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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賈童]好愛不離開【絕世好男人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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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16:18 |倒序瀏覽
好愛不離開(絕世好男人之三) 作者:賈童 
 
好男人在哪裡這是個問題,
好女人要找幸福有時候真的需要運氣。
為了尋找她覺得自己有些無聊,
因為找到的男人她都會拿他來作比較,
而且比較的結果一般都只能讓自己生氣,
所以決定了,請青梅竹馬的他滾出去。
但是,是誰在她的心裡烙了印記?
比自己還熟悉她的他竟然無人能代替,
媽媽呀,她的愛情遇到了難題!
難道真的是有些愛近得沒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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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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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16:44
  第一章

  如果有很多人聚集在教堂裡,如果不是在做禮拜,那就說明不是舉行著婚禮,就是進行著葬禮。

  按照西洋的習俗,婚禮為白色,葬禮為黑色,一黑一白,喜怒無常。

  代表著純潔與高尚的白色,與代表著穩重與剛強的黑色,在若愚眼中其實不然,那很單調而且乏味。

  然而中國喜慶的紅色未必就能令她滿意——那太媚俗,而且張揚,她這麼認為。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進入墳墓的兩個人,一次性死傷如此巨大,居然還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這麼做的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於是在禮服租賃公司裡,她對每一件設計精美的禮服大放厥詞,評頭論足,認為它們統統都存在著不同意義上的缺陷。婚姻對一個人是如此的重要,慎重一點沒什麼不對,她的言論於是就沒有太多的人加以指責,而是任勞任怨地賠著笑臉繼續拿出新的款式來任君挑選。

  「您看這款,這是今年在法國春季巡迴展出中評價最高的。」

  「領子開那麼大想幹嗎,穿著它人家該往哪裡看啊?」

  「那麼這款呢,相對保守又不失嫵媚。」

  「你這是裹春卷……還是包油條呀。」

  「您看這款,絕對的大師設計,風格大氣。」

  「大師是個男人吧?這帽子真有份量啊,他以為女人都跟他一樣頭上能頂個幾公斤?」

  ……

  「等等,」歐路非拉住了再接再厲的服務小姐,把若愚拉到一邊,「小姐,我求求你了,」他一抬手腕看看雷達表,「都挑了三個小時了,你多少有個限度吧。」

  若愚推開他抱拳哀求的手,平靜地說:「此言差矣,我告訴你,結婚是人生僅次於葬禮的第二大事,結了婚,一隻腳就踩進了鬼門關,以後可就沒這個機會了——除非迴光返照。在有生之年花點時間給自己挑挑衣服是無可厚非的。」

  「你這都是從哪裡學來的理論呀?」歐路非看了一眼那邊休息區的柳思琪,再度拉住若愚,「我求求你,請你坐在那裡好嗎,其他的就交給我吧,我會把一切都打點妥當的。」說著就不管一切,死拉活拽地將她弄出了琳琅滿目的貨區。

  若愚被扔了出來,只好走到休息區。柳思琪看時尚雜誌看得都要睡著了,好不容易看見若愚走過來,立即興奮地問:「若愚,挑完了嗎?」

  「你老公說他全權負責,沒我什麼事。」若愚盯著時尚雜誌看了兩眼,指著其中一物問:「這是什麼?」

  「那是我們結婚用的跑車,很漂亮吧,只有這家公司才租得到呢。」

  「什麼?」若愚一把搶奪過來,仔細地看了又看,「你們兩個有沒有弄錯啊,這一款是很早以前就出來的舊型號啦!」

  「我知道啊,但是是經典車型啊,而且很適合婚禮場合,我和路非商量了,用它做頭車。」

  若愚大叫一聲:「你們氣死我吧!」就衝出了婚禮用品店。

  歐路非抱著兩件衣服跑出來,對著他的背影喊:「若愚——你去哪裡——」

  「去喝一杯。」

  「別忘了明天聖路易教堂,九點,來當伴娘啊——」

  「知道了!」

  ※※※

  若愚走在人行道上,喝空了一罐啤酒,她抬腳將啤酒罐踢進街邊的垃圾桶,「全都是一群執迷不悟的傢伙,想不開啊想不開!」在這一點上,她跟夏江的觀點絕對一致。

  嘀嘀嘀,手機響,說曹操曹操到,看了一眼熟悉的電話號碼,她接通,劈頭就是一句,「喂,你死了啊?在哪個陰曹地府鬼混呢?」

  路人紛紛驚奇地看著她,一是因為她的分貝,二是因為她的措辭。

  不過若愚繼續旁若無人地大聲說:「什麼?你死到那裡去了?明天不行,明天我有事情,好,我現在去跟你講,你們全都給我洗乾淨脖子等我來!」

  說完她就收線抬腿,叫計程車。

  「客人去哪裡?」司機有禮貌地問。

  「去陰曹地府。」若愚很順口地說完,見司機呆愣著盯著後視鏡裡的她,便又補充了兩個字:「——酒吧,王子道的那一家。」

  司機把空車的標誌按下來,打開計價器,小聲地詛咒道:「混賬王八蛋開什麼陰曹地府酒吧,還開分店,害老子每天都要去幾趟,還好只是停在門口。」

  陰曹地府確實是夠缺德的,碩大的牌子掛在門口,還畫了個箭頭指著地下室,真奇怪這樣的地方怎麼會有生意,而且還這麼興隆。

  陰曹地府裡牛頭馬面大小鬼一個不少,鬼氣繚繞死光再現,若愚剛進門就看見一支架起的巨大油鍋——其實是噴泉,各種打扮的客人在旁邊狂舞。

  她擠到櫃檯處,果然不出所料,夏江在那裡舉著望遠鏡觀察來往的女客人,他那幫狐朋狗友在旁邊吶喊助威,看見若愚來了,紛紛讓座。

  「發現目標沒有?」照例要了啤酒,若愚問。

  「噓,觀察中。」夏江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瞇著左眼瞪大右眼說。

  若愚搶過他那個望遠鏡,看了一會兒,推推他,「喂,那個七號桌的不錯,身材很好啊。」

  「假的啦。」夏江閒暇地喝了口啤酒。

  若愚接著發出驚呼聲:「哎呀,哎呀,二號的厲害——」

  夏江一口啤酒噴出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他把眼睛對上鏡片後立刻「哦……」了起來,讚歎道:「果然有美女的超級無敵霹靂氣勢啊……」

  若愚喝著啤酒忽然又猛拍夏江,「喂,那個,那個!」

  夏江再一看,誇張地掉下椅子,「這個更加厲害,人未到氣勢已經先至啦,美女啊!」

  「你們倆!」

  夏江移開望遠鏡,看著眼前滿面怒容的女子對著他們凶神惡煞地吼:「兩個臭小孩,泡妞泡到老娘頭上來了,還不快點回家去做功課!」

  「媽,我們已經不用交功課了好不好,而且今天是星期六……」

  「那就回去讓你的死鬼老爹來酒吧幫忙!」

  「是,我知道了——」夏江滑下椅子,若愚也隨之跳下來,兩人往後門出口顛去。

  ※※※

  「對了,你剛剛在電話裡說明天不去看我比賽,有什麼事比我的比賽還重要?」夏江邊拿鑰匙開門邊問。

  「當然重要,我哥們歐路非要結婚了,我是伴娘,好歹朋友一場,你說我應該不應該去哭個兩聲以示哀悼呢?」

  「哇,這個人腦袋被豬啃了?」夏江吃驚得不得了。

  若愚怒不可遏,「簡直就是狗急跳牆!」

  夏江從冰箱裡拿出凍啤酒,扔給若愚一罐,兩人喝了一口後,對視片刻,同時捏扁了易拉罐,恨恨地吐出幾個字:「喪心病狂。」

  「哎。」夏江打開了電視,在沙發上癱下來,薯片話梅什麼的零食隨便在客廳的哪個角落都可以找到,「喂,看碟片嗎?」

  「有什麼新的?」

  若愚在影碟櫃子裡翻了一陣,從一個夾層裡翻出一張《誰與爭鋒》,眉頭一皺,「搞沒搞錯呀,你爸媽老是把碟片放在同一個地方,還以為我們不知道啊?」

  「我七歲就發現了那個地方。」

  想起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第一次打架是在五歲,第一次喝酒是在六歲,第一次離家出走是在八歲……那時候發現了毛片不過就是覺得好玩,兩人一起吃著冰激凌,一起看電視上面的妖精打架,關鍵時刻對望一下,繼續吭哧吭哧地吃東西直到影片結束。

  等他們到了十二歲的時候,已經具備了足夠的對影片的分析和鑒賞的能力,開始覺得這樣的片子實在是太低級趣味,於是就開始向恐怖片進軍,第一次看的時候嚇得屁滾尿流潰不成軍,臉色發綠活像發了霉的西紅柿,晚上抱著縮成一團扭得像麻花一樣地睡覺。然而兩人不愧是小屁孩中的翹楚,三部下來以後就麻木不仁,還能挑出影片的各種漏洞,而且能無一例外地指出接下來的故事的發展趨勢,情節構向乃至結局。

  到了十八歲的時候,由於受父母朋友圈子的影響,開始對現實生活中的異性展現出無比濃厚的興趣和高尚的品位,當兩人發現自己的臉蛋和身材屬於那種無論怎樣都有異性願意倒貼的檔次之後,就越發有恃無恐變本加厲,終於在二十歲時登峰造極所向無敵,將但凡看得上眼的異性統統一網打盡,傲視群雄。

  「還是看災難片吧,最近我喜歡上寫實主義了。」

  若愚抽出一張大西洋歷險記。

  說到災難片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明天就要被活埋的歐路非。損友啊!兩人不知怎麼地同時產生了兔死狐悲的哀傷。

  夏江很沉痛地把手放在若愚的肩上。

  「你去吧,我心軟,就不看了。」

  「啊。」若愚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他們開始看最新的《駭客帝國》,並為裡面的招數陶醉不已。

  ※※※

  對於婚禮任何人都見怪不怪,就像看演唱會,便到了現場就又是另外一副光景,嘶嚎著叫啊跳啊好像踩在了電門上一樣激動,這個就叫做煽動性,在現在這個社會裡不被煽動的人是少之又少,不過好在若愚就是其中一員。

  歐路非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神甫很例外地允許他們可以上聖壇宣誓,若愚站在下面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心裡想著昨天的駭客帝國裡基諾裡維司怎麼把一群黑不溜秋的大鬼子揍得東倒西歪。

  歐路非和柳思琪屬於一見鍾情型的,從認識到墜入愛河再到打算結婚還不到半年的時間,這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愛情魔鬼的力量。

  開始拋花球了,據說接到花的人就是下一個步入結婚殿堂的不幸者,若愚下意識倒退了三大步,看大家蜂擁而上擠得像搶購一塊錢的母雞——若愚是寧願去搶一塊錢的母雞也不會去撿那束花。

  搶到花的女孩一臉幸福,用「欲仙欲死」這個詞來形容都不為過,若愚正惋惜地看著那個女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歐路非,容光煥發得好不開心,若愚一抖肩膀,「你別碰我啊,免得我沾染到晦氣。」

  對此見怪不怪的歐路非根本沒有介意,而是笑著說:「別這樣嘛,那邊有個男孩子很中意你,要不要我介紹?」

  「你閃一邊去,結了婚了不起啊。」若愚不客氣地把別在胸口的花摘下來扔到他的俊臉上。

  「當然了不起啦,今天我最大,你們誰敢惹我?」

  若愚下了個結論:「瘋子。」

  「好啦,今天就給我個面子吧,去跟男孩子玩一玩,你看,你是繼我老婆之後的第二美女,而我老婆已經淪陷了,所以只有你親自出馬了。」

  「哼,我看只有不要臉這一點你還繼續保持著,其他男人該有的骨氣都蕩然無存了。」話雖這麼說,若愚還是半推半就地融入到沸騰的鴨子塘裡去附和男人女人的聒噪。

  「好好享受吧。」別有意味地說完之後,歐路非便走得不見人影。

  「嘻嘻,若愚有男朋友嗎?」

  應付異性,他們都是天生的,只不過夏江是油嘴滑舌,若愚是精闢獨到,「當然沒有。」

  「騙人,你又不難看。」

  「這麼說就不對了,自古以來就只有美女才不會輕易有男朋友,就像你們男人曲高和寡一樣的道理,紅顏薄命,你們誰聽過美人可以幸福的?所以但凡美女帥哥就一定要孤獨,那是美女帥哥的第一標誌。」

  女人嘖嘖驚歎,若愚從鴨子塘中聽到有異樣的聲音,一看是夏江來電,便擠出鴨子塘,走到草地空曠的地方,按了接聽鍵。

  「你死了沒,啊?」這回是夏江先發標。

  「牡丹花下做鬼也風流啊。」若愚把手機換了個方向。

  ※※※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左擁右抱的?你有千里眼不成?」

  「我都聽到聲音了,喂,你今天不來觀禮,讓我一個人往火坑裡跳,不講義氣。晚上你做東,我挑地方,我非要宰得你血肉模糊。」

  「晚上?晚上我有約會啊。」夏江說,語氣裡絲毫聽不到為難,還挺愉快。

  「我管你。」若愚提高了聲音說,「十點老地方!要是看不到你我們就絕交。」

  說完她就掐斷,因為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哪次不是夏江先等在那裡賠著笑臉,那些女人對夏江來說比她重要?要是沒有這點自信他們怎麼當那麼久的朋友。

  朋友……不知不覺,還真的維持了十幾年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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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17:23
  第二章

  若愚到達他們約定的地方時,已經遲到了半個鐘頭,不是她沒時間概念,而是因為迷了路。「超級路癡」這種詞已經不足以形容若愚小姐,應該說是「交警天敵」還比較適合一點。

  老地方還迷路?老地方就不能迷路了嗎?如果從不同的地點出發,迷路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吧。

  「老大,你還有時間觀念啊?」夏江站在門口猛撥她的手機號,每次見面都是這一句話開頭。

  「我迷路了!」若愚關掉手機,理直氣壯地頂回去,她每次見面開頭也必然是這一句話。

  「你還有理——下次我也晚到半個小時,反正你不是迷路嗎?」

  「你敢晚到,我遲到一個小時!你生下來就是等我的命,認命吧!」

  夏江恨恨地盯著她,過了半晌,把她猛地往裡一推,「進去吧,認命!」

  酒保一看見他們進來就非常的熱情,「若愚好久沒來了,我還問夏江是不是談戀愛去了,嘿嘿。」

  「嘿什麼嘿,我談戀愛很奇怪嗎,全世界只有你能結婚啊?」

  「你怎麼知道我要結婚了?」酒保一臉驚訝,然後立刻轉為幸福,「下個禮拜四啦……」

  「什麼嘛!」夏江和若愚一齊趴在吧檯上,酒保被嚇了一跳,肥胖的臉上露出笑容。

  「別這樣,我知道這消息很驚爆,可是,可是你們好歹也表示恭喜一下下啊。」

  夏江和若愚狐疑地對視一下,搖搖頭,「衣冠禽獸。」

  「你們怎麼這麼說?你們兩個條件好所以可以多玩兩年;像我,能夠早早結婚的話,反而可以安定下來,賺錢養家啊。」

  「恭喜恭喜,為了慶祝你結婚,今天這杯就算你請了,謝謝。」夏江說。

  若愚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為什麼我會認識你們兩個。」酒保非常氣餒地開始調酒。

  「都去結婚了,超級沒勁。」若愚瞥了夏江一眼,「要是哪天你也想不開的話,我就找根繩子勒死自己算了。」

  「我跟誰結婚去?跟你嗎?」夏江大驚小怪地看了她一眼,「跟你結婚我願意啊,你願意嗎?」

  「給我五百萬我就願意。」若愚順口說。

  「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區區五百萬,我哪放在眼裡?」

  若愚「啐」了一聲,表示不屑,回頭跟酒保說:「你老婆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小,怎麼了?」

  「我來給你算一卦吧,看看你們夫妻生活是否和睦,不用謝我,請一杯伏特加就行了,開始,把手伸出來。」

  「什麼?」酒保還沒機會抗議,就被強行拉過手去胡言亂語,就這樣,若愚又騙到一杯酒喝。

  ※※※

  「接下來去哪裡?」雖然說已經過了十二點,可是夏江還不至於喝得昏頭到以為若愚會就此放過他。

  果然,後者揚手攔截出租車,口齒不清卻斬釘截鐵地道:「消夜!」

  「你喝醉了。」

  「我沒醉!」

  「那你為何攔人家的私家車?」

  「哦,我以為是空車。」

  「你是真醉了,吃完東西我送你回家。」

  坐在出租車後排,若愚舒服地把頭靠在夏江的肩上,呼嚕嚕地回味著今天美好的一切,夏江從牛仔褲口袋裡翻出手絹,折疊一下,輕輕擦掉他鼻尖上凝結的汗珠。

  「大家都結婚了……」

  若愚開始說話,夏江低頭看了一下,確定她是在說夢話。

  「他們結他們的婚,你繼續你的獨行俠呀。」他順口接道。

  「可是他們看上去那麼幸福的樣子……」

  若愚沒有母親,她從小跟著爸爸,幾乎是吃各家飯長大,她對婚姻的排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注意到這一點的只有夏江,他跟若愚相同論調高唱著單身主義情歌不過是為了跟她一個鼻孔出氣而已,而且這種舉動和反應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有人適合結婚,有人不適合結婚。」夏江像說給若愚聽,又像說給自己聽。

  「可是沒有人不適合談戀愛吧?」

  今天的若愚好像特別的迷糊,又特別的清醒,夏江歎口氣,「如果你想的話。」

  好像得到了特別的允諾,若愚心滿意足地睡著,不一會兒,訓練有素的鼾聲響起。

  「司機,麻煩你,掉頭……」夏江打消去消夜的念頭,捏著手絹苦笑。

  ※※※

  下午三點以後練舞館開放,若愚懶洋洋地將書包撥到後面,戴著棒球帽,T恤下擺打個結,拿著瓶礦泉水,一半灌進胃裡,一半灌進頸子裡,拖著悠閒的步伐向大門走去。

  她進門後,發現許多人已經練得汗流浹背,跟他們一一打過招呼後,她走到練習的大鏡子前,抬手就給夏江一巴掌。

  只見到瘟神夏江朝周圍的兄弟打個招呼:「你們自己練。」就撿起看台上的毛巾擦著汗,跟她走出了練習館,來到外面的樹陰下。

  若愚從書包裡掏出便當盒子拋過去,夏江穩穩地接住,一邊打開一邊注視著若愚那個包裡其他的東西。

  「看什麼呢!」

  若愚拉上拉鏈,夏江賊賊地笑了,「少來,我看見了,是《花花公子》雜誌……」

  若愚拉鏈拉到一半的動作停了下來,陰沉地注視了夏江一會兒,猛地撲上來抓住他的頭髮把他的頭往包裡塞,「看吧,看吧,看清楚了沒有!」

  「好,好了,我拿不住,要灑了!」夏江再三告饒,若愚才鬆手,拿出那本雜誌來,她把雜誌扔到地上,拉扯拉扯褲管,坐了下去。

  「我呢?」夏江問。

  「你蹲著。」

  「肥水不流外人田,往邊上去,挪點地方給我。」夏江貼著她,蹭啊擠啊。

  「禽獸。」若愚嘴上這麼說,但卻移開臀部將雜誌攤開。

  兩人背靠背地坐在雜誌上,夏江啃著排骨說:「你也真有耐心,做這種佔地方又難吐骨頭的東西。」

  「不吃別碰,我拿去餵狗。」若愚用手遮著眼睛看了看樹叢上方刺眼的光線,從褲子口袋裡掏出mp3播放器掛在脖子上,戴著耳機開始聽。LeAnnRimes的《CannotFighttheMoonlight》,很有點飛機失事的味道,若愚不由自主陷入自己的想像當中——

  一架波音747客機,在對流層裡上上下下,一會翻觔斗一會倒栽蔥,活像雜技表演,在地面上看來聖潔美麗的白雲此刻卻是莫大的威脅,一旦沒入其中,便有失控墜毀的危險。一隻鳥迎面衝來,被捲進了發動機裡,屍體的殘骸導致了飛機儀器的失靈,飛機像不受控制的野馬,呼嘯著向地面俯衝而去……

  「你在聽什麼啊,聲音開那麼大,我都聽見了,小心耳朵聾掉。」

  夏江殺風景的聲音破壞了她的系列想像畫面,若愚把聲音關小了點兒,正好LeAnnRimes放完了,RonanKeating登場,用他非常好辨認的聲音唱著《Whenyousaynothingatall》,這樣隨性淡淡的旋律當然和現在的一切場景都吻合,其中歡快的蘇格蘭風笛也很明快,很多在家以外的地方聽音樂的人都有類似的發現,只要戴上了耳機,所做的一切事情和別人在自己眼中的動作,都像被音樂賦予了節奏感,就像在看一首音樂錄影帶的MTV一樣,以這個角度,若愚可以看見任何經過的人但是她看不見和她背對背的夏江此刻是何表情。

  左耳的耳機很快被拉掉了,她回過頭去,夏江用空出來的一隻手戴上半邊耳機,繼續啃他的排骨,若愚是故意給他放了那麼多的蔥香排骨,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沒有剝掉殼的糖醋蝦,做得麻煩,他吃得也麻煩——這樣多少可以使她做了將近十分之一個世紀便當的不滿得以平衡。

  夏江繼續心滿意足地啃啊咬啊,表情時而猙獰時而扭曲,可笑的是這樣的一幕和他們現在聽的古墓麗影主題曲音樂簡直吻合到爆機。

  「你盯著我看夠了沒有?」

  「呸!」

  這時樹上掉了個東西下來,落到若愚的領子裡,背上一涼,若愚挺直了背,用指尖戳了戳夏江,「我背裡掉了個東西進去,給我撿出來。」

  夏江正欲伸手,卻發現自己的手全部被排骨佔據,他把排骨塞進嘴裡咬住,舔舔手指,把手伸進若愚潔白的T恤領子裡。

  「……咦?是樹葉。」夏江把黃色的一片葉撿了出來,若愚一臉陰沉地回過頭來死盯著他,後者若無其事地繼續撕咬著排骨上少得可憐的肉絲。

  若愚一巴掌甩過去,她的目光落到他那油晃晃的手指上,頓時目齜盡裂,「你不會拿紙巾擦一擦啊!禽獸!」說著,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後頸上。

  夏江抬起眼睛說:「要是毛毛蟲的話,蟄一下是有毒的,不趕緊拿怎麼行?你是要乾淨,還是要中毒?」

  若愚「哼」了一聲,找回耳機戴上繼續聽。

  兩個人從背靠背,變成了面對面。

  「明天不訓練了吧,我們去溜冰。」

  「明天有課啊。」

  「你不會蹺啊,白癡。」

  「讓我媽知道就慘了。」

  「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

  夏江歪頭看著她,慢慢點了點頭,然後不用手,盤腿一用力,站了起來,撩起T恤的下擺擦了擦手,「不良少年。」

  「彼此彼此。」

  「下不為例。」他揮手,「我去訓練了。」

  「站住。」若愚冷冷地喊,「把你抓在手上的那本《花花公子》,給我留下。」

  ※※※

  迪斯科溜冰場裡放著非常前衛摩登的音樂,甜膩而熱烘烘的空氣裡,飄蕩著各種香水的味道。作為服務員的女孩穿著短裙,露出肚臍的小背心,彩色的冰鞋,滑行穿梭在異性中間,托盤裡放著飲料和棒棒糖。

  若愚和夏江都是第一次來就學會了溜冰,並且掌握了其中簡單的技巧。夏江的花樣溜冰可以說是非常有看頭,他喜歡把拉丁舞火辣辣的音樂與流暢的腳步結合起來,這個城市裡的每一家溜冰城老闆和溜冰的常客都對他熟悉得不得了,一般說來,只要他進入了舞池,在舞曲結束的時候人們都不自覺地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圈,比圓規畫出來的還要圓,對著場中喊著安可拍著手,更多的時候他們就像看一場表演,樂不可支興奮無比。

  記憶中他跳過的最轟動的一支曲子是電影《情迷索馬莉》的主題曲——《BuildmeupButtercup》。鬧劇似的音樂,不用費力就讓人聯想到穿著超短裙網點襪和迷你T恤的妙齡女郎,以及青澀的年輕人對著那道迷人的風景望塵莫及的情景。

  這要歸功於夏江的媽媽,讓他從七歲起就去跳拉丁舞練體形,不得不承認有舞蹈基礎的人不管男女,就連走路都和平常人不一樣,平常人是用腿骨走路,可是他們是用胯骨走路,打個比喻,非洲草原上的獵豹,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感覺。就算是蹺二郎腿這麼懶洋洋又惡俗的動作,做起來都有點與眾不同的韻味。

  換好冰鞋以後,若愚對夏江說:「你先上,我熱身。」

  「又熱身?」夏江搖搖頭,檢查了一遍鞋帶是否繫牢,然後就一左一右滑到舞池中去,若愚坐在板凳上,她直了直腿,把mp3播放器戴上,調到《Americanpie》這首歌上,耳機塞進耳朵裡,站起來,跟著滑進一鍋沸水似的舞池裡去。

  《Americanpie》,校園輕喜劇,含有諷刺的意味,所以別具一格,她喜歡這種詮釋。

  看一眼,夏江已經成功地將舞池裡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過去,他的動作還是跟自己mp3里的音樂是那麼吻合,若愚可沒有他那種創意,也不想為了獻寶就把自己摔得五顏六色地開染坊,雖然她和夏江學會溜冰的時間差不多,歷史也一樣,可是進步就遠遠不如他,說起來若愚是那種樣樣都懂但都不精通的人,在運動裡面她最喜歡鞦韆和溜冰,這兩樣都可以戴著mp3來做,而且都有乘著風飛翔的感覺,適合她這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

  在外圈溜的都是些不會或者剛學會的菜鳥,若愚的速度明顯快於他們,所以心不在焉。

  一曲終了,夏江幾個大衝刺衝到她旁邊,趕上她的速度說:「既然來了又不跟我一起溜,我最怕你這樣。」

  「你玩你的呀。」她取下耳機說。

  「既然一起來的就一起玩。」

  這時一圈人溜到他們身邊把他們包圍,這群人整個就像動物園裡的動物似的,頭髮染得什麼顏色的都有,為首的那個嚼著口香糖,夏江回頭打量了一番,「老大嗎?」

  那人撇撇嘴,「好說,你怎麼知道?」

  「這裡只有你摟著個妞,就別裝了。」

  「來比賽環行跑道,怎麼樣?」老大頂著綠色的頭髮,髮型如同飛機場邊上的雜草,高高聳立。

  「你們這麼多人?」

  「當然就只有我和她。」環保綠男指指身邊一頭白髮的女人,若愚和夏江對看一眼,有點憋不住笑意了。

  「輸贏呢?」

  若愚的問題讓夏江忍不住看她,「什麼?若愚,你真要跟他們賭嗎?」

  「你不行嗎?」若愚反問一句,接著就一個人朝環行跑道溜去。

  夏江追上她,「我從來沒看你溜過環行跑道,你會嗎?」

  環行跑道是一圈波浪形的地板,繞場一周,有的地方緩,有的地方急,坡度也不同,那上面的人最稀少。

  「比賽規則,看誰先到終點,也就是起點,兩組人一起出發,所用時間最短的組勝出,輸的人包這次所有飲料。」

  裁判是個紫色頭髮的,穿著緊身褲。

  「我喊預備了,各就各位——」

  扶著膝蓋時,若愚湊近夏江耳朵低聲說:「你只管往前衝。」

  夏江也壓低了聲音問:「你要幹什麼?」

  若愚側過頭來對他眨一下右眼,就在這時一句「開始」的喊聲爆發在大廳裡,四個人飛快地射了出去。

  夏江倒是溜得輕巧飛快,很快把其他三個人甩出十米距離,他無意中一回頭,就看見若愚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並且故意在摔跤的時候一把拽住前面的白毛女,「有沒有搞錯?」夏江想折回去,又發現這是比賽,後面有個恐怖的綠頂男人正在緊追不捨,他只好朝若愚的方向高喊道:「遇到波浪的時候放低身體,利用勢能滑下來。」

  這一喊,後面的男人超過了他。

  若愚爬了起來,越過白毛女繼續前進,不過速度快並不表示她順利,滑不了多久就又摔一跤。但是她摔倒的頻率高,爬起來的速度也是一級快,有幾次,還能藉著摔跤往前多滑一段距離。

  夏江摀住臉,早知道就不答應她胡來。現在局勢變成了他對付環保老大,若愚單挑白毛女。白毛女可能技術上比若愚好一點,但是她很倒霉,遇到了張若愚這樣的對手,雖然能力不濟,但是擁有一顆就是精神病院裡的瘋子也望塵莫及的大腦,再加上她拚命三郎的滾勁,幾乎是用耍無賴的手段超過了若愚。

  夏江先老大一步到達終點,接下來心驚膽戰地目睹若愚連滾帶爬的前進方式,接近終點時,若愚乾脆就當是在平地上一般幾大步衝刺起來,猛跳過終點線,毫無落差地撲到夏江身上,兩個人一齊滾倒在地。

  在場的人目瞪口呆,下一秒,若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了起來,大喊一聲:「我們贏了。」

  「Shit。」夏江躺在地上仰望天花板。

  「喂,我們贏了。」若愚一腳踩在他腦袋邊的地板上,氣勢洶洶地說。

  「是啊,但是你有沒有必要那麼玩命啊?」

  「你說什麼犬話鳥語,不這樣怎麼能玩得過癮呢?」若愚在他身邊趴下來,猛拍他的胸口,「起來,我們去領獎了!」

  ※※※

  「你今天喝夠了吧?果汁、汽水、咖啡可可……還有一杯白蘭地。」

  「夠了,喝得我直想上廁所。」

  「喂!」若愚被叫得停下來,低頭看著拉住自己的手,「以後別玩這麼瘋行不行?」夏江的眼神非常認真。

  盯著他看了三秒鐘,若愚甩開了他的手,「行啦,真掃興。」

  「回宿舍嗎?」

  若愚看看手錶,「現在?太早了,被老師逮到就知道我沒有去上課,乾脆連學校也不要回。」

  「不回學校,不回家,去哪裡?」

  若愚轉動了一下眼珠子,咬咬下唇很興奮地盯著夏江。

  夏江警覺地瞇起眼。

  「好久沒有玩了。」

  夏江瞇著的眼睛慢慢張大瞪圓,伸出一個手指指著她,「你又要——」

  她抓住那根手指,「我又不是經常的,來嘛。」

  夏江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被你爸知道了的話會把我們吊起來打!」

  「不會的,他不會知道。走吧,你不去我自己去哦。」她臉上的表情非常興奮。

  夏江左右看了看,揪著自己的頭髮過了一秒鐘,終於邁步向前走去。

  ※※※

  莎澈酒店被他們稱為「情人酒店」。

  這個城市的大學生幾乎都知道它,顧名思義,它是一個為情人幽會提供場所的酒店,然而來這裡的多半是有身份地位、非富則貴的上層人士和美貌年輕(多數不是結髮夫妻)的窈窕女郎。

  「今天來的人好像很多哎。」

  若愚在停車場裡發現若干名車,空車位很少,她拿出一個筆記本,翻開對照上面的車牌號碼,「這輛是威濤實業的車,喂,那個威濤的總裁是出了名的好色,老婆又是有名的醋罈子悍婦,這下有好戲看了。」

  夏江靠在一邊的消防栓上抱著臂,「萬一他今天是帶老婆來的呢?」

  「那就看看再說啊。」她把本子收進包裡,朝電梯走去。

  夏江按下頂樓的鍵,若愚很詫異地看著他,「為什麼去頂樓?」

  「他們說不定會先喝一杯。」

  「那也應該在樓下的酒吧啊。」

  「那不是太容易被撞破了?想他一個堂堂威濤實業的總裁,和美女出入大酒店,如果還待在大廳裡喝茶聽音樂,不是來往的人都看得見?何況這位王總裁自認品位脫俗,泡妞手段高超,你想他會選擇那麼普通的大堂嗎?」

  若愚一想也是,「頂樓我沒去過,不熟悉地形,只好到時候隨機應變。」

  「再高級的酒店都會有逃生通道的,這點不用擔心。」他瞧瞧若愚,「倒是你,穿得太學生氣了點兒,引人注目。」

  若愚把包側肩背起,微笑一下拐住了他,「我就是純情又少不經事的大學生,被你這個富家公子泡來的,不行嗎?」

  「那我倒要裝得好色一點才行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若愚雖然喜歡刺激冒險,但是臨陣還是不免有些緊張,笑容都有點不自然,不過她這副表情倒是顯得真像個純情天真的學生,第一次涉足這種場合。

  「先生小姐幾位?」侍應生很有禮貌地甜笑道。

  夏江翹起半邊唇角,勾勒出一個笑容,同時對她豎起兩根手指。

  「這邊請。」

  「小美,走吧。」夏江裝模作樣地把手環繞在她的腰間。

  若愚對著他閃了閃眼。

  威濤的王名榮先生果然就坐在不遠的窗邊,對面是一位金髮碧眼的西洋女郎。得來全不費工夫,若愚挽著夏江的手抓了抓他,投過去一個狡詐的眼神。

  他們坐在距離王名榮的七號桌隔三個位子的十二號,有棵盆景擋著,天助她也。

  「兩位要點什麼?」侍應生很溫柔地問。

  「呃——」若愚怔怔地看向夏江,菜單上全都是法文,要命啊!只有價格看得懂。

  侍應生像是很明白如何接待他們這樣的配對,直接看著男方。

  「夏江,你可別露出馬腳啊。」若愚闇自祈禱,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倒霉事——頂樓好像只限會員進出啊?

  果然,侍應生又用那甜甜的聲音問:「先生,您有帶VIP金卡嗎?」

  若愚一頭栽在桌子上,用裝禎精緻的菜單擋住臉。

  過了一會兒不見有聲音來詢問她,而且還有一串嘰裡咕嚕的鳥語響起(若愚但凡聽不懂的話都管它叫鳥語犬話),接下來就是侍應生道歉和離開的腳步聲。

  「你跟她說了什麼?」

  夏江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點喝的啊。」

  「你為什麼會說鳥語?」

  「那是法文,我就會這幾句。」

  「那會員的問題呢?」

  他把皮包翻過一層,露出夾在裡面的卡,「你說這個?這玩意我多得是,當撲克打都行。」

  「……厲害!」

  「過獎,演花花公子嘛,不帶足道具怎麼行?」

  侍應生端著盤子過來,一盤是超級漂亮的水果奶油刨冰,一杯是顏色深藍的飲料,侍應生很抱歉地說:「那個,您點的『銀河風暴』,調酒師說需要非常複雜的原料,暫時無法完成,所以就……」

  「沒關係,謝謝你的服務。」

  ※※※

  侍應生的臉上微微地泛起一層紅暈。

  若愚看看他,心想他還真像個花花公子,要不是長得不夠丑,絕對可以去拍當雜誌模特。

  她舀起一勺子刨冰塞進嘴裡,沒幾秒鐘就露出訝然的表情,冰很細膩,一入口就融化了,真棒!「喂,夏江,這裡的冰很好吃啊。」

  「是啊是啊,你要不要喝喝我這個看看。」他把杯子推過去,「滴點檸檬,薰衣草遇到檸檬汁顏色就會變深。」

  「真的嗎?」她拿起杯口的那片檸檬,擠了一滴進去,果然杯子裡浮起了一絲絲的紫色煙霧狀物體。喝一口,酸得頗有個性,不甜不鹹,就是酸。若愚喝了半杯下去,夏江拿著電話本查找王總裁夫人的電話號碼。

  「等一等,」若愚按住了他的手指,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抓賊要擒王,捉姦要在床,等他們開房間,再通知正主不遲。」

  夏江猶豫了一下,「你玩得太過了吧?」

  若愚想了想,「那好吧,你要是覺得沒必要,就打吧。」她鬆開手,坐回去撥弄酒杯的吸管。

  熟悉她脾氣的夏江哪還會不知道這是她欲擒故縱的伎倆,歎口氣停下舉動,靜觀其變。

  王總裁和美女聊了一會兒,又招手叫來人拉小提琴,若愚看得呵欠連天,「他怎麼還不去開房間呵?!」

  夏江笑道:「哪有你這樣的,要抓奸還逼著人家上床。」

  若愚啜口酒,不滿地說:「不曉得這些男人是發什麼瘋,簡直是吃飽了撐的,哪有真心想要跟她好好談場戀愛?」

  「你爸爸也是男人。」

  「所以我說大部分。」

  「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啊?」

  「看他們還有得聊呢,我的酒又都被你喝得差不多了。」

  若愚才發現他的面前空無一物,自己面前倒是杯盤狼藉。

  「給我要個總匯三明治。」

  ※※※

  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搞沒搞錯……他居然還沒說完,有沒有必要追溯到祖宗八代去啊?」若愚眼睛都快闔上地咬了一口手裡的三明治,味同嚼蠟地咀嚼著。

  「他大概是想耗到他老婆睡覺以後吧。」

  「不管他了,打電話!」她耐性全無,何況這餐廳裡的點心都被她吃遍了。

  「怎麼跟他老婆說?夫人,你老公在莎澈酒店跟一個美女面對面坐了五個小時?」夏江白了她一眼,「都等到這個份上了,不逮到有什麼意思!」

  「再吃下去我連站起來都成問題了。」若愚指著腰帶說。

  夏江這才注意到桌子上成堆的盤子,吃驚得表情都有點脫線,「你什麼時候點了這麼多?我可不會幫你付賬。」

  「你不要吵,那傢伙站起來了,好像要結賬了!」若愚立刻把書包背上,帽子壓低,活像是干某種特殊職業的人。

  「我告訴你,這筆賬我記下了,你一定得還我!」夏江刷卡的時候簡直覺得是有把刀子劃過他的心房。

  「你小氣死了,平常我請你吃的還不夠多啊?」

  「你那是便當,街邊上隨便都可以買到的好不好?我也可以請啊,請多少次都行。」

  若愚回頭一記猛拳擊去,「你不要再吵了!我還給你可以了吧!」她見夏江拿著手機,一把搶過來,對著電話本撥號。

  「你幹什麼?」夏江不解地注視著她的舉動,「敲詐,最起碼把這頓飯錢要回來。」若愚瘋狂地說。

  「你瘋了啊!」夏江撲上來搶奪手機,「那是犯法的啊!」

  「警察才沒空管我這點小事。」

  「我不許你胡來!」夏江一把摁住她的頭,「大不了我不要你還了,不要還總可以了吧!」

  若愚的臉被壓得變形,費力地舉起一根手指,困難地從擠扁的嘴裡吐出幾個字來:「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我夏江對天發誓!」

  「好,鬆手。」

  兩個人喘著氣盯著對方,若愚抹了抹額頭上的髮絲,卻立刻驚恐地發現目標人物不見了。

  「跑哪去了?」

  「都是你!」

  跑到電梯處,發現指示燈停在了十二樓,夏江伸出手,「賭一把?」

  「好!」若愚一巴掌拍了下去。

  ※※※

  大堂裡,因為是晚餐時間的緣故,交接的人員比較鬆散,只有一個領班一個服務員在值班。

  「叮玲玲」,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服務員很嫻熟地接了起來,「您好,這裡是大堂,請問有什麼需要?什麼?好的,好的,我轉告她。」她放下了電話,「徐領班,恐怕是您的丈夫在外面等您。」

  「他為什麼不直接進來?」領班詫異地問,忽然吃驚地摀住嘴,「難道,難道他知道了我和阿峻的事?」

  「您一定要死守住呀!」服務員急忙說。

  「我去一下就回來。」領班看看四下無人,神色慌張地走了。

  牆角里的若愚見狀,把手機放進口袋裡,對夏江說:「歐巴桑打發走了,還有一個嫩的交給你,看她充其量也就是個菜鳥級而已,對你交往過的女人來說簡直是灰塵和鯨魚,我想你應該不會有問題吧……嗯?」

  自言自語的若愚發現身後的人早就沒了蹤影,她對著一棵盆景嗦了半晌,夏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晃到前台去了。

  「小姐,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查一下十二樓還有幾間空房?」

  服務員抬起頭,那腿修長筆直,健身房裡練過的也沒這麼勻稱,再一瞅臉蛋,不活了不活了,這樣的美男子過來跟自己說話自己已經賺夠了。於是茫茫然地點點頭,立刻在電腦上忙碌起來。

  美色誘惑的效率驚人,不到兩分鐘,服務員報告戰鬥結果:「還有1209,1212房。」

  「什麼?其他的房都訂過了嗎?」夏江一臉的惋惜,右手在櫃檯低下朝若愚打手勢,若愚夾著書包貓著腰沿著牆根竄到櫃檯裡面去。

  「是的。」

  「其他的房間都不適合看風景呢。」

  服務員很有職業道德地回答:「是啊,這裡看風景,最好的就是12樓了。」

  若愚摸到了登記本,慢慢地往下拽。

  電話在這個時候不合作地響了起來,若愚幾乎三魂六魄都出了體,就勢鑽進櫃檯底下,夏江差點憋不住噴出笑來。

  「對不起。」小服務員接了電話。

  櫃檯底下真是難受死了,一想到夏江那得意的表情,若愚就恨不得不要風度地衝出去飽揍他一通。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邊電話才擱下,若愚書包裡的手機立刻趕著湊熱鬧,是非常誇張的狂笑聲,「哇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喲呵呵呵呵——呀活活活活——」

  小服務員愣了一愣,只見夏江非常利索地掏出自己的手機對她說:「不好意思,我的電話。喂?」

  若愚掐掉那個差點要她命的手機,恨不能將它扔出去砸在夏江臉上。

  「您的手機可真別緻呀。」服務員誇張道。

  「過獎過獎,可以要你的電話號碼嗎?我總覺得你是非常值得結識的那種女孩,想是可以聊聊電影啊,寵物啊,我很喜歡鄉村音樂,你呢?」

  「吹你的牛!」若愚趴在櫃檯裡,無聲地罵道。

  「我也喜歡。」

  劈劈啪啪的聲音,還真的在交換電話號碼啊。若愚伸出頭去勾那本登記簿。

  累得她的腰幾乎斷掉,終於抓到了手上,這時聽見小服務員低聲跟夏江說:「你知道嗎,威濤的總裁今天在飯店裡哦,還有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女人呢。」

  「哦,是嗎?」夏江的聲音充滿了興奮,「我不信。」

  「真的,就在1213房間裡,我親自登記的喔。」

  「你會不會記錯了啊,威濤總裁的老婆,聽說很厲害呢。」

  「是啊,好凶的,有幾次還衝進來找人呢……」

  兩人相談甚歡,櫃檯底下的若愚捏著登記簿,氣得鼻孔冒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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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18:07
  第三章

  晚上的十點二十分,胖太太準時准點地從計程車裡鑽出頭來,扭著屁股衝進了電梯裡。捉姦行動順利劃上了圓滿的句號,如果忽視掉若愚心驚膽戰腰酸背痛的代價的話。

  「現在該回去了吧?」

  若愚把一個易拉罐踢進了垃圾箱裡,苦著一張臉,「不要。」

  「不要?」

  「我最近老是提不起勁頭來,鬱悶死了!」

  「你又鬱悶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哦。是因為天氣熱嗎?」

  「天氣熱,開空調不就好了。」

  「那,是沒有刺激的事情做?」

  「沒刺激找刺激就是了。」

  「我明白了,」他正色道,「你的大姨媽要來了?」

  「你是不是找揍呀你?」

  夏江倒退著走,「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若愚停下,抬頭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知道的話我就不鬱悶了。」

  他們在學校的女生寢室樓下停住,「我回去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思。」若愚回頭往樓上走。

  「喂,」夏江喊住她,「除了吸毒之外有什麼刺激的事我都奉陪喲。」

  若愚高舉起書包砸過去?

  夏江接了書包,擋在面前,拿開,朝她做了個鬼臉。看到他不為人知的醜樣,若愚覺得剎時輕鬆了一點兒,夏江又把書包準確地扔了過來,對她揮揮手臂,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悠閒地往男生宿舍走去,很快沒入斑駁的樹影中。

  ※※※

  用鑰匙打開寢室門,若愚把書包外套一股腦扔在床上,打開冰箱找喝的,發現一瓶汽水都不剩下,只有她深惡痛絕的礦泉水,「Shit!」擰開瓶蓋猛灌一通後,她坐在床上,打算好好地盤腿想一下到底是什麼事情使她如此鬱悶,而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哇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喲呵呵呵呵——呀活活活活——」

  「要死啊,姓夏的,深更半夜打什麼電話!」

  「看你睡覺沒有,我剛看到一篇特搞笑的情書,想念給你聽呢。」

  若愚把電話換了個肩夾住,「說!」

  「那你聽好了啊。」夏江咳嗽了兩聲,深情地開始朗誦——

  「昨夜星空那麼明亮,我想著你,未眠!啊!未眠!

  疲倦不能阻擋情意,你怎麼能離我而去!啊!而去!

  你迷人的眼眸,就像我期待的晴空,賜予光明!啊!光明!

  你可知道:有一個人,付出著完完整整的愛情!啊!愛情!」

  「無聊。」若愚說。

  「如果你選擇了他,我的人生將一片荒蕪!啊!荒蕪!

  那活著還有意思麼?沒有,是的!沒有!

  我將從宿舍樓上跳下!不錯!跳下!

  一褸平地,二樓大矮,三四樓不高,七樓以上才過癮!真的!過癮!」

  「這是誰寫的啊?」若愚憋都憋不住。

  「你依然決定離我遠去麼?那我爬了!我要爬到樓上,叫著你的名字一躍而下!

  啊!一躍而下!

  你還不阻攔我嗎?那我爬了!啊!爬了!

  我爬到一樓了!啊!一樓!

  我爬到二樓了!啊!二樓!

  我爬到三樓了!啊!三樓!」

  夏江沒完沒了地爬樓U:若愚笑出了聲,驚醒了同寢室的女同學,「若愚,你回來了?洗澡沒有?」

  「我馬上去?」若愚捂著話筒告訴她,然後繼續笑著跟電話講:「我去洗澡了,不跟你貧嘴:」

  「是夏江嗎?」同學蘇夢影用心領神會的目光看著她,「這麼晚了還講電話,說實活,沒人懷疑你們是情侶可真奇怪。」

  「淮會跟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們是情侶啊?」若愚拿起毛巾和睡衣,拍了一下夢影的頭,「你不懂的,丫頭。」

  「你才不懂呢。」夢影翻了個身趴在床沿看她,「沒談過戀愛,怎麼知道不可能,有時候最好的,往往就在身邊最近的地方呀。」

  「得了吧,我是想像不出來跟他有什麼情愛好談的,我們說不到三句話就要互相拍磚頭。」

  「那他這麼晚還給你打電話。」夢影暗暗地嘀咕。

  「我鬱悶,他給我念情詩解悶呢。」

  若愚剛說完就後悔了,怎麼在這個戀愛狂的小妮子前說這樣越描越黑的胡話,「是很搞笑的那種情詩。」

  「你鬱悶?」夢影打量她一番,「承認吧,你是因為寂寞了。」

  「不可能。」若愚把毛巾扔到她臉上,在床邊坐下來。

  「那麼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鬱悶的呢?」

  若愚慢慢地開始追溯,「……從,上個禮拜六。」

  「發生了什麼壞事?」

  「壞事?怎麼可能,我好朋友結婚哎。」

  「結婚?對吧,我說你是因為寂寞了,看到好友擁有的良辰美景,羨慕了。」

  「做你的夢去吧。」她將枕頭砸至對方的臉上,進了浴室。

  蓮蓬頭的水嘩啦啦地流出來,水氣瀰漫在小小的房間裡,抹去臉上凝結的水珠,若愚盯著天花板,用沾了沐浴乳的浴巾擦身體,「我真的羨慕那些結婚的人?」她歪著頭問自己,怎麼都覺得不可恩議。

  搖搖頭!

  她一定是因為受了歐路非的影響才會這樣的,否則以單身這麼久的經驗來看,要張若愚考慮結婚簡直就是一件叫她考慮去槍銀行的冒險舉動。

  「我,絕對不結婚,絕對絕對不要重蹈覆轍!」她舉著沐浴乳叫道。

  寢室的管理員敲了敲她們的門,「趕緊睡覺!幾點鐘了,再吵拉你們電閘!」

  若愚沖洗得渾身熱血沸騰地出來,往床上一倒,回味著今天的行動,腦子裡不自覺地把那肥女人切換成自己的模樣……這就是結婚以後的生活嗎?體重橫向增長若干個百分點,頭髮燙得像美洲獅.一接到丈夫在外偷情的電話就飛也似的擠進車堅衝到飯店,先打那小妖精,再揪老公的耳朵……

  若愚的臉因為這變態的想像而揪起來,

  結婚,除非她瘋了,除非她瘋了!

  ※※※

  下午三點的時間,太陽正毒辣。這個時候吃加餐是夏江的習慣,只是麻煩了若愚,每天都要把便當盒子從冰箱裡取出,夏天還好,冬天就要去辦公室裡給他熱過,不過當麻煩成為了習慣,也就顯得不那麼麻煩了。

  看著他撕咬著千篇一律的排骨,若愚伸個懶腰,看著天空,mp3里正好放著空靈的《Univitied》,《天使之城》的音樂,「someonetobe……」她拿肘尖搗了搗他的側腹,「喂,我想談戀愛。」

  「嗯,」他狂吃的動作僵滯一下,臉皮皺成一團,

  「昨天做什麼噩夢了?」

  「你別一副地震了劫後餘生的樣子好不好,我談個戀愛而已,有必要痛不欲生、屁滾尿流嗎?」

  「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你突然想要做談戀愛這麼無聊的事情,你很老了嗎?」夏江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我記得昨天你才唾棄過歐路非那禽獸不如的舉動!」

  「我是不想結婚!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想戀愛!」

  「戀愛……結婚……」夏江重複著,「差很多嗎?」

  「反正不一樣就是了!」

  夏江開始正眼看著若愚,「你談戀愛?你跟誰談戀愛?」

  他這個問題還真的把若愚問倒了。

  「小姐,談戀愛是項卓越的運動,它不是男子單打,也不是女子單打,而是男女混合雙打;它不是轉體三周半,一個後空翻,著地了就得分……」夏江拽拽她,「你懂不懂?」

  「你昨天才說,除了吸毒之外什麼刺激事都奉陪。」

  「我奉陪沒用啊,你跟誰談戀愛,又不是跟我!我再怎樣厲害,也不能憑空變出個男人來給你啊。」

  若愚一蹬腿,猛地站起來,頭頂上陽光四射,「我就不——啊!」地忘記了自己是坐在樹邊的單槓底下,一站起來腦袋正好撞上鐵條,夏江含著排骨用油光光的手給她揉了半天,她才緩過氣來接完剛才的話,「……信憑我張若愚的魅力,會沒有男人願意自投羅網!」

  「腫了。」夏江口齒不清地提醒道。

  ※※※

  親愛的我發現我面臨著一個問題

  你不再愛我了

  也許我已經沒什麼值得你為我付出

  媽媽告訴我不應該太著急

  可是又沒有別的男人可以代替你

  我的要求太嚴格

  只有你能達到

  所以我哭了

  愛我愛我,說你愛我

  迷惑我迷惑我,繼續迷惑我

  愛我愛我,只假裝你愛我

  離開我離開我,就說你需要我

  我不在乎任何事只除了你

  ——Thecardigans《羅密歐與茱麗葉之後現代激情篇》

  聽著《愛情傻瓜》的歌,腳下是一雙藍紅交織的四輪旱冰鞋,滾動的輪子把若愚帶到了學校裡著名的咖啡店「羅密歐之家」。

  門口的夏江用挑剔的眼光將她從上看到下,「這就是你剛買的洋裝嗎?」

  「天藍色的不好看?」

  「只要不是配這雙鞋,算了,反正你的晶位也就這樣了——你和同學約的幾點?」

  「三點半。」

  夏江詛咒一聲:「現在已經四點十二分了,你有沒有時間觀念?」

  「我迷路了!」若愚拋出千篇一律的理由幌子。

  「這次你晃點的不是我,是裡面那個文學系的才子,我是無所謂。」

  兩個人推開門,文學系才子蔣文明同學面前放了若干個杯子,厚重的眼睛架在臉上,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若愚和夏江對望了一下,夏江若無其事地坐到她旁邊的桌子上。若愚用指關節敲敲桌面,希望可以讓夢遊的才子醒過來。

  才子毫無反應。

  若愚皺著眉,看向夏江,發現他斜著眼睛,一臉的痞子相,朝她似笑非笑。

  她收回視線,黑著一張臉,猛擊桌子一下。

  蔣文明的眼鏡掉了下來,「啊——張同學,你來了!」

  若愚微笑了一下,坐下來,把與冰鞋配套的頭盔放在桌子上,忽然想到跟這身天藍色的小洋裝實在不怎麼配,又趕緊拿下去,再度微笑一下。

  鄰桌的夏江卻看得噴出了半口水。

  若愚白著眼看過去,他正拿紙巾擦嘴角。

  蔣文明拿起桌上的小牌子,「張同學,叫東西吃吧?」

  「好啊……呃,」不對,那她好不容易才畫好的口紅不就——「不用了,我還不餓,喝咖啡就好了、」

  「哦,好的。」蔣文明要丁一杯咖啡,慇勤地問:

  「你加幾塊糖?」

  若愚拚命地回想自己以往喝咖啡到底加幾塊糖,可是無果,因為全部都是某人替她加好的,以致於她奉人完全不知道自己一般加幾塊合適。

  她的目光飄向鄰桌。

  夏江托著腮,興致勃勃地看著她,挑了挑眉毛,看來很是樂在其中。

  若愚回過頭來,「兩塊吧。」她比較喜歡甜?

  「加奶嗎?」

  哪那麼多問題?若愚有點不耐煩,「……加吧。」

  蔣文明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若愚對他溫和地笑了笑,然後示威性地朝鄰桌翻了個白眼。夏江微笑地聳聳肩。

  「張同學平時……」

  她受不了那個張同學,急忙打斷:「叫我若愚口巴。」

  「啊,好的,若愚同學,你的名字真有意思啊,若愚,大智若愚,你父母學識一定很淵博吧!我最喜歡的就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孩子,那份賢淑,那份雅靜,談吐不俗,而且氣質高貴。」蔣文明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繼續滔滔不絕:「熟讀唐詩宋辭;精通琴棋書畫。上知天文,下明地理,和這樣的女孩子交往,你說是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笑容迅速凝結在若愚的臉上,她猶豫著看了看夏江。

  後者不出她意料地用賬單蒙著臉偷樂。

  無奈蔣文明還在口若懸河:「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女朋友,與我暢談古今中外發生的趣聞逸事,秉燭夜談,天明方休,一起鑽研濟慈,D•H•勞倫斯,吟頌著名的詩歌,我最喜歡雪萊的《西風頌》,總覺得念起來特別地有韻味,哎,若愚同學,你知道雪萊嗎?」

  「我比較喜歡拜倫。」若愚半埋著頭說。

  「拜倫,啊,他也是位偉大而浪漫的詩人,若愚同學讀過拜倫的什麼詩呢?」

  「呃……《堂璜》。」

  「哦,這可是引我人道的東西啊!」

  若愚再看夏江,發現他已經笑趴在桌子上。

  「若愚同學,待會兒我們去圖書館上夜自習吧,我可以借到《堂璜》。」

  「夜……白、自習?」若愚舌頭都要打結了,她自從進了這學校以來就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擋子玩意!圖書館的門朝哪外地還不知道呢,得了吧,書認識她,她還不認識書呢!

  「是呀。」

  「晚上我有事,啊,對了.我現在就有事,我先走了。」

  「若愚同學?」

  「拜拜。」

  「哎,若愚同學!」

  若愚頭也不回地衝出「羅密歐之家」,

  「什麼玩意嘛,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若愚戴上頭盔。

  「若愚同學!」一聲喊將她嚇得頭盔掉到地下,蔣文明癡情地將臉貼在玻璃上喊道:」若愚同學,再聯繫……」

  張若愚嚇得連頭盔都不要了,火箭炮似的落荒而逃,速度奇快無比。

  ※※※

  中年歐巴桑用利劍一樣的目光看了看若愚和站在她旁邊的夏江,若愚忐忑地拉了拉過短的紅色裙子,拽了拽遮不住肩膀的吊帶T恤。

  「你們倆,淮參加聯誼啊?」

  「我。」若愚舉了舉手,「他是陪我來的。」她趕緊胡謅一個詞:「保鏢。」

  歐巴桑奇怪地打量了他們半天,點點頭,帶著他們往裡間走。

  「這個年輕人,人品、樣貌和家世,都很不錯的,見了他,你一定會滿意的。」

  「只要不是書獃子。」若愚闇自祈禱。

  「就這裡。」歐巴桑推開112室的門。

  若愚看向夏江,夏江把眼光別開,看著別處。

  房間裡的燈光暗得不能再暗,只能依稀看出沙發上坐了一個人,那個人坐得筆直,若愚在他對面坐下來,試探地在他眼前揮揮手。

  「您好!我是董禮貌。」那人恭敬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遞出一張名片來,自我介紹道:「我今年二十七歲,家有二老,一個弟弟。我在名片上所說的那家禮儀公司上班,公司地址在——」.

  「好了好了。」她急忙制止,「你沒必要說那麼詳細啦,我又不是警察。」

  「是我太噦嗦了,清見諒。」又是一個超級巨躬,那幅度讓若愚覺得自己起碼要有八十歲才受得起他這一豐L,

  「你是日本人啊?」

  董禮貌很不解地抬起頭,「日本人?」

  「沒什麼,我隨便問問,」若愚殲始有了不祥的預感。

  董禮貌點點頭,繼而很熱情地問:「張小姐平時喜歡做什麼呢?」

  「溜冰,划拳。」

  董禮貌的臉僵了三秒鐘,「划拳,划拳好,划拳可以強身健體,那,張小姐喜歡吃什麼呢?」

  「必要時,殉食都吃,」

  董禮貌的臉開始做不規則的運動,「狗食,狗食好,狗食有營養。那,張小姐做什麼工作呢?」

  「大學生。」

  董禮貌的臉上放出了光芒.「大學生哦,我最羨慕大學生了,大學生活很豐富吧?」

  「哪有,無聊死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會兒董禮貌再度擠出一個笑容,「張小姐,你要喝點什麼?那邊的冰箱裡有飲料。」

  「啤酒。」

  「好。」董禮貌起身去拿,

  若愚盯著他的背影半天沒有出聲,十秒鐘後——「走!」

  「這麼快就好了?」守在門外的夏江跟上她,「他很無聊?」

  「還好,」

  「規矩嗎?」

  「嗯。」

  「樣貌,人品,家世,都很不錯?」

  「是呀。」

  「那為什麼不考慮?」

  若愚「刷」的轉過身,戳著他的腰,「他才到你這裡!」

  過了一會兒,夏江捂著肚皮笑著貼在牆壁上,「哈哈哈哈——」

  若愚甩頭衝出聯誼中心,「為什麼我這麼倒霉?」

  「哈哈哈哈……」夏江跟在她後面狂笑。

  「你閉上你那張嘴!否則我扔石頭進去。」

  「哈哈哈哈……」夏江指著她的臉笑道。

  「你給我轉過來!」若愚狠狠地掐著,夏江東倒西歪地轉過來背對著她,若愚一腳踹去,整齊的一個鞋印子留在黑色的牛仔褲上面,端正極了。

  夏江轉過來,一看見若愚的臉,馬上憋不住,還是笑,好像她的臉突然就變成了猩猩的臉一樣。

  若愚想捋袖子教訓他,可是發現自己穿的是吊帶,什麼事都不順心,她發覺自己像個小丑,氣急地扒下腳上的靴子朝夏江砸過去,然後光著腳在人行道上狂奔:

  「喂——」夏江在後方舉著靴子追.但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所以追的路線也是歪歪扭扭。

  在下一個十字路口,他趕了-亡來,一把揪住若愚,很嚴肅地說:「喂,紅燈了!」

  若愚甩開他,盯著別處。

  過了一會兒,沒有動靜,

  她疑惑地慢慢轉過頭去,身後空無一人,她四下張望,也沒發現夏江的影子。「姓夏的!」她喊道,

  N個路人回頭看地,其中一個正打算跟女朋友親嘴,突然停下來,神色慌張地看著四周,「淮叫我?」

  他女朋友怒不可遏,「你千嗎看那個女的:難道你腳踏兩條船?!」

  此人連忙辯解:「不是的,我沒有啊!」

  女朋友哭喊道:「那她為什麼喊你;」

  此人百口莫辯:「我真的不認識她;」

  「那你就是看人家長得漂亮身材好,起色心是不是?你這個豬頭!」女朋友又哭又叫地揍他。

  「我冤……」

  另一頭若愚見沒有回應,不由得急了起來,「小馬桶蓋——」

  有個翻垃圾的流浪人看了她一眼,他手裡抓著半截馬桶蓋子。

  「小馬桶蓋,你跑哪裡去了?」地東跑西找,「夏江!夏江!夏——」卻一頭撞上一堵溫熱的肉牆。

  「喝啤酒?冰的。」他若無其事地舉著手裡的易拉罐,「我才從超市裡買的。」

  若愚驚魂未定地後退了一步盯著他。

  夏江把啤酒拉開,忽然唇邊綻放出一個邪邪的笑容,「剛才你喊我什麼?」

  「臭人!」若愚一把搶過易拉罐,猛灌一通後砸過去。

  夏江敏捷地躲過,隨即仰天長笑不止.「小馬桶蓋?我沒聽錯吧,你還記得啊?」

  若愚先是捶他兩拳,然後弓起膝蓋襲擊向他的要害。

  「不帶這樣玩的,」他豎起食指威脅,「你再不停我就使殺手鑭了!」

  若愚衝過去,夏江急忙逃走,「快來人啊,這女人瘋了!」

  滿街的人就見他一手一隻靴子,拎著像跑越野賽似的不斷衝刺……

  ※※※

  偶爾週末的時候,他們也會到夏老娘的酒吧裡幫忙,凋酒之類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們做,毒死了客人事情可就鬧大了,毒不死弄個腸胃炎後果也不堪沒想。

  所幸這兩個寶貝,有一副好皮囊,色相上比較出眾,端著酒杯和托盤在人流中穿梭時,能吸引眾多的目光。夏老娘讓若愚待在櫃檯裡面,這樣不至於被某些出手闊氣但是手腳不規矩的客人輕薄;至於兒子嘛,誰愛揩油誰揩去,不揩光了就行。

  若愚穿著酒紅色的工作服,卷髮扎得高高的,用一個橘紅色的髮卡固定,手腕上戴些五顏六色的手鐲手鏈,環珮口丁當,聲音清脆,尤其是當她拿著一杯滿滿的雞尾酒,往桌面上一跺,能將曲形的調羹彈起來,在空中翻滾幾下,準確地掉進杯子堅,而那酒竟然能一點不灑時,櫃檯邊的叫好聲便此起彼伏;

  「您的酒。」她的聲音甜而不膩,脆而不沙,聽起來真是種享受,

  夏江給七號桌的客人送完啤酒以後回來,把托盤扔在吧檯上,作為小費的鈔票則扔給若愚、

  「幫我保管一下。」

  「是女客人吧。」她把鈔票撫平整,一張張對著光線看,不得不承認,摸鈔票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

  「你看什麼呀,又不是給你的;」

  若愚斜過眼來看著他.「見者有份,怎麼說都該請我吃一頓。」

  「除了吃你就不想要別的了嗎Y」夏江朝嘴裡扔了一顆美國杏子。

  若愚搖搖頭,「什麼東西都不如吃進胃裡踏實。」

  她朝洗乾淨的玻璃杯呵口氣,用白布擦去上面的積垢。

  「這個呢?」夏江吐出核,合在手心裡,搖一搖,吹口氣,再展開,核兒不見丫,取而代之的是一枚亮閃閃的小戒指。

  若愚手裡的玻璃杯一下子掉到地上,粉身碎骨全不懼,留得聲響在人間。

  「哇嗚!」她擦擦手,撲過來拈起,對著燈光反覆地看。

  「不是真的鑽石,是鑽石,真鑽石現在的我可買不起。」

  若愚朝他斜一眼,「廢話,不用說我也知道。」然後繼續瞇著眼睛瞧個沒完,「會變色哎!從紫的變成黑的了,還有點發紅。」

  笑著看一眼陶醉得不得了的某愚人,夏江又抓一顆美國杏子扔進嘴裡,拿起托盤去送酒。

  一個戒指也能讓地高興成這樣,沒出息啊!他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吧檯,若愚還在就著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線欣賞著戒指的顏色,臉上的表情也很是好玩。夏江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一個真正的鑽戒未必能把她哄到這種程度,他為自己能夠如此瞭解和把握住這個女孩的心態而暗自欣喜。

  「親愛的我發現我面臨著一個問題

  你不再愛我了

  也許我已經沒什麼值得你為我付出

  媽媽告訴我不應該太著急

  可是又沒有別的男人可以代替你

  我的要求大嚴格

  只有你能達到

  所以我哭了

  愛我愛我,說你愛我

  迷惑我迷惑我,繼續迷惑我

  愛我愛我,只假裝你愛我

  離開我離開我,就說你需要我

  我不在乎任何事只除了你……」

  若愚附和著這滑稽的音樂收拾了壯烈犧牲的玻璃杯,然後愉快地扭動著腰,繼續用杯子跺凋羹,」您的酒好了!」

  ※※※

  「若愚,你爸爸今天晚上不回來,這幾天你就睡我們家吧。」

  夏老娘一聲今下,若愚幫夏江在沙發上鋪床。

  「其實浴缸還舒服點。」

  「浴缸我要用!」若愚反駁道。把枕頭放到沙發上時又補上一句:「對了,電腦也讓給我,我要跟網友聊天。」

  「什麼破網友啊,小心騙財騙色。」

  「你以為我像你,腦袋跟馬桶蓋一樣笨嗎?」她指指大腦,「人家是旅居國外的詩人,這樣正好,他在中國呢,我們談戀愛;等他出國回家以後呢,我們就斷開,多乾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你說呢?」

  「當然好啊,國外回來的,一定很開放。把肚子搞大了,他一走了之,連墮胎費都不用付,省事,要是我也這麼幹?」

  一隻拖鞋飛過來,「姓夏的,你跟女孩子說話懂得點含蓄好不好?」

  若愚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他要是敢跟我提那種要求我就一刀殺了他。」她抓著刀柄,倒過來插進蘋果裡,惡狠狠的。

  「哇,你也用不著做得那麼絕呀。」夏江接過刀來,把蘋果拔下來放在桌子上,用刀子順著劃下來,「你看,這樣一刀,一刀的,用不了多久,他就變成幾塊啦。」他用刀子叉起一塊來,放進嘴裡,「瞧:」

  若愚露出噁心的表情,「你當真吃了……」

  「這種人不把他生吞活剝不解恨,別客氣,來!」他指指剩下的幾瓣。

  若愚揀起一片,塞進嘴裡.狠狠地嚼了幾下,「咬死他!」

  「對,別客氣。」

  瓜分完了所有的果肉,她指著僅剩的一個中心,「核怎麼辦?」

  夏江抽了兩張紙巾出來,先擦嘴,再擦手,然後包住果核,揚起子來,「呼」,一道拋物線.落點垃圾筒。他攤開兩手,「好啦。」

  若愚很有氣勢地點點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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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18:24
  第四章

  「你確定他約的地方是這裡?」川流不息的人群擦肩而過,夏江跟若愚正站在車水馬龍的馬路邊:

  「是這裡,而且是頂樓。」

  夏江摘下墨鏡,和若愚對看一眼。

  「他選在莎澈,是不是代表他已經有正室了?」

  「不會吧,他是國外回來的,可能不知道有關莎澈的傳聞。」

  「如果不打算住宿的話,隨便找家咖啡廳不就行了?」

  「可能他住在這裡面吧。」

  夏江扳過若愚的肩,「記住我們昨天說過的話了?」

  「記住了。」若愚在腦海裡過一遍,點頭,「咬死他!」

  夏江點頭,「走吧。」

  進了電梯之後,若愚問:「我今天看起來成熟嗎,像不像大家閨秀?」

  「你跟他說你是大家閨秀?」

  「當然沒有了,不過他猜我是。」她小聲地說。

  「沒眼光。」夏江評價道。

  「那就不見好了,」她作勢去按下降鍵。

  「喂喂喂,漂亮,絕對漂亮,好了。」

  過不了一分鐘,若愚又喊他:「喂!」

  「幹嗎?你現在完美得跟天仙一樣,再好看一點就只有往動物園裡送了。」

  「我不是跟你說這個!」若愚瞅著他,「我沒跟他說帶人一起去,所以等會兒你要裝作不認識我。」

  「明白……」

  現在不是喝茶的時間,所以客人也比較少,若愚才一出電梯門,就看見靠窗的位置上,有一個男人朝地舉起了手。

  天啊,那男人長得真是殺死人的英俊!若愚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他坐的地方是光明無限。

  「真命天子。」她愣愣地說,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有買套新的衣服是多麼的愚蠢!哎,她怎麼想起來穿高跟鞋啊,走路都一歪一扭的。

  此刻餐廳裡動人的輕音樂彷彿是為了他們而奏,一切如夢似幻,若愚似乎踩在雲端走向天堂裡的上帝,對方微笑著站了起來,天啊,身材好棒!她頓時嘴裡像吃了幾噸酸梅似的生津百倍,她其至擔心自己會突然憋不住費力維持的矜持、高雅的形象而傻笑起來,

  該死的高跟鞋,就在那時給她使了個大絆:

  若愚往前一衝,不過還好,穩住了,又站直,恢復了甜美的微笑繼續往前走?

  俊男先是一呆,接著又放心地笑起來。

  老天有眼,若愚終於安全地走到了桌邊,

  「張若愚?」俊男用動聽得不像人類的聲音問,

  她輕輕地點頭。

  俊男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亡輕吻一下,這一下可不得了,若愚小姐心裡頓時已經不是小鹿亂撞可以形容的了,怕是老鹿亂撞都無法比喻那個氣勢。俊男鬆開了她的手,來到她的身後給她拉開椅子,若愚背對著俊男朝夏江比了個「我要定他」的手勢,夏江裝作沒看見。

  「請坐。」俊男用外星人般的美妙嗓音說道。

  這聲音好比雷霆萬鈞,電得若愚渾身都要焦了。

  「哪裡來的糊味?」來送菜單的侍應生奇怪地暗道。

  若愚一屁股坐下去,坐到椅子邊沿,差點翻掉,她努力扒著桌沿才沒掉下去。

  俊男見狀,對著她露出了潔白得可以去做廣告的牙齒。

  點過東西之後,俊男對她說:「我的中文名字叫莊遜,我可以叫你若愚嗎?」

  她急忙點頭。

  莊遜說:「其實,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都是有典故的。我在倫敦的國王大學讀文學系時,還以中國文化為題寫過一篇論文,就是論中國人起名字的藝術。」

  若愚聽得如癡如醉。

  俊男用手指在桌上劃著,「就拿我來講,莊,是中國一個非常值得尊敬的姓氏,而遜,則代表了中國人五千年來的傳統美德——謙遜,這在外國人眼中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你知道嗎?」

  若愚點點頭,「莊子是位思想大家嘛,雖然有些消極。」

  「而你的名字呢,是……」

  「大智若愚。」她接口說,「幸好我父母只有我一個女兒,要是有個哥哥的話,恐怕就可憐了,要叫大智,」

  莊遜笑著說:「你很幽默!」

  若愚不好意思地摸著杯沿低下頭,美啊!被俊男誇獎。

  「倫敦是個什麼樣的城市?」

  「很美,但是不是在那裡生活的人恐怕一生都無法瞭解它。」

  「那倫敦的人是不是都很刻板?」

  莊遜攤開手,「你看我呢?」

  若愚搖頭。

  「其實在倫敦人的心目中,中國人才最保守,不過我發現最近這幾年,中國人也變得開放多了。」

  「那個啊,我念中學的時候並不覺得怎樣呀,老師講的都是我們知道的東西,我們想知道的他又不講,其實好多事根本不需要教,很自然就會了啊。」

  「呵呵,在美國,十四歲的男孩已經在堂堂正正地約會女性了。我還聽說,現在女孩的夢想是做一個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現代女性。」

  若愚呆了一呆,「呃……呵呵,是啊。」

  兩人對著傻笑。

  莊遜喝了一口所點的飲料,「這裡的葡萄酒其實並不是很正宗,成色和味道都不行,我從倫敦帶了一瓶回來,是我祖父去法國的艾美農時帶回來的,很著名的產酒莊園,而且是酒中極品,若愚,你喜歡葡萄酒嗎?」

  「葡萄酒?我只懂雞尾酒耶。」

  「沒關係,如果你願意,可以到我的房間去,我開了它。」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俊男是在邀請自己去他房間?這不就跟電視上某些色狼演的一樣嗎,「……啊?」

  「你不喜歡就算了。」他笑容可掬地說。

  沒道理啊,俊男長得這麼帥,不管怎麼說都算倒貼型的,而且包得起這裡的房間,說明也不是窮光蛋,起碼不是她這樣的草根階級,怎麼想都想不出他到底圖謀什麼。惟一可以解釋的就是自己多心了,人家說不定是誠心滅意地邀請她的。

  「好、好啊。」

  夏江連菜單都看不下去,直接說:「啤酒。」

  這個侍應生沒有見過他,試探著問了他一句:「請問您的VIP——」就立即被心情不爽的夏江用卡貼到臉上去,「我不像是會員嗎!豈有此理。」

  才第三天上班的小男生頓時嚇得屁滾尿流,怎麼會有這麼暴戾的客人。

  等看到沒聊兩句那死洋鬼子就和若愚站起來結賬,意圖太明顯了吧,泡妞也不是這樣猴急呀。夏江伸出手,把端酒路過的侍應生一把抓住,甩出兩個字:「結賬。」

  侍應生再次屁滾尿流地送賬單過來。

  夏江走之前抓著他,想了想,鬆開,「沒什麼。」

  無辜的侍應生才鬆口氣,他又折回頭說:「下次見到我,別問我要會員卡,我懶得每次都拿-」

  「啊?是!」侍應生把頭點得像雞啄米。

  ※※※

  「隨便坐,我去把酒冰一下。」

  莊遜消失之後,若愚打量著房間,坐床,意圖過於明顯;坐桌子,太輕佻;坐椅子更不行了,她會不知不覺地就翹起二郎腿,

  正在猶豫著,手機響了,一看號碼如此熟悉,她怎麼把夏江那傢伙給忘了,連忙接了起來,電話那邊不出意料地是氣急敗壞的聲音:「死丫頭,給我死出來!」

  「我們又沒幹什麼,喝酒而已……」她剛分辯兩句就發覺那邊氣氛明顯不對勁,完蛋,萬事萬物切不可與酒沾親帶故,「我保證,我含一口在嘴裡,絕對不嚥下去,不。我一口都不喝。」

  「騙鬼去吧你,鬼都不信。」夏江的聲音即使張若愚把電話拿離耳朵一手臂的距離依然清晰無比,「你給我立刻出現在我的視力範圍內!否則我報警。」

  她亦來火了,「姓夏的,你憑什麼要求我這麼做?我都二十一了,難道還不能自己作主嗎?告訴你,如果現在我捅死了人,絕對夠資格判槍斃,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我已經成年了,我可以自己負法律責任了,我還能跟人私奔,怎麼樣?」

  「好,你狠,有種別掛我電話!二十一歲了不起嗎?我媽都四十一了也投你這麼囂張跋扈的!你這個死丫頭。」

  「喲呵,你也知道你媽四十一啦,那說明什麼你知道嗎?」

  「什麼?」

  「說明她二十歲的時候就生了你!」

  「哈!可是我爸娶她了,我爸做她丈夫了,你能嗎?」

  「你——」若愚舉起手機要砸,但是想起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買的,立即住手,放在嘴邊嚎了一句:「不用你操心!」然後掐斷,

  這時莊遜正好回來,「咦,講電話呀。」

  若愚把手機塞進包裡,又拿出來,關機再丟回去,

  「不用管,是個無聊的人打來的。」

  「哦。」莊遜笑容可掬地坐到了椅子上,「坐啊,你背著包不累嗎,這裡沒有外人,把外套脫了吧,我看你穿著它好像挺拘束的。」

  「好啊——還是不好。」她忽然想起來,今天早上走得急,一時半會的沒有找到那個配有隱形肩帶的內衣,就隨便抓了個有Kitty貓圖案的內衣穿,偏偏這身禮服裡面是細細的吊帶,和形象滑稽的內衣配在一起,超級惡俗!

  莊遜沒有堅持,就在若愚鬆了口氣的時候,他又體貼地問:「高跟鞋穿得腳很痛吧,要不要換雙拖鞋?」

  「好啊——還是不好。」她又想起來,兩隻腳的襪子不一樣,她每次從衣架上收了絲襪以後,就胡亂捲成一團塞進放襪子的抽屜裡,要穿的時候隨便抽,她平時部穿長褲,根本不管兩腳襪子顏色是否一致,有的時候甚至一腳棉襪一腳絲襪呢。

  「好的,來,乾一杯吧。」

  接過盛有晶瑩液體的高腳杯,若愚剛湊到唇邊,眼睛一低,尖叫一聲:「啊,有蟑螂!」

  「哪裡,哪裡?」莊遜本能地跳到床上,忽然想起自己可是一大老爺們兒,這樣實在有礙觀瞻,於是壯著膽子下床來尋找。

  若愚迅速將兩杯酒的位置對調,然後翹起二郎腿故作驚慌,「沒有嗎?大概是我眼花了,呵呵。」

  「一定是你眼花了,呵呵。」呵呵完了之後就是對飲,若愚很愉快地喝完了滿滿一杯葡萄酒,將杯口朝下,一滴也沒漏下來。「果然是好酒呢,一喝就知道。」

  「你喜歡就最好了。」莊帥哥也喝,但是慢了好幾拍。

  憋得有點兒辛苦,若愚已經很自覺主動地又倒滿一杯,「難得我們相談甚歡,來,再乾一杯吧。」

  可是莊帥哥沒那福分,推推眼鏡剛說了聲「好!」就倒在床上做起春秋大夢來;

  若愚咕嘟咕嘟地灌完了第二杯,自言自語:「是好酒,看來你泡妞也下足了本錢,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垃圾,偏偏小姐我是在酒桶裡泡大的人渣,伏特加都嫌淡了點兒,什麼酒什麼味,難道我還聞不出迷藥來,嘖嘖。」

  她開門把夏江拉進來,後者看了看死豬一樣癱於床上的帥哥先生,同情地搖搖頭,「咬死你都嫌磕到我的牙齒,實在是太老了。」

  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光了瓶子裡剩下的酒,

  「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放迷藥之類的東西?」夏江問。

  若愚答得更乾脆:「他不在我面前倒酒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有道理。」夏江俯身拍拍莊遜的臉,「裝孫先生,裝孫先生?」

  莊遜悠悠轉醒,夏江意味深長地指指他的酒瓶子,

  「你醒啦,裝孫先生?」

  「莊遜。」莊遜義正言辭地糾正道。忽然很吃驚地看著他,「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我放他進來的。」若愚捏著指關節。

  「原來你們是串通好的,來敲詐我?」莊遜顯然十分氣憤。

  「敲詐你?」若愚和夏江對看了一眼,邪佞地射出惡質的光芒……

  一陣暴風驟雨以後,莊遜鼻青臉腫地指著他們,

  「我、我要告你們傷害人身!」

  若愚一呆,趕緊拉住夏江,「他說他要告我們,怎麼辦,我們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他圖謀不軌哎?」

  夏江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那就讓他永遠也開不了口,說不了話。」

  開不了口,說不了話?這台詞怎麼那麼熟悉?若愚也若有所思,「看來,只能這麼辦了,對不起,你原諒我們吧,我們也是情非得已,誰讓你要告我們呢。」她一邊說,一邊拿起煙灰缸。

  莊遜當真是被他們嚇到了,拚命搖頭.「我不會告,不會告,我保證不告?」

  若愚停止向前,問夏江:「他說不告了,你看呢?」

  夏江一臉厭惡地看著他,眉宇間一股戾氣,」我不相信人的話,我只信狗的話:」

  莊遜無可奈何,「好好好,你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總之你們不要再演戲給我看丁行不行,事情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如果要錢,我也可以適量地補償你們一些……」

  他話末說完,夏江已經一拳擊歪了他的臉,眼鏡飛出去砸了個粉碎,他厲聲吼道:「留著當醫藥費吧!你打算給多少?一萬還是十萬?一萬我就讓你住兩天醫院,十萬我就讓你住一個星期,划算吧?要不然我給你錢也行!」

  「不要打,不要打,會出人命的!」若愚急忙拉住他,「我們走吧,不要再打了!」

  被拖離了莊遜的夏江再補上一腳,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把錢包拿出來,扔幾張鈔票在地上,「今天我打了你,買幾張OK繃貼臉吧,免得以後泡不到妞了說我害你的。」

  「你快走吧,不要跟他計較了。」若愚推著他往外擠,莊遜揉揉也許斷掉的鼻樑骨,舔了舔嘴角爬起來,若愚把夏江推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莊遜鬆了口氣,暗自罵一聲:「兩個瘋子。」

  若愚又推開了門。

  莊遜神經一緊。

  「給你個蟑螂玩玩。」她拎著那黑色蟲子的觸鬚晃了晃,往裡邊一丟,然後迅速關上大門。

  「啊——」和著門與門框撞擊聲的是淒厲的尖叫。

  ※※※

  他們一言不發地走在路上,夏江完全不同以往的聒噪,連一點聲音都未曾發出。看著他沉默的背影,若愚忽然站住不走,果然不到一會兒,夏江也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她,「怎麼了。」

  「我的腳起泡了。」她跺跺那高跟鞋。

  陰鬱王子朝她走來,單膝半蹲下,拍拍大腿。

  若愚沒有半點忸怩地坐在上面,她本來就不需要忸怩。

  「誰讓你穿高跟鞋,禽獸。」

  「我們叫車回去吧。」她摸著他的頭頂說。他的頭髮比一般男孩的要軟,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栗色光澤。有人說頭髮軟的人,其實心地也軟,哪怕外表再強硬也是如此。

  「叫車?從這裡回酒吧要繞很遠的路啊,最起碼有一半的錢都等於是扔在水裡的。」

  「那你要我走回去啊?」若愚拍了一下他的頭頂,

  「我也不坐公車,東倒西歪,人又多,沒位子的話,站到家我就要死了!」

  夏江把鞋子從若愚腳上扒下來,一手一隻,然後背對著她。若愚心領神會地爬上他的背,兩腳環繞在他的腰上。

  經過垃圾桶的時候,夏江隨手把鞋子扔了進去:

  「你神經病啊,耶很貴的!」若愚猛捶他幾拳,兩腳在他身體兩側亂蹬,「給我撿回來!」

  「再吵連你一起扔進去。」夏江停下來,沉著臉吼了一句。

  別看若愚平時能夠隨便扇夏江巴掌,可是他一冷下臉來,就是他老子老娘也要寒磣三分。不叫的狗才凶,若愚可是看過他發狂犬病的樣子,即使事情已經過去十年了,但她仍記憶猶新,那真是一幕叫人呆掉的情景。

  事情的起因是非常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那時若愚的父親還是個窮教書匠,甚至無法給她在學校的學生餐廳裡訂一份午餐,她的午飯,就是頭天晚上剩下來的菜加上飯做成的便當。這樣非常麻煩,因為夏天,它可能會餿掉;冬天呢,又可能因為排不到位置而無法加熱。有年冬天特別的冷,教室外面的屋簷下,都結著冰柱。中午夏江看她抱著冷冰冰的盒子坐在座位上吃,就問她為什麼不去加熱。她回答說,因為飯廳裡都是人,她不想排隊。

  夏江跑到飯廳一看,雖然人的確多,可都是排隊領午餐的,根本沒有熱飯的學生。再三問若愚,她才說是不想讓大家知道她是自己帶飯來吃的。

  「那又怎樣,你既沒偷又沒搶,誰敢看不起你?」夏江第一次教訓她就是這種口氣,和剛才的如出一轍。

  「以後我陪你帶便當。」他說了就做到,第二天果然抱著便當盒子來,還說這樣最衛生。一個禮拜後,老師宣佈,因為帶便當的學生只有他們兩個,所以學校的餐廳就停止熱飯的舉措了。

  若愚鬆了口氣,她終於有理由跟父親說以後再也不帶便當了。她寧可餓著,少吃一頓,也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自己單調的菜色咀嚼。

  可是夏江不這麼認為,他在課堂上站起來問老師:「為什麼要停掉?學校有什麼權利停掉電爐!」

  老師正準備上課,被他問得手足無措,「總不能因為你們兩個人,還繼續開著電爐啊……」

  「那學校準備讓我們吃什麼,草嗎?!」十一歲的夏江,雖然年紀小,口氣卻威嚴不容反駁。

  「學校會統一給學生準備營養午餐。」老師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對決。

  「我們家窮,訂不起!」他理直氣壯地說。

  若愚在一旁猛拉他的袖子,她真不懂,他怎麼可以把這種理由講那麼大聲,全班的目光部集中在他們身上,確切地講,是集中在若愚一個人身上,因為夏江的家庭條件根本就不像他所說的那樣,交不起區區幾百塊的餐費——相反,他的零用錢恐怕要數班堅面最多的。

  老師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說:」夏江同學,你先上課好嗎?你和張若愚的事情,等下課了去和教務處談。」

  他像吃了什麼僵硬劑,杵在那裡不動彈,「飯都吃不到了,還上什麼課啊!」若愚拚命拽他的衣服,最後乾脆一甩手,把臉轉向窗外,不理他了,

  這場無硝煙戰役,最後是他取得了勝利,校方同意專門為他們兩個人繼續開著電爐,並且承諾只要他們一天還繼續帶便當,就不會停止這項舉措。同學們看他們的目光已經不再是不屑,而是羨慕和欽佩,畢竟這是一種特權啊!

  慢慢地,竟然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帶便當的行列中來。還記得學校又恢復熱飯的第二天,夏江帶著若愚到超級市場裡,買了一個非常可愛別緻的粉紅色便當盒送給她,那盒子分成幾格,一格裝蔬菜,一格裝肉,一格裝飯……每次帶了飯菜,一揭開蓋子,都是五顏六色的,漂亮得不得了。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若愚開始喜歡做菜,喜歡用各色菜餚把飯盒裝飾得精緻美麗,同齡的女孩子們也是,每次都要攀比一番,今天誰的午餐最美。

  其結果,往往都是若愚勝出。

  而夏江的便當,從那個時候也交給了她打點,一直到十年後的現在。

  十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令對一件事物的執著從喜愛蛻變到厭惡,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相反,總是執著地喜歡著同一件事物,至死不渝,在這個社會裡才叫奇怪吧。

  若愚的思緒從往事中回過神來,夏江已經背著她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他一直不說話,步伐穩健,不快不慢,記得他這樣背著若愚的次數,已經不是手指加腳趾可以數得過來的,每次若愚都想,這是最後一次,可是最後一次總是在不斷地被刷新,以致於她老是產生一種自己昨天還是十歲小孩的錯覺,一晃眼,就二十一了……彷彿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青年,都是在夏江的背上度過的,彷彿再往前走一段路,她就要步入老年了。

  「要是剛才沒拉住你,你不會真的把他給打死了吧?」她貼著他的耳朵問。

  「打死他?我憑什麼呀。」

  聽口氣就知道,他已經恢復得和平時差不多了,若愚放下了心,故作惋惜,「害得我還以為你在吃醋!真是個禽獸,死投良心的。」

  「我吃你的醋,姐蛆,你饒了我吧。」他一旦戲稱

  「姐姐」,就說明又開始吊兒郎當了。

  他們之間實在有太多的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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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18:52
  第五章

  操場上,有一部分男生在打籃球。他們的技術並不怎麼樣,至少就若愚看來,夏江隨便一個起跳都比他們出彩得多。

  他們之中稍微好些的男生叫做李剡陽,個子比夏江高一些,不過若愚並不覺得他的個子高就怎麼樣,高於一米八二的男人會短命,因為缺鈣,還因為地心引力的緣故,會頭暈,夏江在這點上長得非常狡猾,他停留在一米八一到八二之間,夏江曾經狡辯說,這不是他主觀可以決定的,他的身高,取決於他的父母,還有骨骼發育。若愚評價道,他這種就叫做「骨子裡的狡猾。」

  李剡陽的笑容特別陽光,是全校女生的頭號迷戀對象,有很多人給他寫過情書,包括有把握追上他的和沒把握追上他的,加起來前前後後也有幾十號人物。說實話,若愚覺得他在長相上遠不如夏江來得有味道,甚至是一種俗帥(就是鼻子和嘴都按照美學標準長的大眾帥哥)。不家夏江,撇撇嘴,揉揉鼻子,都帶著一股子出格的邪勁,讓人無論如何都聯想不到可以形容的詞語。

  給夏江寫情書的女生,沒有一個。因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那種給他寫寫情書就可以征服的男孩,而且他不喜歡吃巧克力,所以情人節裡的表白就有如男女廁所之間的一堵牆壁——沒門。

  若是平時,若愚是無論如何不會將夏江和李剡陽拿來作這樣的比較,可是今非昔比,李剡陽昨天晚上臨放學塞給了若愚一個信封,信封裡裝的東西恰好就叫情書。

  若愚坐在操場邊的看台上,拿情書扇著風。

  倒是有很多的女拉拉隊員,揮舞著那種毛茸茸的東西吶喊助威,若愚的mp3剛好沒電了,惟一的消遣被取消,她打心眼裡面討厭這種無聊的運動。

  中場休息,李剡陽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到她的旁邊,「怎麼樣?」

  「無聊。」她指指頭頂的太陽,「我要烤乾了。」

  操場周圍又沒有樹,所以大家都曝曬在烈日底下,偏偏又只有她一個人叫苦不迭,李剡陽笑了笑,「那我拿些報紙給你遮陽。」

  「不用了,你那個什麼籃球賽快點結束吧!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下半場二十分鐘就完了。」

  李剡陽早就聽說若愚的脾氣在女生中是絕對的差,可是她長得實在漂亮,又那麼對自己的胃口,有心追她的人比排隊給明星擦鞋的還多,不過據說她根本沒正眼看過准。

  這樣的她居然能接受丫自己的情書,還答應來看他的球賽,李剡陽明白,幸運女神開始注意到他這個寂寞孤獨的單身男人了。

  下半場開始沒幾分鐘,若愚看看表,三點了,練舞館的門該開了,她摸摸背包裡的便當盒於,拍拍屁股就站起來走了。

  夏江也快要比賽了,他們的舞蹈大賽是每年一屆,秋季舉行。和他搭檔的女孩剛從美國回來,叫施美靜,聽起來,簡直就像個化妝品的名字。

  美靜雖美不靜,性格活潑,和若愚很是投緣,加上喜歡她那華而不實的便當。常和夏江以一塊排骨的歸宿去向為導火索,橫眉冷對,硝煙四起,為了避免兩人之間爆發一場食物拉鋸戰,若愚所帶的便當變成了兩人份。

  她來到舞蹈館,今天的舞蹈館和往常有些不一樣,因為有音樂的緣故,那些繁複的動作都活了起來,若愚本就喜歡這種很有節奏且顯得性感的舞蹈,還記得時尚對於拉丁舞的定義就是——「最美的舞蹈」。換句話說,什麼是拉丁舞?就是最美的舞蹈的綜合。

  它可以融合芭蕾、體操、摩登、踢踏於一身。它可以表現狐狸優雅的狐步舞,也可以展現浪漫風情的阿曼萊拉。有狂放的桑巴,有憂鬱的倫巴,有野性的鬥牛,有活潑的恰恰,既有陽春白雪的高雅,亦有下里巴人的通俗……不誇張地講,這種舞蹈,即使是在市民廣場上去跳,其魅力也是絲毫不遜色於在國際大舞台上的演出。

  不管平時是怎樣邋遢搞笑的一個人,一旦投入到這種魔力舞蹈中去,就完全脫胎換骨,眼神如炬,步履如風,全身肌肉緊繃,收放自如,一進一退,一快一慢,旋轉得像風中的落花,從容不迫,優雅得緊緊地吸引著每一個人的眼球。

  若愚看呆了,冷不防有人在她頭頂上一拍。

  「口水呆子!」施美靜不齒地譏笑道。

  心知是誰的若愚不緊不慢地掏出盒子來,「今天綵排啦?」

  「離綵排還遠著呢,剛剛瘋完一個暑假,先收心才是正經事。」

  若愚歎了口氣,「真後悔我小時候怎麼沒機會學,看你們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轉起來,眼睛都花了。」

  話音未落,腰被一雙手抱住,癢得她險些失聲尖叫。

  「現在學還來得及,只不過別指望可以追上我的境界。」若愚還未反駁夏江已經帶著她轉了起來,果然頭暈跟花找不到北,悠忽了半天才發現帶著她轉的人已經抱著飯盒開始大塊朵頤。

  「你、你——」她頭重腳輕地顛過去,指著他左右搖擺,活似醉鬼。

  美靜看不下去了,搶奪他的蛋卷,「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若愚?」

  「還我。」他嘴裡叼著半條魚。一圈油膩。

  「若愚,我給你報仇雪恨。」美靜把蛋卷塞進嘴裡,嚼幾下吞嚥掉。

  若愚不齒地說:「少打著我的幌子騙吃騙喝。」

  美靜呵呵地笑著,「你不笨嘛。」

  若愚伸個懶腰說:「嗨,你們慢慢練吧,我要回去看籃球賽,估計下半場要完了。」

  夏江埋頭子飯盒中,口齒不清地問:「你什麼時候對那顆大球感興趣了?」

  若愚說:「不是感興趣,只不過,答應了李剡陽。」

  「李剡陽?」他將連貫的魚骨頭自嘴裡緩緩拉扯出,「哪號瘟神?」

  「籃球隊的中流砥柱。」

  「你跟他什麼時候搞上的?」

  「昨天晚上。」

  「什麼?」

  「昨天晚上。」若愚回頭,朝他們擺擺手,「他給我寫情書了。」

  「喂——」夏江的喊聲?肖失在館裡,若愚帶上門離去。

  「若愚談戀愛了?」美靜擦擦嘴角,看著夏江,

  「樣子不像呀。」

  「她又不正常了。」

  ※※※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把李剡陽丟在酒吧裡,若愚拉開更衣室的門進去,脫掉斯斯文文的學生裝,拿起緊身背心,小短裙,高幫靴,著裝完畢,來到吧檯,一手拿著調酒杯子,一手拿著通向酒桶的管子,隨著節奏開始處理客人的訂單。

  「若愚,你平時都在這種地方待著的嗎?」!

  酒吧裡的聲音很大,有客人點了一首《甜蜜蜜》,那客人屬於中氣十足地扯著嗓子嚎叫的類型,李剡陽必須很大聲才可以讓她聽見自己的話。

  「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喜——歡——來——這——種——地——方?」

  「這地方不好嗎?」

  「什麼?」

  「我——覺——得——這——堅——很——好!」

  李剡陽還想開口說什麼,夏江拉著美靜穿過人牆來到吧檯,把美靜扔在吧檯,夏江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

  他單手撐著躍過吧檯,進入列更衣室裡,脫掉學生裝束,白襯衣,黑色緊身背心和領結,半邊金屬眼鏡,著裝完畢,來到吧檯,操起托盤,開始按照訂單送飲料。

  閒著無事的美靜便自動找上李剡陽,「嗨,你也來呀?」

  「什麼?」

  「你——也——來——呀?」

  正值音樂高潮,李剡陽還是聽不見,「什麼?」

  美靜火了,美國人的脾氣冒了山來,「你——也——來——這——個——天——殺——的——鬼——地——方——嗎?」

  「是啊。」李剡陽深感贊同,連她也說這裡是個鬼地方,這裡的確足夠陰森的,叫什麼不好,叫陰曹地府。他對美靜道:「這裡好吵啊。」

  「什麼?」

  「這——裡——好——吵——啊!」

  「是啊。」美靜覺得很High,

  夏江送完一撥子人回來後,把領結扯了扯,「是哪個鬼人點這麼難聽的歌,還唱得像哭喪似的?」

  「什麼?」三個人一齊問道。

  「是——哪——個——鬼——人——點——這——麼一難一聽一的一歌一唱一得一好一像——哭——喪!」

  就在夏江拚命提高嗓門的時候,那客人正好停下來喘氣,酒吧裡一下子安靜了不少,幾乎所有的客人都聽見了他這一聲。

  當所有目光齊刷刷地射向吧檯兩秒鐘後,夏江拍了拍李剡陽的肩膀,「兄弟,就算你對人家的嗓子有意見,也不要這麼直白嘛。」

  李剡陽吃驚地看著他,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

  「我、我……我……」

  「你不喜歡這首歌嘛,我知道!可是喜歡它的大有人在啊,你喜歡滄海一聲笑是不是?我給你點,你唱好了,不要在底下批評人家,大家都是宋尋開心的嘛,對不對?」

  夏江朝DJ那邊打了個響指,「喂,給這位兄弟放

  《滄海一聲笑》。」

  「我不會唱啊……」李剡陽手足無措地對所有人揮手道。

  「別謙虛了,你剛剛才對我說過,你唱這個最拿手了,去吧去吧。」夏江把他推到了台上,剛才那個客人,用一種非常嫉恨的眼光瞪著他.不甘不願地把話筒扔給了他,跳下台兩手叉腰,那意思好像是說,唱得不如我就扁你。

  若愚擦洗著杯子,看著夏江,「這招太損了吧?」

  夏江回看她一眼,「你懂什麼,那個客人的歌喉是世間少有,我看唱得不如他的是少之又少,不是汲品也是大仙了。」

  話音剛落就響起丫李剡陽的歌聲,「滄海啊一聲笑……滔滔呀兩岸潮……」接下來的,饒是外星人電聽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

  「……你怎麼解釋這個現象?」若愚忘汜了手裡還有玻璃杯的存在。

  「據我所知這種金屬穿透力的嗓子大概十萬人裡部很少發現一個,」他慢慢歪過頭來與兩位女士對看一眼,「若愚,你撿到寶貝了、」

  「好厲害喔。」美靜吃驚地說著,拿起擦桌子用的抹布塞進耳朵裡。

  李剡陽還沒唱完,DJ檯子周圍的客人都閃了大半。:夏老娘匆匆趕來,「別唱了,別唱了,客人都跑光了!小免崽子,給我下來!」

  李刻陽還在拚命地抽搐著他的嗓子,「滄海醫生笑,掏呀掏呀兩岸吵——」

  「哈哈哈哈!」若愚捶著桌子笑,夏江趴著吧檯用托盤砸牆壁,美靜蹲在地上。

  李剡陽唱完了,興奮地高喊了一聲:「我最愛劉德華的這首歌!」就下了台。

  三人再度震驚,

  「天啊!」

  「果然厲害!」

  「若愚,我唱得好嗎?」李剡陽興致勃勃地問。

  若愚睜著眼睛說瞎話:「你看他們的反響就知道了。」

  ※※※

  從此李剡陽成為了他們酒吧的拒絕往來黑戶。若愚一直懷疑夏江是蓄意的,可是又沒有足夠的證據,再加上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李剡陽,所以也犯不著替他維護面子。

  可是李剡陽對她實在是太好了,他不在乎時空的限制,堅持每天早上給沒有吃早餐習慣的她帶不同的餐點,至於液體的食物,就裝在保溫瓶裡。

  「你這樣麻不麻煩?」

  「已經習慣了。」

  若愚對「習慣」這兩個字眼似乎特別的沒有免疫力,她本身不就是這個詞語的俘虜嗎?像她這麼差的個性,家裡無權無勢,有男孩肯對她如此這般,不管怎麼說都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她又不是做夢的年紀,二十一歲,轉眼就到了尋常人眼中該嫁人的時候了。

  李剡陽的家世雖說不上是輝煌,卻也足夠他坐吃山空,即使他立志去非洲研究猩猩也不算奢侈?而他本人,如果不論是否觸電的感覺的話,應該算是個金龜婿,尤其是對若愚這樣出身的女孩來講?

  這天晚上若愚坐在夏家客廳的沙發上,咬著豆沙包子喝著米湯看電視,她周圍是三個眉頭皺著的大人,二男一女。

  「若愚,你當真決定要跟那個左嗓子的小子交往?」夏老娘因為自己和丈夫都生得一副出眾的喉嚨,所以對左嗓子的人尤其歧視、

  「他很好啊。」若愚咬了一口包子-

  「可我看你並沒有很興奮的樣子啊:」張老爹上半身穿著西服,下半身卻是條睡褲,可見剛到家,衣服挨了一半就來聽審訊。

  「我又不是小孩了。」惹愚又狠狠地咬一口,包於雖然身受重傷,但是……「夏江你在哪裡買的豆沙包呀?怎麼咬了兩口部沒有咬到餡啊!」

  夏老爹這才想到還有兒子沒有發言,三個大人一起轉身,看著沙發另一端翻雜誌的夏江?

  「兒子,你和若愚是一個學校的.他們的事情你應該很清楚?」

  夏江一語不發。

  「夏江!」

  「夏江死了。」他頭也不抬地說。

  「你個不孝子,問你話呢!」

  總算是抬頭了,不過嘴裡卻沒冒出什麼好話來,

  「她要交往就交往吧,又不是去送死。」

  「你這是什麼話,上次那個小子你也看到了,唱歌唱成那個樣子,做人一定有問題。」夏老娘理直氣壯。

  若愚看一了眼夏江,心想,有問題的怕是你兒子,人家又沒招惹他,他把人家捅到台上去出醜。

  「是啊,還當眾說什麼,什麼我愛劉德華,那歌是劉德華唱的嗎?那明明是張學友98年的新專集。」夏老爹一副他很沒品的表情。

  若愚想沒品的恐怕是您老人家才對,劉德華和張學友根本不是一個歌路上的,這能扯到一起去嗎?!

  果然夏老娘開始就這個問題與丈夫抬槓:「錯了,張學友什麼時候唱過《滄海一聲笑》?」

  「不是嗎,那難道是黎明?」

  「你就知道四大天王,除此之外你還知道誰?」

  「我還知道邁克爾•傑克遜。」

  「那你怎麼不說是邁克爾•傑克遜唱的?」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邁克爾那中文,恐怕連『你們好』都會說成『你媽好』,還唱《滄海一聲笑》?」

  「你們不要爭了,」張老爹叫道,「跑題了!」

  另一邊,夏江和若愚則以包子為什麼咬了兩口還沒有餡在爭淪。

  「你是在多福隆買的嗎?」

  「是啊,沒錯。」

  「那為什麼今天的包子沒有餡?」

  「你再咬一口就有了。」

  「我再咬一口就沒有啦,」

  「那你就當饅頭吃好了?」

  夏江咬了一口自己手裡的包子,第一口就露出了紅豆沙餡,若愚抬手扔掉自己那半個,一把揪住了夏江,

  「明明就是你搞的鬼!」

  「好好好,我跟你換,行了吧,」

  若愚搶走他的包子,順便把他的頭髮揉個亂七八糟。

  夏老娘和夏老爹醒神,「我們跑題了?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張老爹想了半天竟沒想起來,「好像……好像是左嗓子的問題?」

  夏老娘一拍桌子,「老公,說起來我們好久沒有唱歌了哎?」

  夏老爹聞言將大屏幕彩電打開,把全套的卡拉OK設備搬出來,豪邁地說;「來!」

  夏老娘唱了第一句:「問世間,可有此山比天高——老張,一起來唱!」

  張老爹本在苦思冥想到底討淪到哪裡了,可是一聽到《鐵血丹心》的調子就神采奕奕,「話筒給我!」

  夏老爹看見兩個小孩還在客廳裡打鬧,就揮著手說,「兩個小的,要不一起唱,要不然閃邊上去。」

  若愚一手端起盤子,一手舉著碗,胳賻下夾著從夏江處掠奪來的雜誌往房間裡走,「每次都這樣。」

  夏江也跟了進來,什麼話都不說,靠在門上啃冒充豆沙包的饅頭。

  「雜誌真沒勁,全是騙人的,你有什麼新的遊戲可以玩?」若愚從矮几上挪到電腦前,打開顯示屏和主機。

  「就憑你的破爛水平,敢挑戰我的遊戲?」他哼哼地笑了一聲。

  「誰的水平是破爛?」若愚兇惡地喊。

  「上次我說電腦如果有突發情況,記得猛砸顯示屏以確保主機安全,只要是個人就知道這是騙人的,就你相信,還差點真的拿英汗大字典扔向無辜的顯示屏。」

  一說這件孬事,若愚立刻冷了臉,「你還好意思說!我是真相信你的話,誰知道你要害我。」

  「……你就那麼相信我?」他開玩笑地間,「我說什麼都聽?」

  「廢話,從小到大,就你沒騙過我……連我爸都跟我說過謊。」若愚摸著鍵盤。

  「你要是真的什麼都聽我的,剛才就不會在大人面前講那種話。」他走到她背後抽了個墊子坐下來,「你以為我是傻瓜看不出來,你對那小子有意思嗎?你能跟他牽著手在街上走,能在電影院裡接吻?你以為交往是什麼意思,男女間的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單純。」

  若愚還是低著頭,手指一個一個摸那些鍵.「凡事都會有第一次。」

  「你說什麼?」身後傳來登登登的腳步聲,夏江把她大反轉,認認真真地看著她,「你發瘋啦、」

  若愚思索一下,「雖然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在半瘋半醒的狀態中,町足這次呢.我確定我是蠻清醒的,我不能一直躲在你和我老爸的保護傘下,總有一天我要自立的。我這個人又懶又沒什麼雄心壯志,所以以後過的應該會是那種伺候公婆,朝九晚五,相大教子的生活。我已經二十一歲了,不再是那種單純的為了愛情而愛的年紀,我必須考慮所交的男朋友,是一個穩重,體貼,成熟而且有包容心的人,至於我愛不愛他,那並不是多重要的事——怎麼樣,你說對嗎?」她笑瞇瞇地抬頭問。

  「看來你已經學會為自己設想將來了。」夏江點點頭,把額前的髮絲撫到腦後去,「我承認,我現在的心情是有點複雜,畢竟被人需要了十幾年,忽然有一天,那個跟在屁股後面團團轉的羊角辮跟著別人跑了,我卻還沒回過神來。」他神情很古怪地聳聳肩,「這大概也是普天下所有父兄的心情,」

  「安啦,我還會不時地給你製造麻煩的?」她豪氣地一甩手,頓時將腳邊的湯碗打翻,粘稠的米湯灑了一地,糊了她的衣服,還弄濕了新的雜誌。

  「這是我向圖書館借的啊!」夏江大叫一聲,眉頭迅速皺了起來,「你還真是會付諸實踐,這麼快就給我一堆麻煩。」他馬上拎起雜誌,走到衣櫥邊單手翻出一件T恤和毛巾兜頭扔給若愚,扯了若干紙巾鋪在米湯上。

  「你看,我都說了你很擅長收拾麻煩的。」若愚朝他嘻嘻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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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19:19
  第六章

  李剡陽大概是因為上次在酒吧裡唱歌唱起了癮,將他們的第一次值得紀念的約會地點定在了一家新開張的卡拉OK包廂裡。若愚一聽卡拉OK就想起他敬謝不敏的歌喉,立刻推說自己發燒燒到了三十九度,夏江在一邊猛揪她,提醒她不可以說這麼明顯的謊話,可是要改已經來不及了,李剡陽扔下電話便拚命地衝了過來,快得連若愚要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當李剡陽猛按門鈴的時候,夏江一把扯過她,指著她的鼻尖說了一句:「你真是麻煩!」然後把地扔進被子裡,塞一杯燙水給她,「喝光!」

  李剡陽像是要見若愚最後一面似的衝了進來,「若愚,若愚,你沒事吧?」

  若愚一腳踢開被子,「我悶死了!」

  李剡陽剛要說什麼,夏江一把將他扯離床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這個病是傳染的,不要站那麼近?」

  李剡陽一聽,後退一步,「啊,那麼,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對了,這些是我買給你的,」

  他像拋一樣把東西拋過來,若愚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一溜煙消失在眼前。

  門一關上,若愚就撈起最重的物品砸向毫無防備的夏江,「你咒我死啊.犯不著說我有傳染病吧?」

  夏江白了她一眼,「我還想說你有神經病,不過怕他開不起玩笑,掛了:」

  若愚劈頭地罵道:「你就那麼想我死啊?」

  夏江思索著坐在床前問:「如果你馬上要死了,你會幹什麼?」

  「我買通一流的殺手殺了你。」

  夏江陰沉地看了她半晌,操起一個枕頭蒙在她的臉上,「我先悶死你!」

  若愚也不掙扎,她越是不反抗,夏江越不會來真格的,這點他算是被吃死了。

  「怎麼不動,死啦?」他掀起枕頭問,

  「我餓。」

  「才吃過飯啊,你這個豬!」

  雖然罵歸罵,他還是起身挽袖子,去廚房覓食。

  若是平時,難得看到他下廚房,不是因為他不會做飯,而是因為他實在做得太好,好到可以擺譜的程度。夏江這個人有很多講究,比如煎牛排,要是若愚,隨便切好了扔進鍋裡了事,可是他非要細細地抹牛油,用奶酪醃製,然後根據心情煎成七,八分熟,或者四分熟,還要配上雕好的西蘭花,或者洋蔥末,總之,N麻煩的一個人。.

  他若下廚,必有大事發生,而且多半是若愚生病的時候。所以當夏老爹進門來在廚房裡發現兒子時,大驚失色,立刻拿著電話衝到房間裡去問若愚:」要叫救護車嗎?」

  明白事情的經過以後,夏老爹不是責怪若愚,第一句話竟然是針對夏江,「你小子有病啊,若愚沒事你下什麼廚房?嚇死老子了!」

  夏江莫名其妙地杵在廚房裡,還沒反應過來,夏老爹又衝進來,「既然做了,就連老爹老媽的也一起做上吧,對了,還有你張伯伯的,打電話叫他一起來吃飯,我去洗澡了。」

  「哈哈哈哈!」若愚囂張地笑著在床上打滾,猛捶床墊。

  「死丫頭!」夏江揮舞著菜刀,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真的以為她生病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遲早要死在你手上!不是被你氣死,就是被你嚇死。」

  若愚憋了幾秒鐘,又開始哇哈哈哈哈地狂笑,「你好體貼啊,看樣子我要是真的得了傳染病你都會繼續做飯給我吃,」

  「少美了你,過來給我打下手,否則給你吃耗子藥。」

  若愚可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她只會拿著橙子往搾汁機裡塞,然後把那些漂亮的橙子弄得體無完膚;說起來把一些漂亮的東西弄得慘不忍睹是她的專長.折磨完了橙子她就轉過身,看著夏江細緻而緩慢的動作,他開始切菜作為裝飾的材料放進盤子裡,一刀一刀地切得甚是小心。

  夏天的黃昏,餘熱未去,汗水開始順著光滑的背脊流下來,地上有了他在陽光中的影子、若愚把火打開,將平底鍋架上後,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夏江太專心了,都沒有發覺到若愚盯著他看了老半天,她喜歡看他這個樣子,專心地傲著某件事,專心到連身邊惟一的人都能忽略的時候,很性感,很美。看著他時而皺眉,時而又撇撇嘴唇,若愚不知道自己的唇邊都綻放出了難得的溫柔。

  如果這時候從後面抱住這樣的背,把臉貼在上面聽這樣的心跳,不就跟小說裡的情節一樣了嗎?

  若愚輕咬了一下唇,發呆地盯著他的動作。他們多年來積累的親密,不要說擁抱,就是一起睡覺也不是沒有的事,父母絕不會懷疑。可是現在地竟連從後面抱一下他的背都開始猶豫,難道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微不足道的變質,卻又足夠影響彼此恆定的關係?

  夏江抬起湯勺,伸到她面前,「嘗嘗。」

  「唔——」因為沒反應過來,她本能地把頭往前一伸,結果牙齒撞上了滾燙的湯勺,嗷嗷直叫。

  「你傻了啊。」夏江扔下勺子找來燙傷膏,用手指擠著塗在她的嘴上,嘲諷道:「等會兒不能喝湯了……哎喲,痛痛痛痛——痛啊!」

  若愚在他身上使勁地掐了個夠本。

  「你這女人真是凶悍,我看誰敢娶你做老婆。」他揉著傷口說,一臉惡毒地詛咒,

  「誰娶也輪不到你。」

  「居然講這種話,我都忍了你十幾年了……」夏江狠狠地拽了拽若愚的頭髮,若愚鬼叫一聲,一拳打向他的小腹。

  夏江不費吹灰之力就攥住了她的拳頭,「老掉牙的招,換點新鮮的好不好?」

  「對付你就正合適。」

  夏江立刻把她扭麻花似的扭起來,「這叫配套反擊,明白嗎?」

  「姓夏的,算你厲害。」

  夏江拍拍她的腦袋,像拍一隻自己養了很久的貓。若愚是他的貴妃貓,是朋友也是寵物,她很任性,而且喜歡離家出走——如果他不夠體貼的話。夏江一直認為自己足夠體貼她也瞭解她,可是這隻貓卻只是留在他身邊倚賴他而已,而沒有愛上他。

  ※※※

  最後一節課下了以後,天下起了雨,雖然不大,可是今天的便當淋不得雨。若愚用手擋在頭頂上方剛要衝出去,頭上一把傘遮住了烏雲密佈的天空。

  「這麼巧啊?」她嬉皮笑臉地說。

  「一點也不巧,若愚,我是專門來接你的。」李剡陽指指門口,「我叫了家裡的車在門口等我們,我父母想見你。」

  她揚起手裡的飯盒,「不行,我要給夏江送便當。」

  「就這一次,不送行嗎?」

  「一次也不行。」

  「可是我父母在等你啊。」

  「我每天下午三點都要給他送飯,你不是不知道,為什麼專門挑這個時間?」

  「因為我父母只有今天下午三點有窆啊。」

  若愚乾脆地回絕道:「那就等下次吧。」

  「哎,」李剡陽攔住地,換只手撐著傘,語氣很是誠懇,「他們很想見你。」

  「為什麼?」

  「啊?」李剡陽沒聽懂,難道父母見兒子的女朋友,有什麼不對的嗎?「什麼為什麼?」

  「如果我去了,夏江和美靜都要餓肚子,最起碼我要給他們送完飯才行。」

  「我打個電話給他們,他們可以去餐廳裡吃嘛,」

  若愚不耐煩地推開他,「我說不去就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說完拎著個飯盒急吼吼地繞過他,走開。

  「若愚,若愚!」李剡陽淌著水沖過來,繼續跟在她身邊走,邊走邊勸:「我爸爸媽媽都很忙的,他們昨天才到家,聽說我有女朋友,很高興想見一見,可是他們今天晚上又有個慈善宴會要參加,很重要不能推的,於是我就說帶你去見他們一面,不用很長時間。」

  若愚一下便站住。

  「若愚?」

  「夏江他在等我的便當。」她頭也不回地說,「他每天這個時候都會等我送飯給他,一到三點鐘,他身體裡的生物鐘就會自動地提醒他要看著門口,如果他看不見我,他就會分心,就不會好好地練習,哪怕比賽在即。相比之下你父母的等待,和他的等待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因為他們不會因為我是否出現而改變一整天的心情。」

  她把飯盒抱在懷裡,再一次繞過李剡陽。

  「可你是我的女朋友!」他的口叫聲傳來;

  「我不是你—個人的東西。」她不回頭地說,為什麼男人總是犯這樣的錯誤,以為女朋友就是自己的專屬物品。

  她聽見李剡陽在後面踢著水發出的低吼聲,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

  夏江咬著千篇一律的排骨,這次的肉多過於骨頭,看著她傻笑的樣子,奇怪道:「笑什麼,被雷給劈傻了?」

  「我給你送這趟飯多不容易你知道嗎了地拿盒蓋敲著椅子說。

  「幹嗎?」

  「我男朋友要綁架我去見他日理萬機的爸媽呢;」

  「那你怎麼不去?」

  「我去了你準備吃大便啊?」

  幸好夏汀已經練就聽污言穢語不吐的本事,只白了她一眼就繼續進食,「那你把你男朋友給得罪啦?」

  「大概吧。」

  「趕緊買個什麼,賠禮去吧。」

  「我買什麼?」

  「問我?我怎麼知道。」

  「喏,」她用腳尖擦著地面問,「我只有一千塊錢,夠不夠?」

  「一千塊?你準備去他們家裡要飯嗎?」夏江噴出飯來,指著自己的背包,「去把我錢包拿來,是借給你的,可別臭美。」

  「我真的要去?」她翻著錢包問。

  「廢話,他爸媽可能以後是你的公婆。」

  若愚一張張地從錢包裡抽出鈔票,她還真沒想過要管那兩個老的叫公公婆婆。她把錢包丟還給夏江,「我走了。」她背起包。

  「全部拿去,不要買窮酸的東西給我丟臉。」他把錢包扔過來。

  「我本來就是窮酸的草根階級,就算這次買了好東西,下次未必買得起。」

  「我叫你拿著。」他的語氣已經轉變了,若愚只好接過來,一把塞進書包裡,試探地看了夏江一眼,「我走了?」

  「快滾。」他揮著手,繼續專注地吃。

  若愚扁扁嘴,轉身。

  「等等!」他在後面又叫了一聲,是對著那些隊員們的,「美女們,你們誰帶了傘?借我一把。」

  幾把傘同時飛過來,都是女孩子用的圖案,他揀起一把拋過來,「淋死你。」

  若愚撐起傘,走出舞蹈館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小小的門裡面,有個每天下午三點整等待她便當的人,不管是否真的覺得美味可口,他已經吃了七年。若愚倒退著往後走去,被人等待的感覺就是這樣,特別是當你知道自己送去的一定是令他感到溫暖的物品時……

  ※※※

  她走出學校大門,一聲喊叫傳來:「若愚!」

  她訝異地回頭,李剡陽跑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喜悅,「我知道你一定會出來,所以就叫司機多等了一會兒。」

  她愣了一下,淡淡地笑了,「對不起,我遲了些:我想第一次見你父母,該給他們挑點合適的禮物,所以找夏江借錢去了。」

  李剡陽拉起她的手,「借什麼錢啊,我怎麼會讓女朋友花錢呢?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你看。」他拿出兩個盒子,「進門以前,你就拿在於上,說是你專程挑的。我媽媽喜歡這款旗袍,你送這個,肯定討她喜歡。」

  她看著精緻的包裝,手指撫過去,笑了笑,「很貴吧。」

  「別說這個,錢只要花得高興就好了。」

  「那我以後見你的父母,你都要破費了。」

  「應該的啊。」他握著她的乎,很高興地坐進車裡。說實話他是迷上這個女孩了,不管她哪一面,都那麼有個性,他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如此複雜又簡單的女子。

  ※※※

  李剡陽的家,有點像度假的地方,而不像一個生活的地方。生活,是當你需要什麼東西時可以隨時找到它,度假卻是將一些你或許一生部不會用到的東西琳琅滿目地堆到你的眼前來。

  「若愚,你覺得我們家怎麼樣?」

  「很漂亮,有點像我去過的一家飯店,叫濱海假日。」

  李家伯父伯母一怔,「是嗎?」

  「是建在海上的飯店,飯店底下有碧綠的海水,我站在大廳裡登記房間的時候,低頭看著腳底下的水,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

  「是嗎,那是哪個城市的飯店,有機會,我們也一起去玩。」

  「我汜不大清楚了,因為去的地方太多。跟著爸爸到處跑,也不曉得到底去了多少個城市。」

  「哦,你爸爸是旅遊家嗎?我們最喜歡見多識廣的人了。」

  「算是吧。」父親曾經的雲遊,其實說得直白一點,只是為了生活。從這個城市,然後又到下一個城市,有的時候,連行囊都未能打開,就又要起程。小時候的她,特別希望有一天可以停下來,哪怕不是在海上飯店那樣美麗的家,只是在一個草原上,搭建一座小小的蒙古包也好。

  「那麼各地的美食,若愚你一定吃得很多了?」

  「嗯,算起來,還真是吃了不少,最好吃的梅鮮好像叫做望潮,沒有骨頭沒有筋,全身都沒有可丟掉的東西;山珍嘛,拌蕨苔的味道最好、燒烤起來吃,也很美味。」

  「真是令人嚮往啊。」李伯母說。

  他們哪裡知道,城市裡幾百塊的山珍海味,她可曾經是混合著眼淚吞下去的,山上的蕨苔屬於野菜,當地人根本不吃那樣的東西。爸爸跟她說:「若愚,其實人的幸福很容易就能得到,只要你沒有慾望:就像一個人最飢餓的時候想到的,絕不可能是的魚海參,而是稀粥小菜;一個人臨死前想到的,也絕不可能是究竟賺了多少錢,是否掌握了半個地球的股票.而是他死了以後,他的家人該怎麼辦。雖然爸爸現在擁有的和大多數人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可是我們不怕失去,大不了,捲鋪蓋走路就是了。」

  這樣的話,在她的旅行中能經常聽到;幸福而又辛酸的日子,就這樣充斥了她短暫的童年、直到遇到姓夏的一家人,這才安定下來。

  用晚餐的時候,李伯母客氣地說:「都是些簡單的菜,盡量吃啊,若愚,」

  她回笑一下,暗自想,這樣都算簡單的菜,這世上還有山珍海味嗎。

  晚餐以後的時間,她和李剡陽終於得以單獨待在他的房間裡面大眼瞪小眼,「要、要不要聽些音樂啊?」他試探地間。

  若愚無聊地翻著抱枕,「行啊,有沒有克雷格,大衛的唱片?」

  「那是誰?」

  她想跟他解釋,克雷格•大衛是新銳說唱歌手,不過想想他未必會懂什麼是新銳,「算了,那,席琳狄翁呢?」總夠家喻戶曉了吧。

  「《MYHEARTWILLGOON》?」

  若愚怔怔地張大嘴,「沒有別的歌了嗎?」

  「我就只有這一首啊。」他委屈地說。

  「算了算了,就是它吧,有總比沒有強。」雖然都聽得耳熟能詳了。

  李剡陽把唱片推進看上去價格不菲的一套組合音響裡,有層次感的音樂響起,比她那個破爛mp3好多了。若愚剛想舒口氣,他又擠過來,手裡拿著布林,「吃嗎?」

  「不要。」她討厭水果,再貴再好的也不吃。

  他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又說:「吃一個吧,有很多水分的,對皮膚好。」

  「我不要皮膚好。」

  他還是不甘心,好像除了叫她吃水果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幹了一樣地窮追不捨,「我洗得很乾淨的喲,」他刻意強調是自己親自洗的、

  「不要,煩死了!」若愚皺著鼻子說?

  他很委屈地縮回手去,一言不發!

  屋子裡除了音樂就沒有動靜了。若愚東張西望一番,斜過眼睛看著李剡陽,這頭豬就不會學學夏江那一套嗎,嘴裡咬一口作示範,手裡拿一個軟硬兼施,「吃一個吧,來一個!」直磨到你接過去為止,

  「算了,給我一個吧;」地伸出手去,不管怎麼說,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了,吃個布林又不會死。

  李剡陽高高興興地遞過來一個非常大而且看上去黑得發紫的果實。

  地一邊咬一邊說:「真難吃。」

  「吃習慣就好了,多吃水果對身體有好處?」他說。

  若愚想起了夏江,他一向是抓著一個猛住她嘴裡塞,還一邊翻著白眼說:「你愛吃不吃。」

  「若愚,」李剡陽輕輕地靠過來,左手抓起她的右手,「我爸媽都很喜歡你,所以我想……」

  「你想幹什麼?」她警惕地瞪著,要是他想幹出什麼先上車的事情來,哪怕事後補票也不成。

  「我想咱們畢業就結婚。」

  「你瘋啦!」若愚捏著半個布林塗在他臉上。

  「啊啊啊……」

  「我答應當你女朋友你就想求婚,你太離譜了吧!」

  「可是我喜歡你呀,你答應我的時候你不知道我高興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一直夢見你嫁給我的樣子。」

  「有病。」若愚斬釘截鐵地說。

  「若愚。」他撲過去,她則「登」的站起來,立到了桌子的後邊,

  「我發誓會好好對待你的,我也不要你立即嫁給我,我們先訂婚,好不好?」

  「好你的爺爺!我走了。」

  「若愚!」

  她一低頭,床上的李剡陽不知道何時來到了地上,死死地抱著她的腿,「我連戒指都買好了,你看,你喜歡不喜歡?」

  若愚渾身都起滿了雞皮疙瘩,「你放手;」

  「那你答應我啦?」

  她仰天長吸一口氣,「天哪!」

  幾秒鐘後,房間裡傳來一聲尖叫。李剡陽趴在地上,若愚單膝跪在他的脖子上,一個擒拿手將他兩手押在身後,

  「還結婚不結婚?」

  「不結了,不結了。」

  「趴在這裡反省十分鐘,不到時間不許起來!」她扔開此人,拎起背包甩在肩上,用腳撥開門走了出去。

  「我送送你啊!」他叫著追了出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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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19:53
  第七章

  「要不要去酒吧裡坐坐,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錯的,」

  「不要,明天還要上課?」

  汽車突然熄火,李剡陽握著方向盤,「若愚,你是不是對我哪裡不滿意?」

  「你很好,幹嗎這麼問?」

  「可我覺得你很冷淡啊。」

  「莫名其妙。」難道要抱在一起才叫熱情萬丈,

  「那就證明給我看。」他很認真地說?

  男人有時候比女人還難纏,若愚只好閉著眼睛在他的臉上輕吻了一下。

  沒想到他變本加厲,忽然一下子抱住地,進攻她的嘴。

  「啊!」若愚尖叫一聲,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同時飛快地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站在外面。

  「我們是戀人哎,連接吻這麼點事都不可以嗎?」他癱著肩膀問。

  若愚靜默了幾秒,頭也不回地沿著街道走去。有幾盞路燈忽明忽暗,飛蛾奮不顧身地向它撲去,當她聽見李剡陽的汽車引擎聲遠去,停下來片刻後,繼續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

  推開家門,父親正在客廳裡看著電視。

  「老爸。」她打著招呼。

  張老爹回過頭來看她一眼,「回來啦,剛才夏江打電話來,讓你回來後給他個電話。」

  「好,我去打。」她把外套掛到門後的衣架上,唧咕著:「我又不會丟掉。」正說著,電話響了。她看著老爸,老爸看著她。

  「一定是夏江,接啊。」張老爹說完,繼續看他的肥皂劇。

  若愚拿個夾子把頭髮固定好,單手拎起聽筒,「喂?我到家了,沒死,好,再見。」

  張老爹回過頭看著她,像看什麼怪物似的,「你這麼著急掛他電話幹嗎?」

  「我要洗澡啊,我累死了!」她叫著?

  「夏江一晚上打了七個電話釆。」

  「知道了,還他的錢嘛!」她沒心沒肺地說完,走進浴室倒插上門。

  老爸在身後罵道:「死丫頭?」

  洗完澡,她趴在床上,頭髮濕濕的,還不能睡覺,會偏頭痛。又無聊,於是只好拿起電活,撥了個耳熟能詳的號碼,不出意料地沒響三下那頭就響起一個慵懶的聲音:「幹嗎,想我啦?」

  地開始撥弄著床上的枕頭。

  「他就想和我接吻,」

  「嗯!」

  「我不肯,我這麼做對嗎?」

  「嗯?」這回,聲音變成了揚凋:「什麼對不對?」

  「我什麼便宜也沒比他佔,卻得了他那麼多的好處,我這不是壞女人的做法嗎?」

  「他紿了你多少好處?」夏江反問:

  若愚開始想像他的表情,他一定是趴在床上的.一邊講電話一邊用手撥頭髮,現在翻身了,仰面躺著,看著天花板。

  「他接送我,還買禮物讓我送給他爸媽討好他們。」

  「那是他的問題,愛情又不是等價交換、」

  「說得容易,你要是對一個女人付出了這麼多,會沒想過從她那裡撈點什麼回來?」若愚嗤之以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風流韻事嗎?」

  那邊沉默了片刻,「你說得對。」他講,「可是我沒想過從你這裡得到什麼,難道我沒有對你付出過?」

  他的口氣輕描淡寫,那樣的漫不經心,雲淡風輕。若愚一時無言以對,「是啊,你為什麼要對我付出這麼多。」她想問,可還是沒問出口,也許只是習慣,就像他習慣了遠不如他手藝的便當一樣自然。

  「說話。」他命令道,「你打的是我的手機,而且是特別服務,小姐!很貴的。」

  「沒什麼,明天見。」她很溫柔地說,然後掛斷了線。

  「明天見。」夏江也收了線,把手機放回床頭.好像是習慣一樣地罵了一句:「傻妞兒!」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男人都是想要撈點本回來的精明生意人嗎?

  他枕著手臂自言自語地問著,然後苦笑一下,「那我未免也太虧了,照我這麼做生意,本都要賠光了。」多想無益,睡覺!

  ※※※

  她只不過在頭一天晚上拒絕了男朋友的接吻,卻不知道第二天會有一個全然陌生的女人站在面前禮貌地對她說著以下的話——

  「不管你答應不答應,剡陽現在是選擇和我在一起了。沒錯,我們昨天整晚在一起,也發生了你能夠想像到的某些事,我之所以這麼快就來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們不能再這麼糾纏不清,那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儘管是下課時間,教室裡還是有好多人在看著這一幕,若愚從座位上站起來,她面前的這個女子沒有她漂亮,這麼說來大概自己還真的有著什麼東西可以吸引男人。若愚吹開了眼睛上的劉海,「我知道了。」這句話很平靜地從她嘴裡說出來。

  女生有些驚訝,但是很快恢復如初,「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愛他,不然怎麼可能答應得這麼乾脆。」她說。

  「你又有多愛他?」若愚反問,「現在這個年紀還愛得驚天動地不顧一切,你覺得現實嗎。」

  「我相信愛。」那女生說,而且理直氣壯。

  若愚想笑,然後開始收拾東西,拿出桌肚裡的便當盒,儘管還不到三點鐘,她想去找夏江,剛邁出教室門口,李剡陽高大的身軀擋在了面前。

  「若愚。」

  於是她準備拿出三分鐘的時間來聽他解釋,還做出了洗耳恭聽的表情。

  他張著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這是我的問題。」若愚說,順便看了看那些好奇的同學,「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了。」

  「不,」李剡陽搖頭,「你很完美,但不是對我。」他低頭看見了她手上的便當盒子,笑了笑,「又是送去給夏江的?真可惜我沒有吃過你做的飯……」他還想況什麼可還是沒說出口,只是默默地推了她一下,

  「去吧。」

  若愚走出了他的視線,然後他們就這麼平靜地分開了。

  ※※※

  「就這樣?不會吧?」美靜睜大眼睛說道,

  「就是這麼簡單。」若愚聳聳肩。

  「Shit。」美靜甩手走遠,「這麼一個金龜婿,說不要就不要了。」

  若愚看著夏江平視前方的眼神,踢踢他的腿,「你怎麼不說話,我失戀了。」

  他斜過來一個白眼,「你若失戀,母雞會和牛打架。」

  時間還早,舞蹈館裡沒有一個隊員,美靜又出去了,只剩下他們倆。

  若愚往下坐了一級台階,可以和他對視。

  「有些事,一定要攤開了說。」她垂著眼睛,聲音輕輕的,「你知道為什麼李剡陽要跟我分手?」彷彿知道他不會選擇主動回答一樣,地繼續自說白話:「因為他覺得,我寧願給你送便當也不肯去見他的父母……」

  「就是說我們的關係是導致你們分手的惟一原因吧。」

  若愚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截了當一針見血,詫異地轉過臉去看他。

  「這是遲早的事情,」他直視著前方,兩手搭在膝蓋上,手指卻在彎曲,「你覺得應該怎麼樣,公開決裂?這麼做是不是比較有效果?」

  他這麼說的時候,轉過臉來,眼裡也未有一絲笑意,認真的神色間有種隱約的黯淡,若愚到口的話再度嚥了回去,她怎麼能說,她在無意識間都把那些男子與他作了比較,然後發現自己還是認同夏江特有的處世方式,就連昨日李剡陽湊上來的唇,都讓她在片刻間不假思索地幻想起夏江側臉的輪廓。那情景如此真實,與照耀著大地的陽光一樣真實,可是誰又能抓得住陽光,期盼它在指縫間長留?儘管你去擁抱他,熱吻他,他卻除了懷中熾熱的溫度,什麼也不給你留下。

  有時候近在咫尺的東西,卻也似遠在天邊般無法觸摸。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我們各自交往,這樣就不會有人再懷疑了。」

  夏江深邃的眼睛盯著地,過了一會兒,」好吧?」兩個字吐出他的雙唇。

  若愚迅速地低下了頭,她的心裡有一絲輕微的痛楚,那個包著藍色碎花布的便當,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他手中了,這意味著很多的告別,他們不會再背靠著背在樹下聽音樂,不會再放肆地在溜冰城裡宣洩著精力,不會勾肩搭背地過街穿巷,至少在學校裡不會。她知道自己是下定了決心要對過去做一個告別,而他,不得而知。

  「交換一個告別吻吧。」她故作輕鬆地說。調皮的笑容就和往常一樣浮上了形狀嬌好的嘴角。

  夏江輕緩地眨了一下眼,那表示同意,然後,他揚起了眉,嘴角和眉毛一起揚了起來。

  若愚的腦子裡「嗡」的一聲,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是那些不自覺跳進她腦子裡的幻想馬上就要變成真實的了,她在暗地裡深呼吸了一下,不管是平靜的暴風雨,還是淡雅的細水長流她都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在雙唇接觸前她第一次仔細地去看他的眼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黑,七分銳利,三分溫柔……她趕緊閉上了眼,阻止這個可能長駐記憶裡的片段繼續進攻腦海,然後匆促地將唇印了上去。輕微的電流流過,只有一片柔軟的觸感其餘都不得而知,輕輕一碰就立即鬆開,她不給彼此反應的機會,站起來跑了出去。

  雙唇間有一點微熱,她相信那是他吻的溫度。

  她靠在圖書館的牆上,抬頭看著藍藍的天,因為奔跑而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下來。眼前又彷彿看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銳利中帶著溫柔,好像即使全世界都壓下來,他也能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從第一次他對蹲在自己腳邊的她說『『如果不開心的話,肚子會餓。」開始,記憶像打開了閘門的流水,從十幾年的友情、親情,到一個吻結束一切。是誰曾經說,失去,是為了得到更好的。殊不知有些東西,是生命無法承受的溫柔。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

  她該死的竟然生平第一次失眠、以前哪怕是睡帳篷,她也照樣睡得天昏地暗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在舒服柔軟的大床上,竟翻宋覆去一晚上瞪著大眼到天亮鬧鐘響。

  然後她含著牙刷一邊刷牙一邊去廚房準備給夏江的便當,在把平底鍋架上去的下一秒忽然想到——她可以不用再準備這麼麻煩的東西了。

  想了想,地把子底鍋撤了下來,撕開一包泡麵扔進鍋裡。

  不用紿他做飯,起碼可以多睡半個鐘頭,就算不睡,也可以安穩地吃頓像樣的早餐。

  聽著音樂吃完了泡麵,換好衣服走出家門,離上學時間還早得很,她可以不用擠人多得要死的沙丁魚公車,因為現在還不到上班的高峰期。她還可以撿靠窗的位子坐下來,把mp3的耳機塞進耳朵裡看著窗外,她發現其實這城市也是很美麗的。

  好吧,從今天開始,要過全新的生活。

  然而她越是這樣想,事情就越發地出乎意料。當若愚到學校裡時,認識她的人在與她擦肩而過寸,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她,男朋友被搶又不是第一次了,若愚理直氣壯地走進教室裡,放好書包,拿出書開始溫習。

  有個經過她身邊的女孩碰掉了她放在桌角的書,一貫以趾高氣昂著稱的該女立即彎腰,嘴裡冒出一連串若愚莫名其妙的句子諸如什麼「對不起」啦,「我幫你檢」啦,「別生氣」啦。這些句子拆開來她都懂,就是從那女孩嘴裡說出來她就不懂了。

  無獨有偶,另一個以自己穿名牌瞧不起不穿名牌的人而出名的女孩,在將果汁放到桌子上時,濺出幾滴來沾到了若愚那塗鴉的筆記本上,若愚還沒拿出紙巾來擦,她已掏出那名貴的什麼什麼法國香水紙,毫不猶豫地就讓它犧牲在區區幾滴果汁上面,嘴裡還冒出一句法文,是什麼意思若愚想破了頭也不知道,可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多半是什麼虔誠的道歉。

  全校的人都發瘋了還是怎麼的?

  她中午去餐廳裡買午餐,眼看最後一份醬拆牛肉就要被排在前面的男生買走,一時心急詛咒了兩聲,那男生回過頭來看見了她,立刻就退掉了那份牛肉,灰溜溜地端著幾道素菜逃走。

  端著午飯找座位時,發現已經座無虛席,至少好點的位置都被佔據了,她只好走向離提供湯的窗口較遠的幾排空位,可是忽然被人拉住。

  「坐這裡吧,給你留了位置。」

  奇了,又是—個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人的女生,不曉得受了什麼刺激,今天把眼睛拿下束裝在眼眶裡了。

  無事獻慇勤的結果往往是非奸即盜,若愚決定不予理睬。

  ※※※

  下午三點,她雖然已沒有義務再去送東西,可是還是習慣性地逛了過去,因為沒有課,她對自己講?今天的舞蹈館不同往昔,門庭若市,圍觀的人較以往多丁一倍不止,若愚瞪大了眼,連忙以野戰隊的速度衝過去撥開人群,什麼異常情況也沒有看到,而周圍的人看到她,卻自動敞開一定的位置給她,

  自此,她才明白,這些入這樣對待她的原因,原來是來源於這舞蹈館裡的主角。

  夏江坐在一堆美女中間,左擁右抱,雖然做的無非只是些喝汽水遞毛巾的動作,根本沒有肢體接觸。若愚瞪著大眼站在那兒看著,心裡直叫著你個xX笨蛋,你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結束了一場的練習,夏江扔下毛巾準備去洗手間,剛要推門就聽見「噓」,「噓」的聲音,一回頭,發現若愚抱著書包貼著牆壁,朝他吹口哨打暗號。

  他摸過去。

  「做賊?」

  「你那是什麼意思?」她壓低嗓門問。

  「如你所見,談戀愛。」

  「那叫談戀愛?你腦袋被豬踢了是不是?」

  「戀愛就是要談才有結果。」

  「有和十幾個同時談戀愛的嗎,你以為戀愛是賣菜呢?」

  「我覺得她們都很好。」他說得大言不慚。

  「你是選秀女啊!」

  若愚也不管這是男廁所門口,逮著他頸子死掐。這下好不精彩,搞到全校都以為她張若愚失戀了,喜不自禁的女同胞們當然有了出頭之日,作為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同情必然會對她抱以免死狐悲的心態和眼光了。

  「你先鬆手,先鬆手!」夏江掙扎道。

  若愚把手鬆開,但不忘給他一個迴旋腿,並且隨時作好再度進攻的準備。

  「我不這麼做行嗎。」他無奈又委屈地問,「是你說大家各自找男女朋友的,我不找你嫌我煩,我找了你又不爽。」

  「你——」他說得有道理,這讓若愚更加想扁他。

  「莫非,我去搞同性戀會比較令你舒服?」他異想天開地問。

  這個提案可以考慮,若愚幻想他周圍圍了一圈奶油兮兮的男人大獻慇勤的情景,雖然有點點噁心,但是總比全部都是女人來得要爽。「不許你跟他們亂搞就可以。」

  「好,我會努力的。」夏江往廁所裡走。

  若愚一把拽住他,「等等!還是不行,萬一那些人狗急跳牆,比如我這樣的,怎麼辦?」

  「不會的,我又不是豆腐男。」他再度往裡走。

  「你給我等等!萬一呢?」

  「萬一他們不規矩我就扁他們,行了吧!」

  「我還是覺得不妥……」

  「小姐,拜託你快鬆手吧,我憋不住了!」

  不等若愚反應過來,他作勢解腰帶,「還是你想跟我一起進去參觀嗎?」

  抽水馬桶的沖水聲傳來,一個小男生一邊提褲子一邊走出來,看見他倆在門口拉拉扯扯,嚇得撞在牆上,連聲分辯:「我什麼部沒有做啊!」邊叫邊沿著牆根朝外跑。

  緊接著另一個虎背熊腰的男生又跑出來,嘴裡喊著:「喂,你去哪裡,我都還沒有——嗯?」他發現了急不可待狀要進去的夏江和死死拖住他的若愚,思索了一秒鐘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啵」的拋過來一個飛吻,還眨著眼皮送來一個媚眼,然後「飄」進了廁所。

  若愚和夏江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進去,僵硬地對看了一眼。

  「你要進去嗎?」若愚問。

  「鬼才進去呢!」夏江光速地扣上皮帶遁逃。

  若愚鬆了口氣,囂張地追在他後面叫道:「你不是說你要搞同性戀嗎!我看那個還不錯啊,挺大男人的,至少我覺得很順眼!」

  她超高的分貝自然是響徹雲霄,至於是不是響徹外面的練舞大廳……各位心知肚明。

  ※※※

  夏江是雙性戀——勁爆得用十米橫幅初號大寧外加黑體加粗加大的頭版頭條來報道也不為過,一群瘋狂的同人女(不管是號稱耽美組織裡的菜鳥還是老鷹級別),「秘密」地盯上了他這個目前還算單身的男人——如果說十幾個人舉著相機如影隨形的舉動算是秘密的話。

  這還不算,再加上若干看好他遠大前程想藉以升職跳槽,評上教授級別漲點工資作點報告的訓導處精英教員們的雙眼,也開始在遲鈍而厚重的鏡片後炯炯有神起來,時而不經意地頂頂眼鏡,那鏡框就「噌」的閃了一下,活像漫畫裡奸角準備加害純良白兔級善良主角時的特寫,而且即使在沒太陽的情況下它照樣閃,不知道年過半百的老師們使用了什麼增強自己魅力的新型武器。

  此外,還有一單唾棄「BL」,的學生會中流砥柱(據稱他們也是舞蹈協會的舞迷),在校刊上打出大幅標題《純潔我們的愛情》、《趕盡殺絕畸形戀愛模式》以及《教育改造無知耽美小美眉》等偏激字樣的文章,好家還印發了若幹份,結果導致了同人女與非同人女的激烈戰爭。

  好在令BL耽美迷們欣慰的是,這次事件居然還培養出了若干同人男(雖然大多數都是她們的男友受到磁化甚至洗腦所致),而夏江則變成了他們共同崇拜兼研究的對象。

  如果說以上皆是外界的千擾,那麼來自同好會成員的騷擾則令夏江本人煩不勝煩,他每天都會收到各種各樣的暗示或明示,當然不排除那些男人為他大打出乎上演爭風吃醋吧皂剮的可能性,同好會某些成員甚至還譜寫了一首歌曲,叫做《歡迎加入我們的世界》以及經典老歌回放,由陳淑樺及周華健翻唱的阿拉丁神燈主題曲《AWHOLENEWWORLD》。不厭其煩地排練。預備在他參加拉了舞決賽的時候高聲演唱,助勢加油?

  成天生活在數碼相機毫無遮掩的鏡頭前,眾人輪番炮擊的口水戰中,曖昧歌曲的殺豬般嚎叫的噪音下,夏江終於受不了地扛著書包回家,並發誓無論如何不再踏人魔窟一步。

  學校裡打成一片鬧翻了天,主角卻甩手回家,實在不符合八點檔肥皂劇的劇情,於是學生會的幹部們出馬,來夏家說服他回去上課。

  ※※※

  這位成績出眾,口才驚人的天之驕子來到了夏家所屬的酒吧,嚴整以待地坐下來後,等了半個鐘頭也不見夏江過來。他開始懷疑那個服務生沒有把自己的口信傳到,但不管怎麼說他的任務是來說服人家,只好屈身自己過去。

  「夏江同學!」學生會幹部咳嗽兩聲,主角充耳不聞,卻熱衷於和一看上去剛脫離哺乳期的異性拉家常,

  「夏江同學,」他提高嗓門,但是氣勢下降了一個基準點,「學校那邊的課程,最好不要拉下,否則期末考的時候會很麻煩的,光筆記就要抄個十幾本了……」

  那雖斷奶但還屬於學齡前兒童的女孩看了他一眼,撒嬌似的問夏江:「夏江哥哥,他是誰啊?」

  「猩猩。」

  夏江正在談最近電視裡放的冰紅茶廣告「冰力巨星」,頭也不抬就甩出了一句,小女生興奮得兩眼放光,冰力巨「猩」?太棒了!搖搖擺擺地溜下靠背高腳椅,朝著高才生(別懷疑,他真的叫高才生,姓高名才生)舉起老師畫過小紅花的作業本,「給我簽名……猩猩大葛格……」

  「我簽——我簽什麼呀?」高才生驀然反應過來,「刷」的丟開本子,「夏江,老師說如果你還不回校正常上課的話,學校就要考慮記你的警告處分丫。」

  「隨便,想記就記吧。」他的學籍檔案上少說也有十個八個的,所謂補丁多了有個性、虱子多了不癢癢?

  「那個,關於學生胡鬧的事情,我可以代表他們向你道歉。」

  「我無所謂,先聲明,我可不搞性別歧視,我一貫都是支持性向自由的。」

  高才生還要說什麼,忽然看見夏江的背後被人拍了一下,「少偷懶,去送酒!」

  他推了推眼鏡,吃驚地判斷,眼前之人,正是若愚.只不過學生裝束換成了一身酒吧女招待的行頭。「若……若……張若愚……」

  若愚掉過頭來發現這號人物的存在.眉毛一扭,問夏江:「他是淮?」

  「高才生。」夏江剝著花生往嘴裡扔,「蔣文明的明友。」

  一提蔣文明,若愚眼皮翻了翻,那個跟她在羅密歐之家裡只有一面之緣的書獃子,眼前這個和他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果然一丘之貉是經典成語。

  「閣下你也對他有意思嗎?」若愚收起托盤問,拿出一張紙一隻筆「啪」的拍在吧檯上面,「請排隊吧,那邊等著約我們夏江吃飯的人多得是。不過依我來看,你恐怕第一輪面試就要被淘汰了。」

  高才生回頭一看。身後一排長龍陣,所有人莫不是冥思苦想絞盡腦汁,「他們在千什麼?」他費力地問。

  「寫情書啊。」若愚沒好氣地說。

  「寫情書?」他吃驚地嚎叫出來。

  那些埋頭苦寫的人紛紛抬起頭來盯著他,片刻後開始猜測他的來歷。

  「這人是誰?」

  「他也想迫夏江?」

  「不會吧,他是男的。」

  「男的又怎麼樣,現在都可以同性結婚了。」

  「哼,不管情敵是男是女,只要敢阻擋我的幸福,一律趕盡殺絕!」

  看著那位宣告天下者膘肥體壯的體格,高才生落荒而逃。

  ※※※

  「你當真不去學校?」

  「鬼才受得了那些破人的告白。」

  「活該,誰叫你放出風聲去說自己是單身。」

  「要不是你吼那一嗓子我能被同好會的人盯上。」

  「——哦!」兩人耐看一眼,像仇家一樣扭過身去。一個拚命地咬口香糖咬得門香糖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一個猛吞西瓜喬完了瓤之後就猛哨西瓜皮啃得只剩一張紙那麼薄,

  很顯然他們都沒把注意力放在應該注意的東西上。

  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啃西瓜皮的若愚把瓜皮一扔,抹了把嘴巴說:「本來你去不左學校都不關我的事,可是你的行為不應該連累到無摹的我!美靜是我惟一的蛆們兒。地說你不去上課可以,但是不去練習拉丁舞準備參賽可不行。如果我不能把你說服讓你滾間舞蹈館去的話,以後她隨身帶刀我隨身帶鍋蓋地劈我躲,」

  夏江斜了她一眼,「奉來我已經準備回去了,可是不幸的是被我昕到了這個消息,就算是憋我也要忍住,看你被她亂刀砍過以後再回去不遲:」

  「你——」若愚一瞪眼,忽然發現自己身邊準備用來吐西瓜籽的碟子空空如也.一摸嘴巴才想起來,地把所有的西瓜籽都吞下去了,頓時面色大變,嚇得幾乎要哭出來。

  「怎麼了?」夏江也嚇了一跳:

  「我把西瓜籽部吞下去了,你不是跟我說過,吞下西瓜籽,胃裡就會長出西瓜苗來……」她哭喪著臉:

  「那是我小日寸候騙你玩的,你居然到現在都相信,哈哈哈哈哈哈!」他猛捶地板狂笑,笑得正起勁時忽然卡住了,嚴肅得不得了地坐起來,睜大著眼睛捂著喉嚨。

  「你怎麼了?」來不及生氣的若愚大吃一驚。

  「我不小心把口香糖嚥下去了,」他緊張地說,

  「好像嚥下口香糖的人腸子會粘起來……」

  「哇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哦哈哈——」若愚笑得滿地翻滾,「那也是我瞎謅來逗你玩的,你居然真的相信啊?哇哈哈哈哈!」她指著夏江變青的臉狂妄地笑著,邊笑邊猛捶他幾記鐵砂拳,「笨到姥姥家去了啊,哦哈哈!撒哈拉的單峰駱駝都比你聰明,咦嘻嘻嘻嘻——」

  「彼此彼此,你還不是一樣。」他輕蔑地看了她兩眼,補充了一句:「西瓜太郎,不對,是西瓜太妹。」

  若愚的狂笑聲馬上嘎然而止,臉色極其難看地仇視著他,嘴裡進出咬牙切齒的幾個字:「口——香——糖——郎。」

  「西瓜太妹。」

  「口香糖郎。」

  「西瓜太妹。」

  「口香糖郎。」

  「太妹。」

  「糖郎。」

  「太妹。」

  「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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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20:36
  第八章

  儘管很不想回學校,可是校長和各主任的三今五申,加上比賽在即,所以夏江還是很不情願地從家晃蕩到了學校,在他決定回校的那天早上,夏老娘也決定讓他順便接送若愚上下課。

  從單車上跳下來,若愚把書包甩上肩膀,對著夏江飽以白眼。

  夏江亦不甘示弱,青眼朝別處。

  進校門的時候,兩人再度很有默契地橫了對方一眼,同時罵道:

  「西瓜太妹!」

  「口香糖郎!」

  「太妹!」

  「糖郎!」

  「哼!」

  「哼!」

  逞完口舌之快後,迅速往兩個方向走去。

  站在門口直勤迎接的禮儀學生代表可苦了,面面相覷不解其意。

  「西瓜太媚?」

  「口腔……螳螂?」

  ※※※

  「沒天理啊!」為什麼他可以那麼受歡迎,自己卻乏人間津?提出各自交男女朋友的可是她,如果反而比不上被動的夏江,她張若愚的自尊要擺在哪裡曬太陽?何況她又不比夏江少哪個零件導致渾身周轉不靈,怎麼想都不甘心。

  「什麼沒天理,」美靜拍拍她的肩,「放心吧,好男人還沒死絕呢。只要你肯主動出擊,多的是倒貼的白眼狼!」

  「好男人?」她目光呆滯地盯著前方,「這個世界上好男人已經徹底絕種了。」她吸了吸鼻涕,哀怨動人地說,「我的要求不高,只要四肢健全並且智商在八十以上……你說,我的要求過分嗎;」

  美靜同情地點頭,「是很——低!」

  「老天爺瞎了眼睛,竟然連這種貨色的都不給我一個?」她怨毒地看著頭頂的天空。

  美靜歎了口氣,「老實說,若愚,有時候要求越低,可能越難實現啊!」

  「你是不是我朋友,這種時候還給我漏氣!那姓夏的,現在可是人氣急升,比美國總統還要忙,你幫我想點辦法震懾震懾他,叫他別那麼囂張啊。」

  「我明白!」美靜一躍而起,「就包在我身上好了!我這裡有擒郎十三術,保證用不到前五招就包你所向無敵!」

  「情(擒)郎?」一提郎她就想到那個糖郎,胃口倒完了。

  ※※※

  第一招。

  通常,一個好女人,想要吸引好男人的方法,就是要將自己放在一個大家都競相爭寵的高度上去,眼光,必須要高;條件,必須要多;底氣,必須要足……總之就是只有我挑剔別人,不許別人嫌棄我,怎麼牛怎麼幹,怎麼招人討厭怎麼做-

  「你……想……讓……我……被……千夫指萬人罵嗎?」

  「不能心軟!男人都是這樣的,有時候你越不理他他越來勁,尤其是好男人!相信我!」

  「這麼寫,會不會給人暗示的感覺?」

  「有嗎?那換一句吧。」

  「這樣寫好像徵婚啟事喔。」

  「記住,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只是招聘一個約會的對象,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的。」

  「寫好了。」若愚把水筆插回筆蓋裡,開始朗讀:「文法系學生張若愚,照片如下;欲聘一有風度的男士為約會對象,條件優厚,待遇面談,寧可放過不可錯過,有此意願者請於每天下午三點到三點半至文法系圖書館五樓文化角。」

  美靜瞇著眼睛聽完,一把奪過海報撕個稀巴爛,

  「你就這點出息啊?搞得好像自己七老八十頭頂生瘡腳底流膿沒人要似的!姐姐是怎麼教導你的?你一定要給我串牢的記住這句話,這是你的宗旨,是你的信念,跟著我說:我——是——美——女!」

  「我是美女。」

  「不是霉女啊,是美女!」美靜扇了她一記耳光,「拿出氣勢來,就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跪在你腳下一樣。」

  若愚思索了一下,高傲地仰了仰頭。

  「你是居高臨下的女王,現在要從他們裡面選出一個最中意的來。」美靜唱作俱佳地比劃著。若愚瞄了瞄地板,那神態果真不可一世得很。

  美靜繼續說:「他們全部都匍匐著,誠惶誠恐,渴求著你的垂憐,可是你呢,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從他們中間穿過,即使有人抓住了你的褲腳,你都要毫不留情地一腳把他踹開!你只要最好的,垃圾全都靠邊!」

  若愚惡狠狠地踢了一下,點點頭、

  「跟著我說:我是女王!」

  「我是女王!」若愚趾高氣昂地說。

  「叫我女土,你們這些小白臉!」

  「你們這些小白臉!」若愚聲嘶力竭地吼道:

  「說得好。」美靜滿意地擦了擦臉亡被濺到的唾沫星子、

  若愚點著頭網味著剛才的氣勢,兩人一抬頭,看見遠處一對約會的男女惶恐地盯著她們看了三秒鐘?然後,「神經病啊——」嚎叫則著衝了出去;

  「可是,」若愚想起來最關鍵的一點,「最好的往往是最貴的,他們要是開出天價的條件來,我怎麼付啊,那豈不是要為奴為婢?」

  「你放心吧,」美靜胸有成竹地說,「你有沒有聽說過廣告效應,對男人來說,得下列的才足最好的,到時候,他們肯定會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鬧得只要你肯跟他們約會就感激涕零,哪裡還會在乎什麼待遇問題啊。」

  「對哦!那我們現在就去貼海報?」

  「事不宜遲!」

  碩大的海報往學校的海報欄上一貼,和美國某麗人,香港影后宣傳照並列,很是惹眼。

  「看著吧,從現在開始,你就要揚眉吐氣了!」美靜樂哉樂哉地說。

  「只要不被夏江那個爛人看扁了就好。」

  ※※※

  一石激起千層浪,若愚的海報在學校裡,果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首先是一男生衝進圖書館裡,高舉著一束鮮花叫道:「我仰慕你很久了,我的女神,請跟我約會吧!」

  他還沒有叫完,立即被身後一人撞開,此人西裝革履油頭粉面,每走一步臉上的粉刷刷地往下掉,「我叫王在逡……」話沒說完被踩了過去。

  一窩蜂的人往裡沖,所到之處萬人俱驚。

  「我居然這麼有魅力?」若愚捧著自己的臉驚呆了三秒鐘。

  美靜狠狠地擂了她一拳,「你個瞎子,你也不看看這些都是什麼貨色,他們你也要?你完蛋了!」

  美靜語音剛落,只見一個特帥的外國男生推開圖書館的門走了進來,東張西望了一下,逕直朝她們所在的角落走來,美靜一下子花了眼,「哇塞,我喜歡的類型!」

  「請問你是張若愚同學……」嗎字還沒問出口,美靜一把將若愚推到桌子底下去,「她已經有約會人選了,讓我來代替她吧。」

  若愚掙扎著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奮力揍了美靜一頓,「敢出賣我,你個死女人!」

  「都說美色當前無情義了!」美靜叫道。兩人就這麼當著一呆若木雞狀的帥哥的面毫無形象地大打出手?

  「那個……不好意思,我是校刊的副主編,我是來採訪你關於招聘約會男友的事情的……」帥哥痛惜地說。兩人一下子停了手,抬起頭來看著他,「而且,我有女朋友了。」帥哥再度輕聲地說。

  若愚和美靜對看一下,慢慢地鬆了手,「我去一下廁所。」說完若愚便三兩下跑得不見了人影。

  帥哥轉向美靜,很期待地問:「那麼請問你是否可以……」

  「哇哇哇哇畦——」美靜放聲痛哭,「不要問我,我剛剛失戀了!人家第一次戀愛還沒表白就夭折了,我無可奉告!哇哇哇哇——」

  帥哥頭上尼加拉瓜瀑布般的汗水狂流。

  ※※※

  「我早就說過,好男人都死光了。」

  美靜沒有說話,她還在為短暫的戀情哀悼。

  「這回根本就是讓那個姓夏的爛人看了我一場笑話嘛。」

  美靜又從盒子裡抽了三四張紙巾擦眼淚。

  「好了,你不要哭了,整個速食店的人都在看這邊哎,」若愚扯扯美靜的袖子。

  美靜抽泣兩聲,運足了氣沉在丹田吼了一句:「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失戀啊!」吼完了又低頭繼續嗚咽,

  紙盒裡的紙都被她抽得空空如也,美靜猛拍一下紙盒,罵道:「連你也來欺負我?混賬王八蛋!」

  忽然,一包新開封的紙巾伸了過來,她眉開眼笑,順勢抽了一張,擦擦眼角,溫柔地說了句:「謝謝你,這世界上果然還是有紳士。」一抬頭,傻了眼。

  夏江抽了把椅子椅背朝著自己,趴在上面,眼睛來回掃了她們幾下,「哇哈哈哈哈——」爆笑出聲。

  兩人被他笑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又無法發作,只能練習以眼殺人的絕招,恨不能在此人身上戳出幾千幾萬個窟窿為天下無人垂憐的小女子報仇雪恨。

  夏江笑得兩眼發花,若愚實在憋不住,抓起桌子上蘸薯條用的番茄醬包擠出若干塗在他臉上,看著那張始終合不攏的嘴巴和白森森可以去做廣告的牙齒,氣不過乾脆把醬包全部丟了進去。不出三秒鐘,弄得一個好好的男生面目可憎。

  「我就等著看精彩回放了。」他很欠揍地說完,非常幸災樂禍地轉身走了。

  ※※※

  海報貼出後的第四天,校臨時監委會就作出了撒下來的決定,原因很簡單,一大群莘莘學子。在學校這樣的淨土裡,不唸書卻為了女人、男人爭風吃醋,成何體統。至於鬧事者,全部警告一次。

  如果到此結束,那麼事情就太簡單了,不巧的是,這個學校裡一個學生母親的好友是市電視台一個專欄節目的主持人,這個專欄節目專門針對年輕人的,而且收視率也一直高居同類節目的榜首,它的構架大概是這樣——將年輕人中流行的,新鮮的話題或者事件搬上螢幕,並且請到當事人來演播室現場接受訪談,至今為止,已經有三十幾個年輕人來這裡做過嘉賓,並且被媒體發掘成為了很有影響力的公眾人物,他們有的出了自傳,有的拍了電影,有的代表市裡參加了國外的研討會,也有的經營了以自身形象為晶牌的商品連鎖店?

  那位主持人在一次家庭聚餐會上偶然聽朋友的兒子說起了學校裡近期發生的事情,對這兩位事件當事入深感興趣,以她敏銳的職業直覺,她斷定這又將是兩位可以掀起該節目收視熱潮的來賓。

  接下來的步驟顯得很簡單,她親自來到學校,以一個主持人的身份表示想要採訪近期在學校裡造成轟動的這兩個學生,學校的高層有一部分人誠惶誠恐,也有一部分人認為這是褻瀆學校的威嚴,更有一部分人認為這是趁機打響知名度的機會,借電視台做免費的廣告來提高昇學時的報考率,何樂而不為?

  不管怎樣,這位三十來歲的成功女性顯得很堅決,一定要見到兩位當事人不可。

  於是,夏江和若愚被請到校長大人的辦公室裡。

  辦公室裡頓時充滿了火藥味,進來的兩隻貓中,一隻的毛已經豎了起來。

  「我是蕭剔茵,《銳意先鋒》節目的主持人,聽說了你們的故事,想來採訪一下,你們有興趣到演播室做個客嗎?」

  夏江和若愚對看了一眼,很快又別過頭,齊刷刷地說:「不行!」

  這倒是驚人地一致,蕭剔茵愣了一下,拒絕她採訪的人不是沒有,可是這麼乾脆的卻是少見,「為什麼?」

  廢話,這還用問?兩人心有靈犀地再度對看一眼,一個想,在學校丟人就算了,難道要到電視上去讓全市的人都知道啊?另一個想,學校裡的同好會已經夠我煩的了,要是再把市裡的全部吸過來,我以後上街豈不是都要蒙著臉出門嗎?

  雖然當事人拒絕了,可是經驗豐富的蕭剔茵卻並未死心。

  走出學校時,一個外號叫小扳手的助手間:「蕭姐姐,算了嗎?」

  「算了?哼哼,我是何人?要是連區區兩個大學生都搞不定我還混什麼啊,我老公比他們狡猾一千倍還不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是您兒子也是大學生,他不是經常把您玩得團團轉嗎?」小扳手恭敬地提醒道,被頂頭上司一汜樟腦眼瞪得縮了回去。

  「學校那邊由電視台去搞定,我們埋伏在這裡,跟蹤那兩個小孩回家,動員他們父母作思想工作,我就不信搬出爸媽這兩座菩薩還請不動他們兩個小兵!」

  「您果然奸詐,不愧是我們台裡混了好幾年的老大!」小扳手豎起拇指誇獎道。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一說話就知道是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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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0:21:04
  第九章

  到了下午三點左右,若愚背著書包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校門,張望了一下,發現人不是很多,便大著膽子沿著大路住家走去,

  「你留下來跟蹤另一個。」蕭剔茵下達完旨意後,戴上墨鏡正待跟上,小扳手拉拉她,「老大,另一個也出來了,他們好像是一個方向。」

  蕭剔茵一看,果然不假,而且兩人都是鬼鬼祟祟一個德行,難道——

  夏江走了幾步就撞上了若愚,兩個人瞪大眼睛,「你——」

  夏江連忙伸出手指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若愚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兩人都是深受糾纏和騷擾之苦,不由得生出一份惺惺相惜的心情。

  兩人急速衝到對面搭上公車後,並排坐下來,若愚忽然悶悶地間:「你不用練習嗎?比賽好像就在下個星期了。」

  「現在這種情況叫我怎麼練習啊。」他深吸一口氣,盯著若愚。

  若愚惱羞成怒,叫道:「不關我的事,你瞪著我也沒用!」

  「我說關你什麼事了嗎?」他廈唇相泛,好不容易緩解的氣氛又再度緊張起來。

  兩個人用殺死對方的犀利眼神瞪——瞪——瞪——啊,瞪!

  全然投有發現公車後面追得快要斷氣的一男一女。

  「停車,停車!」蕭剔茵邊迫邊叫,她的高跟鞋可受不起這樣的重荷,鞋跟卡在窨井蓋裡拔不出來,「該死的,計程車司機都死光了嗎?!你還不去車庫把車開來!」

  「可是我不太會開車啊!」小扳手哭喪著臉說。

  「怕什麼,這裡又沒警察,一切為了採訪,快快快!」

  等到小扳手七歪八扭地把車開來,公車早就不見了蹤影,蕭剔茵好不容易把鞋跟拔了出來,只見一交通警察慢慢吞吞地走過來,敬了個禮,對小扳手說:「您好,可以看一下您的駕駛執照嗎?」

  「蕭姐救我!」小扳手欲哭無淚地看著地……

  ※※※

  晚餐時分,三個大人絮絮叨叨地談論著今天酒吧裡的趣聞以及報紙上出格的怪事,「我跟你們說,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一個潑辣女人不服警察管制,說自己是電視台的,八成是腦袋出了問題。」夏老娘信誓旦旦地說著,還未拿起碗筷,便聽見門鈴大響。

  「誰啊?」她一邊說一邊去開門,還不忘加上一句補充,「那個女人穿了一套紅衣服,是我上次看中但是沒買到的那一款哎!」打開門,「喏,就是這一款。」她理直氣壯地指著,對家裡人說。忽然反應過來,疑惑地扭過頭看著來人,「你,你不就是那個說自己是電視台記者的神經病?」

  「我就是電視台的!」蕭剔茵氣不打一處來,一瘸一拐地走進屋子。

  「神經病擅闖民宅啊……」夏老娘驚悚道,「精神病院的電話號碼是多少來著?」

  「媽,她是電視台的主持人,今天到我們學校裡找過我們。」夏江舉起一隻手,阻止老媽撥打藍幽幽精神病院的電話。

  「你們?」夏老爹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各位尊敬的父母,你們好,我是《銳意先鋒》節目的主持人,我叫蕭剔茵。」她拿出皮包,一瘸一拐地散發名片,然後回到房間中央,咬牙切齒地說,「我此行的目的,是希望能邀請兩位同學來節目組做客,談一談他們的戀愛心得和過程。」

  「戀愛?」

  「過程?」

  「心得?」

  三個大人一齊叫出聲。

  夏江和若愚捧著飯碗,在三雙眼睛六道目光下有簌簌發抖的感覺。

  「還敢吃飯!」

  「站起來!」

  「說!什麼時候搞上的?」

  蕭剔茵發現自己的話裡有語病,「是這樣的,並不是他們兩個談戀愛,而是他們在學校裡掀起的戀愛狂潮,非常成功地引起了各方面人士的關註:」

  「什麼?」

  「不是你們倆談戀愛?」

  「肥水不流外人田,居然讓別人撿便宜?」

  夏老娘和張老爹開始戳兒子女兒的脊樑和腦門——「你是不是我兒子?」

  「你是不是我女兒?」

  夏江和若愚像不倒翁一樣被戳得東倒西歪:

  蕭剔茵還沒見過這麼變態的家庭,「聽我說,聽我說——我們節目組覺得這是個非常好的題材,希望可以請兩位去演播室現場談談。」

  「沒問題。」夏老娘一口答應,「但是,先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當晚兩人被押解著坐在夏家客廳裡的沙發上,面前站著四個大人——主審:夏老娘;複審:張老爹;陪審團:夏老爹和蕭剔茵,小扳手只有作記錄的份。

  「說,把所有犯罪事實交代清楚。」夏老娘一副包龍圖再世狀。

  小扳手趕緊記錄。

  「你們問她好了。」夏江翹起下巴朝若愚的方向揚了揚。

  「好哇你,推卸責任!」若愚要使用暴力,被陪審團的咳嗽聲制止,「我只是要招聘個約會男友。」

  「她狡賴。」夏江點明。

  「我沒有!」若愚分辯。

  小扳手奮筆疾書。

  「你們兩個兔崽子給我住口!」夏老娘罵道,看了一眼小扳手,「這句不要記!」

  小扳手趕緊寫——你們兩個兔崽子給我他奶奶地住口,這句不要記。」

  「為什麼要招聘約會男友?上次那個李剡陽呢?」張老爹問。

  「三振出局了。」夏江挖苦著說,眼睛盯著別處。

  「那個左嗓子不要也罷。」夏老娘贊同道,「他一點品位都沒有。」

  小扳手抬起頭來怨毒地看了夏老娘一眼。

  「老婆,你錯了,這跟左嗓子是沒有關係的,」夏老爹糾正,「關鍵的問題在於,他連劉德華和張學友都分不清楚,那才是最要命的、」

  「他不分張學友和劉德華?」夏老娘疑惑地問。

  「不會吧?」蕭剔茵說。

  「《滄海一聲笑》明明是張學友唱的。」夏老爹非常篤定地說。

  「我最崇拜張學友丁;」小扳手直言道,「可是《滄海一聲笑》確實不是張學友唱的啊!」

  「那是准唱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

  在混亂紛紛的爭議中,夏江和若愚對看一下,很有默契地回房間去打電玩。

  「今天你要教我升級的方法喔。」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還有,你記得把我的裝備換一換,我訂了一套新的。」

  「怎麼不順便幫我問一下更新沒?」

  ※※※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學校赦免了他們兩個犯下的荒謬錯誤。

  壞消息是他們必須代表學校上電視。

  而事實上,沒有比這一好一壞兩個消息更加爛的消息了。

  離節目開始還有十分鐘,嘉賓在休息室裡叫罵的叫罵,化妝的化妝,聽音樂的聽音樂。儘管事先排練過一遍,而且注意事項也交代過了,蕭剔茵卻還是不放心,總覺得這兩個活寶片刻的安靜,需要他們用更加混亂的收場為代價來換取。

  「這個節目可是現場直播的,拜託你們收斂一點點。」

  「蕭姐,好了嗎?可以進場了。」編導PETER把頭伸進來說,然後又縮了回去。

  「告訴導演我馬上帶他們過去,oK,來,我們進去吧。」

  於是,夏家夫婦和張老爹率先走進直播室,在旁邊的嘉賓席上坐下,燈光打在主持台上,那裡有三張椅子,一張給主持人,另兩張給今天的客人。兩張名牌上,分別寫著偌大的字「張若愚」和「夏江」。

  蕭剔茵朝他們打著手勢,「椅子上有無線話筒,別在領口就可以了。」

  倆人照做完後,導演喊了句:「說句話,試音。」

  若愚張開嘴對著夏江說:「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導演僵著臉做了個「這個話筒沒問題」的手勢。

  夏江盯著天花板說:「我偏不死我偏不死我偏不死。」

  導演哭笑不得地點點頭,表示OK。

  蕭剔茵的額頭上掛了一滴冷汗,示意他們兩個對號入座,不過那兩個人好像是故意的,偏偏選擇寫有對方名字的椅子坐,就像不認識字一樣理直氣壯。

  「呃……你們倆,坐反了。」蕭剔茵小聲地提醒,因為領口別著括音話筒,如果分貝大一些,戴了耳機錄音的工作人員不被震聾才怪。

  若愚和夏江充耳不聞。

  沒辦法,蕭剔茵只好親自站起來,去把他們倆的名牌換了一下位置。

  「開始放片頭廣告,倒計時,2號機準備。」導演說完,走下了演播台,坐在觀眾席。

  「三、二、一!」一束明亮的燈光打了下來,蕭剔茵的臉上如同機器一樣立刻洋溢出主持人特有的親切微笑,

  「各位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你們好,歡迎來到我們今天的現場節目,這裡是《銳意先鋒》!今天為大家請到的是本市R大的兩位大學生張若愚和夏江,首先,請他們來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吧。」

  4號機鏡頭緩緩轉向。

  只見坐在椅子上的兩人如同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又一滴冷汗流下主持人的臉頰,「自我介紹!」導播哭笑不得地在下面低聲叫道!

  「這兩個兔崽子是怎麼回事?」夏老娘瞪起眼來。

  就在大家坐立不安時,兩人總算大發慈悲,開了尊口。

  夏江:「……我是張若愚。」

  若愚:「我是夏江!」

  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緊張得屁股都挪出了沙發的校長一頭栽倒,

  蕭剔茵:「呵呵(還好我反應機敏),剛才是兩位嘉賓在跟各位開小玩笑,還是由我來向大家揭曉他們的身份之謎吧(怎麼好像是在主持寰宇探索之類的節目啊),這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就是張若愚同學,若愚,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若愚:「你去死吧!」

  剛爬起來的校長第二次栽倒,並拚命地抓著老婆,

  「主持人一開始有沒有說是我們學校的?有沒有?」

  「說了是R大的,」

  蕭剔茵(滿頭大汗),「而這個帥帥的男生呢,就是R大裡非常有名的全能學生,夏江同學喔,夏江……

  (算了,你還是不用打招呼了)他們會有什麼與眾不同的故事呢?稍後揭曉,現在來進入我們的本期人物背景資料一點通!」

  大屏幕上打出了字幕,蕭剔茵摘下麥克風大呼一口氣,「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啊!我不是說了是現場直播的嗎!」

  「啊,已經開始播了嗎?」若愚如夢韌醒地望著她,「我以為還在試拍呢。」

  「被你們氣死了,待會兒給我認真點兒!」一分鐘的介紹馬上就要過去了,蕭剔茵重新戴上耳機和麥克風,臉上調整好了最佳笑容、

  「其實早在我們節目剛開播的時候,就做過幾檔關於校園內有關愛情方面的專訪,那麼為什麼今天我還是要請兩位嘉賓來重複這個話題呢?因為我敢保證,他們所追求的這種愛情以及箇中的過程,絕對是你們各位意想不到的。」她落落大方地看向若愚,「若愚,可以把你的故事簡單地說一下嗎?」

  若愚茫然地摸摸後腦勺,「我一個禮拜以前在學校海報欄裡貼了張招聘約會對象的海報……」

  「這張海報我們已經帶來了,就是這張。」蕭剔茵展示出了題板上的原樣,「雖然我們知道:現在社會上有不少陪聊先生,陪聊小姐,可是在學校裡公開招聘約會對象,倒是很新鮮呢,若愚,可以告訴大家你這麼做的初衷嗎?」

  若愚:「我只是不想讓我旁邊這頭緒看扁,證明不是他最受歡迎。」

  夏江翻了個白眼。

  蕭剔茵很感興趣地引導:「哦,那麼就是說,夏江在學校裡很受歡迎是嗎?是怎麼個受歡迎法呢?」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夏江的心頭,只見若愚滔滔不絕地眉飛色舞起來,「他可丁不起喔,連同好會的成員部盯上他了呢!我這裡有好多的宣傳單樣品,還有他們專門給他做的歌曲,你們要不要聽?」

  導演猶豫了三秒鐘,示意導播放音樂。

  當演播廳裡飄蕩著《AWHOLENEWWORLD》振奮人心的旋律的時候,夏江一把抽出口袋裡的報紙,「我這裡還有學校校刊對她招聘約會對像事件的洋盡報道……」

  導演示意2號機給他一個大特寫。

  若愚連忙搶鏡頭,「我的事情哪裡能和他轟動全校,並且引爆耽美界就同志形象是否美型展開討論的光榮事跡相提並論啊。」

  「哪裡哪裡,你就不要謙虛了,你可是讓我們從來不做外事採訪的副主編都出動了呢。」

  「彼此彼此,你還不是用每天收到的情書借給兄弟哥們上廁所:」

  「哈哈哈,耶個還好吧,」可是我心得你好像十五歲了還喜歡看一休哥.還躲在沒人的地方唱主題歌.被我發現了就軟硬兼施收買人心。」」你還不是喜歡看動漫:」

  「我看的是花仙子!」」可那時你已經十八歲了!」

  「總比你當著所有老頭老太太的面叫天馬流星拳來得光彩!」

  「你還不是總對著過期的巧克力說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們!」

  「誰半夜把絲襪套莊頭上到院子裡去學母貓叫,消滅附近的公貓?」

  「……」

  蕭剔茵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應該說是癱比較確切,導演也瞠口結舌地任憑機器掃射鏡頭,倒是坐在嘉賓席上的父母樂在其中,「他們一貫如此,」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爸爸原來聽信一個冒牌和尚的讒言準備給你起名字叫大智,後來還是在五台山高僧的指點下才改成若愚的,要不是我螞求了一隻簽你就要叫張大智了!大智同學!」

  「哈,別以為我不曉得因為你是在江流上出生的所以你媽媽準備叫你小流,幸好你爸爸及時糾正說不能叫夏(下)流,還是叫夏江,否則你就要變成流氓啦,夏流同學!」

  兩個人已經從坐著吵變成了站著吵,趨勢還越演越烈。

  「你第一次哭鼻子是因為被老師叫起來唱《小紅帽》,不但把小紅帽唱成了小紅毛,還把大灰狼唱成了大肥狼啊!」

  「彫蟲小技啊,還是不能跟你比,你多厲害啊,對著你爸爸說『媽媽難產死了』,嚇得你老子差點暈過去,一問才知道,你是因為不肯陪你媽逛街嫌你媽媽『難纏』!」

  「你也不差啊,你爸爸送你去學吹蕭,你聽成去學『推銷』;你爸爸叫你買鬧鐘回來,你還問你爸爸『孬種』多少錢一個……」

  「你更厲害,你爸爸媽媽去年去太平軒那裡的別墅度假,在電話裡給你留言說去了太平軒,你納悶他們去了太平間還怎麼給你打電話。」

  「你以前看電影的時候老是說,野豬拉屎了!後來我們才知道你說的是『演出開始了』!」

  「你爸爸叫你去買『酸菜魚』,你非說要你去『刷痰盂』……」

  蕭剔茵手撐著下巴雙目無神地注視著前方,導播徹底呆了,像吃了搖頭丸一樣搖頭不止,「現場直播啊,現場直播啊,我們的節目啊……」

  可是嘉賓席上的父母倒像吃了興奮劑,「他們居然都記得這麼清楚,我還以為他們忘了呢!」

  唇槍舌劍的兩個人互不相讓地回敬對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開始陷入了回憶的熱潮中,

  「你考試打小抄,我紿你打掩護,給你扔答案,你個笨蛋居然把題號抄錯結果還是要重修!

  「重修就算了,你個爛人居然把答案紙條扔到老師的腳底下,投擲技術不好就不要亂招搖,害得我們不但重考還被記了警告。」

  是了,那次,要不是他給自己傳紙條,他本不用重新考試,他那門課的成績最好了,從來沒有低於八十五分過!!若愚盯著他,不知怎麼地心裡竟硬生生地鑽出一股歉疚。

  他一出事準是被她連累的,無一例外,

  「你才是爛人,明明紙條就是掉在地上被踩過的,你居然還想把它撿起來塞進嘴裡吃下去,一點衛生觀念都沒有。」

  看她那個激動的樣子,夏江知道她是為了不使自己好學生的形象受損,如果那張紙條是地寫的,那麼老師彎腰去撿,她絕對不會動一動,就因為上面是他夏江的筆跡,她才要這麼急不可耐地寧可吞灰也要吃下去。

  「說到吃,你簡直就是吃中一等一的白癡,居然相信西瓜籽到了胃巴會發芽,活該給我叫西瓜太妹。」

  「你還不是?我說口香糖吞下去會把腸子粘在一起,這麼假的活你也相信,不叫你口香糖郎真是糟蹋了你的智商。」

  說到這裡,兩個人都相視—笑,是那種很無奈、很輕鬆的笑,好像忽然醒悟過來自己還有很多的把柄在耐方子裡,這樣互相揭短,就是揭到明天早上也不會結束.因為在這個小小的演播室裡,這個電視台翠,甚至這個城市裡,最瞭解他們的,不是他們自己而足對方。

  他們的故事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雖然這些故事只是一些瑣碎的細節構成的,他們在細節裡吵架揭短,然後在敵視的時間裡想起這些細節,忍不住和好,又製造出更多更多的細節,正是這些細節讓他們藕斷絲連,讓他們之間的故事變得不那麼平凡。

  《銳意先鋒》結束了,雖然導播導演都想要跳樓,可是主持人蕭剔茵倒認為事情不那麼糟糕.「這是我錄製過的最樸實.真摯的一組節目;」地說,

  做完這個節日後的第二天,舞蹈比賽協會在全市最大的體育館裡佈置場地,比賽,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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