕點,很痛耶。」她低聲抗議,臉紅成一片。
  
  痛?他繞過沙發,看見她鼻青臉腫,著實愣祝
  
  「成蘭?」
  
  「是我啦!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吧?」
  
  「妳……」他難以置信,輕輕碰了下她塗著藥水的頰面,見她吃痛地縮了肩,不可思議地問道:「妳在學校受的傷?」傷得不算重,沒嚴重到送醫急救的地步,但滿臉滿身都是藥水味……他應該要在場的,不是嗎?
  
  連成蘭用指腹輕輕戳了下臉頰,好癢,不能抓。她解釋:
  
  「我中午幫你買便當的時候,不小心捲進學生的混戰裡,我怕你擔心,就請倪老師送便當給你。」
  
  這怎麼可能?
  
  中午他人在書局,也確實有個女人代她送飯來,但他以為她在學校很忙……
  
  「喂,賀時貴?」
  
  她有難,他一定在常不管他人在哪裡,命運一定會讓他出現在她面前,在冗長的歲月裡,從來沒有錯失過一次,所以,她一直一直地愛上他……
  
  這一次……真的有問題。
  
  中午他正在書局清點最新一批的書籍,沒有任何的動機讓他走出那扇門,這跟過往的例子完全不同。以往,即使他有心要抗拒,仍然不停地被擺佈,與她相遇,當她的救難英雄……這是不是表示,在她的第十世裡,老天放棄玩弄他,任他掌握自己的命運?
  
  不可能這麼好心,絕對不可能。
  
  「喂……」連成蘭拉拉他的袖子,細聲問:「你下個月能不能請假?跟我回去見我媽跟舅舅,好不好?」
  
  賀時貴心漏了一拍,拉著她的臉皮,惡劣地笑:「成蘭,妳臉腫得真難看。」接下來她要說什麼了?說出那句關鍵語了?
  
  她吃痛地揮開他的手。「很痛耶,你不跟我回去,我舅舅一定過來押我。這樣好不好,你跟我回去,等回來,我請你吃蛋糕。」
  
  「嗯哼。」
  
  「一天,就一天毫無節制的吃,我付錢?」
  
  「勉勉強強接受。」見她想起身,試了好幾次竟然爬不起來。他皺眉,發現自己很不爽看見她這樣。「妳要做什麼?」
  
  「我、我想洗個澡……」
  
  「現在?」
  
  「我痛死了,保建老師幫我消毒上藥,可是我光坐公車回家就冒了一身汗,好黏,藥水我都帶回來了。賀時貴,你扶我一下好不好?如果可以,再幫我放洗澡水。」
  
  「要不要順便幫妳洗?」他沒好氣說,扶住她的腰,瞄她一眼,看她沒有露出任何疼痛的表情,腰部應該沒有受傷。
  
  他加重力道把她抱了起來,走進浴室放她在馬桶,然後轉身去放洗澡水。
  
  她覷他一眼,吞吞吐吐說:
  
  「賀時貴……」
  
  「嗯?」
  
  「那個,我被減薪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的薪水還夠兩人花。」只是短期內沒有辦法再幫他添購昂貴的衣物。見他沒有為減薪有任何反應,她暗吁了口氣。也對,他並不是很在乎物質方面。她緊張地搓搓手,隨即暗聲喊好痛,忘記手上有傷了。「賀時貴,水不要太熱,會很疼的。」
  
  她一說完就看見他把熱水轉大,這個人真是無賴!真想從後面送他一腳。
  
  「妳在學校又被欺負了啊?」
  
  他看起來很像是隨口問,但她聞言露出微笑,不行笑,嘴角好痛。她把中午的事簡短地說了,包括她舅舅正好來學校,她甚至懷疑是她沒有回家過年,舅舅才專程北上的。
  
  以前從來不會往這個方向想去,現在回頭想想,舅舅雖然很嚴厲,也不算極度喜歡她,但是非常非常護短的。
  
  她低聲說道:
  
  「賀時貴,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舅舅家是大地主,不對,應該是我媽媽家是大地主,我舅舅跟媽媽不是親兄妹,所以領養了一個也沒有血緣關係的我……喂,你有沒有在聽啦?」
  
  「有埃」
  
  「我媽媽年輕的時候受過傷,不能生育,所以她也沒要結婚,我呢,是她親戚的小孩,她說,一見我就很喜歡,所以舅舅靠關係走後門,把我納入媽媽的保護之下。」她扮了個鬼臉。「現在我終於明白舅舅說過的話,要走後門就要走個徹底,要心虛就別學人偷偷摸摸的。他真的很強勢,是不?」
  
  「嗯哼。」
  
  她又看他背影一眼。「你……見過我舅舅嗎?」
  
  「沒印象。」
  
  「喔……」本來想賀時貴的身份「特殊」,也許他曾在收養上助力一把,她對小時候沒什麼記憶,了不起只記得她不是個討喜的小孩,在親戚間丟來丟去的,能成為連家的小孩,是她的幸運,而她從不認為自己的運氣好到可以中樂透。「賀時貴,我一直在想啊,舅舅該不會早就布好局了吧?他讓我走後門進學校當個小職員,安排武術課,等我受不了別人的閒言閒語,主動爭取正式資格。他知道我個性,光有人在背後指點,我就胃痛得要命,根本不適合走後門;要正式去找其它工作,也沒有那份能耐,所以才會這麼安排,他連周美怡的名字都知道耶,以前我是不是把他想太壞了?」
  
  熱水放得差不多,賀時貴順便幫她取來卡通毛巾,走到她面前,說道:
  
  「妳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她靠著他的扶持,站了起來,小聲地問:
  
  「你覺得……我真的能當助教嗎?」光面對一群陌生小孩,她就緊張兮兮了,何況是教人?
  
  「不能。」
  
  「喂!」她是膽小,但好歹給她一點勇氣吧。
  
  他用力親了她的嘴一下,滿意地看見她吃痛的表情。
  
  「需要我幫妳脫衣服嗎?」
  
  「我可以自己來啦……」慢慢地舉起手,要拉下拉鏈,發現他一直很嘲笑地看著自己。她脹紅臉,輕輕揮手。「你可以出去啦。」
  
  他雙臂環胸。「我很想看妳怎麼脫啊!」
  
  「出去啦!」
  
  「妳連腰都彎不下去,褲子也脫不動吧?」他惡劣地笑,然後自認好心幫她拉下拉鏈,隨即愣了下。
  
  「喂,你幹什麼啦!」她丟臉丟到家了,一拉下拉鏈,裡頭什麼都沒穿。她小聲叫道:「我背後擦傷啦,保健老師叫我先不要穿內衣,你色狼啊你!」很想踹他一腳,但連舉都舉不起來。
  
  「妳……就這樣回來?」他話才說完,小鳥鈴聲就吱吱吱地響了起來。
  
  除了管理員定時收費外,幾乎沒有什麼人來拜訪,賀時貴根本不想去開門,看見她一臉驚慌,懷疑地問:
  
  「妳知道有人要來?」
  
  反正看也看過了,在她抗議裡,他順便幫她脫下運動褲。雙膝也塗著藥水,足踝有點腫,出乎他意料的嚴重。
  
  「那個……我剛才說過了,我被罰減薪,那三個學生也當然會被罰嘛,學校罰他們停學三天,舅舅要他們來我這裡接受輔導,所以他們說要來我這裡包水餃……」
  
  「妳不敢拒絕?」
  
  她尷尬地點頭。舅舅回去之前,跟她說學校的學生絕對不止這三個學生覺得學武很炫,大部份的學生很少想到學武對自身真正的目的,她為人師表,應該要負責。負什麼責啊,她甚至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助教,她的能力了不起只能做到學生要包水餃,她在旁邊付錢讓他們不要在三天內亂跑而已。
  
  GTO?她不想學啊!
  
  「所以妳提的袋子全是要包水餃的?」
  
  「嗯。」
  
  受了傷,還一個人趕去買埃「成蘭,妳膽子變大了。」他嘲笑,然後攤攤手。「妳負責管,我回房去睡覺。」
  
  「你先幫我招呼嘛,快去啦!」推他出門,然後趕緊洗澡去。
  
  賀時貴哼了一聲,勉為其難地走去開門。
  
  門外,是被處罰的三名學子。
  
  「哇,老師有男人啊!是你礙…」阿隆訝異了下,吞了吞口水,一副同好的表情:「老師說你堂堂一個大男人很迷美少女戰上,是不是?你的錄像帶都會借我看,對不對?」要不然,他才不來哩。
  
  賀時貴立刻撇眼向浴室,隨即聽見喀的一聲,浴室悄悄地把門死鎖了。
  
  這個女人!
  
  「哇,那不是阿尼抱枕嗎?我喜歡這個打死也不敢吭聲的阿尼!」三名學子衝進來。「連老師說,師丈你是卡通迷,果然找到同好了,我以前都不敢跟人說……對了,師丈,我借連老師的那套運動服是新的,老師要洗乾淨再還我哦。」
  
  賀時貴瞇眼,想起她運動服下什麼也沒穿,遂答:
  
  「她會買新的還給你。」
  
  「師丈真凱!」學生壓低聲音說:「師丈,老師還說,我要來,師丈就願意告訴我,你穿的米老鼠緊身內褲是哪裡買的?送我一件好不好?米老鼠是在前面還是在後面?哇,老師說,你一周七天,天天換不同的卡通內褲,夠帥夠種!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穿卡通內褲,是她吧?賀時貴臉色微微難看,又瞪向浴室,這一次他聽見連簾子都拉起的聲音。她打算把自己關在浴室一輩子,永遠不出來是不是?
  
  是他之前誤會了。這個女人,還是一樣的膽小!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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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0 23:18:42
  第十章
  
  N個月後——
  
  半夢半醒間,覺得有些悶熱。
  
  夏天一到,就熱得受不了,她翻了個身,身上的薄被滑落,她閉著眼隨便亂摸,摸著摸著摸到一具身軀。
  
  連成蘭愣了下,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不會吧……她一向習慣一個入睡的,身邊、身邊……努力抑制發自內心的顫抖,悄悄張開眼瞳。
  
  現在大概是凌晨四、五點了吧?夏天特別早亮,窗外迷濛的光線隱約讓她看見身邊躺著一個男人。
  
  她瞪大眼。
  
  這個男人睡得好熟好理所當然,還、還裸睡在她的身邊……恐懼撫住她的喉嚨,她連動也不敢動了。
  
  這個男人彷彿察覺了異樣,長長的睫毛掀了掀,張開眼眸正好看見她臉上的恐懼。
  
  剎那間,他像是看穿了她陌生的眼神,惱怒地喊道:
  
  「成蘭,我是賀時貴!」
  
  連成蘭顫了一下,用力眨眨眼,懼意雖然還在,但記憶逐漸回籠。她要笑,可是笑不出來,只能小聲說:
  
  「你當然是賀時貴,幹嘛……幹嘛這麼大聲,你嚇到我了。」
  
  真的嚇壞她了。剛才,還以為是哪個陌生人出現在她床上……怎麼搞的,他怎麼會在她的記憶突然消失一下?
  
  他默默地注視她半晌,然後咬牙抱住她的身體,凶狠道:
  
  「成蘭,妳敢再忘了我試試看!」
  
  「誰會忘記你!」她小聲抗議,輕輕拉了一下他黑得更漂亮的頭髮。
  
  他深深吸口氣,報復性地咬了她的耳垂一小口,惡劣地笑:
  
  「是啊,妳要敢忘,我就天天黏住妳,讓妳哭著求饒。」
  
  「你變態啦!」她推了他一把,感覺到他的心跳還沒有平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剛才……
  
  他用力在她嘴上啵了一下,哼聲下床:
  
  「被妳吵醒,我也睡不著了。身上都是妳的味道,我去洗個澡。」
  
  「你、你什麼意思礙…我的味道不好嗎?」她聞聞自己身上的氣味,低聲抱怨:「我都沒嫌你老是喜歡在睡前吃一堆甜食才上床,你嫌我?」
  
  安靜的凌晨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坐在床上,在灰濛濛的天色裡看著自己房內的擺設,等了很久,水聲停了,他也沒進來。
  
  她遲疑一會兒,不敢自己一個入睡,換上乾淨的睡衣赤腳下床。
  
  走進客廳,看見窗前的光線雖然還不十分明顯,但比起剛才在房內已經清楚許多。
  
  窗前有個男人僅著長褲,上半身赤裸著,背對著她猛抽煙,像在沉思什麼。
  
  奇怪,什麼時候她家裡多了一個人……不對,她立刻回神,心跳加快。
  
  「討厭!」明明是賀時貴!最近是怎麼了?老是會恍神,嚇到她也嚇到賀時貴了。
  
  她轉身回到房間,過了一會兒——
  
  「我叫連成蘭,今年二十四,現在是夏天,快放暑假了。」她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推了推他的腰。「喂,賀先生,自我介紹一下啦。」
  
  賀時貴轉過身,看了她一眼,隨即注意到有DV在錄像。
  
  連成蘭瞇著眼笑:「賀時貴,你介不介意全裸入鏡啊?」
  
  「不介意。」說完他就要脫掉長褲。
  
  「開玩笑開玩笑。」她趕緊押住他的雙手,低聲叫道:「我開玩笑的嘛。」
  
  「成蘭,我真的不介意。」他露出一貫惡劣到底的笑:「就算要拍成人帶,我也奉陪。」
  
  「我不要!」紅暈佈滿小臉,她抗議。拜託,這個人每次都愛欺負她!
  
  「有什麼關係?」他挑眉:「反正就我們兩個,妳看見的男人是我,我看見的女人是妳,妳這麼不懂情趣,我也挺無聊的。」
  
  「你、你本來就很無聊。」嚇她一跳,差點以為自己會在這裡被徹底解決。瞄到他的煙包,再看他一眼,然後故作無所謂地收起來。「賀時貴,誰給你香煙的?」聲音有點小酸。
  
  「嗯哼。」
  
  「你不說礙…你的薪水都扣在我這裡,能抽得這麼盡興,一定是有人送你了。」
  
  「管家婆,是隔壁鄰居送的。」
  
  「她送的?」她的表情明顯一怔,很想問代價是什麼,可是,這樣又好像小氣了點。他的煙夾在指間,直接抓住她的雙手,用力親住她的嘴。
  
  濃臭的煙味全部跑進她嘴裡,她連忙撇臉要躲掉。「我討厭煙味啦!你抽煙別親我啦!」
  
  「我讓妳分享一下埃我在電梯裡遇見她,她那個叫……叫……」
  
  「方小姐啦!」
  
  他哼了兩聲:「大概吧。她正在丟死了的盆栽,我看了不順眼,叫她帶回去照我的方法養,不用說,當然是活了下來,所以就送了我幾包煙。」
  
  「就這樣礙…」
  
  他揚眉,政抱住她的腰。「好吧,妳還想怎樣?誰教我答應過某個女人,這裡碰過她,不能碰其它女人。」指指嘴,然後用力啵她一口。「還有這裡也摸過她,沒辦法碰其它女人。」隔著她薄薄的卡通睡衣,雙手滑過她的背脊,勾起她一陣輕顫。「還有這裡也……」
  
  「好了好了啦!」她瞪著他,雖然有點氣他的惡劣,但也知道他是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她環抱他的腰身,低聲說:「賀時貴,老天其實是很好很好、很慈悲很慈悲、很有成人之美、很……」
  
  「誰都聽得出來妳在拍馬屁。」
  
  小臉微熱。「誰、誰說我在拍馬屁?我、我是真心這樣認為……」
  
  真心認為才有鬼。他盯著她水汪汪的眼眸,又看了正在錄的DV一眼,這女人想盡辦法想留下記憶。這半年來,原本他睡的那間客房已經徹底變成她記憶的儲藏櫃,日記、錄像帶、相片、光盤,簡直是可以開展覽了。
  
  老實說,就算有一天,她終於把他忘了,他也不認為老天會留下這些錄像帶。總會有些契機在看似巧合的情況下,將所有的一切消滅,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習慣了,只是這一次……
  
  「快點啦!」她拉拉他的褲腰,讓他對著DV。「時間有限耶。」
  
  他看了她一眼,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面對DV。
  
  「要說什麼?」
  
  「介紹一下你自己埃」
  
  「……我叫賀時貴,是成蘭一直倒追我。」身後有小拳頭飛來,輕輕打在他的腰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DV,說道:「我就讓她追這麼一次,沒有下一次了。」
  
  她瞪他,然後推開他,接近DV的鏡頭,小聲地說:「他這個人雖然很討厭很討厭、很壞很壞很壞、很欠扁很欠扁很欠扁……」語氣稍稍地軟了,聲音壓得更低,不想讓身後的男人聽仔細:「可是,我快樂的來源是他、幸福的來源是他,唔……妳要記得哦,就是這個人,我的未來想跟他一起,妳一定要記得……就算有一天妳不小心忘了,妳看見他,就要想起來哦,不然妳一定會後悔的。」現在才發現要把「我愛你」當成禁語好痛苦,她拉過DV,準備要再對著他照個大頭臉,沒想到不知何時他又偷拿煙回去抽了。
  
  「喂!」
  
  「老婆……」
  
  「咦?」她嚇了一跳。
  
  他轉回來看她一眼,又看了DV,隨即抽著煙,對著鏡頭很隨意地說:
  
  「她是我老婆,很麻煩,對不?」轉向成蘭:「今天妳請假,跟我去買蘭苗好了。」
  
  「蘭、蘭苗?」還被那句老婆震得七葷八素的。
  
  「是埃」他邊抽著煙邊看著逐漸發亮的天色。「現在的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任何花種在我手裡也只有枯萎的份,這是對我的懲罰。妳想,如果有一天能夠經我手,養活一株蘭花,是不是表示我的罪刑贖得差不多;妳呢,也不會得老年癡呆了,老把我忘記?」
  
  連成蘭想了想,輕輕應了聲。「好像有點道理。」就不用那麼擔心受怕了。
  
  他眨眨眼,向她招手。她過去強迫他熄了煙蒂,他咧嘴笑:
  
  「老婆大人,我個人認為呢,要讓妳記住最好的方法呢,就是讓DV拍下我們正在……」
  
  「天亮了!」她趕緊插嘴,想都不用想這個變態又想欺負她了。
  
  「是天亮了,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她連忙關掉DV,把他拖進臥房,然後拿出新的一套運動服。「賀時貴,現在我當助教,每天早上都要慢跑保持體力的。」
  
  「……」他聳聳肩:「算了,妳去跑,我睡覺去了。」語畢要倒向床鋪。
  
  她眼明手快,拖住他的身體,低聲叫道:
  
  「你跟我去慢跑啦!你的運動衣一次也沒有穿過!」
  
  「不要。」
  
  「順便去買你的蘭苗啦,我看不出蘭苗長什麼樣。」
  
  「晚點去也行,我不急。」
  
  「我發現學校附近有一家新開的麵包店,裡頭新出爐的麵包好好吃喔,你要跟我散步,我無條件供應你吃到飽。」
  
  他自動自發站穩,化為大狗狗,立刻說道:
  
  「走吧。妳一個人慢跑,我也不放心。」
  
  「……」她獨自一個人跑了好幾個月,現在才說擔心她,是不是嫌晚了點?
  
  對了,在他換衣服的時候,趕緊再對著晨夜交錯的天空默禱,其實老天爺是很慈悲很慈悲、很好很好的、很有成人之美很有成人之美的、很……
  
  絕對不會讓她忘了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個男人。
  
  **
  
  N年後——
  
  「賀先生,賀先生……好吧,你活該,仗著有副怎樣都吃不胖的好身體,這麼懶得運動,難怪昨天賣力過度今天就陣亡了……」成熟的女人對著DV扮了個鬼臉,小聲地說:「難得一見的精采畫面要出現了哦……唔,將來在養老院的賀先生一定會因此被人嘲笑的。」
  
  她把DV放在地上,然後從冰箱拿出準備好的起司蛋糕,赤腳走進臥房,在床上的男人鼻間晃了晃。
  
  男人的臉龐動了動,高挺的鼻子也像聞到什麼味道而翻身滾下床。
  
  她眨了眨眼,看見他循香而來。真的好像狗狗喔,她搗住嘴,忍住笑聲,轉頭看見DV還在錄的同時,忽然被人捉住腳踝。
  
  她嚇了一跳,脫口:
  
  「賀時貴,你、你放手啦。」
  
  「成蘭,這是第幾集?」
  
  「啊,別舔我別舔我,別再往上了啦!我不拍了可以了吧!」要拍成成人錄像帶,她會羞愧而死的。
  
  「嗯哼,妳不是很想拍家居生活嗎?接下來,我很想表現家居生活的一部份,妳可以繼續拍。」他微微張眼,黑髮有些凌亂,神色帶點桀騖不馴跟剛清醒時的睡意。
  
  連成蘭趕緊送上起司蛋糕,換取自己的自由,低聲抱怨:
  
  「賀先生,再差一集就可以湊成第七年家居生活一百集,你讓我滿足一下,不行嗎?」
  
  「我以為我很努力了。」兩、三口吃掉蛋糕還意猶未盡,看見DV還錄著,索性趁著嘴巴油膩,硬親了她滿口,才關掉DV,在她氣惱的抗議眼神裡,他站起來伸個懶腰。
  
  她臉紅地轉開視線,拿出他的衣物。「不用太正式啦。」
  
  「妳拿什麼我就穿什麼。」他穿得很快,沒一、兩分鐘就全副武裝。毛衣跟牛仔褲,一貫的打扮。
  
  「那個……我們是十點。拜託,你別到時候又故意抓著我猛親。」
  
  「是是。」他敷衍。
  
  「還有……我好怕學生也會去。昨天我才知道格媽媽把消息傳出去……賀時貴,萬一有熟人在場,我一定會連走路都打結的。」
  
  「嗯哼。」轉去浴室刷牙。
  
  她像嘮叨婆一樣跟著進去,一看他的牙刷,她立刻搶下。「我的啦!你噁心不噁心,老拿我的牙刷!」
  
  他看她一眼,滿嘴泡泡地說:「妳要不要試試看更噁心的?」
  
  連成蘭馬上退了一步,搗住嘴。
  
  過了一會兒,她又緊張兮兮地低語:
  
  「我事先問過了,這一次有十對耶。人這麼多,那個,萬一我念錯了,很丟臉吧?」
  
  「要不要我順便幫妳念?」他接過黑色外套,拉著她走到玄關,連看也沒看長鏡裡的自己。
  
  「你別走這麼快嘛。」連成蘭甩開他的手,赤腳奔到陽台上,對著那盆蘭花,雙手合十說:「老天爺心腸是很好的、是很好的……」連念了十遍,才拿起自己的外套,手忙腳亂地抱著DV跑出門。
  
  他已經在電梯前等著。
  
  「成蘭,妳又在拍馬屁了啊?」
  
  「沒、沒有啦!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真心話哦。」
  
  賀時貴的嘴角似笑非笑,乍看之下平凡的臉龐帶點妖野,隨即隱去。
  
  「賀時貴,如果看見有學生到場,你、你負責哦。」
  
  「我負責?」
  
  「你負責招待,我不知道要跟他們說什麼啦。」
  
  「妳不是每天都帶學生練武嗎?」
  
  「不一樣啦。」她緊張得滿頭大汗,差點連淡妝都要脫了。「你要幫我應付,下午、對,下午我們去吃吃到飽的蛋糕。」
  
  話一說完,那個七年不變的大狗狗又附身了。他閃閃發亮的眸子就像是卡通裡的忠犬,她忍著笑,也有點怨念。他到底是比較想去上午的那一攤,還是下午的那一攤啊?
  
  電梯門開了,方琴正提著早餐在裡頭。她微微一愣,看見這對長跑七年的鄰居正在等電梯。
  
  「早、早埃」連成蘭趕緊打招呼。
  
  「早,賀先生、成蘭,你們……慢跑?」她常看成蘭在慢跑,賀時貴則是很少在一大早出現。
  
  有幾次巧合,她上前打個招呼,他都要理不理,不,其實是很無聊地在打瞌睡。只有一次,她順手把早餐分給他一半,他才勉強說了幾句話,她記得那天是便利商店的麵包。
  
  「慢跑……不,不是。」連成蘭尷尬地答,看見賀時貴已經走進電梯裡,她很想進去,但又不是很禮貌。
  
  「那——」方琴瞄了一眼電梯裡的男人。「今天假日,妳學生會來嗎?」有時候假日會聽見一票年輕學子在哇哇叫,一開始她覺得好吵,後來發現原來是連成蘭的學生三不五時來她家報到。
  
  「不,不會吧,他們沒先約好。」千萬別來埃
  
  「喔……對了,賀先生,謝謝你上次的指點,我家的花開得好美。我上個月從陽台上看見連成蘭妳種的蘭花也開花了,真了不起。」
  
  「那、那不是我種的。」連成蘭臉紅道。花開了,她比誰都高興!
  
  「成蘭,再晚要遲了,妳變成注目焦點我不理的。」賀時貴拉她進電梯,在電梯門合攏之前,他突然想起什麼,暫時按住門,跟方琴說道:「方小姐,晚上妳要看見我們的話,成蘭已經不姓連,姓賀了,妳以後可以叫她賀太太。」
  
  隨即電梯門緩緩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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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0 23:18:58
  尾聲
  
  「真的要做嗎?」
  
  「當然!誰教連老師太不夠義氣了,自己跑來公證結婚,連個喜糖都沒有!」
  
  「我把DV都帶來了!一定會把全程錄下來,大家放心!」
  
  「來了來了!不會吧!師丈是不是太隨便了點?穿條牛仔褲就解決了礙…咦,連老師在東張西望喔,我就知道她一定會懷疑我們來湊熱鬧!」
  
  「花準備好了沒?花準備好了沒?」
  
  「好了啦,找田學長準沒錯。他家開花店,這東花都是免費贈送的耶,可是,他跟我們說,連老師記不住這些花名……」
  
  「我試驗過了,連老師連向日葵跟菊花都會搞錯,母親節有小學生送她玫瑰花,她當康乃馨。柯老師說,這兩年連老師情況比較好,終於認得出蘭花的品種,不過也只認得蘭花而已,其它一律繼續把海芋當水仙,把梅花當路邊小白菊。」
  
  「真是笨蛋,只認得蘭花,真丟臉……來了來了!準備好了!」
  
  「一、二,三——」全部跳出去,齊聲喊:「老師,恭禧結婚!永浴愛河!白頭偕老一塊掉牙齒!」學武的學生聲音宏量,響遍了整條街,連商店裡的老闆顧客全部都跑出來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賀、賀時貴……」連成蘭瞪著眼前,直覺拉住他的袖子。不要吧!一、二、三、四、五……到底有多少學生來啊?她會緊張得說不出誓言來的!
  
  「老師,妳又在發抖了耶!」
  
  「還好上次校慶,外賓是外國人,不然妳邊打拳邊發抖就洩底了。」
  
  「書局老闆師丈,以後我們買書有沒有折扣?」
  
  「沒有。」
  
  「太狠了吧!師丈!今天我們奉命前來拍攝,以前姊妹校有卷傳說中的武術錄像帶,現在成寧即將出現傳說中的結婚錄像帶,由我來拍攝哦。」
  
  「這也要拍……」她欲哭無淚。
  
  「老師,明天開始,我們要叫妳連老師,還是賀老師礙…」
  
  學生爭先恐後地呱啦呱啦,連成蘭的臉愈來愈苦,賀時貴則是無聊地打起呵欠來。
  
  今天萬里無雲,而他們的未來還在持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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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0 23:19:34
  番外篇之一——幾時一塊看電影?
  
  當女孩十九歲,男人一直被遺忘著——
  
  一對男女剛從學校對面的咖啡廳走出來。男的跟女孩說了幾句話後,女孩點頭,細聲說:「學長,再見。」隨即跟學長走向不同的方向。
  
  她穿著白色的毛衣跟咖啡色的長裙,頭髮及肩,膚色偏白,長相普通,她低著臉,沿著紅磚道往前走。
  
  走到盡頭是藥局,接著就要過馬路,她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色。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
  
  她遲疑了會兒,倒回來走到書局面前。透過玻璃窗,她看見書局內看書的客人不少,大部份部是在躲雨……
  
  叩叩叩
  
  修長的手指敲著玻璃窗。她嚇了跳,抬起眼,看見書局內有個男人在敲窗引起外頭的注意……左右張望,確定她的四周沒有人。他在叫她?
  
  這男人晃了晃手裡的書,做了一個要她等著的手勢,然後轉過身去跟老闆說話。
  
  她又不認識他……緊張兮兮地看著他推門走出來,她退了一步。這男人好高,比學長還高,長得跟她一樣很路人,身上穿著書局的圍裙,有點不搭也有點好笑。
  
  「連成蘭?」他問。
  
  「是。」她是叫連成蘭沒錯,可他怎麼會知道?
  
  「妳上次在書局訂的書送來了。」
  
  「我、我不記得我有訂礙…」她小聲說。
  
  他揚起眉。「小姐,這是冷門書,我花了一番功夫才訂到手,妳是要告訴我,妳不要了?」
  
  他、他這是在威脅她買嗎?她真的沒有預訂啊,連跟書局老闆說話都沒有,看見沒書她就走了。他根本是強迫推銷吧?
  
  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卻不敢出言反駁,看他倚在門口等著,她只好低聲說:
  
  「那我、我要,麻煩你幫我結帳。」
  
  等了一會兒,他沒動。她只好小聲再重複一次:「那個、請你幫我結帳。」
  
  「連成蘭,剛才跟妳一起出來的是妳男朋友?」
  
  「咦……不、不是。」至少已經不是了。
  
  瞳仁收縮了下。「那就是已經分手了?」
  
  「這、這不關你的事吧?」她心裡有點不高興,卻不敢發作。這男人真討厭,到底要不要結帳?
  
  「妳說話真小聲,說給自己聽埃」他看見她臉脹得紅紅的,沒再笑她。「我還沒吃飯,成蘭,妳請我吃個飯吧。」
  
  咦?
  
  「哎,妳等我一下,我去跟老闆說一聲。」他轉身進書局。
  
  「等等、等等……」她莫名其妙,一頭霧水。請他吃飯?她要回家了啊!
  
  他突然像想到什麼,又推門探頭跟她說:
  
  「我剛才有沒有跟妳說,連成蘭,我現在單身,妳隨時可以倒追我?」
  
  咦?
  
  **
  
  女孩二十歲,男人始終被遺忘——
  
  「喂!」
  
  抱枕砸在他的睡顏上。他連動也沒動,繼續睡在沙發上。連成蘭忍笑,索性搗住他的鼻子。「再睡嘛再睡嘛!你再睡下去,今天晚上只有蛋炒飯,沒有栗子蛋糕!」
  
  她的威脅一向很有效,他立刻張開閃閃發亮的黑眼盯著她看。
  
  好像狗喔……心裡這麼想,但不敢說出來。她跪在沙發旁,改搗著他的嘴巴,小聲問:
  
  「喂,明天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他揚起眉,像在說依她這麼膽小的個性,怎麼會去跟人擠電影院?
  
  她當然不喜歡擠啊,交往一年,大部份是寧願跟他窩在家裡的,可是、可是明天是……她細聲說:「有部片子我想看嘛,一年一集的,我找到一家快下檔不會有多少人的啦。你不吭聲,就是同意了?明天不能再故意賴床哦。」
  
  確定他失去抗辯的機會,她才鬆了手。
  
  「成蘭,妳有事瞞我?」
  
  「沒、沒有埃」她心虛道。
  
  他看了她一陣。她一說謊,眼眸就濕答答的,他沒戳破,逕自打了個呵欠,要轉身繼續再乍睡,她又用力把他翻了過來。
  
  「還有礙…那個……你幹嘛啦!」她撐開他的眼睛,對著他說:「我學長要結婚了,你要不要陪我去?」
  
  「妳學長?」
  
  「就是那個……跟我交往過半年的學長啦。他跟我學姐……在另一所學校的學姐結婚,有寄帖子來,你覺得我們要不要去?」
  
  「我不去。」
  
  她暗吁了口氣,小聲笑道:「你不去,我自己去多無聊,那就都別去。我包個紅包寄去就好。」
  
  他翻身坐起,伸了個懶腰,看見她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自己,他勾起有趣的笑:「成蘭,妳在流口水了。」
  
  「哪有!哪有啊!」這個人,好像一天不欺負她不過癮似的。「我是看你要睡到什麼時候,像頭豬一樣……啊,你幹嘛……」她頓時驚叫起來。
  
  他懶洋洋地從沙發上倒向她,把她整個人壓向地毯,連讓她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喂……」瓜子臉開始發熱起來。「你、你壓得我很痛耶,起來啦,我、我會喘不過氣啦!」
  
  「只有喘不過氣啊,沒有其它的感覺嗎?」
  
  她沒理會他的調侃,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腰,紅著臉讓彼此的身軀完全貼合。她喜歡他,喜歡到心甘情願養他……他很懶,又愛吃甜食,跟他交往後的幾個月,他辭了書局工讀生的工作,搬到她家來白吃白喝,她是一點也不介意啦,只是再這樣下去,她的零用錢遲早會花光。
  
  當初,跟學長交往,就像是平常學長學妹的關係,也不會被學長氣得牙癢癢的,也沒有被吻過……第一次被這個臭男人吻的時候,她緊張得要命,差點咬斷他的舌頭,現在還是有點緊張兮兮的,但是已經習慣他有點霸道有點欠扁,還帶著噁心的甜味的親吻。
  
  「喂……討厭,你又來了!都是口水!你老愛故意欺負我!」
  
  「嗯哼……成蘭,原來妳不喜歡吃我口水埃」
  
  她瞪著他,很想裝出凶狠的樣子,偏拿他沒轍,最後只能假裝懲罰他似的,輕輕扯了下他的頭髮。
  
  「我有事要跟你說啦。」
  
  「現在說?」
  
  「對啦,那個、那個……我、我一月底要去學校 工作。有人介紹的,薪水還不錯。」如果不是要養他,她真的還不想這麼快去工作。對於人際關係,她總覺得害伯,畢業要一年了,她媽媽雖然沒有催她,但她知道舅舅一向認為連家人都該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如果可以,真希望永遠待在自己的小天地裡。
  
  不過,為了養這頭懶豬,她可以鼓起勇氣很快樂地上班、很快樂地領薪水、很快樂地計畫他們的未來。
  
  「喔,是嗎?」
  
  「你、你……」偷偷覷他。「到時候你、你還會留在這裡吧?」她人是悶了點,他一直不以為意,可是,她要朝九晚五地上班了,那時候他搞不好會無聊到隨便跟人跑了。
  
  「嗯哼……」他隨口道:「只要妳沒忘記我,我就不走。」
  
  她聞言,心裡高興得要命,嘴巴仍然抗議:「誰會忘記你這頭豬啊?這麼愛吃……我、我,喂,聽我說話啦!」
  
  他停下親吻的動作,很無聊地看著她。
  
  她臉發熱。「那個……我……」深吸口氣再吸口氣,鼓起勇氣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很喜歡你?」
  
  他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內心有點緊張了,拉拉他的袖子,小聲地說:「我、我愛、愛你啦!你聽見了沒?」
  
  「嗯,聽見了。」
  
  「你……」他怎麼不響應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喜歡她膽子這麼小的女生,但,她以為他喜歡她的。
  
  「成蘭,票呢?」
  
  「咦,電、電影票嗎……在我包包裡。喂,你、你不想去了嗎?」
  
  「沒,幾點的電影?」
  
  「下午兩點。早上我要去學校一趟,填個資料就好,還是你跟我一塊去?」
  
  「不了。就約兩點在電影院見吧。」他看著她,然後親了她一口,沙啞道:「成蘭,有時候,我真討厭妳。」
  
  她心漏了一拍,緊張得有點發抖。「你、你……」她心裡充滿疑惑,很想發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的關係,突然間好想睡覺。
  
  「有時候,我真恨妳這麼容易愛上我……算了,反正我已經習慣了,等妳醒來,我這個人又會消失在你們的記憶裡……」
  
  等等、等等,他在說什麼啊?眼皮實在很沉重,無法控制地閉上眼。
  
  「對了,妳還有栗子蛋糕,這是我唯一的樂趣了,至少不會有人老是在我身邊嘮叨該吃多少。」
  
  身上的重量遽然減輕,像是他起身去吃蛋糕了。等等,她不喜歡他的自言自語,更不喜歡他說到她的時候那種無所謂的語氣。什麼叫消失在她的記憶裡?才不會!她怎麼會忘記他?
  
  真的好睏,眼睛張不開。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的關係嗎?他不會走,她瞇一下就好,等醒來了,非要用力地打他一拳,讓他收回這種話!他們不是還有很多很多的未來嗎?
  
  瞇一下就好……等她醒來、等她醒來……
  
  隔天——
  
  她一大早膽戰心驚地上了學校去填資料,順道被理事長拎去教務處拜訪同事,以後她就是教務處的職員之一了。
  
  臨走時,借了學校的洗手間。
  
  「這是學校第幾個靠關係走後門的啊?她看起來年紀好小,有人關說就有工作,這年頭,小妹妹都不用吃苦就能跟我們這種正式考進來的平起平坐,真羨慕。」
  
  水龍頭嘩啦啦的,伴隨著交談聲。
  
  連成蘭躲在廁所裡,胃隱隱作痛,等到洗手台的女職員們離開後,她才悄悄探出個頭,走到門口,看見那名女職員的背影好像是教務處的女同事,姓周……
  
  想到以後要跟這種人工作,胃更痛了。她到飲水機前吃了隨身攜帶的胃藥後,在收拾皮包時,看見兩張電影票。
  
  「咦……」想起來了,電影票是免費索取的,只是……「怎麼有兩張?」看了下日期,今天下午兩點播放。她很少看電影,這一部電影是卡通續集,錯過這一次,等正版的DVD出來要好久……她遲疑了下,決定到那間電影院,看看人潮多不多,太多就走人。
  
  「咦?」皮包裡還有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一家下午茶的地址,營業時間到五點半,一看店名就知道是有名的蛋糕店,離她家不是很遠。奇怪,她不喜歡吃甜食,什麼時候抄了這家店?
  
  她揉成紙團,丟到垃圾筒,然後到電影院去。
  
  這間電影院播放的片子都是快下檔的,買票的大多是情侶,選擇的電影也是以愛情文藝為主,反而是她要看的卡通續集沒有多少人。
  
  「對了,今天二月十四,是情人節。」難怪。
  
  直到電影開始,全場一片黑暗,左右兩邊的空位都沒有人搶著坐下,她暗鬆了口氣,抱著皮包專心地看起電影來。
  
  情人節,她只有一個人,無所謂,就當慶祝她終於有了工作吧。
  
  **
  
  N年後,當男人不再被遺忘的時候,他的名字被人記住叫賀時貴時——
  
  連成蘭抱著皮包在電影院前等。
  
  今天人好像特別多……縮縮縮,還是習慣性地找個冷清的角落等著賀時貴。
  
  這個人,平常真的很懶,也跟她一樣不太喜歡出門,可是每年有一部固定的卡通續集上映時,他就會想要來看,連等DV出來都等不及。
  
  他根本不喜歡看卡通吧?他了不起偶爾陪她看,但多半是看到睡著,有一次他還在看到美少女戰士說一句「代替月亮懲罰你」的時候,忍不住哼笑了出來,他會看卡通,實在很難想像。
  
  雨下得有點大了,她還是在柱子下等著。電影快開映了,她拿出電影票確定是今天。今天他們沒一塊回家,他該不會忘記有約會,在家裡睡著了吧。
  
  她沒辦手機,遲疑一會兒,東張西望要找電話亭,突然看見他沿著屋簷下的紅磚道慢慢走過來。
  
  這人,當散步啊!
  
  「爆米花買了沒?」他走到她面前,問道。
  
  「咦?」她瞇起眼。「你、你看電影就是為了吃這種東西啊?」
  
  他拉著她,指著這個餅乾、那個甜點,付帳的都是她。原來,他是想要身歷其境,邊看電影邊吃零食吃過癮,她還當他這頭懶豬心血來潮,要跟她約會呢,害她昨天晚上暗自高興得睡不著,他還當她亢奮過度,企圖在她的床單上消滅她過旺的精神呢。
  
  第三年生活日記第四十五天,好失望喔,這個男人貪嘴的地步簡直是可以名列金氏紀錄了,今晚她會一字不漏在日記上寫的。
  
  「這部電影到幾點?」他隨口問。
  
  「三點半。」連電影結束時間都沒注意,他真的想看這部卡通嗎?她沮喪地問:「你還記得這部卡通演什麼吧?」
  
  「不記得。」
  
  開映的時間到了,她看見人潮不少,遲疑了下,拉了拉他的手,低聲說:「好啦,你東西也買了,我們回家看錄像帶好了。」
  
  「嗯哼,人都來了,回家幹什麼?成蘭,每年我們都來看好了,它演幾集我們就看幾集好了。」
  
  沒見過他這麼勤勞……她跟著他走進電影院,看見他們的位子,一個偏走道,一個隔壁有人,她毫不猶豫地就把他推向那個隔壁有人的位子。
  
  他個子高,長手長腳的,坐在電影院裡的位子上,應該不是很舒服,卻跟她來看電影……她有點內疚,拉拉他的袖子,低聲說:
  
  「其實很好看的,你不要睡著喔。」把聲音壓得更低:「至少,要睡覺,靠我這邊,別靠向隔壁女生啦。」
  
  黑暗裡,他的眸子閃閃發亮。「成蘭,我陪妳來看了。」
  
  「……是啊,」以為他故意引起她的內疚,她只好說:「好啦,等看完電影,我請你吃下午茶蛋糕。」
  
  他嘴角微勾,分不出是惡劣的笑,還是其它含意的笑。接著,她聽見他說:
  
  「就等妳這句話。」
  
  一起看這部卡通的續集,成為往後他們固定的約會之一,每一年每一年。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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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0 23:20:14
  番外篇之二——神話故事的下場
  
  《中國神話騙小孩版
  
  在很久很久以前,當人們還相信神仙的存在時,有一個叫蘭的神仙,違背了天綱愛上了一個人間小姑娘,天上諸神十分生氣,派遣天兵天將下凡擒拿,蘭跟人問小姑娘一路且戰且逃,逃到天涯海負傷痕纍纍,依舊不肯放棄這一段感情,於是,天上諸神心軟了,問:
  
  「人間壽命不過七十,不脫生老病死,她轉眼白骨,你當真要放棄千年修為,與她共譜連理?」
  
  這個叫蘭的神仙毫不考慮地點頭了。
  
  天上諸神又說:
  
  「你想當人,與她共同轉世,生生世世相愛嗎?」
  
  這個叫蘭的神仙還是毫不考慮地點頭了。
  
  天上諸神說:
  
  「如果天上神仙個個跟你一樣,天上人間交集不斷,這世間不就亂七八糟了嗎?你是一個最糟的例子,理當給你一個最壞的下常不過我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謫了你的仙籍,留下你不死身,在人間陪她十世,如果十世內你們依舊相愛,就讓你投身輪迴,生生世世與她共偕白首。」
  
  天上諸神從地府取來生死簿,即刻劃掉人間小姑娘的壽命,然後對著這個叫蘭的神仙說:
  
  「你只有這個選擇。從現在開始,第一世……」
  
  十世不過六百多年,眨眼即過。天上諸神有心放水,不管這個人間小姑娘在哪裡出生,蘭始終遇得到她,讓她再次愛上。
  
  十世之後,蘭與人間小姑娘叩謝天恩,雙雙走進輪迴,生生世世共偕白首。
  
  人間真愛,天上諸神也動容。
  
  **
  
  《中國神話變調版》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神仙叫蘭,違背了天綱愛上一名人間小姑娘,天上諸神十分生氣,給他的懲罰是打人人間,承受十世被遺忘之苦,十世之後墮入魔道,毫無轉圜的餘地。
  
  「我放棄,我不要她了。」這個蘭的神仙自私地說。
  
  「人有錯,可以回頭;神有錯,回頭難。你是一個最糟的例子,理應受到最重的懲罰。你會跟她糾纏十世,十世中你由仙變人,第十世你會徹底轉為無用的人身,十世後,你墮魔吧。」
  
  蘭被打入人間後,想盡辦法要回天上,但始終不被天上諸神接受。他恨死那個小姑娘,於是遠走天涯隱居避世,沒想到老天爺徹底實踐祂的罪罰,不管他走多遠,命運總會擺佈他,製造契機與她相遇。
  
  不管她轉世幾次,一定相遇。
  
  不管他如何逃避,她一定會愛上他,然後遺忘他。
  
  不停地遺忘他、遺忘他,遺忘他。
  
  他的人、他說過的話、他做過的事、他的姓名、他的存在……不停地被消滅注記憶裡。
  
  一開始,他不甘心,處處反抗,用僅存可憐的小法術改變小姑娘的記憶,讓他成為她記憶中的兄長,讓她一輩子不敢把那句關鍵語說出口,讓他在她這一世時被世人記住長達六十年,讓他得到報復的快感,然後隨著她肉體的毀滅,他再度被遺忘,直到下世的相遇。
  
  後來,他被記住的時間愈來愈短,他已經麻木了,順著命運的擺佈,一直看著那小姑娘,一直一直。到最後,他唯一動的手腳,就是讓小姑娘變得膽小內向,讓她不敢主動接觸其它男人,讓他獨霸她一個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上諸神,殘忍自私絕情!墮不墮魔,他無所謂了!反正世界上沒有人能永遠記住他!他無所謂了!
  
  「呼……呼……」綁著麻花辮,圓滾滾的小女生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喂,死小孩,妳給我睡著?」倪圖書館管理員,外號成寧活動式圖書館女王,輕輕一拍,把小女生拍醒。「妳要我念給妳聽,自己跑去睡,有沒有天理啊?」
  
  「倪老師,這個故事很無聊嘛。」小女生揉揉眼睛。「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啦。」
  
  「哇咧,是妳拿著這本故事要我念的好不好?」現在的小孩怎麼這麼難搞?她只是一個走後門的圖書館員而已耶。
  
  「倪老師,我不要聽這個啦,我要聽白雪公主啦!」
  
  「我暈!」這小鬼根本是要看「格林童話變調版」吧?
  
  「老師!老師!」外頭有學生在叫。
  
  倪倪從圖書館的窗子探頭出去,看見操場上有學生在追一名穿著毛衣跟長裙的女人……
  
  「是連老師埃」她喃喃道,對這樣的情景司空見慣了。
  
  「老師,老師,這個週六,我們決定要去妳家包水餃。」
  
  「咦,又、又要來?不、不太好吧。」連成蘭小聲道。
  
  「老師,聽說妳加薪了,當然要請客!」
  
  「這你們也能知道……」只加一點只加一點而已,她還想幫賀先生買大衣呢。
  
  「老師,坦白說,我們是要幫妳惡補一下。」一群學生哇啦啦的,圍著連成蘭七嘴八舌。
  
  「惡補?」不用吧!每週假借食補之名,把她家搞得一團亂才跑,她整理很累耶。
  
  老師,下禮拜就校慶了,妳不是要跟柯老師當著全校師生跟外賓的面,對打一套拳嗎……厚,妳臉紅,妳在發抖了,老師,妳很遜耶!」
  
  「……」默默無語。
  
  「老師,妳讓我們很沒面子耶!明明妳教我們教得很正常,為什麼一有其它老師或外人來,妳就像強屍在練拳,柯老師教的是高中生,妳教的是我們國中生跟國小生,可是也下能讓我們很沒面子啊!」
  
  「對、對不起……」
  
  「連老師……」有人拉拉她的袖子,小聲說:「我剛才去教務處,偷聽到下學期妳要跟柯老師換手,是不是?」
  
  「咦,真的嗎?」不會吧,高中生很難教吧?現在她已經被這些小孩子吃得死死了,要真的教高中生她會死得很快。
  
  「是真的,我聽見周老師跟教務主任說,妳一定能勝任,我還偷看到周老師嘴巴裂得好開,笑著幫忙蓋上章呢。」
  
  「……」嗚,周美怡到現在還要害她。
  
  國中小男生踉蹌地推開小學生,走到她面前。「連老師,就看在週六妳出錢我們去包水餃的份上,我警告妳礙…」
  
  「警、警告我?」
  
  「師丈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約會?」
  
  「咦,你、你怎麼知道?」賀時貴的確跟人有約,他人還是很懶,沒主動交過朋友,但他養花的知識一傳十、十傳百,一些人慕名而來,尤其他擅養蘭,聽說今天晚上是養蘭專家特地來找他吃飯請教的。
  
  「因為我家大姊也有去埃」國中小男生說:「有很多女生哦,老師,妳看起來不怎麼樣,膽子又小,師丈那種人隨便拐拐就很容易跟女人跑了,這樣吧,妳給我五百元,我考慮考慮今天晚上去幫妳監督他。」
  
  連成蘭默默看他伸出來的手一會兒,輕輕拍在他手上。「陳同學,上學期你一套拳練得比我還差,請回家後不要一直玩電動,偶爾練練拳嘛。」
  
  「老師,師丈以後跑了,妳不要哭著來上課哦!」
  
  「老師,週六我們準時報到,妳卡通要準備好哦!」
  
  「……」
  
  學生呱啦啦地散去,連成蘭沮喪地歎了口氣,往校門口走去。
  
  「包水餃,誰吃啊?他又不吃,我根本吃不完,為什麼我不能拒絕呢?」一抬起頭,正好看見書局老闆還是一身老樣子,慢吞吞地朝她走來。
  
  「成蘭,店員多訂了個便當,妳帶回家吃吧。」
  
  她接過看起來很大盒的便當,想也知道他一定把便當附贈的小甜點獨吞了。
  
  「你幾點回來?」她小聲問。
  
  「不知道。」
  
  「你記得多少要吃一點哦。」伸手摸進他的口袋裡,取出一包香煙,她看了他一眼。「誰給的?」
  
  「忘了。」
  
  「賀時貴!」她抗議:「我警告你,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啦!」
  
  「妳只要警告我這個?」
  
  「唔……你能早點回家,我可以切一塊蛋糕當你的消夜。好了,賀先生,現在請你告訴我,你要幾點回來?」
  
  「九點。」他立即答道,見她忍不住掩嘴偷笑,他俯上前聞了聞,疑惑道:「妳今天吃什麼?吃了巧克力蛋糕?還是巧克力餅乾?」
  
  「這樣你也聞得出來?我班裡有個小學生轉學,所以她同學帶了個蛋糕來餞行,我只吃一口……」
  
  「沒找我?」
  
  她失笑:「拜託,你是校外人啦,蛋糕很小耶,我只吃一小口,一小口……」嘴巴被堵住了。
  
  她瞪眼,被他深深地吃,不對,是深深地吻……這個男人簡直走火入魔了嘛!她推開他的臉,趕緊東張西望,還好沒人,嚇死她了。低聲叫道:「拜託,你幹嘛啦,這裡是學校耶!」
  
  他舔了舔唇,有點意猶末荊「成蘭,下次我要吃妳今天吃的蛋糕。」
  
  「咦,我、我不知道上哪去買埃」
  
  他雙手撐在她兩側,俯頭封住她所有的去處,然後依依不捨地再吻,不對,是再嘗她嘴理的味道。
  
  她拚命避開,低聲抗議:
  
  「不要啦!好啦!我去找找看,會有人看見的啦!」這人,好想扁他喔。
  
  「要沒有,妳要負責的。」
  
  「……」她不想負責,真的不想。如果有學生經過,她會被嘲笑的。「兩片蛋糕,真的,你九點到家,兩片好不好?到時候我陪你吃,陪你吃啦。」
  
  本來要再嘗她嘴裡的味道,賀時貴忽然停住動作,然後黑眸閃閃發亮,又露出他那個惡劣至極的招牌笑容。
  
  「就等妳這句話。」
  
  羨慕的歎息從圖書館的窗子飄散開來,倪倪托著腮,只看見兩人在「深情舌吻」,卻沒聽見連成蘭的哀叫抗議,她看向萬里無雲的天空,然後羨慕地歎息:
  
  「唉,戀愛真好,親吻真好,結婚真好礙…」
  
  **
  
  《中國神話最終保密版
  
  在很久很久以後的第十世裡,有一天這個曾經被叫蘭的人忽然醒來,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起過去的殘忍,才發現,原來神仙就是他過去的樣子,他的殘忍、他的自私、他的絕情都是神祇的一部份。
  
  難怪老天會以同樣的殘忍、自私與絕情,一直在懲罰他,將他加諸在旁人身上的絕情回報在他身上。
  
  那……會不會在這個第十世裡,在他已徹底成為人,在他放棄殘忍、自私與絕情的同時,老天爺同樣放棄懲罰他?
  
  他開始養蘭花了,一開始的時候,蘭苗在他手裡全毀,後來,兩年、三年、四年,或者更久,他種的蘭花終於開了;而他那個不懂花的情人,從此只認得出蘭花。
  
  那個只會拍老天馬屁的情人高興得不得了,不過還是照樣錄她的DV,一直錄一直錄,她大概會錄到他們白髮蒼蒼的時候吧。
  
  現在,他是個人了,在這最後一世裡,他不會再度被她遺忘,他就什麼也不再在乎了。老天也是滿慈悲的……唔,他偶爾也拍拍馬屁好了,是馬屁,不是真心話。
  
  **
  
  「賀太太,我九點準時到家了,蛋糕呢?」他很不滿,冰箱空蕩蕩的。
  
  「這個……我以為還有,你昨天是不是偷吃了?」
  
  「不管我有沒有偷吃,妳的承諾沒有實現。」
  
  「這個……你陪我去買嘛。」明明是他偷吃了也要怪她。
  
  「不要,我很累。」
  
  「喂,那、那明天好了,明天補給你嘛。」
  
  「不要。DV是不是在錄?」
  
  「是礙…咦,你想幹嘛?想幹嘛?賀時貴你不是很累了嗎?你一定沒吃多少,我煮碗麵你吃點好不好?你把窗簾拉上幹嘛?咦咦,等一下啦——至少把DV關掉啦,討厭——」
  
  「唔……賀太太,我要開始吃蛋糕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7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0 23:20:49
  後記
  
  不知道有沒有人跟我一樣,有時候記憶會在剎那間產生錯覺?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當我處於半夢半醒或者恍惚間,看著眼前的家人,會突然產生「咦,怎麼少了一個」、「不對,還有一個呢?」的想法,而且次數不少。
  
  在寫花呆的過程裡,又發生了一次,正在跟家人閒聊時,腦中突然閃過「我的家人好像少了一隻」……在剎那間,立刻回神確認人數(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花呆多少會朝這個路線走,也是跟我個人經驗有關吧。
  
  另外,在及時行樂的主軸之一里是「即使明知道也不能說出口」,在花呆裡則是「即使是自己的記憶,都不見得是真實」(咦,妳要問我,那追月的主軸呢?這個嘛,就是「即使是穿越時空,也千萬不能忘了自己的老本行」),這種經驗很多人應該都有過,因為記憶太久了,所以有時候大腦會自動加加減減,改成自己主觀的記憶,這樣的記憶是真相嗎?我就不多做意見了。
  
  我這個人,其實有時候少根筋得很嚴重,常 被家人笑,除了寫稿最專心外,日常生活都很脫線,也很隨意,好比我計算機常出問題,稿件常消失在外層空間的情況下,我也能面不改色的認為「可能是要我重寫,會寫得更好」的心態下,接受這種事實。對了,花呆還有系列,是柯四傑的故事,在現代稿慢慢上手的情況下,我實在不想放棄,只是要等一陣子(在寫現代稿時,連自己都有莫名的感動,哈,不是對劇情,而是對一些常見的現代生活用。即出現在我稿子裡,感到莫名的快樂)。
  
  總之,要說的是,如果看過《追月》並且對它的番外篇有興趣的話,可以上我的于頁綱找看看。另外,小拔報《拔辣鮮報》裡也有《及時行樂》的番外篇跟西門家部份的番外篇,有興趣可以來尋覓一下。(當然裡頭還有萬盛其它作家現身,我只是其中一小只而已,對了,還有編輯推薦新書簡介哦)。
  
  最後,註明:成寧學校是作者幻想下的產生,與現今學校大有出入。
  
  很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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