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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愛戀華爾滋【販夢俱樂部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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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4:13 |倒序瀏覽
愛戀華爾滋(販夢俱樂部之四)作者:董妮 

在君碠然心裡,楊芷馨的存在是特別的,
除了因為她是師父的女兒之外,更因為他愛死了她可愛的蘋果臉,
以及她深藏骨子裡……比火藥還要爆烈的脾性。
這份感情從和她初次見面起就沒有變過,
但近來她卻開始躲他,這到底怎麼回事?
雖然君碠然是偵探老爸生前收的徒弟,
更是她暗戀已久的人,但現在她決定要離開他!
因為,任憑她如何誘惑他,他始終不為所動,
還借口一大堆,說是尊重師父……
這樣的結果她實在很挫折。
算了,也許他根本就不喜歡她;
哼,那她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可偏偏他的柔道、空手道、劍道都學得比她還高段,
她似乎怎麼逃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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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4:40
  第一章
  
  華爾滋的音樂響起,柔美的音符震盪在空氣中,營造出一股帶著甜意的溫暖氛圍,置身其中,彷彿泡在香滑的牛奶浴裡,愉悅、舒適。
  
  至少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感覺的,除了楊芷馨外。
  
  「社交舞婚禮,虧那傢伙想得出來!」她歪著腦袋評論的模樣看起來真是怪異,但那純粹是因為她的肌膚正為這份甜美浮起一粒粒雞皮疙瘩,而自尊心卻正好相反。
  
  「不好嗎?」婚禮的女主角、美麗的新娘子伍馡翩然來到。「我可是很喜歡呢!」
  
  楊芷馨僵硬地聳了聳肩。「這是你的婚禮,你喜歡就好。」重點是,她也非真心討厭,只是當壁花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唉!早知是這樣的婚禮,她就會費心打扮了;牛仔衣褲雖然俐落,卻顯不出高雅,反襯得她一張娃娃臉更形幼稚。
  
  誰會想請一個未成年少女跳舞?除非是戀童癖患者,而她對那種變態沒興趣。
  
  像似看穿了她的氣悶,伍馡拍拍她的肩。「要不要試試我的禮服?」
  
  要!楊芷馨心裡這樣喊,但倔強的嘴吐出的卻是:「哼,只會看女人外表的蠢蛋,本姑娘不屑與之為伍。」她該死的傲氣啊!真想把它揉一揉、搓一搓,扔進焚化爐裡一勞永逸。
  
  但這就是她——刀子嘴、豆腐心,拳頭永遠比嘴巴快,而嘴巴又此腦袋動得更迅速,一輩子改不了。
  
  「是嗎?那我就不勉強了。」噙著一抹趣味的笑,伍馡轉身,卻被一隻手拉祝
  
  楊芷馨癟著嘴、瞪著她。「我好歹是你半個媒人,你們都還沒洞房就想把我扔過牆,太不道德了吧?」
  
  「不好意思,我們早洞房過了。」
  
  「什麼時候的事?」八卦,她的最愛,詢問的神情像不小心中了樂透一樣興奮。
  
  「不告訴你。」
  
  「不要這麼殘忍嘛!」她苦苦哀求,伍馡的丈夫、那個超級濫好人,養伍馡多年,從未越雷池一步,還以為他會保守到新婚夜才伸出狼爪,不意晚節不保……到底是怎樣的事故讓他破例,她很好奇。
  
  「你告訴我你的第一次,我就告訴你我的經驗。」女人吶,湊在一起除了男人外,還有什麼好談的呢?尤其當這個男人是她心中最大的驕傲時,誇讚他便成了她的最愛。
  
  「我的第一次!」楊芷馨頓了好久,恨恨一咬牙。「我忘了。」
  
  「那就算了。」
  
  「喂!」偵探的血在她體內沸騰,不挖出真相,她今晚一定失眠。
  
  「你說我就說,否則拉倒。」對於名律師伍馡而言,談判已成本能,楊芷馨想從她嘴上討得便宜,別說門了、窗都沒有。
  
  偵探的血液和對過往的戒慎在楊芷馨心底反覆戰鬥,說與不說都為難。
  
  「再見。」伍馡走得灑脫。
  
  「噩夢!」她說得萬般哀怨。好奇心太重實在不是個好習慣,但她改不掉。
  
  不過更教人吐血的是伍馡的態度,想當年,小小伍馡是個多麼可愛的存在,雖然凶起來像只小潑貓,但隨便一逗就有極大反應的個性卻十足好玩。楊芷馨算是看著她長大的,說她的教育她插了一半手也不為過,可怎會養出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人,真是失敗。
  
  「你的第一次是抄…噩夢?」
  
  楊芷馨咬牙,正要含恨點頭時——
  
  「原來我的表現這麼差,那真是抱歉了。」一個冷得像冰的聲音插了進來。
  
  伍馡轉頭。「二哥。」
  
  君碠然,君問晑的二哥,冷靜精厲的外貌讓他看來像個久歷商場的男人,但他其實是間連鎖數位攝影沖印店的老闆。
  
  伍馡認識他也有一段時間了,她願意對天發誓,在這段不算短的時光裡,她從未見過他生氣。
  
  事實上,君家人都說,君碠然有一顆鋼鐵鑄成的心,他堅強得像一座山,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他。
  
  可今天,山動搖了,她清楚看見他插在西裝褲口袋裡的手正悄悄握成拳,而他看著楊芷馨的眼神像要「吃」了她。不管那個「吃」代表的是何種意義,伍馡都知道,楊芷馨麻煩大了。
  
  而楊芷馨也不是笨蛋,所以她看見君碠然後的第一個反應是——逃。
  
  她跳起來,像只行動迅速的羚羊,轉身奔向大門。
  
  君碠然似乎很瞭解她,她一動,他立刻閃身擋住她的逃亡路線。
  
  她迫不得已翻身跳過一張長長的餐桌,往人群中央擠去。如果她自己一個人擺脫不了他,那就利用人群來掩護她吧!
  
  君碠然下意識地拿起一隻盤子,他有一百種方法可以阻止她逃亡,比如——丟個盤子讓她跌倒。
  
  但那會傷害到她,因此他放棄。扔掉盤子,他跳上餐桌,居高臨下地觀察她的動向,發現她最終的目的地還是大門。
  
  很好,幾年不見,她學聰明了。很多人在面臨變故時會慌不擇路,以致陷自己於必死之絕境。但她仍能保持冷靜,用盡各種方法往唯一的生路跑。
  
  可她還是差了他一點點,因為她所有的逃生、搏鬥技能都是他教的,他太瞭解她,所以他能夠比她更快一步阻斷她的逃生之途。
  
  楊芷馨在繞了幾個彎後,深信君碠然是追不上了,於是快樂地衝出大門,然後——
  
  「啊!」一隻手臂攫住了她。
  
  「跑得還愉快嗎?」他臉不紅、氣不喘,甚至連梳理整齊的髮絲都沒有亂掉半根,瞧來真讓人嫉妒。
  
  相比起來,她汗流浹背,實在遜多了。「為什麼?」
  
  問題來得沒頭沒腦,但他卻瞭解。認識她實在太久了,思念她的時間更是漫長,結果就變成,只要她轉個眼珠子,他立刻能捕捉到那個方在她腦海裡萌芽的念頭。
  
  「生路只有一條,而你不是會往死路鑽的笨蛋,不跑向這裡又該跑向何處?」
  
  「是啊!」她仰頭深喘口氣。怎會忘了他是個多麼該死的精明鬼?她這輩子都別想逃離他的手掌心了。「我的確不是笨蛋,卻也夠蠢了,蠢到自投羅網!」
  
  他不語,靜靜地放開她,彬彬有禮的,一點都不怕她再度逃跑。
  
  她又嘔又恨,卻拿他沒轍。「你想怎樣?」
  
  他望著她,炯然的眸光像兩隻探照燈,筆直無誤地射進她靈魂深處。
  
  她,一無遮掩。
  
  只要在他面前,她永遠是個軟弱無力的孩童,而明明她早已脫離那時期很久,現在已是一個聰明能幹、信譽卓著的名偵探。
  
  她不調查外遇事件,也不找小貓小狗。她的主要業務是幫人尋根,踏人這一行後,她發現,並非每個人都有一張清楚明白的家譜,多的是不知父母是誰、故鄉落在何處的人。
  
  而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擁有強烈落葉歸根的想法,她的工作就是幫助這些人達成心願——認祖歸宗。
  
  她在這一行很有名,她猜這是因為她好奇心很重的關係,個性雖衝動,卻不失縝密,再加上長了一張不算太美,也不算太醜的娃娃瞼。
  
  人們在面對這樣一張臉時,很容易就能夠傾吐心事,而她傾聽它們,再加以統合,最後找出答案。
  
  這幾年她的事業幹得很成功,還吸引了一個資助者,就是著名跨國企業「龍揚集團」的老總裁——楊文耀。他投資她開了一家徵信社。
  
  打世界各地飛來、指名要委託她工作的名單可以排到三年後;失敗挫折,那是什麼東西?她從來沒有體驗過。
  
  但現在,站在他面前,在那雙鷹隼也似的利眸瞪視下,她呼吸困難、手腳冰冷,頭一回有了退卻的念頭。
  
  「夠了!」恨恨一跺腳,她咬著下唇睨向他。「我不是你的犯人,別用那套逼供法對我,你有什麼要求直說就是,我不會再逃了。」
  
  他大步走向她,兩人間的距離頃刻縮近到可以察覺出彼此的喘息。
  
  她心一蹦,差一點點就雙腳一軟、坐倒在地。
  
  但她忍住了,咬緊牙根,挺起胸膛面對他,以行動證明自己不會再逃。
  
  他突然笑了,銳利的眸光下移、定住,然後,像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般微微瞇起。
  
  一股震慄感竄過全身,她低頭,隱約察覺自己的胸脯正隨著急促的起伏擦過他的胸膛,而且每經一次碰觸,她的乳尖就更挺立一分。
  
  「你這個該死的無賴。」如果他想羞辱她,那他確實做到了;她已窘迫得心慌意亂。
  
  「你早知道的,不是嗎?」他驀地圖住她的腰,有力的大掌將她帶進他懷中。
  
  「礙…」她的驚呼還含在嘴裡,他已低下頭,以密不可分的姿態吻住了她。
  
  那狂猛的入侵激起她體內好戰的天性,她想也不想地曲起膝蓋頂向他下體。
  
  但他卻比她更快地擋住了她的攻擊。
  
  下一秒,她發現他的亢奮正抵住她的下腹部,細細磨擦。
  
  熱源從那一點緩緩擴散,瞬間衝破了兩人的理智線。
  
  她自鼻間發出一記甜膩的申吟,感覺他的舌正侵入她唇內,興奮的快感讓她全身發抖。
  
  他的手下滑,沿著腰,落到臀部,觸摸到熟悉的結實挺翹,過往無數的激情經驗在他腦海裡復甦,變成一股慾火,在他體內熊熊燃燒。
  
  他用力揉搓她的臀部,讓兩人的私密處隔著層層布料互相取悅。
  
  「唔唔唔……嗯……礙…」她放蕩地在他懷裡扭動,期待更激烈的歡愉。
  
  他一一滿足她,也滿足自己。他火熱地吻著她,一隻手隔著牛仔上衣揉捏她的胸部,另一隻手則愛撫著她的俏臀,雙腿更沒閒著地前後交互更換方向,讓它們在她的大腿內側、私密處來回磨贈、按壓。
  
  她的背脊突然大力地弓起,然後,整個人硬生生一顫,再緩緩地虛倒入他懷中。
  
  他摟著她,清明的黑眸末因情慾而迷濛,挺直的身軀依舊不動如山。
  
  她幾乎是嫉妒地瞪著他。「你到底是不是人?」剛才,他帶她經歷了一場不可思議的高chao,她登上天堂,再滑落地面,全身無力;他卻完全無動於衷,好像他是個機械人,壓根兒沒有七情六慾,擁吻她只是在執行一項程式,再無其他。
  
  「如果你要的是這個的話。」他低下頭,拉她的手穿過西裝,直接碰觸他鵝黃色的絲質襯衫。
  
  她訝異且驚喜地發現,他的襯衫全濕了。那代表著他並非無動於衷,他同她一樣火熱難耐,只不過他擅於掩飾,而她蹩腳得可憐。
  
  「你不該忘記的,在你身邊,我永遠無法保持冷靜,你讓我慾火焚身。」他湊近她耳畔,輕咬她的耳垂。
  
  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不可能,你的激情不可能是為了我。」否則她當初就不必跑了。天曉得離開他對她而言是件多麼殘忍的事,但她不要當影子,更拒絕成為某人的替身,倘若他並非真愛她,那她寧可心碎,也不要一份不圓滿的愛。
  
  「是與不是,我可以用行動來證明。」他扛起她,像扛布袋、行李那樣,粗魯得不像話。
  
  「放開我。」她踢他,同時發現,幾年下來,他未曾停止鍛煉身體,他依舊結實得像塊石頭。
  
  想像他每天在健身房裡鍛煉胳臂、胸膛、大腿……他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強壯有力,她的手腳顫抖,被情慾折磨得又熱又酸。
  
  該死的,她根本不可能逃得開他,她是那麼地為他所吸引,完全不可自拔。
  
  但怎能如此輕易投降,尤其他愛的人根本不是她!太迅速地臣服未免傷害她的自尊心,她偏過頭,咬上他的耳朵。「你這個自戀的渾球。」
  
  她咬得很用力,他卻笑得很大聲,她從來就是個潑辣的野姑娘,沒改,不管經過多少年,她永遠不會改。
  
  而他愛死這份凶悍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沒有變過……
  
  ******
  
  君碠然從小就希望自己能夠更堅強些。
  
  他是五胞胎中的老三,上有一姊、一兄,都是精明厲害型的人物,而下頭兩個弟弟,也各有其勇敢的地方。
  
  只有他,天性害羞敏感,不敢跟陌生人說話,就裝成一副冷酷樣,別人說他驕傲,其實他只是害怕。
  
  小時候,他們每回拍家族照時,他總躲在最後頭,非得爸媽又喊又叫,他才肯稍微踏前一步。
  
  他一心想把自己鍛煉得更強壯,因此國中一畢業,他就走遍台北的大街小巷,最後終於給自己找到一個工讀的機會——做連鎖沖印店店員。
  
  他工作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到十點,薪水很低,一小時只有五十塊,但賺錢本來就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想多增加一些與人接觸的經驗,以克服打娘胎裡帶出來的害羞天性。
  
  就在這時,他認識了楊氏父女。
  
  楊父是個偵探,自己開了一家徵信社。
  
  偵探耶,就像他夢想中強壯勇敢的人物一般,君碠然崇拜他上了天。
  
  楊父常常把他工作中拍的底片,送到君碠然打工的沖印店裡沖洗。
  
  每一次,君碠然都自告奮勇去整理那些照片,只要想到楊父是冒著生命危險,在一陣槍林彈雨中攝取到那一幀幀可貴的影像,他就恨不能立刻去認識他,拜他為師,祈求他將自己鍛煉得像鋼鐵一般堅強。
  
  一個月後,他終於忍不住找機會向楊父自我介紹,訴盡一腔的敬仰後,他們未成師徒,反而成了忘年之交。不過私底下,他還是喜歡叫他師父。
  
  他告訴楊父自己的苦惱,楊父介紹他上道場,習柔道、學空手道、練劍道,甚至還親自教導他追蹤、隱藏、搏鬥……等各式技能。
  
  他的生活如同一下子從地獄升上了天堂……嗯,差不多啦!如果不把楊芷馨算進去的話。
  
  她是個討厭鬼,不管他做什麼事她都要取笑他,從他的服裝、走路的方式、到吃的東西,她沒有一刻不找他麻煩。
  
  奸幾回,他恨不能揍她一頓,但她是個女孩,又小他很多,是男人就不能對弱小動手,況且打贏一個小女娃也不值得開心。
  
  他一直忍著,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發現,她的年紀根本不比他小,甚至還比他大了兩天,全是她嬌小的身材,和一張純真可愛的娃娃臉騙了他。
  
  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終也忍不住接受了她的挑戰,與她動起手來,結果,被摔了個七葷八素,又一次認清自己的無能。
  
  天曉得,楊芷馨根本沒上過一堂正統的搏鬥課,她只是站在旁邊笑、觀察、模擬,就輕易地打敗了他。
  
  他又氣又嘔,為了爭回一口氣,費盡力氣鍛煉身體,好幾次,他在柔道場上被摔得昏了過去,甚至日夜練習劍道到雙手發抖,連只碗都捧不起來,他將自己操得不成人形,目的只有一個——打贏她。
  
  但他再沒機會與她真正過招了。
  
  三年後,他父母失蹤,留下大筆債務,君家頓時陷於一片愁雲慘霧中。
  
  好日子過去了,他不得不為現實生活打拚,想了很久,他決定去讀軍校,因為他們供應食宿。這是唯一不需要花太多錢就可以受教育的機會,等軍校 畢業後,他或許可以轉調查局,他一直憧憬那樣的生活,緊張、刺激,又可以報效國家。
  
  他將結論告訴楊父,以為他會贊同,但令他感到震驚的是,楊父勸他放棄讀軍校的念頭,卻說不出一個具體的理由來。
  
  這是他第一次與楊父在觀念上產生差異,他又怒又慌,感覺好像被整個天地背叛了。
  
  楊父最後迫不得已同意了他的決定,但卻告訴他:大家都說民主社會人人平等,可事實卻不然,尤其在越封閉的地方,上下尊卑的界定越明顯,他是個好孩子,可惜太天真,希望他能早一天認清現實。
  
  初始,他並不瞭解楊父話裡的真意,也沒機會問清楚。因為那之後,他就辭掉沖印店的工作,再沒見過楊氏父女了。
  
  不過答案卻在不久後自動浮現。在他家面臨經濟困境,房子被查封、家產遭拍賣,天天有人追著君家五姊弟還債後,老師對他另眼看待,同學遠離他,朋友與他斷交,甚至由他代表學校參加演講的事也遭到取消: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不平等」。
  
  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打消了就讀軍校的念頭,恰巧那時姊姊建議成立「販夢俱樂部」,利用四個弟弟的美色賺錢還債。他一口同意,金錢雖非萬能,但貧窮卻會折損人的尊嚴,為了活得抬頭挺胸,他一定要不擇手段,盡快將債務還清。
  
  他辦理休學,改讀夜校,並再次回到沖印店打工。
  
  可說實話,這裡的薪水真是低斃了,對於君家的債務根本沒有幫助,他要聰明的話,最好另謀高就,到加油站打工都此待在沖印店好。
  
  但他就是忘不了過去在沖印店裡度過的青春歲月,那時他對人生充滿了夢想,一心一意想要做個英雄,為國家社會貢獻心力。
  
  可惜最後他失敗了,只能成為一個懦夫,躲在角落暗自緬懷過去的光輝。
  
  就這樣過了幾年,一夜,他正準備關店,楊芷馨像一道光,射進了他失去希望的黑暗人生。
  
  她淚流滿面地走向他。「爸爸病逝了,臨終前他一直叮囑我,一定要找到你,看你過得好不好。」
  
  他如遭電擊,久久無法言語。
  
  「幸好你還在這裡工作,我才能找到你。」她看著他,表情從哀傷逐漸轉成疑惑。「你沒什麼話說嗎?」
  
  他呆呆地,一動也下動。
  
  她突然對他破口大罵。「虧爸爸這麼關心你,結果他死了,你居然連一滴淚都沒流,你真是個渾帳。」
  
  她說的對,他是個渾帳,但他真的哭不出來。他的身體好像缺少了什麼,讓他在這瞬間失去了一切知覺。
  
  「你該死!」悲傷將怒氣煽成烈焰,她隨手捉起一隻相框朝他扔了過去。「你的師父、我的爸爸死了,你竟然無動於衷,王八蛋!」
  
  他的目光清楚地捕捉到相框飛來的軌道,它一寸寸地接近他,他卻遲遲沒有側身躲過;最後它終於砸中他的額頭,砰地發出一記好大的聲響。
  
  頃刻間,他像個被啟動開關的機械娃娃,顛顛倒倒退了幾步。
  
  下一秒,一絲鮮血沿著他的額頭滴落胸前,在他白色的襯衫上渲染出一朵詭異妖艷的紅花。
  
  他呆望著它一會兒,一股火般的激烈情感在體內爆發,他控制下住地抽搐起來。
  
  「師父……」他發出無聲的呼喊。
  
  楊芷馨訝異地發現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正流下兩道紅色的水漬。那是他的淚和著他的血的結果。
  
  「碠然!」她恍然大悟,他不是不悲傷,而是驚呆了。她走到他身邊,張臂環住他抖顫不停的身體。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父母失蹤、君家破產都不曾讓他感到如此無助;但楊父的死亡卻像一隻巨錘硬生生地敲碎他的防禦網,將他推向崩潰 邊緣。
  
  她輕搖著他的肩膀。「爸爸離開時非常安詳,並未受到太多的痛苦。」
  
  那又如何?楊父畢竟是死了,再也回不來。他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離開,而他究竟能捉住什麼?
  
  「別這樣。」她抹著他臉上的血和淚。「爸爸不會希望你為他如此難過的。」
  
  難過?那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情緒於萬一,他是絕望啊!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他是個膽小鬼的事實。
  
  「振作點,碠然,看你這樣子,爸爸不會安心的。」她親吻他的臉、他的額,心痛地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她的體溫像一把火,將他週身的冰冷融出一道缺口。「師……師父……」被凍了許久的聲音終於磨出喉頭。「他再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嗚嗚嗚……」想起相依為命的父親就此永別,她也忍不住擁著他放聲大哭。「爸爸、爸爸、爸爸……」
  
  「師父……」他摟著她,與她一起舔舐那喪親的至痛。
  
  「我該怎麼辦?」她淒楚地望著他,捉著他的手,用力得指關節都泛白了。「爸爸不在,我再也沒有親人了。」
  
  她是如此地無助,他猛然一驚,原來被孤獨攫住的不止是他。突然,他對她產生一種比朋友更親密的感覺,像家人,更像伴侶。
  
  「爸爸只留下一家徵信社給我,可我根本不會經營啊!我……爸爸從來就沒有教過我怎麼追蹤、搏鬥,他教的只有你,他眼中的繼承人一直只有你……」而這就是她嫉妒他、一天到晚找他麻煩的原因。
  
  「你有我。」一股乍起的衝動促使他抱起她、輕拭她的淚。「我教你,師父教給我的每一項技能,我都會仔仔細細地教會你,我會陪著你。」
  
  像溺水者好不容易捉到浮木似地,她癡癡地望著他。「永遠嗎?」
  
  「永遠。」他悍然一頷首,兩隻天涯孤雛在這一天結合成一個生命共同體;而將他們拴在一起的不是情,也非愛,卻是深深的寂寞與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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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5:05
  第二章
  
  楊父的喪禮,君碠然雖來不及參加,但他主動幫忙了整理遺物的工作。
  
  不過說實話,楊父留下來的東西實在不多。他沒買房、沒買車,甚至沒有銀行帳戶和信用卡。這對二十世紀的現代人而言,真有些詭異。
  
  他留給楊芷馨只有一家小小的徵信社,而這地點還是租的,看來他真正留下的大概只有這幾件辦公傢俱。
  
  「你還要繼續承租這間公寓嗎?」他問楊芷馨。
  
  她坐在昔日父親慣坐的辦公椅上,茫然的神情像失了心魂。
  
  「芷馨?」他走到她身邊,大掌攬住她的肩。
  
  她緩緩吐出幽魂也似的聲音。「以前,爸爸最喜歡坐在這裡工作了。」
  
  他環顧這小小的斗室,實在不是個多好的地方,但卻有股沉穩的氣息,讓進來的人莫名感到安心。
  
  他想,這該是因為它的使用者正是個穩重可靠的人,因此經年累月下,它也被薰染出了這樣的特質。
  
  「我以為偵探應該一整天都在外面跑,鮮少有坐辦公室的時間。」他決定跟她談談楊父。
  
  「是啊,但爸爸說,光會使用蠻力並不算是個好偵探。一名成功的偵探更要懂得動腦筋分析資料、找出結果。」她眼中浮現懷念的神情,好像父親就在身邊,正對她嘮叨個下停。
  
  「我記得,『動眼、動腦,最後才動手』是師父的至理名言。」
  
  「先用眼睛觀察,再動腦想一想,還不行的話,只好手底下見真章。」她父親是標準的和平主義者,儘管他功夫好得要命。
  
  「師父這輩子大概很少與人動手吧?」
  
  「才怪。」她皺皺鼻子。「爸爸雖不喜歡使用暴力,但可愛死了與人切磋武功,他沒有一天是不打架的。」
  
  「在道場上動手不算打架。」他笑,想起楊父,眼眶忍不住也濕了。
  
  「你們男人都嘛這樣說,可事實上還不是扭打得鼻青臉腫。」
  
  「起碼打完後,我們都笑得很開心,而且絕不會記仇。」
  
  「是啊!」她斜睨他一眼。「你跟爸爸都一樣愛強辯。」
  
  「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
  
  「還不如說是臭味相投。」她憔悴的臉龐因想起父親而發亮。「每回叫你們做些什麼事就溜得不見人影,可一說到打架,又一個個跑得比飛還快,真搞不懂,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青青紫紫有啥好玩的?」
  
  「嗯哼,當年我們在道場上練習時,不知是誰死貼在牆邊,不管人家怎麼趕,就是不肯走。」他撇了撇嘴角。「而且我要聲明,你每次要人幫忙的,都是倒垃圾、買醬油之類的無聊事,誰要幹啊?」
  
  小時候她死黏在道場裡不肯走,才不是因為對武學有興趣,她只是不想被撇下,不管是父親或者君碠然都一樣,她討厭被摒除在外。
  
  不過現在想想,那種嫉妒真是幼稚,她不想說,只揚了揚眉。「買醬油才不是小事,難道你喜歡吃白開水鹵的肉?」
  
  「那多噁心。」
  
  「既然如此,就乖乖去買醬油吧。」
  
  他嘴唇開開合合不知在嘟嚷些什麼。
  
  「別抱怨了。」她手插腰。「你絕沒有第三種選擇;要嘛就別吃我煮的東西,要嘛就去買醬油。」
  
  「難怪師父常說,他養的不是女兒,而是女祖宗。」
  
  「得了,女祖宗才不會管他一天喝多少啤酒、抽多少菸,只有可憐的『管家女兒』才幹這種事。」
  
  「你說漏了,你還管他要不要洗澡、有沒有每天換內褲、臭襪子是否丟進洗衣籃了……」他每說一樣就對她眨一次眼。
  
  憶起過去與父親生活的每一件事,彷彿歷歷在目,她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天哪!」然後,淚水奪眶而出。「我居然在父喪期間大笑,天曉得我根本……」
  
  「放輕鬆點。」君碠然拍著她的肩安撫她。「笑又不是什麼大罪過,這只證明了一件事——師父是個討人喜歡的好人。」
  
  她哽咽一聲,抽噎道:「我好想爸爸。」
  
  「那就盡量想。」他捏捏她的肩頸。「我會陪你一起想他。他是個這麼好的人,值得所有人來討論、懷念。」
  
  「然後,遺忘嗎?」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會忘了父親,心頓時變得好痛。
  
  「不是忘,只是將它沉澱到心靈最深處、刻進心底,最後我們會發現,時間沖淡了悲哀,只剩下美好的回憶。」
  
  「美好回憶嗎?」她低頭慟哭。「嗚,爸爸……嗚,碠然……」她撲進他懷裡,緊緊摟住他,喃喃訴說著滿腹心傷。
  
  他聽不懂她的嗚咽,但抱著她、聽著她的哭聲,卻可以感受到她的心痛。
  
  「我知道、我知道。」他回應著自己都不懂得的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經過,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下山了,他們依然緊緊相擁,那原本分離的靈魂不知被什麼東西給結繫在一起了。
  
  **gg**
  
  經過了三天三夜的考慮,楊芷馨決定保留父親的徵信社。
  
  她約了君碠然和房東在徵信社裡見面,並續了一年的租約,由君碠然作保。
  
  房東離去後,他告訴她。「我早知道你會想繼承徵信社。」
  
  「哦?」她揚眉。
  
  他唇角勾起一抹斯文的笑。「當你通知我師父去世的消息時,你就說過了。」
  
  看到他的笑容,她突然臉色一變,捧住心臟撇開頭。天哪!他們不是同年嗎?為什麼他的一舉一動如此成熟,且充滿迷人的男人味?
  
  他剛剛那一笑險些將她的心臟給勾出胸膛了,受不了。
  
  「你怎麼了?」他靠近她。
  
  「沒有。」她急忙後退一大步。「我雖有意繼承徵信社,但我根本不懂追蹤、搏鬥等技能,有關這方面……」她求助的視線投向他。
  
  「我不是答應過要教你了嗎?」他鎖起眉頭。「不過……你是不是在躲我?」他應該沒做什麼得罪她的事吧?搞不清楚她為何一直後退。
  
  「我有嗎?」她又退了一步。
  
  「那你現在在幹什麼?」他雙手環胸,直視著她。
  
  「呃……」說她在練習倒退走,他會不會相信?
  
  他繼續看著她,專注的視線熾熱得足以燒熔鋼鐵。
  
  他不會相信的。她認命地低下頭,扭捏著衣服下擺。「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她深吸口氣,祈求上帚賜予勇氣。「我忽然沒辦法面對你,你看起來太有魅力,一接近你,我就覺得心跳加快、無法呼吸。」一說完,她還沒臉紅,他一張臉已燙得可以直接拿來煎蛋。
  
  他咚咚咚地連退了好幾步。
  
  看到自己將他嚇得如此嚴重,她更尷尬得無地自容了。
  
  室內一片靜謐,奸像有人在空氣裡澆上了熱奶油般,讓氣氛變得又沈又重。
  
  她想偷偷地望他一眼,卻在接觸到他的目光後,又慌得手足無措。
  
  而君碠然根本被嚇飛了心神,剛剛……是不是他聽錯了?他師父的女兒在對他表白?怎麼可能?她是……師父的女兒啊!
  
  「鈴——」
  
  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好像晴天一記巨雷劈下,瞬間解除了滿室的沈窒。
  
  楊芷馨搶先跳起來,衝過去接電話。「喂,楊氏徵信社你好,請問有什麼可以讓我為你服務的嗎?」
  
  話筒那頭一片靜默。
  
  她等了一下,依然無人回應,只好再問。「喂,你好,請問有事嗎?」
  
  奸半晌,話筒裡才傳出一個期期艾艾的聲音。「請問楊凱聲先生在嗎?」
  
  楊凱聲?那不是她父親嗎?會是誰找父親?對方難道不知道她父親已去世快一個月了?
  
  「他不在耶!他……」她還沒解釋完,對方已掛了電話。「搞什麼鬼?」她憤憤甩下話筒。
  
  「誰啊?」君碠然好奇地走過來探問。
  
  「找爸爸的,我才說了一句他不在,對方就掛電話了,也不曉得是誰。」
  
  「師父死的時候,你沒發訃聞通知親朋好友嗎?」
  
  「爸爸是孤兒,哪兒來的親戚?而且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們老是到處跑,沒個安定,更不易交朋友。辦喪事的時候,就只有幾個鄰居來幫忙,我不記得還有誰是需要通知的。」她最後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唯有你,爸爸臨終時千叮萬囑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也找到啦!」
  
  他眉間打了個結。「那會是誰?師父的客戶嗎?」
  
  「不可能。」她擺擺手。「我記得很清楚,爸爸去世前一個月,根本沒接半件工作,至於之前的,早完結了。除非是新客戶想找爸爸幫忙。」
  
  「新客戶嗎?也是有理。」話雖如此,他心裡就是覺得不對,單純想委託工作的話,有必要聽到楊凱聲不在就立刻掛電話嗎?對方的反應太奇怪。
  
  「別想太多。」她走到父親常坐的辦公桌後,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恍惚間,奸像又回到了父親在世的時候。他最愛在這裡接待客戶、分析資料、找出答案,還有,把她抱在懷裡,撒賴著今晚要去喝一杯。爸爸是她這輩子唯一的親人,父兼母職地將她養大,她會永遠記得他。
  
  他發現了她的悲愁,輕輕走到她身後,雙手在她的肩頸上徐緩揉捏。
  
  「呼!」她舒適地吐了口大氣。「你怎麼這麼會按摩?」
  
  因為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為了還債,他出賣色相,討好女人,當然得懂得如何服侍她們。
  
  不過這件事他不會告訴她。「學就會了。」他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她隱約覺得不對,卻不想逼他,反正她終會查出來的。「你什麼時候可以教我功夫,還有那些偵探技能?」
  
  「明天如何?」打鐵要趁熱。
  
  「好。」深吸口氣,她知道已經無法再回到過去的日子了,她得努力面對新生活,好在她不是孤單一人,有他在身旁真好。
  
  ******
  
  不管是因為同病相憐,還是互相激勵,總之,君碠然和楊芷馨的感情進展是一日千里、進步神速。
  
  他發現褪去滿身的硬刺後,她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她開朗、活潑,那張老是笑咧了嘴的小臉就像陽光一樣燦爛。
  
  每天,他看著她,就覺得生命充滿動力;他已有足夠的本事克服人生中一切的挫折與磨難。
  
  說她給了他重新站起來的力量一點也不為過。為此,他承諾教導她由她父親那裡繼承來的追蹤、搏鬥技能。
  
  然後,他知道了一件事。楊父說她不適合成為一個偵探,因而不教導她任何成為偵探的技巧其實是不正確的。
  
  楊芷馨具備了一切成為偵探必須的條件:她意志堅定、頭腦靈活、好奇心旺盛,除了有些衝動外,她幾乎沒有缺點。
  
  他相信只要她能克制自己的衝動,她有能力完成任何一件委託。
  
  不過克服的過程絕對不會輕鬆,她得有吃苦受罪的打算,而且,他一點都不會對她放水。
  
  「Shit!」在第十三次被摔倒後,楊芷馨耍賴地躺在榻楊米上,不想動了。
  
  「起來,小姑娘,你今天的課程還沒結束呢!」他笑著用腳頂頂她的腰。「你不是想成為一名傑出的偵探嗎?這麼快就打退堂鼓,太沒毅力了。」
  
  「少來。」她揮手,像在趕蚊子。「我全身的骨頭都在告訴我,今天已經被摔夠了,你別想再來第十四次。」
  
  「那你想怎樣?」
  
  「換我來摔你。」
  
  「你確定?」他嘲笑的語氣聽起來好輕視人。
  
  她抬眼,不遜地瞪著他。「別忘了,我曾經打敗過你。」雖然她也不清楚那時候為什麼會得勝。看看此刻的他,強壯威猛、冷靜果敢,根本不是她可以應付的對手。或許那場比試其實是南柯一夢,這輩子沒可能,來世再說吧!
  
  他大笑。「OK,我成全你。」他伸出手,拉她起身。
  
  「YA!」她歡呼。
  
  君碠然等她拉整好道服,對她招招手。「來吧!」
  
  「你小心了。」她大喝一聲,一箭步衝向他,兩手拉住他的道服前襟。
  
  他不動如山。
  
  她立刻換招,邊用腳拐他的腳、邊捉住他的腰帶。「喝!」她使出全身的力道。「倒下!」
  
  「啊!」確實有人倒下了,但不是君碠然,而是楊芷馨。
  
  「你小人。」她被擺平在榻榻米上怒吼。「你明明說要讓我摔的。」
  
  「我不是乖乖地站在這裡,一步也不曾移動過?」他只是在她用力時,小小地使了招四兩撥千斤,將她反彈出去,自己去跌個四腳朝天。
  
  「可是你反抗!」
  
  「這世上有不會反抗的敵人嗎?」他蹲下身,大掌輕拍著她氣得通紅的粉頰。「天真的小姑娘,你太嫩了。」
  
  她氣呼呼地直噴氣。「你這個奸詐鬼、小器鬼、混蛋鬼。」她雙手捉住他的道服,借他之力坐起身,一顆小腦袋在他懷裡又磨又蹭。
  
  「哈哈哈……」他仰頭大笑不停。
  
  「討厭鬼,笑什麼?」她微抬螓首,霧濛濛的水眸含嬌帶嗔地瞪著他。
  
  她紅嫩的櫻唇在他面前開開合合,那粉紅的小舌在唇間吞吐,像是一張媚惑羅織而成的網,朝著他的頭頂罩下。
  
  他情不自禁低下頭,親吻上她的唇。
  
  「唔、嗯……」初開始時她還愣了下,隨後便熱烈地回應他。
  
  察覺到她小舌的呼喚,他的理智立時如脫韁的野馬,急匆匆奔向她。
  
  兩條舌頭隨即激烈地吸吮、纏蜷,那熱情像要燃出火來。
  
  「……然……碠然……」她柔軟的嬌軀在他懷裡急切地扭動。
  
  「呃!」激情炸得他腦門一陣暈眩,大掌下意識探進她道服內側。
  
  「藹—」她興奮得全身細胞都在歡呼。
  
  他的手掌搜索到她稚嫩的胸部,小小的凸出,不算很大,也許尚未發育成熟吧!卻已具備了消魂蝕骨的魔力。
  
  他時輕時重地挑逗著它,察覺到它在他掌中挺立、綻放,散發出一股火熱的吸引力;他的下腹部脹得發痛。
  
  「碠然……」難耐情慾的折磨,她自鼻間哼出一記記嬌柔的抽噎。「好熱……碠然……」
  
  「芷馨……楊芷馨……」他才想扯下衣物,驀然,她的名字闖進腦海。「天哪!」他慌慌張張地離開她。「你為什麼不反抗?」他們差一點點就幹了傻事。
  
  「我為什麼要?」她氣喘吁吁瞪著他,未褪盡的情慾折磨得她全身火紅。「倒是你,居然在這關頭停下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他沒有此她好過到哪裡去,尤其以男人的身體構造要忍住慾火,那真是比下地獄更慘。「你知不知道再繼續會發生什麼事?」他咬牙。
  
  「當然。」她用力一頷首。「而那正是我想要的。」
  
  好像一桶冷水當頭潑下,淋得他「滋」一聲消了火,他徹底呆了。
  
  她乘機拉下他的頭,再次吻上他的唇。「我喜歡你,從你跟著爸爸學本事起,我就喜歡你了。」否則她哪這麼乖,父親一死,便毫不猶豫地去找他,因為那時,他已是她心裡唯一可以依靠,並且願意信任的人了。
  
  然後,隨著每一天的相處,他的穩重可靠深深撼動了她的心,當某一天,她看著他開始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時,她知道自己已深陷情網。
  
  再加上剛剛他吻她,她全身火熱,身體裡每一條神經都在顫抖,她對他的愛意登時氾濫,再也無法壓抑。
  
  他猛然回神。「你那時候才高中。這麼小,哪懂得什麼叫愛?」
  
  「這種事是天賦本能,跟年紀有什麼關係?」況且她也等到成年了,對於她的耐力,他該佩服才是。
  
  君碠然不停地搖著頭,像快昏了似的。
  
  「你那時候天天找我麻煩,如果這也算愛情表現的話,你對愛情的定義真是特殊得教人難忘。」他可是被整得很發瘋呢!
  
  「我找你麻煩是因為氣你分走爸爸對我的注意力,這跟我是否喜歡你無關。」好了不起的理由。
  
  君碠然拍拍屁股站起身,確定今天已受夠打擊,他要走了。
  
  「慢著。」楊芷馨拉住他的手。「你的答案?你到底覺得我怎麼樣?」
  
  「你是師父的女兒。」他咬牙。如果他隨便佔她便宜的話,他就罪該萬死了。
  
  「爸爸從來不認為他是你師父,你也沒正式拜師。」
  
  「我認定他是我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永遠也不會改變。」
  
  她被他的固執氣死了,忍不住撇嘴諷道:「是啊!你剛才還狠狠吻了這個師父的女兒呢!」
  
  他的身體像被某種東西重擊了一下,一動也無法動;只能憤怒地瞪著她,一直瞪、一直瞪……
  
  君碠然是個白癡。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楊芷馨小手在榻榻米上重重捶了一下。
  
  他真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只會吃爸爸乾醋的蠢女孩嗎?她已經長大了,懂得愛,也會愛人了。
  
  尤其她並非現在才愛上他,早在他遜得要命、隨便操兩下就趴在道場旁邊吐個不停的時候,她便對他有了好感。 畢竟誰會對一個奮發向上的男孩心生厭惡,況且這個男孩還長得比別人帥三倍呢!
  
  不過她以前將他整得太慘了。「我怎會這麼愚蠢呢?」父親渴望一個兒子來繼承衣缽也很正常嘛!她幹麼嫉妒、天天找他麻煩,平白斷送一段好姻緣?嘔死了!
  
  「若告訴他,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引起他的注意呢?」好惡,連她自己都不信。
  
  那打是情、罵是愛呢?「呸!誰敢將我打趴下地,再來告訴我,打我是因為愛我;我絕對將那個人扁成豬頭!」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啊!我到底該怎麼辦?」調查之後,她已發現他們姊弟開設「販夢俱樂部」的事了,雖然他極力隱瞞,讓她查不出詳細內情,但她畢竟是楊凱聲的女兒,遺傳了父親看透真相的能力,所以她還是知道了。
  
  初始,她很驚訝,但想到父親身故後她的恐慌無助,再比照與她同年的他,不但失去雙親,還背負了巨額債務,不想辦法還,又能如何?
  
  這就是現實,無法可想,唯有面對,並努力去克服,
  
  她不忍、也不願去批評,畢竟他們五姐弟能想出這個法子還債已經很了不起了。
  
  可是她不安啊!在販夢俱樂部裡,他周旋於各色女子間,完全不會心動嗎?萬一哪天,他愛上某個女客戶,她一定會嘔死。
  
  她確信真愛不會因為年齡而改變,她這一生已經認定了君碠然,那麼除非她死,否則,她永遠不會變心。
  
  「可恨這個渾帳卻不明白!」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心裡唯一小小確定的是:他應該也對她有感覺,否則不會吻她吻得如此熱烈。
  
  只是他腦袋比石頭硬,加上她的身份——他師父的女兒;他一定不會輕易對她出手。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她咬著指甲呢喃。
  
  「電影是怎麼演的?那些愛情劇、小說,還有……嘿嘿嘿!」某個念頭竄過腦海,在她眸底點亮一抹邪光。「A片。」
  
  她需要學些勾引他的手段。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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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5:22
  第三章
  
  這樣的情形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呢?
  
  君碠然望著一下課就縮到角落與他鬧彆扭的楊芷馨,不禁感到頭大。自從他拒絕與她發生進一步關係後,她照樣認真上課,跟他學本事,但其餘時間……她總是用那雙美麗勾魂的憂怨眼眸瞪著他。
  
  現在他的下課時間變成了一種折磨,因為他老是被她的眼神挑逗得渾身發燙。
  
  該死!她不知道他努力忍耐的目的全是為了保護她嗎?否則他何必每天沖冷水,寒流剛到,很冷耶!
  
  她又瞪了他一眼,嘴裡喃喃念著他聽不懂的話。
  
  夠了!他確定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也就這麼多。「你到底有什麼不滿?」
  
  「慾求不滿。」她懶懶地回答。
  
  「呃,咳咳咳……」他差點被口水嗆死。「你到底是不是女生?」
  
  「你可以來檢查。」她對他拋個媚眼,然後挺高胸部,道服下柔媚的女性曲線展露無遺,散發出一股撩人的吸引力。
  
  「你瘋了。」他朝天翻個白眼,轉身走了。
  
  「喂!」奇怪,電影裡那些女生只要對男生噘噘嘴、扭扭屁股,就有一堆男生前仆後繼拜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為何她不管怎麼做,他都不受吸引?
  
  「我這麼沒有魅力嗎?」她身材不錯啊!
  
  「還是衣服穿太多了?」有可能。回想一下,那些要誘惑人的女生,誰會在道服裡再加一件衛生衣?還是這種純棉,不加蕾絲的。
  
  「可是今天很冷耶!」寒流來襲,外頭氣溫下過十度,若脫掉衛生衣……她狠狠打了個寒顫。
  
  「愛拚才會贏。」豁出去了,她站起身,跑進更衣室,才脫下衛生衣,隔壁洗手間傳來一陣低啞的詛咒,引起她的注意。
  
  「誰啊?」她匆匆拉奸道服,躡手躡腳溜過去探查。
  
  陰暗的洗手問內,一道頎長的身影正埋首水龍頭下,任強烈的冰寒水柱沖刷得他一身濕透。
  
  是君碠然!他在那裡幹什麼?她忍不住豎直耳朵傾聽他的抱怨。
  
  「這個該死的丫頭,居然在這種時候誘惑我,存心叫我得肺炎死掉嘛!」他一邊沖冷水、一邊喃喃罵個不停。
  
  地看到他急速起伏的胸膛和微微發青的嘴角。「嗤!」一記噴笑出喉,她忙掩住嘴,三步並作兩步奔回更衣室。
  
  「嘻嘻……哈哈……」原來他不是完全沒感覺,或許正好相反,他的慾念強斃了,只是他太擅長掩飾。
  
  她默默地把衛生衣穿回去,在寒流來襲的大冷天裡感冒這種事一個人做就夠了,她大可不必去跟他搶生意。
  
  「回道嘗回道常」她蹦蹦跳跳地準備回去看他沖完冷水後,肯定「精彩」的黑臉。
  
  「小姐,你好。」一個聲音喚住她歡樂的腳步。
  
  楊芷馨抬起頭,迎向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孔,笑得十足燦爛無邪。
  
  搞什麼鬼?她私下暗忖,以一個中年男子來說,他的笑容太純真了,反而顯得虛偽。
  
  「你是誰?」她生起戒心。「這家柔道館是會員制的,非會員不得進入,而我不記得會員名單上有你這個人。」
  
  男子純潔的笑容瞬間僵硬。「小姐,你別擔心,我沒惡意的,我只是來找個人,聽說有一個叫楊凱聲的在這裡教人柔道,不知道他在不在?」
  
  楊凱聲?不就是她父親嗎?「你找他有什麼事?」
  
  「呃,是這樣的……我借給他一些東西,想跟他要回來,他在嗎?」
  
  鬼扯,她父親去世後,除了一家徵信社外,什麼也沒留下。而那家徵信社她也翻過了,裡頭只有兩張辦公桌、兩張辦公椅、一支電話。
  
  她老爹連客戶資料都沒留下半份,說是為了維護客戶的隱私權,在案子結束後,定要將所有資料全數歸還,以防發生資料外洩,傷害客戶的事情。
  
  在楊父還活著時,他的行為確實深受客戶信賴,所以生意興攏但他死後,楊芷馨一切都得重新開始,就讓她很發瘋了。
  
  「他不在,不過你可以告訴我,他到底跟你借了什麼東西,下回見到他,我可以幫你問看看。」只是「下回」就是她掛點、上天堂的時候了。
  
  「我想不必了,我再找他好了。」男子匆忙離去。
  
  「你慢找吧!」楊芷馨對著他的背影吐舌頭。「祝你找到地獄去,不過我老爹絕對是上天堂,你一輩子也找不到他。」她是這麼好騙的嗎?白癡。
  
  「你在跟誰說話。」不知何時,君碠然已沖畢冷水並換妥衣服,站在她身後。
  
  聞聲後轉頭一望,她不禁被一股沖喉而出的笑意嗆得低咳不已。「你……咳咳咳……」他那張表情僵硬、青白紅交錯的臉確實精彩得筆墨難以形容。
  
  「你幹什麼?」他猶不自知地輕拍她的背為她順氣。
  
  說實話,取笑不知情的人確是件失禮的事,但她實在忍不祝「哈哈哈……」
  
  搞半天,她原來是笑到咳嗽,而不是……他為她順氣的手頓在半空中,既想揍她兩下屁股,又捨不得,最後選擇折衷辦法。「你笑夠了沒?」
  
  啪,一聲清脆的拍打聲響起。
  
  「啊!」她抱著臀部跳起來。「你怎麼可以打人家那裡?」
  
  「那裡是哪裡啊?」他斜睨著她。
  
  她默默吞口唾沫,看來冷水只澆熄了他的慾火,至於怒火則尚在熊熊燃燒中;識相的現在別惹他。
  
  「剛剛來了個人,說爸爸欠了他一些東西,要來找爸爸要回去。」她轉移話題比什麼都快。
  
  他雖想興師問罪,但望著她求饒的眼神,心又軟了。
  
  「算你反應快。」他揉揉她的髮,順著她改變話題。「有說是什麼東西嗎?」
  
  「沒有。」他的疼寵讓她快樂地笑開了臉,像只撒嬌的貓咪般靠過去,挽上他的臂。「我有問他,但他不肯告訴我。」
  
  「是嗎?」他斂眉沉思。「師父都去世三個多月了,還有人要找他拿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
  
  「趁火打劫吧!」她不在乎地聳肩,小腦袋又在他的臂上、胸膛磨蹭。
  
  他不說話,只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沒事的。」她安慰他。「我能把人趕跑一次,就能趕走第二次,一個跳樑小丑,幹不了大事的。」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裡扭動了。
  
  他瞠大眼,瞪著她。「你在幹什麼?」
  
  「幫你取暖啊!」她一臉無辜地對他漏著眼睫毛。「瞧你手冰的,都快凍壞了。」她廝磨得更賣力。
  
  他兩顆眼珠子瞪得好大、好大,幾乎要掉出來。她會這麼好心?很可疑。
  
  呵呵呵,她暗地裡笑到抽筋。倔強的人有「福」了,因為她絕對會比鱉更難纏,咬住死也不放,直到將百煉鋼磨成繞指柔為止。
  
  大家就來鬥法吧,看誰比較厲害。
  
  ******
  
  「我接了一份工作。」這一天,楊芷馨突然這樣對君碠然說。
  
  他剛沖完冷水出來,最近,他每天都最少必須沖三次冷水,因為她卯足了勁勾引他,而為了不要對不起師父,他忍得快內傷了。
  
  「你說什麼?」他腦袋有一點點被凍僵了,沒聽懂她的話。
  
  「我說我接了個CASE。」她看著他說。
  
  「然後呢?」他還沒反應過來。
  
  「不是什麼大案子,不過是調查某人是否具有遺產繼承資格。」
  
  「嗯……」他點頭點到一半,突然跳起來。「你說什麼?」
  
  他幹麼啊?呆得這麼嚴重!她翻個白眼,第三次解釋。「我說,有個富家少奶奶委託我調查她丈夫生前的交往關係。因為最近她丈夫死了,突然冒出一堆人說是她丈夫生前的小老婆和孩子,搶著要分遺產,她希望我能證明那些人並沒有分財產的資格。」
  
  「天哪!」他不敢相信地拍著額頭。「你居然私下接了件工作。」
  
  「別擔心,這件案子並不難,我很快就可以解決。」
  
  「重點不在這裡。」暴龍怒吼了。「你還沒出師耶!竟敢私接案子?」
  
  「為什麼不行?」她跳起來吼回去。「這件案子又不難,而且我需要錢啊!否則我怎麼將徵信社維持下去?」
  
  「可你沒有經驗啊!」
  
  「誰是一開始就有經驗的,爸爸當初也是從新人做起,慢慢累積經驗,最後才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偵探。」
  
  「師父是師父,你是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是女孩子嗎?」
  
  「別鬧了,芷馨。」他捉住她的肩猛遙「我是擔心你啊!」
  
  「謝謝,我不需要。」她甩開他的手,跑出道常
  
  「別走,芷馨,我要你將這件案子退回去。」
  
  「不可能,我已經收了訂金。」
  
  「退回去。」
  
  「我說過不可能。」她氣死了,原以為他會稱讚她的勇氣的,誰知他一口否決。他根本不明白,這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對她有多重要!
  
  她不能一輩子都沉浸在喪父的悲痛裡;總有一天,她誓必得堅強到可以獨立自主,而現在,她正要邁開第一步,她只要鼓勵,不要責罵。
  
  「芷馨,你聽我說。」他追在她後面。「偵探不是那麼容易當的,這一行有很多危險必須去面對,在沒有萬全準備前就從事,很危險的。」
  
  「你以為我這幾個月天天泡在道場裡是在幹什麼?玩耍嗎?」
  
  「我知道你很努力在鍛煉自己,但還不夠,不論是力量、反應,還是瞬間爆發力,你都需要再磨練。」
  
  「那你認為我要多久才可以自立?」她停下腳步,轉頭睨著他。
  
  「最少一年。」他比出一根指頭。
  
  「哈!」她不理他,繼續往前跑,跑到馬路上。「一年後我已經餓死了,也不必擔心要不要自立的問題了。」他以為父親留了多少錢給她?二十萬,辦完喪事,付了房租,她已經一文不名了,她必須工作,否則就要喝西北風去了。
  
  「我可以……」
  
  「不許說這種話侮辱我。」她驀地轉身指著他的鼻子。「我們非親非故,我不需要你養。」重點是,她知道他的經濟比她更困難,她是沒錢,但起碼沒有負債:而他卻背著一身可怕的債務,地不能再加重他的負擔了,不行。
  
  「芷馨……」他還想說服她,背後一陣乍起的嘎吱聲喚醒他頸後寒毛。
  
  他急忙抬眼望去,瞧見她背後一輛黑色轎車,沒有開大燈,正筆直地朝他兩人所在的方向衝過來。
  
  「快閃。」他抱著她滾到地面,翻到另一旁的安全島上。
  
  轎車擦到安全島的邊緣,吱地一聲疾駛了過去。
  
  「天哪!」她自他懷裡抬頭,目送轎車離去。「太危險了。」
  
  「你也知道危險。」他白著臉吼。
  
  「嘿!」她拍拍他的手臂安慰他。「那是場意外,我們站在馬路上講話,是我們不對。」
  
  「那輛車沒有開燈。」他指著夜晚的天空。「而現在已經這麼暗了,誰會不開燈在路上開車?」
  
  「也許他沒注意到。」
  
  「那輛車的車牌被一大團污泥給抹黑了,根本看不出車牌號碼。」
  
  「它可能剛駛過一段路況不好的泥濘路,濺上一些泥也很正常。」
  
  「你不要這麼天真好不好?」他氣炸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拜託,她剛剛差點被撞,雖然被他抱著滾上了安全島,沒受什麼大傷,但也撞得全身酸痛,他就不能安慰她幾聲,非得挑這時候來吼她不可嗎?
  
  「我說這不是意外。」
  
  「難不成你想說,這是因為我接了調查遺產的案子引起的?」
  
  「不無可能。」
  
  她受夠了,用力推開他,起身走回道常「不管你怎麼說,總之案子我接了就是接了,絕不會改變。」
  
  「芷馨……」他努力想說服她放棄這麼早接案子的念頭,卻也知道她絕不會聽從,可是經過剛剛的意外,他怎放心讓她一人獨自調查?「可惡,這個倔強的丫頭,真是氣死我了。」
  
  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唯有幫忙一途,可是……「該死的渾帳王八蛋。」總有一天,他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
  
  楊芷馨打小就是個固執的人,說難聽點,活了一十八年,她從沒習過「妥協」二字如何寫。
  
  雖然她有著一張純美可愛的蘋果臉,不說話時就像尊精緻的瓷娃娃,但她的本性卻比火藥更加爆烈。
  
  因此,當她在街道上看見君碠然與某個年紀足可當他媽的女人一起走進賓館時,她立刻捉了委託人,也跟了上去。
  
  「小姐,我……」被害男一號被她的行為嚇白了臉。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話雖如此,她那張臉瞧來就像想吃人。
  
  被害男一號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他後悔,就算老爸想娶個小他三十歲的女人當老婆又如何?反正老爸的錢是老爸自己賺的,他甘願養小美人去,與子女何干?他實在沒理由找偵探調查小後娘的底細,瞧,報應來了吧?
  
  楊芷馨死拖活拉地想將人拉進賓館。「你烏龜啊?走快一點好不好?」
  
  「小姐,我是第一次,你……」他畏畏縮縮。「請你溫柔點。」
  
  她愣了下,然後,一記指骨頭敲過去。「你當我女色魔啊?路邊隨便捉個男人就可以上?」
  
  瞧她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就算不是女色魔,也是女色狼了。可是她敲人好痛,他不敢再辯。
  
  她卯足了勁往前衝,終於趕在君碠然與女子欲進電梯前,衝入賓館,喊住他們。「等等,我們也要搭電梯。」那兩隻眼像探照燈一樣,筆直瞪向君碠然。
  
  君碠然看見她走進賓館,整個人都呆了。
  
  倒是櫃檯阿桑反應快。「小姐,你們還沒辦住房手續。」
  
  想不到君碠然在被她捉包後,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楊芷馨氣炸了,用力扯了扯身邊的被害男一號。「親愛的,你還不去辦手續,要人家等多久?」
  
  「我——」他不要去啊!被害男一號拚命掙扎。
  
  「你到底去不去?」楊芷馨突然壓低聲音威脅道:「再拖拖拉拉,小心我扁你喔!」
  
  喵!男子漢瞬間縮成乖小貓,垂頭喪氣地辦住房手續去。
  
  另一頭,電梯裡,君碠然的女伴輕拉著他突然變僵硬的手臂。「碠然,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先上樓休息?」
  
  他一句話不吭,驚訝過後,怒火取而代之熊熊燃起。楊芷馨到底在幹什麼?居然想跟他以外的人上賓館……不對,他跟她也不該上賓館,她畢竟是他師父的女兒啊!
  
  說到底她根本不該與人發生親密關係,她才幾歲,玩什麼性遊戲?
  
  「對不起,我跟某人說句話,很快就好。」他拍拍女伴的手,示意她放開他。
  
  女人看了看他,又望望楊芷馨,終於滿腹疑惑地鬆了手。「那我等你。」
  
  「好。」隨口丟下一個字,君碠然迫不及待地走出電梯,直奔楊芷馨面前。
  
  她卻故意轉開頭不理他。
  
  他努力壓抑怒火對著她的頭頂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只當沒聽見他的話,逕自對被害男一號喊。「親愛的,你好了沒?快一點。」
  
  「等……請再等一下……」被害男一號被她嚇傻了,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君碠然幾時被如此忽略過,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
  
  他一把拉過楊芷馨的手。「你給我過來。」兩人又扭又推地避進了洗手間裡。
  
  「你幹什麼?放開我。」她拚命打著他的手。
  
  他把她用力壓制在牆壁上。「楊芷馨,我最後一次警告你,立刻回家去,等我辦完事情,再回去找你算帳。」
  
  「你憑什麼管我?你又不是我的誰?!」她不馴地瞪著他。
  
  「就憑我是你父親的徒弟,你的師兄,我就有資格管束你的行為。」
  
  「爸爸從沒答應收你做徒弟。」
  
  「他教我東西,就是我師父。」
  
  「那也是你跟爸爸的事,與我無關,我才不承認你是我師兄。」她咬牙,滿眼含淚望著他。他應該是明白她的心意的,但卻如此糟蹋她的感情,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不原諒他,再也不原諒他。
  
  君碠然氣得全身發抖,若非地點、時間不對,他已經把她壓在膝上,用力揍她的屁股,直到她的理智甦醒過來為止。
  
  「你究竟想怎樣?」那硬擠出齒縫的問句,每一字都像冰一樣地冷。
  
  她吸吸鼻子,抬手抹去滿臉的淚。「你可以跟人上賓館,我當然也可以,咱們各玩各的,誰也管不了誰。」
  
  「誰在玩了,我是在工作。」
  
  販夢俱樂部嘛,誰不知道!她只是不曉得,他們賣的原來是淫夢,哼,噁心加八級。「我也是在工作。」
  
  「哪份工作得上賓館做,你在騙小孩啊?」他吼。
  
  「跟你一樣的工作。」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我來這裡是因為這間賓館是王太太開的,她答應給我看一些資料,我才來的。」
  
  「看資料需要靠得這麼近嗎?」那位王太太剛剛還攬著他的手呢!「總之我再也不信你了,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各不相干。」她使勁推開他,往大廳方向跑去。
  
  「芷馨!」他一個沒留神被她溜了開去,只氣得嘴歪眼也斜。
  
  楊芷馨跑進大廳,被害男一號已辦好住房手續,看到她,他嚇得跳起來。「協…小姐……」
  
  「手續辦好了嗎?」一見他,她毫不留情一把怒火扔過去。
  
  被害男一號給燒得灰頭土臉,哪敢再推拖。「好了、好了。」他點頭如搗蒜。
  
  「那好,咱們走。」她一把拉過他的手,把他推進電梯。「對不起。」她對著君碠然的女伴說。「顯然你的男伴遲到了,可以讓我們先上去嗎?」
  
  女人還來不及有所回應,君碠然已然追到,瞧見楊芷馨與被害男一號那副親親密密的模樣,什麼理智都飛光了。
  
  「楊芷馨,你給我站祝」他幾大步追進電梯。
  
  「你沒權管我。」她拉著被害男一號。「算了,我們走樓梯。」
  
  「你敢走?」他整個人氣得燒了起來,俊俏的五官扭曲猙獰更勝夜叉。「對不起。」他突然對著王太太說。「我有一點私事要處理,咱們再約時間吧!不好意思。」王太太就這樣莫名其妙被請出了電梯。
  
  隨俊,他狠厲的目光瞪向被害男一號。「房間鑰匙呢?」
  
  被害男一號幾時見過這麼恐怖的人,只嚇成一隻待宰的小冤,顫巍巍舉高手中的鑰匙。「在……在這裡……」
  
  「拿來。」君碠然一把搶過鑰匙,同時將被害男一號踹出電梯。
  
  「你幹什麼?」楊芷馨救人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男伴像只破娃娃般被踢飛出去。
  
  「幹什麼?」君碠然咬牙切齒地笑。「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她用力咽口唾沫,突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君碠然該不會真被她給氣瘋了吧?好女不與瘋男鬥,她是不是該找個方法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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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5:52
  第四章
  
  簡陋的賓館房間,四面牆貼著俗艷花色的壁紙,小小的空間裡只有一個冰箱、一台電視和一張床分佈其中。
  
  楊芷馨被丟在床上,身體整個陷進床鋪之餘,耳朵還可以聽到一陣吱吱嘎嘎,像是彈簧壞掉的聲音。
  
  「搞什麼鬼?這麼爛的床也敢擺出來營業,太沒有商業道德了。」她邊罵、邊掙扎著想爬起。
  
  但君碠然已曲起膝蓋壓在她身上。
  
  「你才幾歲?居然就想跟人上賓館開房間?」這會兒他臉色倒還好,沒那麼猙獰了,但卻平添了一股狠厲,直教人心底發麻。
  
  他這麼恐怖,她可不敢再跟他撒潑,但卻更覺委屈。
  
  「是你自己先做的,你還罵人。」她紅著眼眶抽噎的模樣就像只被遺棄的小貓。楚楚堪憐。「況且,我跟你同年,憑什麼你可以做的事我卻不行?」
  
  「第一,我是男人。第二,我是在工作,不是在玩。」他用力搖她的肩膀。「而你,如此糟蹋自己,有沒有想過,萬一捅出樓子,該怎麼辦?」
  
  「男人又怎麼樣?」他不說她還不氣,一想到自己心儀的男子居然是靠跟一堆老女人上床賺錢,她就快瘋了。「男人就可以到處亂玩嗎?你們販夢俱樂部對外打出的招牌明明是賣藝不賣身,為什麼還要陪客戶上賓館,你騙人,哇……」再也忍不住滿腹心酸,她放聲大哭。
  
  他突然愣住了。「你怎麼知道販夢俱樂部的事?誰告訴你的?」他還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需要別人說嗎?這麼有名的俱樂部,早在上流社會的仕女間傳開,我隨便一問就知道了。」「你調查我?」如果他光明磊落,確實不怕人說,但他心虛啊!他不以經營販夢俱樂部為恥,因為欠債不還、被人追討得豬狗不如才可怕。
  
  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讓楊芷馨知道,因為她的存在是他曾經年少青春、天真無憂的唯一證明;如果連她都鄙視他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倚仗什麼來度過這場債務難關?
  
  「我沒有。」她連連擺手,他冷硬的表情嚇得她心頭直發慌。「那純粹是湊巧,我去參加同學的生日會,聽見會場裡的女生在說販夢俱樂部的事,好奇之下,聽了幾句,發現講的是你家的事後,我連問都不敢問就走了,真的,請你相信我。」
  
  聞言,他萬分頹喪地收回膝蓋,跌坐地板。是天意嗎?教她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一個只會虛張聲勢,專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
  
  自此而後,她不會再信任他了吧?回憶這段日子的相處,她收起了利刺,對他言聽計從——除了有關徵信社的事務外——她以他的意見為意見,努力磨練自己,期待成為一個足可獨當一面的偵探。
  
  他在教導她的過程中,再度拾回了對自己的信心。閒暇之餘,他們彼此舔舐失去親人的傷痛,互相安慰、扶持,走過一段辛苦的歲月,如今,終於擺脫陰霾,重新站起。
  
  他打心底珍視與她相處的日子,小心翼翼護衛著,只希望它能不斷延續、再延續,可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碠然?」他的沮喪來得太猛烈,把她給震住了。「你怎麼突然不說話?」寧可與他針鋒相對,也不願見他懷憂喪志,讓她的心緊緊揪了一下。
  
  他搖搖頭。「你都已經知道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可是……我也只知道你父母失蹤,遺下大筆債務,你們開設販夢俱樂部,服務女性以賺取金錢還債。」
  
  他深吸口氣,抬眼看著她,眼裡一片深黝、淒冷,完全不像那個曾經羞怯敏感,卻努力不懈的俊偉男子。
  
  「沒錯,我家說好聽點是經營販夢俱樂部,說難聽點就是開牛郎店的。我們兄弟靠著天生一張還不錯的臉皮賺女人錢吃飯。這樣你滿意了嗎?」
  
  「你怎麼這樣說話?」她皺眉。「我聽說你們服務的對象都是些生活寂寞、孤單無助的女子,給她們一場美夢,讓她們重新振作,這跟一般人所說的牛郎店有很大的差別好嗎?」
  
  「差在哪裡?還不都是賺女人錢?」
  
  「賺女人錢又怎樣?起碼你們不以掏光一個女人的口袋為己任。販夢俱樂部不是有規定嗎?同一個客人不接兩次,因為夢始終都是夢,成不了真,為免那些女性深墜夢鄉,回不了現實,賣夢以一次為限。這很好啊!你們才不是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
  
  他愣了下,聽她的口氣,似乎不以他的職業為恥,那這大半天來,她到底在跟他「番」些什麼?
  
  「你不覺得我家開販夢俱樂部有問題?」
  
  地非常慎重、用力地搖了個頭。
  
  他的精神回來了。「那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突然找個男人上賓館氣我。」
  
  厚!他不說,她都忘了他違背販夢俱樂部規定的事。馬上跳起來,手插腰,擺出潑婦罵街的姿勢。「你們俱樂部不是規定不可以跟女客人上床,那你為什麼和那只騷狐狸到賓館開房間?」
  
  「你想到哪裡去了?」天哪,搞了半天,原來牛頭湊到馬嘴上去了,他快昏了。「那位王太太根本不是我的客人,她是徵信社的調查對象,你自己想一想,你上回接的遺產案子裡,是不是有一個關係人就長那個樣子?」
  
  她努力轉動腦袋半天。「對喔!她就是那個死者的情婦之一,叫王玉珍的嘛!可就算查案,也沒有人查到賓館來的吧?」
  
  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像自齒縫裡硬擠出來。「你再想想,那位王玉珍是做什麼行業的?」
  
  「王玉珍,三十八歲,台南人士,以開設賓……賓館為生。」響亮的問罪聲突然變成小貓叫。
  
  「對啊!」他咬牙切齒。
  
  她狠狠倒吸口氣,難不成……「這問賓館就是王玉珍開的?」
  
  「你說呢?」他已經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了。
  
  她縮了下巴、縮了肩膀,整個身子都縮了起來。「碠然……」完蛋啦,她闖大禍了。
  
  ******
  
  君碠然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他知道她生性衝動,雖有一流的頭腦與運動細胞作為輔助,但無法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做出正確的判斷,仍是她成為一名偵探最大的缺失。
  
  所以他努力規勸她,希望她延後營業的日期,她真的還不到可以單獨接案、完成委託的程度啊!
  
  可她不聽,倔得跟條牛似的,害他只得跟在她身後想辦法替她擦屁股。
  
  結果可好了,她不僅不感激他,還拚命扯他後腿,跟他又吼又叫,他真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楊芷馨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對不起嘛,人家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會什麼都忘了。」
  
  「你嫉護個鬼啦!明明是衝動壞事。由此可知,你根本不適合現在就獨立辦案。」
  
  「才不是呢!在看見你跟王玉珍上賓館前,我都很冷靜在做事的,不信你看。」她在懷裡掏掏摸摸半晌,拿出幾張紙遞給他。
  
  君碠然接過一看,吹聲長長的口哨。「不錯嘛!」這是那位突然冒出、據說是死者私生子的傢伙的出生證明,裡頭記載的出生年月日可比他聲稱的日期更早上半年,不知他要如何解釋這項疏失。
  
  「瞧,我如果真心想做事,也可以做得很好吧?」她驕傲得尾巴都翹起來了。
  
  「不過……」他看著另外兩份報告,頭都快炸了。「你幹麼去調查那位死者的健康情形?尤其是這份,裡頭詳細記載了死者曾在年輕時出過車禍,造成生殖機能障礙。你調查這東西做什麼?」
  
  「這證明了死者不可能有私生子啊!」一勞永逸嘛,她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不懂他在生什麼氣?
  
  「但這也同時證明了他不可能有孩子,他的兩名婚生子女亦皆非他親生的!」
  
  「是啊!那位死者都已經沒有生殖能力了,又怎會有孩子?那;兩個孩子十成十是死者夫人跟別人生的,嗯,這樣想想,或許連那位夫人都在外頭另有情人呢!」
  
  「那位夫人在外頭有沒有情人與你何干?對方只委託你找出證據證明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是西貝貨,你做委託範圍內的事就好,搞那麼多飛機幹麼?」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那是委託人的隱私,我們無權過問,你明不明白?」他為瞎了眼找上她的委託人感到無奈,請她調查一件事,她居然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的事全挖出來了,這要教委託人知曉了,非發瘋不可。
  
  「可是……順便嘛!」買一送一,她以為委託人應該會高興才是,怎麼……有這麼嚴重嗎?
  
  「順你的頭。」她果然還無法獨立作業。君碠然深吸口氣,一派慎重地握住她的肩。「聽著,芷馨,每個人都有不欲人知的事,你這樣到處亂查,不僅妨礙了別人的隱私權,甚至,還有可能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她嚇得兩隻眼睛瞪如銅鈴大。「你是故意嚇我的吧?」
  
  「你自己想想,如果你有一個死都不願讓人知道的秘密,不小心被人挖出來了,你會不會覺得有如芒刺在背,恨不能立刻除之而後快?」
  
  她想了一下,點點頭。
  
  「這不就得了。」
  
  「可是……殺身之禍……」她以為那種事情只存在小說、電影中呢!
  
  「如果這個秘密關係到大筆金錢,或崇高的權勢與地位,那就真是不惜殺人也要保住了。」
  
  她吞了下口水。「奸恐怖。」
  
  「你知道怕就好。」他摸摸她的頭。「芷馨,你還不適合獨立,再等幾年吧!等你性於磨得穩一點i…」
  
  她一揮手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關心我,但過度保護對我並無益處,只會讓我養成依賴你的習慣,日復一日,終究一事無成。」她歎口氣,以無比認真的眼神望著他。「認清現實吧,碠然,我跟你一樣大,你沒理由、也沒義務將我像朵溫室小花般供起來照顧,我們得互相扶持才能往前走。」
  
  「可是……」該死的,不管他如何反對,都不能否定她說的話確有道理。「好吧!」他不得不認輸。「你可以接CASE、可以獨立作業,但過程一定要讓我知道好嗎?」
  
  「這樣就不算獨立了吧?」她皺起眉頭,細細考慮。
  
  「我答應不過問你的辦事方法。」他再退一步。「除非是遇到像今天……」他拿起那張車禍就醫報告在她面前揮舞。「這一類的事,我會給你建議,希望你參考。」
  
  「只是參考喔!」她從床上爬起來攬住他的脖子。「你不能每天追在我的屁股後面指揮我要往東,或者往西。」
  
  他被她如臨深淵的緊張語氣逗惹得噴笑出聲。「我是這麼霸道的男人嗎?」
  
  「嗯哼!」她小手拉了拉他的頭髮。「想想你剛才是怎麼又吼又叫地趕走我的男伴,並且把我扛進房間、扔在床上的舉動吧!」
  
  他才放鬆的肩頸突然又緊繃了起來,銳利的眸鎖住她。「親愛的小師妹,現在該你解釋那位被我踢出電梯的混球的身份了吧了」
  
  她皺皺鼻子,模樣兒又嬌又俏。「天哪,我是不是聞錯了,好濃的一股酸醋味兒?」
  
  「芷、馨——」他咬牙。
  
  她撇撇嘴。「真沒幽默感。」看見他的眼神忽然冷了下去,她好笑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拉過他的頭與她額抵額。「他只是個客戶,找我調查他父親的新任女友,他懷疑那女人企圖騙取他父親的退休金。我們剛談完生意走出餐廳,就看見你和那位王太太攜手走進一家賓館,我氣壞了,才拉著他陪我演戲氣你。」
  
  她的話讓他整個人呆住,原來一切都是誤會。「芷馨……」
  
  「噓!」她噘唇,親了他一下,他立刻噤聲。「我還沒招供完呢!碠然,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嫉妒,我不要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是這麼地喜歡你,我希望你的眼裡、心裡、生活裡永遠只有我一個女人。啊!我想,我才是那個霸道的人。」
  
  一股熱氣沿著腳底竄遍他全身,他的身體熱得像要冒出煙來。老天,她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嗎?
  
  他用力搖搖頭,張開嘴才想說些什麼,她芳郁的櫻唇已經貼了過來,四片唇堵得密密合合。
  
  一個念頭浮上他心底,看來她是下定決心與他廝守終生了。只是,他有資格嗎?他只是個家中負債千萬的窮小子,哪有能力給她過好日子?
  
  加上她的身份——他師父的女兒,在他得知師父去世的消息時,他在心裡發誓要好好照顧她,但這不包括跟她上床吧?
  
  「芷馨。」他輕輕推開。「我不能對不起師父。」
  
  「天哪!」她捧著腦袋哀嚎。「爸爸剛去世的時候,我是很感激有個人能時常陪我談談他、懷念他;可他不是個沉重、無法卸下的十字架,你不需要背負一輩子的。」
  
  「我在心裡對師父發過誓,要好好照顧你,我不能違約。」他的脾氣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臭、還硬。
  
  她真是快被他氣炸了。「你的意思是,即使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你也不會娶我嘍?」她語氣不善,打定主意他要敢點頭,今朝絕不放他「完整」出賓館。
  
  想不到他真的點頭了,還十足慎重其事的樣子。
  
  她心裡氣得要死,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一聳肩。「那就沒辦法了。」
  
  「呃……」她放棄得太快,他反而怔住了。
  
  「不過女孩子長大總是要嫁人的,既然你對我沒意思,我只好另尋目標。」
  
  「什麼?咳咳咳……」他險些被口水嗆死。「你才十八歲,不需要這麼急吧?」
  
  「男孩子的價值也許是隨著年齡、經歷、事業及其累積的財富而成長。但女孩子卻不同,不趁著年輕貌美多交幾個男朋友比較比較,難道等到人老珠黃來被人嫌棄啊!」
  
  「可是……」想到她要跟另一個男孩親親密密,甚至共度一生,沒來由地,一股無名火自他心底竄起。
  
  她裝模作樣地唉聲歎氣。「不過我的個性你也是知道的,太衝動,嫁入別人家裡,萬一惹了公婆生氣,唉,那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求神保佑老公會挺我,否則那日於可就難過了。」
  
  想像她因婆媳問題而辛苦難過,他快瘋了。
  
  「而且我又沒有娘家,就算受到委屈也只能往肚裡吞了。」語氣萬般委屈,彷彿她已是那備受欺凌的小媳婦。
  
  「你有啊!」他激動地拉起她的手。「不論誰想欺負你,我都會為你作主的。」
  
  「你要以什麼立場出頭?」她哀怨地搖頭。「咱們非親非故,你一個年輕男子卻要為我出氣,說不準還會招惹出我倆曖昧不清的閒話呢!那不是更害苦我?」
  
  「我是你師兄啊!哪門子非親非故了?」
  
  「可惜師兄並不列入法律的親等內。」她拍拍屁股站起身。「尤其在這個老師與學生結婚已是稀鬆平常的年代,師兄妹又算什麼,沒人會信你那一套的。」她垂頭喪氣地走出房間,一步一回顧,瞧見他呆到天邊去的表情,她肚子都笑痛了。
  
  我話都說得這麼白了,不信你還堅持得下去。她在心裡低罵,對於他,她是用盡心思了,因為他值得。
  
  她甚至連他那種莫名其妙的固執都愛入骨裡。
  
  這年頭的男人,有女人自動送上門高興都來不及了,誰還會記得誓言,死死遵守,而將奸處往外推?
  
  沒有了,只有君碠然那傻瓜會幹出這麼蠢的事。
  
  可這豈非也證明了他的可靠、忠實?能贏得如此男子的心,這女人必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
  
  她希望自己有足夠的福分與他相愛相守,所以她拋棄女性的矜持,傾心告白。
  
  剩下的就看他了,但願他想得透,他真想要她幸福快樂,娶她是最好的方法。
  
  ******
  
  君碠然從沒有過與楊芷馨共度一生的念頭。
  
  他是喜歡她,卻認為自己沒資格和她在一起,一個又窮又無能的小子,娶了她只會讓她受苦,他不想害她。
  
  而且他發過誓要好好照顧她,如果把她照顧到床上去,不知道師父會不會自墳墓裡爬出來找他算帳?
  
  可她卻舉出了另一個可怕的結果——萬一她嫁的不是良人,而是狼人,且與公婆不合、備受欺凌……不必想,光聽就夠他發瘋了。
  
  「師父,我該怎麼辦?」抬頭望著天花板,他無比苦惱,接不接受她都為難。
  
  「碠然,你的電話。」樓下突然傳來君家大姊君樂水的呼喚聲。
  
  「來了。」他跳下床鋪,走出房間。
  
  「一個姓楊的女孩。」君樂水在樓梯口喊。
  
  君碠然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梯。是芷馨?發生什麼事了?她這麼晚打電話給我?望一眼手錶,已經半夜三點了。
  
  君樂水把話筒交給他的時候,輕聲問了句。「女朋友啊?」
  
  君碠然搖頭。「師妹。」
  
  「喔!」她聽過君碠然跟楊凱聲習武的事,既然這位楊姓女子是他師妹,那大概就是楊凱聲的女兒了。
  
  君碠然接過電話,還來不及開口問楊芷馨發生什麼事,話筒那頭已傳來她抽抽噎噎的啜泣聲。
  
  「碠然,你快來啊!徵信社被砸了,嗚嗚嗚……」她哭得無助又淒慘。
  
  「那你呢?有沒有事?」他心臟突然痛得像被人揍了一拳,這才發現,原來她已在他心底佔據了一方無可取代的地位。白癡,他怎會以為自己可以眼睜睜看著她嫁人而無動於衷?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現在在哪裡?」
  
  「我沒事。」她哭得聲音都啞了。「我在徵信社裡,碠然,我好害怕,你來陪我好不好?」
  
  「我馬上過去。」他一邊脫下睡衣,一邊向君樂水示意,請她幫忙拿套外出服來。她會意地點點頭離開。他續問:「你報警了嗎?」
  
  「沒有。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我已經兩、三天沒進徵信社了,要不是房東先生巡查時發現大門沒關,好奇地探視了一眼,並打電話告訴我,我也不會曉得。然後我就立刻打電話給你了。」他的聲音似乎已讓她冷靜了點,哭聲漸小了些。「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應該先報警的?」
  
  沒錯,第一時間通知警察調查,對破案會較有幫助。不過她已經嚇壞了,他不想在這時候嚇她。
  
  「沒關係,我來報警就好。」他安慰道。
  
  「好。」她又吸吸鼻子。「那你幾時要過來?」
  
  「我現在就過去。」說完,他掛斷電話,轉向君樂水,接過她送來的衣服。「姊,我要出去一下。」他邊說、邊換衣服。
  
  「出了什麼事?」君樂水問。
  
  「芷馨的徵信社被砸了。」
  
  「天哪!」君樂水搗著嘴巴、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
  
  他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小混混幹的,也許是徵信社得罪了人,總之我要過去看看。」
  
  君樂水拉住他,滿瞼驚恐。
  
  察覺到她顫抖的手,他知道她被嚇到了,自從父母失蹤後,他們怕極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五姊弟捉狂。
  
  「別擔心,我會小心的。」他拍著她的手哄道。
  
  她知道自己該放開弟弟,但她好害怕。「你不能不去嗎?」
  
  「對不起。」君碠然不得不一根根扒開她的手指,才得以自由。「芷馨需要我,不過我一定會回來,我不會拋棄大家。」
  
  他們不能一輩子活得膽戰心驚,她瞭解,因此咬牙眨回盈眶的淚水。「我等你。」
  
  他用力抱了姊姊一下。「放心,我不會失蹤。」然後,他放開她,轉身往門口跑。
  
  瞧見弟弟的背影越離越遠,她再也忍不住讓淚水滑下。「一定要回來啊!」如果再失去一個親人,她鐵定會發瘋。
  
  「我知道。」他跑到大門口,突然又想到什麼似地停下腳步,轉回身。「大姊,我們真的可以把五千萬債務還光,重振君家嗎?」五姊弟都才十八歲,這麼年輕,就背負了如此沉重的負擔,雖然沒有被打倒,但克服得過去嗎?他實在沒信心。
  
  她深喘口氣,對孿生弟弟露出一抹羞怯卻有力的微笑。「只要我們沒有被打倒,繼續努力,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重新站起來。」
  
  他想了一下,用力一頷首。父母剛失蹤、成天有債主上門逼債的最困難時期,他們都挺過來了,難道現在還會被打倒?
  
  「我們一定可以重振君家的。」姊姊不愧是姊姊,雖然只大了他十分鐘,但說出來的話就是這麼有力,有了姊姊的保證,他對未來又有了信心。
  
  只要他夠努力,何愁不能養家活口,他會給妻兒過好日子的。想到跟楊芷馨結婚、生兒育女的日子,他就覺得好幸福。
  
  師父,我喜歡芷馨,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以她丈夫的身份,請您答應。這一刻,他悄悄抹掉前誓,立了個新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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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6:19
  第五章
  
  當君碠然到達徵信社,看見一室混亂時,兩眼都直了。
  
  到底是怎麼砸的,竟能破壞得如此徹底?四面磚牆挖得坑坑洞洞,連地板都被撬起來了。
  
  「碠然!」楊芷馨見到他,再也忍不住滿心憂傷,飛撲進他懷裡。
  
  他瞧見她,雖然只有一眨眼時間,但已夠看清她一臉的鼻青臉腫。
  
  「芷馨。」冰冷的聲音自齒縫裡擠出。「你又幹了什麼好事?」他強硬抬起她的臉,可惜一張美美的臉蛋都被揍歪了。
  
  她縮了下肩膀,然後,滿眶淚水唏哩嘩啦地流下。
  
  「人家怕死了,你還用這麼凶的口吻跟我說話,我不要理你了啦!」她放聲大哭。
  
  他仰頭,無語問蒼天。
  
  這時,兩名已采證完畢的警察走過來,投給他一抹同情的眼神。
  
  君碠然不得不暫時放過楊芷馨,反正今晚兩人是別想安心休息了,他有的是時間找她算帳。
  
  「別哭了,我不罵你就是,現在乖乖的,讓我跟警察先生說幾句話好嗎?」他拍著她的背說。
  
  她又抽噎了兩聲,才抬起頭,楚楚可憐地望著他。「你自己說的,不可以再罵我喔!」
  
  「不罵。」他保證道。
  
  她終於放開他,退到牆角,哀傷地望著滿室狼藉,偷偷拭淚。
  
  君碠然面對兩名警察。「請問有找到什麼疑點嗎?」
  
  兩名警察對望一眼。「那個……報警的老闆沒來嗎?」敢情他們是看君碠然太年輕,怕他作不了主,才想直接與大人談。
  
  「報警的人是我,至於老闆……」他望一眼蹲在牆角失魂落魄的楊芷馨。她現在大概沒辦法處理事情了,唉!「這裡的事我都可以作主,有事你們儘管說。」
  
  「是喔!」這麼年輕就當老闆,能力大概也不會太好,難怪會惹出被人砸毀徵信社的麻煩。兩名警察心裡想著,對君碠然的態度也就隨便了起來。
  
  「這應該是尋仇吧!」一個警察說。
  
  「否則不會砸得這麼徹底。」另一個警察接著說。
  
  「所以你們兩個最好想想自己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的人。」
  
  「並且小心行事。」
  
  「不然這種麻煩是不會停止的。」這就是兩名警察最終的結論。
  
  君碠然只是安靜地聽著,然後,冷冷地吐了句。「若是尋仇,不針對我倆而來,卻砸毀徵信社,應該是出於一種恐嚇手段吧?」
  
  「當然。」
  
  「如果是恐嚇,與其將地板一塊塊挖起來,不如灑雞血、潑油漆、丟冥紙更教人心驚,兩位覺得是不是這樣?」
  
  兩名警察不約而同點了個頭。
  
  「那為何要費這麼大的工夫敲牆、撬地板?」
  
  兩名警察呆了。「這……」
  
  「這種行為不是更像在尋找某些東西?而且找得非常仔細,連一寸地方也下放過。」
  
  「是喔!」兩名警察對望一眼。「那麼就是你們徵信社裡藏了什麼秘密嘍!」他們把目光移到楊芷馨身上。「一個晚上,又是社員被打、又是徵信社遭破壞,看來有人對你們非常不滿。」
  
  「年輕人做事總是衝動、欠考慮,經過今晚,你們應該已經得到了教訓,以後做事要小心一點。」不管話題怎麼轉,兩名警察都有本事將責任推到君碠然與楊芷馨身上。
  
  君碠然還忍得住氣,但楊芷馨卻已跳起來叫罵。「聽你們的意思,徵信社會被砸全是我們的問題,你們不管嘍!」
  
  兩名警察對望一眼,點點頭。「本來就是你們的問題,不過我們不會不管的,今後,我們會加強對這一區的巡邏。」
  
  「就這樣?」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們不去找那個砸我徵信社的人?」
  
  「誰知道你們惹了多少仇人,這要如何找起?況且你們又沒損失什麼財物。」換言之,既然不是大案,就算了吧!大家都省事,帳面上也好看。
  
  楊芷馨氣得直喘氣。「太不負責任了,警察不是人民的保母嗎?你們就是這樣保護人民的性命財產的?」
  
  君碠然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靜一下,遇事大吼大叫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今晚夜也深了,兩位做好筆錄不妨先回去休息。」他對著兩名警察說。
  
  兩名警察投給他一抹讚賞的眼神。「對嘛,這樣大家才好做事。」說完,他們轉身走了。
  
  想不到君碠然卻選在這時候對著他兩人的背影吐了句:「今晚我會和我的合夥人將近日得罪過的人列出一張名單來,明早再送去警局,接下來的破案就麻煩兩位了,再見。」
  
  兩名警察腳步一頓,回頭瞪著他。
  
  那陰冷的眼神讓楊芷馨頭皮發麻,但君碠然卻不為所動。
  
  「我們會等著的。」撂下最後一句話後,兩名警察走了。
  
  楊芷馨鬆下一口氣。「天哪,他們是警察還是流氓?這麼凶!」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辦案辦久了,一眼就可看出什麼案子容易破,什麼案子根本沒有偵破的希望,尤其我們又沒有大損失,他們當然想留著精神體力去處理有希望的案子。」
  
  「是嗎?」她不滿地皺皺鼻子。「我覺得他們根本不想負責任。」
  
  「接了我們這件案子,又篤定破不了,他們的紀錄就難看了。你說誰會想接?」
  
  「可是他們的態度也太差了吧?什麼事都說是我們的問題,我真想問問他們,照他們那種說法,房子被砸是屋主招禍,那車子被偷是不是車主活該?女人被強暴該怪她長得太美、商店遭搶是他們賺太多錢惹人眼紅?沒道理嘛!」她碎碎念個不停,卻沒發現他一聲不吭,那張斯文俊臉早凍成一塊寒冰。
  
  君碠然冷冷看著楊芷馨那張義憤填膺的小臉。
  
  她右眼眶被揍了一下,左臉則受了一巴掌,嘴唇部分好像被什麼東西抓過,目測應該是指甲;她的脖子也有幾條抓痕,正泛著隱隱血絲。
  
  哼哼,她挺厲害的嘛!半夜不睡跑去跟人打架?
  
  楊芷馨一個人又跳又罵地念了十來分鐘,才猛然驚覺,已許久沒有聽到他的回應。
  
  她悄悄抬起頭瞥了他一眼,瞧見他週身竄燒的深藍冰焰,硬生生停下到口的罵辭,對他彎起一抹怯怯的笑。
  
  「那個……今晚麻煩你了,剩下的收拾工作我來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不說話,默然瞪著她。
  
  她小小退了一步。「你明早還要去警局,不睡一覺,會沒精神的。」
  
  他沉默依舊,只是瞪她的眼神更凌厲了。
  
  她再退三步。「既然你不想回家休息,那這裡就麻煩你了,我先走一步,再見。」她轉身就跑。
  
  「嗯哼!」他輕咳一聲,很淡很淡,卻比冰還冷。
  
  她一個踉艙,雙腳不知怎地,竟軟得跑不動了。
  
  君碠然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到她身邊。
  
  楊芷馨對他露出一抹艱難的笑。
  
  他停在她面前,繼續瞪她。
  
  她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啊!好嘛好嘛,我招就是,你別用那種眼神看人啦!我今晚不過是陪人去捉姦,然後不小心掃到一點點颱風尾,又不是什麼大事!」
  
  「你去捉姦?!」他氣得眼裡噴出火花。「師父在世時從不接外遇的案子。」
  
  她眉頭輕鎖了起來。她是很尊敬父親,但有個人成天有事沒事拿她跟父親比,還是教人覺得很討厭。
  
  「爸爸是爸爸,我是我,現在這間徵信社的老闆是我,我自有我的接案標準與做事方法,你別整日拿爸爸壓我,我不吃那套。」
  
  「是啊!你的確有你的方法,重新開張不過半年,就讓人將徵信社給砸爛了。」
  
  她眼眶一紅,淚滑下,他的話重重傷害了她。
  
  「你以為我不想挑CASE嗎?但我跟爸爸不同啊,他是個有名氣的偵探,我卻一無所有,我有什麼本錢去跟人家挑案子?尤其我又是個女孩,肯信任我、委託我的又更少了,我能怎麼辦?」
  
  她還漏說了一句,她才十八歲。就像剛剛那兩個警察看不起他們一樣,多數人都不會信任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的辦事能力。
  
  所以他才苦口婆心勸她晚幾年獨立,太年輕就在社會上闖蕩是很辛苦的,這是他的經驗談,可惜她不聽,現在吃到苦頭了吧?
  
  「別哭了。」心疼地將她擁進懷裡,他愛憐地輕拭她滿臉的淚。
  
  「唉喲!」他的手碰到她臉上的傷口,引得她痛叫一聲。
  
  「對不起。」他眉頭深鎖地望著她一臉瘀青。不知哪個該死的渾蛋竟將她打成這樣,真是可惡。
  
  「沒關係啦!反正只是些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話雖如此,但鹹鹹的淚水流過傷口,還是疼得她一陣齜牙咧嘴。
  
  「我去幫你買藥,你在這裡等我一下。」看她這樣疼,他的心都快碎了。
  
  「不要。」她死死巴著他,今晚發生太多事,她實在不想再自己一個人。
  
  「乖,你的傷不上藥會留下疤痕的。」他哄道。
  
  「那你帶我一起去。」她撒賴,其實沒把握他會答應的。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君碠然想了一下,居然同意了。「一起去也好,在砸毀徵信社的兇手未落網之前,我也不放心讓你單獨一人。」
  
  耶!他轉性了?她嚇一跳,小嘴開開合合好半晌。
  
  但更驚人的事卻現在才發生。「為了你的安全,我本該接你回家暫避風頭,直到麻煩過去,但我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實在有些不便。你家目前只有你一個人住,我過去陪你幾天可以吧?」他問。
  
  她沒說話,兩顆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來了。
  
  「不方便嗎?」他斂眉想了下。「要不……你家附近有沒有什麼旅店或出租套房,可以讓我暫窩幾日的?」
  
  「當然方便。」她突然跳起來喊,兩隻手緊緊圈住他。「我們現在就回去吧!」死拖活拉地,她將他往門口推。
  
  不知道他哪根神經線接錯了,先前明明抵死也要與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現在怎麼忽然又改變心意,願與她親近了?
  
  可不管他的理由為何,他的親近都是她夢寐以求的,把握都來不及了,又豈會蠢到往外推?
  
  「回家了、回家了……」她興奮的腳步都快飛起來了。
  
  ******
  
  君碠然和楊芷馨在藥局買過藥後,一同搭車回到她家。
  
  他想不到她家這麼漂亮,三層樓的洋房別墅,明亮的藍白色調在晨曦中閃耀著美麗的光輝;前院一座小小的花園,遍植玫瑰、金魚草、水仙等花草。
  
  涼風中,幾朵花兒迎風搖曳,偶爾灑落幾滴朝露,只滌得人心舒暢、百憂俱解。
  
  「漂亮吧?」楊芷馨興奮地對他展示她美美的家。
  
  他著迷地點頭。
  
  她開門請他進去。「可惜不是我的。」
  
  「嗯?」他納悶地停下腳步。
  
  她比著隔壁一幢華麗的莊園給他看。「那個地方叫『蝶園』,它的女主人是我爸爸的朋友,也是老客戶,他們家很有錢,這棟別墅就是他們借我和爸爸住的。爸爸死後,那裡的工作由我接了下來,因此我才能繼續住在這裡。」
  
  他會意地頷首,笑了起來。「你一直怪師父不留半份客戶資料下來,讓你日後好做事。不過現在看來,師父還是有留下一件工作給你嘛!」
  
  「哼!」她不滿地皺皺鼻子。「只有一件而已,根本餵不飽我。」
  
  「想要更多生意,就得憑你的本事了。」他笑著揉揉她的髮,走進屋內。
  
  「我會成功的,你等著瞧好了。」她在他身後揮舞著拳頭以示威脅。「總有一天,我要我的徵信社名揚國際,然後,」她環視這伴隨她的青春歲月、擁有她與父親最後相處時光的屋子。「我一定要將這棟別墅買下來,將來,我有了孩子,我會在這裡告訴他們,我和爸爸在這裡幹了多少豐功偉業。」那絕對會是件非常美妙的事,她想。
  
  「那我就預先祝福你了。」他仰頭哈哈大笑。
  
  她氣呼呼地鼓起雙頰。「奇怪,你今天很喜歡損我喔!」可是感覺很親密。在他不端著師兄架子訓人的時候,他們就像路邊隨處可見的情侶,時而鬥嘴、時而恩愛。她確定自己已愛上這樣與他針鋒相對的快感,但卻怕極好時光就像生鮮食品,期限通常不會太久。
  
  「損你?」君碠然走過來,抬起她的下巴,憤憤地噴著氣。「我還想揍你一頓屁股呢!好好一張俏臉蛋居然弄成這樣。」
  
  他說她長得俏耶!雖然嘴唇腫得很痛,但她還是忍不住露出一抹欣喜的笑。
  
  「這是你第一次誇我長得漂亮。」她拉著他的衣服下擺,聲音低低的,隱含感動。
  
  君碠然愣了下,萬分愛憐地將她摟進懷裡。「我過去對你不好,我很抱歉,以後我會更疼你的,芷馨。」
  
  她渾身一僵,他的意思該不會是……「你是說……你願意接受我嘍?」這段感情她談得很苦,卻沒想過要放棄,因為是真心的、一生一次的愛戀,值得她努力再努力。
  
  可是他一直在推拒,弄得她幾乎要失去信心了,想不到……她在作夢嗎?
  
  他摟著她、親吻她的髮頂。「我不想對不超師父。你是師父唯一的寶貝女兒,而我只是個無權無勢、身上還背著大筆債務的窮小子,我憑什麼要你?」
  
  「可是我不在乎啊!」
  
  「我在乎。」他慎重的模樣像談的不是戀愛,而是婚誓,至死不渝的婚誓。「我這麼珍惜你,怎捨得讓你受苦?」
  
  「所以你不要我?」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拒絕才是她最大的痛苦。
  
  他無奈地點頭。「我是個膽孝愚蠢的男人,芷馨,也許我一生都學不會什麼叫當機立斷;不過我在下決定前,一定會再三思考,有了結果後,必終生遵守。」
  
  「然後呢?」她語帶哭音。「你還是決定不要我?」
  
  「不!」他突然將她抱高,火熱熾烈的吻印上她的唇。「我要你,我會一生將你視若珍寶,我要娶你,雖然我不知道我家的債務得費上幾年才還得清,但我會努力,一定會給你好日子過。芷馨,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該不會是夢吧?可那兩片被他吻腫的紅唇又熱又辣,不停在她心底撩起針刺也似的痛,她……瞬間迷惘了。
  
  「你不必立刻給我答案。」他知道她嚇到了,放鬆禁錮她的力道,改而輕揉她僵硬的腰臀。「你慢慢考慮,一年也好、兩年也罷,就算你要想十年,我都會等你。現在,你先去洗個澡,待會兒我再幫你臉上的傷抹藥。」他輕輕推著她,直將她送進浴室。
  
  關上浴室門後,君碠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我以前對她太壞,還是我告白時的臉色太難看?瞧她嚇得。」真是小小傷了他的自尊心呢!原以為她會很開心的說,唉!
  
  可既已答應讓她考慮,他就不好再逼她,只好等嘍!
  
  現在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待做——微信社被砸事件。
  
  偵辦警察擺明了這種小案子,他們不想費心處理,加上他和楊芷馨又不是什麼名流仕紳,也無權逼警方一定要用心。
  
  「不過他們若以為我會就此罷手,那真是太小看我了。」販夢俱樂部雖不是什麼知名企業,但來往客戶十之八九是高官富商的妻女親戚,只要他想,說服幾個出面幫忙施壓尚不是難事。
  
  他一定要搞清楚是誰砸了徵信社,否則怎放心讓楊芷馨繼續在那裡出入?
  
  ******
  
  楊芷馨呆望著洗臉樓上的鏡子,裡頭映照出一張淒慘兮兮、又黑又青,還被捉破幾條血痕的臉。
  
  她伸手摸摸眼眶上的瘀痕,抽痛地低哼了聲。「疼啊!」痛楚直逼心底,可見不是作夢,所以……探索的手指移向微腫的唇,右唇角有塊瘀青,那是不小心被氣憤老公出軌的老婆K到的,不過中間和左邊的腫脹,艷紅的、散發著濕潤的微光,那百分百不是挨揍的結果,因此——
  
  「他吻我是真的嘍?」她不敢置信地問著鏡中的自己,詫異地看見兩朵紅雲正沿著脖子、直爬上她粉嫩的嬌顏。
  
  是真的吧?否則她心跳哪會這麼快?滿腹情慾熱得像要將她體內的血液煮沸。
  
  「一定是真的。」她用力一頷首,捧著熱燙的臉蛋,喜不自勝地笑咧了嘴。「所以他確實也問了我,願不願意嫁給他?」
  
  腦子好不容易才轉了過來,她激烈地喘著氣。「天哪,他跟我求婚了耶!他真的跟我求婚了。」不是夢、不是遐想,而是事實。
  
  「啊啊礙…」她得搗住嘴,才能忍住激昂的歡呼破口而出,嚇死正在外頭等著為她上藥的君碠然。
  
  「冷靜、冷靜。」她抖著手,打開水龍頭,掬起滿手冷水冰鎮熱燙的頰。「我好歹是個黃花大閨女,才被人求個婚就興奮成這樣,未免太丟人了,我一定要冷靜,啊!」
  
  話雖如此,她還是開心地比手劃腳,當場在浴室裡跳起舞來。
  
  「呃……哇!」兩坪多的浴室畢竟不大,容不得她在裡頭又跳又轉的,不多時,她揮舞的手臂就掃落了幾瓶沐浴用品,發出一連串乒乒乓乓的聲音。
  
  「芷馨,你怎麼了?」外頭,君碠然聽見浴室裡詭異的聲響,抑不住擔心地跑過來查看。「你還好吧?」他怕她傷得太重,倒在浴室裡起不來了。
  
  「我沒事,你不要進來。」這麼丟臉的景況,死也不要讓他瞧見。
  
  「可是……」他遲疑著。
  
  她緊張地說:「你去客廳等我啦!我很快就洗好了。」
  
  她在洗澡,他確實不方便進去,只得妥協。「好吧,我去客廳等,你慢慢洗。」
  
  「知道了。」豈能慢慢來,她還沒跟他確認過求婚的真實性與時效性呢,當然得盡快洗好,去向他問個徹底。
  
  她飛快地脫掉衣服,打開蓮蓬頭,等不及冷水轉成熱水,她就站過去讓清水打濕身體,然後抹上香皂,用她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洗起澡來。
  
  「快點、快點。」怕極他改變主意了,她卯起來加快手腳。
  
  五分鐘後——
  
  「頭髮OK、臉OK、牙齒OK、身體也OK了。」全部OK,她隨手抽了條浴巾裡住身體,衝出浴室。
  
  「碠然!」她跑到客廳,大刺刺地站在他面前。「我洗好了。」
  
  「芷馨!」看見她一身粉紅肌膚濕淋淋、冒著騰騰白煙的魅惑模樣,君碠然一張淨白斯文俊臉瞬間火紅。「你怎麼穿成這樣就跑出來了?」
  
  「我有話跟你說。」她要把握時間,以防他隨時會改變主意。
  
  「有什麼話不能等你穿完衣服再說?」他尷尬地在沙發上挪移坐姿,天哪,瞧見她半裸的嬌軀,他的身體熱得要炸了。「拜託你先去穿個衣服吧!」
  
  「可是……」時間拖久了,萬一他反悔不娶她了,她該怎麼辦?
  
  「沒有可是。」他痛苦地彎下腰,堅硬的亢奮抵住牛仔褲廝磨的滋味不好受啊!「你立刻去穿衣服。」他吼。
  
  她嚇一跳,驀然想起,惹火他,他也是會改變主意的。「我這就去穿衣服。」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向二樓。
  
  君碠然全身無力地趴在沙發上。「天哪!我早晚被她害死。」
  
  不過這不重要,眼下最該煩惱的是——他低頭望著鼓得高高的褲襠,這該如何是好?
  
  「唉!」搖搖頭,還是認命去沖冷水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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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6:48
  第六章
  
  一般男女互許心意後,都是如何進行下一步的?
  
  愛上君碠然是楊芷馨的初戀,所以她也不清楚什麼樣的過程才正確。
  
  不過……「一定不是這樣。」她在心裡哀嚎。哪有人對女朋友這樣粗魯的,雙氧水一次又一次貼上女友臉上的傷口,很痛耶!
  
  「別動。」君碠然扳過她的臉,再一次將手上沾滿雙氧水的棉花棒貼上她頰邊、頸項的傷口。
  
  「哇!」她痛得跳起來,又被他壓下。
  
  「你也會痛嗎?」他的火氣不校「千交代、萬交代你要小心行事,你卻跑去跟人捉姦,活該。」當然,讓他火氣旺盛的理由不只這一項。她剛剛半裸地站在他面前讓他慾火焚身,至今不消也是原因之一。
  
  「那我都道過歉了,你還想怎樣嘛!」她在他掌下拚命掙扎,痛死了。
  
  「誰要你道歉了,我要你反省,以後別再幹蠢事了。」他吼。
  
  她突然安靜了下來,一句話不吭。
  
  「芷馨?」
  
  她抬頭,給他一抹哀怨卻堅定的眼神。
  
  他捧住腦袋悶哼,就知道她沒那麼乖。「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會乖乖的,不再衝動行事?」
  
  「我沒衝動啊!」她嘟起嘴,晶亮的雙眼閃耀著眩人的光彩。「接每一件CASE前,我都有深思熟慮過;比如今晚,那位楊太太多可憐,十八歲嫁她老公,給他洗衣煮飯、生兒育女,那男人卻在發達後,四處風流。三年前,他去大陸做生意,還包了二奶、三奶、四奶……可謂享盡齊人之福。不過老天有眼,他的生意沒兩年就垮了,大陸那些女人不要他,他只好又回台灣老婆身邊,本想他受過一次教訓,應該會學乖,誰知馬上又交了個酒店小姐。只是這回更狠,兩個姦夫淫婦千方百計要逼楊太大簽字離婚,楊太太實在受不了了,才會請我幫忙捉姦。你說,這麼令人髮指的男人,我能不插手幫忙嗎?」
  
  「當然能。」他說話的聲音好冷漠。「首先,那位楊先生花心已經不是第一回了。楊太大卻一次又一次原諒老公的出軌,她本身就有問題。」
  
  「你怎麼這麼說,她只是個弱女子,無力反抗也沒辦法啊!」
  
  「是無力,還是不想?」君碠然冷哼一聲。「什麼努力都沒做過就直接放棄的人,不值得同情。況且,她與我非親非故,我何須顧慮她的生死?已經有個笨蛋教我日思夜想,我才沒心思再去擔憂別人。」
  
  聽見他的前半段話,她一句「冷血惡魔」本來要出來了,但聽完全部後,心頭的不滿卻硬生生被一股溫情融化、衝散無蹤。
  
  「對不起,碠然。」她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她不該讓他這麼擔心的。
  
  「鈴——」
  
  適時,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他順手接過電話。「喂?」
  
  「三八婆,你居然敢破壞老子的好事,給我走著瞧,老子不會放過你的。」喀!電話掛斷。
  
  君碠然頭痛地揉揉眉心,再掛回電話。
  
  「怎麼了?」他微青的臉色令她心頭一陣不安。
  
  他把剛剛的電話內容復誦一遍給她聽,然後,以一記長長的喟歎作結。「說實話吧,芷馨,你到底瞞著我接了多少這種具爭議性的案子?」
  
  「我……」她縮縮脖子。「我拿給你看好了。」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回臥房,不一會兒,拖出一隻裝得鼓鼓的皮箱。
  
  天哪!他瞧得眼睛差點凸出來。「你居然私底下接了這麼多案子!」
  
  她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啊!客戶介紹客戶,不知不覺就變這麼多了嘛!」
  
  「你以前不是答應過我,接案子前要與我商量?」他打開皮箱,一件件審視她接的案子。車禍責任歸屬問題、遺產繼承、偽畫、目擊證人尋找……幾乎每一樁都具有爭議性,委實不是一般民間徵信社應該接的案。
  
  但她接了,而且幹得有聲有色,難怪短短半年內生意蒸蒸日上;不過仇人數目也跟著提升不少就是。
  
  他真不知道該誇她還是罵她,不過她的洞悉、推理能力一點也不遜於她父親倒是事實,或許還比楊凱聲更好呢!可這也因此養成了她目中無人、天不怕地不怕的缺點。
  
  楊芷馨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由憤怒一變而為驚訝、再變成讚歎的表情,知道他總算認同她的能力了,不禁高興地撲向他。「謝謝你,碠然,我就曉得你一定會明白我的努力。」
  
  他什麼都不曉得!在她撲上來的瞬間,他只覺被一股惑人幽香團團包圍,然後,一具軟玉溫香的女體就這麼落入他懷中了。
  
  她的螓首在他頸邊廝磨,吐出來的氣息纏綿如蛇,他被緊緊捆縛,一動也無法動。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真正淒慘的是,她沒有穿內衣。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她豐滿的胸脯在他的胸膛上擠壓,一股火焰就從那裡升起,瞬間燃遍他全身。
  
  情不自禁地,他偏過頭,嘴唇輕輕刷過她的耳垂。
  
  「啊!」她嬌軀一顫,發出一記甜膩的申吟。
  
  那嬌吟似火藥,剎那間炸毀他心底理智的圍牆。
  
  情慾爆發如潮,他雙臂環住她的腰,嘴唇搜索到她的唇,迫不及待狠狠吻上。
  
  她的唇又香又軟,像煞剛出爐的麵包,散發著誘人的魔力。
  
  他忍不住吻得更深,舌頭頂開她的唇瓣,刷過她編貝般的齒列,長驅直入那溫暖甜蜜的唇腔。
  
  她的丁香立刻回應,帶著媚火,勾動他的舌,糾纏緩吻。
  
  「呼!」他從未嘗過如此激情,只覺全身熱得像要炸開,唯有懷裡的她能夠讓他解脫。
  
  不由自主地,他的手掌下移,穿過她的運動衫,來到她滑嫩的背。
  
  她的肌膚細緻更勝上等綢緞,軟軟滑滑,像要把他整個人給吸進去似的。
  
  他一邊吻著她、一邊努力脫去她的衣衫。
  
  她沒有穿內衣幫了他一個大忙,說實話,要一個初經情慾的男子挑戰那玩意兒確是強人所難了。
  
  她的運動衫一脫,雪白如玉的女體霎時完整呈現。
  
  他的心跳狠狠一窒,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衝上頭頂了。
  
  「芷馨。」他衝動地壓倒她,狂猛地吻著她的唇。
  
  「唔,碠然。」他的體重壓得她呼吸不順,才想推開他,手掌卻接觸到一股堅硬的熱源。「藹—」那難不成……
  
  他快速脫掉全身衣衫,年少的身體結實而精壯,肌膚紋理細緻,摸起來有點像大理石雕像,卻是添上溫度的。
  
  他的身體慢慢貼上她,帶著一股未知的興奮與熱情。
  
  她幾乎是半著慌、半喜悅地等著他的擁抱。
  
  當他再度吻上她的唇,她同時也感覺到下腹部、他熾熱的亢奮正勃勃躍動。
  
  「天哪!」這就是她一心喜愛的男人嗎?她懷著敬畏與期待的心情輕輕地碰了他一下。「哇!」隨即,發現它又脹大了。
  
  「你幹的好事。」他咬牙,額上的青筋都浮出來了。
  
  「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他沒事吧?
  
  「天哪!我忍不住了。」他扳開她的大腿。「芷馨?」詢問的眼神望著她。
  
  她用力吞了口唾沫,抬起顫抖的手拍向他的臀部,給他鼓勵。
  
  「噢!」他渾身一顫,再也禁不住地進入她體內。
  
  「啊!」她弓起背脊,手指狠狠抓住他的背。她不知道會這麼痛的,可是……該死,真的好痛。
  
  她發青的臉蛋讓他嚇一跳,急忙停下動作。「對不起,如果……」
  
  「不要停!」她等他想通、接受她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就算會死,她也不願停止。「繼續,求你。」她啜泣。
  
  「對不起。」他不該衝動的,起碼得研究透徹再來……不對,他在想什麼?他應該等她長大一點再要她的,可惡,一切都亂了。
  
  可是不後悔。不管是他,還是她,雖然才十九歲,但對於這一段歷經現實磨難的戀情,他們同樣執著而不悔。
  
  ******
  
  在販夢俱樂部裡,君碠然是最執著要與客戶保持距離的人。
  
  但為了壓迫警方出動尋找砸毀楊芷馨徵信社的犯人,他破例了。
  
  「想不到你會在私下找我。」美艷的女人嬌媚地笑著。她名喚盧卉卉,新任立法委員,有名的女強人,卻也是販夢俱樂部的忠實客戶,對君碠然十分欣賞,已經不只一次提起,只要他願意,她可資助他出國留學、學成後再幫她做事。
  
  不過君碠然始終拒絕,不管歲月淬鏈得他外表看起來多堅強、冷酷;骨子裡,他還是那個打出生就纖細敏感、善良溫柔的男孩。
  
  他最大的願望是還清家裡的債務,然後娶妻生子,他喜歡照顧老婆孩子,不管是洗衣煮飯、給孩子餵奶、換尿布、還是哄他們上床睡覺……他都會做;他有自信成為一個受家人愛戴的丈夫與父親。
  
  也這輩子是玩不來感情遊戲的。
  
  不過盧卉卉不相信,一個如此出色的男子,不可能只有那小孝微不足道的願望。
  
  君碎然該是展翅高飛的大鵬,她有信心栽培他成為政治界新星。
  
  「對不起。」他深深鞠了躬。「麻煩你了。」一大早拖著她上警局周旋,總算說服警方重新調查徵信社被砸一案,她居功厥偉,他無限感激。
  
  「能夠幫得上你,我很開心呢!」盧卉卉塗著艷紅指甲油的手指輕刷過他的臉頰,到達襯衫領口。「只是經過這次後,你應該更清楚權勢的好用,你還是堅持不與我共謀光明的未來嗎?」她噘著紅唇為他整理領帶的樣子十足魅惑,但很遺憾,他無動於衷。
  
  君碠然臉色沒變半分,任由她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漫遊。
  
  「我早就見識過權勢的便利處了。」別忘了,他也曾年少輕狂、滿懷夢想,卻在現實中折翼,最後屈服在販夢俱樂部裡:這才體會到平凡的幸福此什麼都可貴。
  
  單方面的勾引,久久無人配合也是無趣,她乾脆鬆手,坦然面對他。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拒絕我?你明知我可以助你達成一切願望。」她是真的欣賞他;年紀輕輕就具備超齡的穩重與冷靜,再加上天生的群眾魅力,只要稍加琢磨,他要在政治界發光絕非難事。
  
  他抬頭,望了眼無盡藍天,唇邊勾起淡淡的笑,像春風吹起,帶起一股溫暖愉悅的氛圍。「可惜我的願望不在於出人頭地。」有個心愛的妻子、一個小小甜蜜的家才是他心底最大的想望。
  
  他那三分慵懶、七分勁酷的模樣瞧得她一顆心怦然如擂鼓。
  
  一個才十九歲的男孩,卻有本事讓她這個過盡千帆的幹練女子拜倒、心生傾慕,他的魅力絕對不簡單。
  
  盧卉卉更想要他了。
  
  「年輕人話不要說得太滿,也許過些時候你就會改變心意。到時,我希望你能來找我。」為免他心生不滿,她以退為進。
  
  「如果有那一天的話。」他頷首,笑得雲淡風清。
  
  機會是人創造出來的,就算沒有那一天,她也會想辦法找出時機來。「我等你。」
  
  「謝謝。」他笑得爾雅,送她到警局停車場,為她打開車門。
  
  臨上車前,她再次按住他的手。「只要你反悔了,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他才想告訴她,別麻煩了,他是不可能改變心意的,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在他身後響起。「碠然,大事不奸了。」
  
  君碠然回頭,冷漠俊秀的臉蛋添入幾分情緒,霎時變得溫暖而動人。
  
  「芷馨!」她開著一輛小小的裕隆,就停在停車場入口處對著他的方向喊道。他心底的警鐘霎時敲響。「發生什麼事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向她。
  
  盧卉卉望著他奔跑的背影,吹了聲長長的口哨。「麥,你曾經見過君碠然慌張失措、大步奔跑的模樣嗎?」
  
  坐在駕駛座上的高大司機搖搖頭。「根據傳言,君碠然是個超齡成熟、異常冷淡的男人。」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可今天,他卻在另一個女人的呼喚下褪盡冷漠,展現出合乎他年齡的青春洋溢,勾起了盧卉卉的好奇心。「麥,我要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是的。」「多久?」
  
  「一個星期。」
  
  「太久了,三天。」一個能夠讓君碠然改變的女人,她的存在太有價值了,盧卉卉恨不能立刻知道她的身份;也許她就是她得到君碠然的契機,她有這個預感。
  
  ******
  
  君碠然作夢也想不到楊凱聲的墓會被掘,這太離譜了。究竟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會掘人墳墓,以為報復?
  
  「幸虧守墓人及時發現,否則……」想到父親的墓幾乎不保,楊芷馨握著方向盤的手都變白了。
  
  君碠然一張俊臉繃得死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楊凱聲就等於是他父親一樣,他絕對不許有人褻瀆他的永眠之所。
  
  「碠然,你想這會不會跟徵信社被砸有關?」
  
  「有可能。」他咬牙。
  
  「可是我沒做什麼會讓人恨到想毀父親墳墓的事啊!」回憶半年多來接的案子,是有爭議性,但也不至於結仇到此程度吧。
  
  如果不是她的關係呢?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楊凱聲死後陸續有人詢問,及她差點被車撞到的事。
  
  難不成所有的意外早在半年多前便埋下了引信,如今只是一一被引爆了?
  
  「芷馨,師父生前可接過任何可能與人結仇的CASE?」
  
  「爸爸的個性你是知道的,沈穩內斂,與其接獲取暴利、但可能引起爭議的案子,他寧可做些小雜工度日。」
  
  的確,君碠然認識的楊凱聲是個非常小心的人,可以說已經膽戰心驚到異常的地步。
  
  他幾乎不與人有進一步的來往,君碠然是唯一的例外。他常常搬家,也不辦理戶口遷入與遷出;他不信任銀行,所以賺的每一分錢都留在身邊:他甚至不買房買車,有需要,租就好。
  
  他這輩子過得十分孤單,若非有楊芷馨這個女兒陪在身邊,他簡直就是匹獨行狼了。
  
  一個人為什麼要過得那樣辛苦?當年,君碠然初識楊凱聲,將他想像成是個類似007那般英勇的戰士,為了保護國家社會安全,不得不隱藏身份過日子。
  
  可如今一想,即使偵探是份較危險的工作,他也不必把自己搞得草木皆兵吧?
  
  「芷馨,你說過,你不知道母親是誰?」
  
  「是啊!」她納悶地頷首。「這跟我媽有什麼關係?」
  
  「你從沒問過師父嗎?」
  
  「小時候問過,但我每次提起媽媽,爸爸就好似很難過,後來我就不敢問了,而爸爸也從未告訴我媽媽是誰。」
  
  「你小時候也常常轉學?」
  
  「爸爸的工作天南地北到處跑,我不轉學也不行。」想到童年,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後來認識了你,爸爸奸像很喜歡你,真心想把一身本事傳授給你。恰巧那時蝶園的女主人找到爸爸,委託他一件長期工作,我本以為爸爸不會答應的,想不到他卻接了下來,至此我們才算真正安定下來,說實話,那時我很感激你呢!」
  
  憶起過去,他臉上流露出孺慕的神情。「那段時間改變了我很多,我一生都不會忘記師父的。」
  
  「爸爸如果知道我們將要結婚,一定會嚇一大跳。」她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但願不是氣得發抖的驚嚇。」他笑。
  
  車子駛出大馬路、轉進一條小巷子,不久公墓終於到了。
  
  君碠然與楊芷馨下車後,守墓人快速迎了上來。「楊小姐、君先生,你們可來了。」
  
  「爸爸的墓還好吧?」楊芷馨搶先問道。
  
  「還好、還好。我發現的時候,他們才掘了表面的土,沒動到棺木。」守墓人緊張地搓著兩隻手。「對不起,都是我不噗心看守才會發生這種事,我很抱歉。」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君碠然拍著他的背安慰他。「若非你機警,可能整座棺木都被搬走了還沒人知曉呢!」
  
  「我一發現有人盜墓就立刻報警了,他們有三個人,我本來不敢上前趕人的,可警察好久不來,我看他們一直挖,心想不能讓他們打擾到楊先生的安眠,只好鼓起勇氣拿著扁擔追過去,你瞧,我的頭、手和腳都弄傷了。」這個老實忠厚、努力工作的男人,或許有些膽小,但已經很好了。
  
  「辛苦你了。」君碠然和楊芷馨一起向他道謝。
  
  守墓人只怯怯地笑了下。「哪裡,這是我的工作,只是……我真的盡力了,你們不會投訴我吧?」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工作。
  
  「當然,我們還要獎勵你,如果不是你,情況可能更嚴重。」君碠然說道。
  
  守墓人終於鬆下一口氣。「不必獎勵啦!你們不投訴我就好了,我帶你們去楊先生的墓吧!」
  
  「麻煩你了。」楊芷馨笑答。
  
  「不麻煩。」
  
  行走途中,守墓人將凌晨發生的事從頭訴說了一遍,君碠然只聽得眉頭越皺越深。也許他該改變調查方向了,最近的意外,點火人似乎並非楊芷馨,而是楊凱聲才是。
  
  到達地頭,守墓人留下君碠然和楊芷馨佇足墓前,他則默默循原路走了回去。
  
  君碠然看著已經收拾完畢的墓塚。為了賠罪,守墓人不僅將附近的雜草清了一遍,還特地買來鮮花供奉,他是個非常認真於工作的人,可是……
  
  墓裡躺了另一個同樣認真工作的人——楊凱聲。為了工作,他犧牲良多,一輩子像株無根浮萍,東飄西蕩,不知安定為何物。
  
  他是否曾經後悔過?不知道;但不管君碠然怎麼想,都不覺得楊凱聲是那種工作至上的男人,甚至,他有一種錯覺,楊凱聲其實比任何人都渴望安定,但他卻任自己飄泊,為什麼?
  
  「芷馨,你覺得師父是那種為了工作,不顧一切的人嗎?」
  
  「怎麼會?」楊芷馨用力地擺下擺手。「爸爸才不是工作狂咧,他總是準時上下班,抽空陪我做功課,和我一起玩。他常說,雖然不能賺大錢給我過公主一般的生活,但他一定會給我一個溫暖快樂的童年。」
  
  「可是師父卻為了工作,南北奔跑,害你一天到晚轉學。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小時侯幾乎沒有朋友,因為每回才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你很快又搬走,最後,你也不想交朋友了。」
  
  「是啊!」雖然父親將她疼人心坎,但想起被排斥的求學生涯,她還是忍不住落寞。
  
  「這不是很奇怪嗎?師父不看重工作,最重視的只有你,但為何要為了工作讓你陪著他奔波操勞?」
  
  「這……」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我想爸爸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也這麼認為。」不過疑點太多,他不得不猜測楊凱聲有什麼難言之隱,導致他無法在一個地方久留。「芷馨,你小時候有沒有見過任何親戚?」
  
  她搖頭,對於他一直問父親的事,也開始感到不安。「你幹麼一直問爸爸的過去?」
  
  「我在想,徵信社被砸、墓地被挖,以及半年前你差點被車撞……這一連串事故,會不會與師父有關?」
  
  「你是說爸爸生前得罪了人,現在人家來報復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懷疑。」
  
  「不可能。」她不悅地嘟起嘴。「像爸爸那種穩重平和的人,怎麼可能得罪人嘛!」是她惹禍還比較有可能。
  
  「但……」他才開口。
  
  「總算找到你們了。」一個聲音適時插入,打斷他的話。是昨天承辦徵信社被砸案件的那兩名警察。
  
  「你們找我們有事嗎?」君礙然問。
  
  「喔,我們是來告訴你,你跟盧委員來過警局後,我們就加強巡邏了徵信社及你們兩人的住家周圍。結果剛剛在楊小姐家門口捉到一個正準備丟汽油彈燒掉她家的男人,經過詢問,因為楊小姐幫他老婆捉姦,害他顏面盡失,他氣不過,才想給楊小姐一點教訓。」一個警察說。
  
  另一個警察接著說:「現在案子破了,你們可別再找麻煩了。」
  
  怎麼可能這麼巧?君碠然不敢相信地瞪大眼。「那他有沒有說他是怎麼砸徵信社的?還有,他今早可曾在此公墓掘過楊小姐父親的墳墓?」
  
  「那種事再問問就有了。」兩個警察聳聳肩。「如果你們不想再友人找你們麻煩,最好小心一點,別一天到晚得罪人。」說完,他們一起走了。
  
  墓地裡只留下君碠然與楊芷馨面面相覷。案子破了,只是一個蠢男人為了面子問題幹下的蠢事,單純得教人落掉下巴。
  
  但……有可能這麼簡單嗎?不知何故,他心底的不安並未消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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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7:12
  第七章
  
  明亮的日光燈投射在翻開的書本上,偶有一陣微風吹過,翻動書頁隨之起舞。
  
  君碠然兩眼圓睜,無意識地捕捉那飛躍的墨黑文字烙入眼簾,又瞬間消散。
  
  「你這樣看書,再看一百年也是沒用的。」楊芷馨輕輕走到他身後,兩條藕臂前伸摟住他的腰。
  
  依戀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就算沒事也想跟他賴在一起,只要有他在身邊,喝水也像糖蜜般甘甜。
  
  他躍上九重天的神思受到干擾,緩緩落回原位。
  
  「我沒在看書。」他轉過頭,在她粉嫩的頰邊輕啄一口。倚偎難捨不是女人的專利,自從兩人互詐心意後,他也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她的陪伴。
  
  常常,不須言語累贅,只消兩手相牽,互傳的體溫便能將兩人心底的愛意傳輸到各自體內,累積、堆壘,到滿溢。
  
  「那我叫你吃飯,怎麼不來?」雖然砸毀徵信社的犯人已經捉到,他還是住在她家裡,說什麼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結束,他必須保護她。明明一個多禮拜下來,什麼事也沒發生,不知他在擔心些什麼?
  
  但反正她喜歡他的陪伴,自是高高興興地招待他住下嘍!
  
  「我在想事情。」他拉過她的手,把玩她修長的十指。
  
  「嗯?」她輕吟。
  
  「最近好安靜,平和得像似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想太多了。自從徵信社被砸後,你就不准我接工作,我們兩個天天待在家裡,除了上夜校外,就是吃飯、睡覺、做功課,不安靜才有鬼。」
  
  「我是說找碴的人突然都不見了。」
  
  「那是因為從頭到尾找碴的人只有一個,而他已經被捉住了,自然沒人再來找麻煩嘍!」
  
  「是嗎?」那為何他心底的警鐘依舊響個不停?
  
  「別想了,你這樣日也煩、夜也憂,小心老得快喔!」她伸手抹平他眉間的皺紋。
  
  「老一些也好。太年輕顯不出魄力,又易招蜂引蝶,麻煩。」
  
  「是啊!你長得帥嘛!」她不滿地哼了兩聲。
  
  他執起她的手輕吻一下。「嫉妒?」
  
  她搖頭,一個翻身,落到他懷裡。「你敢對不起我,哼!」
  
  一個喀嚓聲突然響起,君碠然詫異地眨眼,發現他的雙手被銬住了。「你幹什麼?」
  
  「你若去打野食,我就把你銬起來,拴在身邊,一輩子別想離開我。」她將他壓躺在地上,雪白貝齒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的胸膛上啃咬著。
  
  他瞪著她,半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有什麼要求,你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哄騙我。」
  
  她大眼圓睜,眨了一下、兩下、三下——
  
  「想問我為什麼知道?」他笑。
  
  她怔仲地點了點頭。
  
  「我們認識多久了,我要還搞不清楚你的個性,早被你整死了。」
  
  「說這樣。」她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人家只是想問你,都一個多禮拜了,我可不可以再接生意做?」
  
  「悶壞啦?」他舉著被銬住的手在她面前揮舞。
  
  她會意地頷首。「稍等,我找一下鑰匙。」她開始翻起上衣、褲子……全身上下每一個口袋,越找,臉色越白。
  
  「鑰匙弄丟了?」他無奈地長喟口氣。
  
  她不奸意思地低下頭,不敢看他。「對不起。」
  
  「算了,給我一根黑色髮夾吧!」
  
  「是。」居然會把鑰匙弄丟了,她暗罵自己一聲笨,匆匆忙忙跑進臥室幫他找髮夾。
  
  君碠然看著她莽撞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內,不禁搖搖頭。若非有實際成績證明,他還真不敢相信,以她如此衝動的性子,竟能幹好一名偵探的工作。
  
  也許衝動亦能化為衝勁吧!這是唯一能解釋她工作成績斐然的理由。
  
  但也因為她精力充沛,要她長期悶在家裡,是為難她了。既然一個多禮拜都沒出事,是該解禁了。
  
  他站起身,正準備去看她為什麼找個髮夾花這麼長的時間,不料才到客廳,卻瞧見楊芷馨正在跟一個人講話。
  
  他隨手拿了個抱枕擋住被銬住的手腕,走到玄關。「是誰啊?芷馨。」
  
  「郵差先生。」楊芷馨轉身喊了聲。
  
  君碠然停住腳步,看著她從郵差手裡接過信,再送走郵差。
  
  她咚咚咚跑到他身邊。「奸奇怪耶,碠然,這信是爸爸寄給你的。」
  
  「什麼?」師父離開都多久了,怎麼現在才出現一封要寄給他的信,尤其,寄到這裡也不對吧?這兒是楊家,不是君家耶!「你先把髮夾給我。」
  
  她遞過髮夾,看他用牙齒將髮夾咬直,然後伸到鎖孔裡撥弄兩下,手銬就這麼掉了下來。
  
  「好厲害,你怎麼做的?」她大張著嘴。
  
  「如果你不是急著自立,教完防身術後,我就會接著教你開鎖、解除防盜措施的技能了。」他睨她一眼。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那現在學來不來得及?」
  
  他不說話,只是接過她手中的信觀看。「這是我舊家的地址,那房子被查封了,因此信才會退回這裡,不過這中間的過程也太久了吧?」他說,摸著信封。「裡面好像裝了什麼東西,硬硬的。」他撕開信封,一把小巧的鑰匙掉下來,落在他掌中。
  
  「這是什麼?」她好奇拾起翻看。
  
  「一把銀行保險箱的鑰匙。」他面色倏地一冷,從不與銀行來往的師父為什麼突然寄了一把銀行保險箱的鑰匙給他?這該不會才是徵信社被砸、師父的墓地被掘的關鍵吧?
  
  ******
  
  在偵探這一行,楊芷馨雖然才出道一年多,但憑著靈敏的心思,她很快就看出眼前的女人絕不屬於客戶類型。那她到底找她要幹什麼?
  
  「盧小姐是吧?不知有什麼是我能為你服務的?」
  
  盧卉卉打量著眼前的小女生,眉清目秀、我見猶憐,確實有吸引男人目光的本錢。
  
  但女人拿愛情當生命,男人卻不然,事業才是男人的一切。所以她不以為這個天真的女孩會真的成為她的對手。
  
  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既有阻礙,不論大小,她都要剷除乾淨。
  
  「我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哦?」
  
  「離開君碠然。」
  
  楊芷馨愣了下,打愛上君碠然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個出類拔萃的男人。不過短時間,起碼在君家債務未清償前,能慧眼識破千里馬醜陋偽裝的伯樂,應該不會太多才是啊!她一直是這麼想的。
  
  但顯然,她是太小看君碠然的魅力了。他內蘊的光彩已非蒙塵的外表所可掩飾,眼前這女人看見了,所以她的麻煩來啦!
  
  不過沒關係,對於這種現象,她早有心理準備,也想好應對之策了。
  
  「小姐很眼熟,怎麼稱呼?」她挺直背脊,擺出應戰之姿。
  
  「盧卉卉。」她嘴角勾著讚許的笑,不愧是君碠然看中意的女人,果然有勇氣,可惜稍嫌太嫩。「如果你常看新聞,應該知道我是誰。」
  
  新任立法委員嘛!想不到她這麼大方地報出姓名,絲毫不掩飾。但這也更顯出她對君碠然的野心。
  
  楊芷馨不得不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應付她。「不知盧小姐是在哪裡認識碠然的?」
  
  「販夢俱樂部。」
  
  「據我所知,那是個販賣夢想的地方。但既是夢想就非現實,若有人強將夢想與現實混為一談,是件非常不智的事。」
  
  「當然,夢想與現實我是分得十分清楚。」
  
  「那盧小姐是以什麼身份來此要求我與碠然分手?」楊芷馨對君碠然有信心,他絕非貪花好色之人,因此他與盧卉卉的關係只可能有一種——買賣。既然是銀貨兩訖的商業行為,盧卉卉再想多作要求,這一仗就注定要失敗。
  
  只是盧卉卉的答案卻大出楊芷馨意料之外。「我和碠然是朋友、合夥人,或者你也可以稱呼我為他生命中的貴人。」
  
  不是情人?楊芷馨秀眉微蹙,如果盧卉卉是為爭情奪愛而來,她自有信心對付她,但她說她是君碠然的朋友、合夥人和生命中的貴人,這又從何說起?
  
  「盧小姐的意思莫非是,碠然與我在一起會害了他?」
  
  「不!」盧卉卉搖頭。「假設碠然與你是真心相愛,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不會有害。可事實若非如此,你們分開,讓我和碠然在一起,我對他的幫助會更大。」
  
  說到底還是想奪愛嘛!楊芷馨不屑地撇撇嘴。「那就抱歉了,我和碠然是真心相愛的。」
  
  「是與不是,你自己心裡清楚。」盧卉卉傾過身子逼近她。「碠然與你在一起只是出於一份對師父的孺慕之情。他敬楊師父若親生父母,楊師父死後,他不得已才將滿腹依戀轉移到師父之女——也就是楊小姐你身上。這樣的愛有可能是真實的嗎?」
  
  楊芷馨不覺瑟縮了下,她不信君碠然是如此愚蠢之人,連真愛與移情都分不清。
  
  兩軍對壘,最忌失了信心。她努力打起精神。「盧小姐,我想有一件事是你一直不知道的,我這『師父之女』的身份曾是我與碠然間最大的阻礙,它對我們的感情一點幫助也沒有,幸虧我倆攜手度過了,這才有了今日的甜蜜。」
  
  「是嗎?」盧卉卉推開椅子站起身,笑得別具機心。「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和碠然間除了以這間你父親留下來的徵信社為連繫外,還有什麼?」
  
  當然還有很多,比如親吻、擁抱、夢想,以及……湧上喉頭的話語突然斷掉,她驀然驚覺,這些一直是她心裡的奢望,而君碠然,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任何承諾。
  
  他應該是愛她的吧?他說過要跟她在一起,要娶她為妻,她認為那是求婚辭,但那是嗎?那之後,他並沒有太明顯的行動。
  
  他擁抱她,高chao迭起時,他高喊愛她。可愛的是她楊芷馨,還是她這個「師父之女」的身份?
  
  她不停地回想,他們之間除了父親外,有何共同目標與話題?沒有,怎麼想都沒有,他是不是真的愛她,她忽然沒有把握了。
  
  盧卉卉轉身往外走。「你和碠然之間或許有我無法體會的感情,但我敢斷定,那絕不是愛。除非你覺得當一個替身,代替你父親安慰、鼓舞他也無所謂,那我無話可說。否則,我希望你離開他,因為憑我的財勢,我對他的幫助會更大。至少,他跟我在一起永遠不必擔心債務問題。」
  
  楊芷馨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盧卉卉提點了一個她從未想到過的問題——替身。
  
  君碠然只是在她身上尋求父親給過他的慰藉嗎?
  
  她不願驟下論斷,不過她要試他一試。
  
  ******
  
  看著眼前一棟平凡的三層樓透天厝,任誰也想不到,近年來社交界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販夢俱樂部就在這裡。
  
  楊芷馨很早以前就知道它的存在,但是為了尊重君碠然的隱私權,她一直不曾深入探究。
  
  可是今天她來到了這裡,不是故意刺探君碠然的私生活,她只是想印證一下白天盧卉卉的那番話。
  
  她站在俱樂部門口,看著燈火通明的裡頭,男聲女聲,笑語嫣然,心頭百味雜陳。
  
  突然,一個穿著打扮嬌貴人時的女人來到她身後。
  
  「你也是慕名而來的?」女人開口,嗲軟的嗓音含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讓楊芷馨不由自主打個寒噤。
  
  她下意識搖頭。「不是。」
  
  女人又瞄了她一眼,才道:「那就別擋在門口。」女人越過她,走進俱樂部大門。
  
  楊芷馨只來得及瞄一眼裡頭衣香鬢影的華麗盛況,然後,大門又關起來了。
  
  她忍不住雙手環胸,一股冷意自心底浮起,竄過四肢百海
  
  不該來的,她跟這裡的氣質相差十萬八千里。
  
  她轉身想走,又有些不捨,一步一回顧,奸半晌才走離大門,正想放棄,直接回家時——
  
  俱樂部大門二度開啟,一個男人送一名女子出來。
  
  她看不清女子的樣貌,但男人的形影卻是她十足熟悉的——君碠然。儘管他穿著一身合宜的西裝,以冷酷為面具、尊貴做保護,她還是看穿了他眼底深處、被層層掩飾的受傷與厭惡。
  
  突然,她心好痛。要君碠然這樣的男人為了五斗米折腰,一定很傷他的自尊心,尤其他的本性其實並不強悍,反而格外敏感而纖細,只是經歷種種鍛煉後,他強逼自己茁壯。
  
  君碠然送走女客,看見楊芷馨,冷漠的面孔像寒霜遇上火盆,瞬間消融。
  
  「芷馨。」他跑過來。「你怎麼來了?」他沒生氣,既已決定愛她,她便是自家人,有權利瞭解他的一切。
  
  她定定地看著他,努力扯動嘴角想給他一抹鼓勵的笑,卻發現她的肌肉已經麻痺,怎麼也動不了。
  
  他誤以為她遇上麻煩了,關心地拉起她的手。「怎麼了?徵信社又出問題嗎?先進去再說。」他願意帶她進去,進那個他一直不願外人窺見的堡壘。
  
  她搖頭,喘了好久,嗄啞的聲音才磨出喉嚨。「徵信社沒事,我只是突然想見你,所以就找來了,對不起。」
  
  她怪怪的,他知道,卻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你討厭外人窺視你的隱私。」
  
  「你又不是外人。」
  
  對啊!她是他師父的女兒嘛!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一直記得他說過的話,那麼推算起來,師父之女等於妹妹嘍!
  
  「你要不要進去坐坐?」他邀她。
  
  「你是在工作,又不是在玩,我進去恐怕會妨礙你,我還是回家等你好了。」「也好。」他揉揉她的髮,就像他以前常做的,一種鼓勵的儀式。只是在她心裡,那已經從情侶間的親密,變成兄妹似的疼寵了。
  
  「再見。」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停車處走。
  
  君碠然還是覺得她怪怪的,幾大步追上來。「你是不是不舒服?那把去銀行領師父保險箱的行程延後好了,明兒個我先帶你去醫院。」
  
  他真細心,永遠可以察覺出她的需求,可她還是忍不住要問:「碠然,如果我不是爸爸的女兒,你會不會愛我?」
  
  「傻話。」他笑著敲了她額頭一記。「你若不是師父的女兒,我上哪兒認識你,又怎會愛上你?」
  
  原來他們連相識都是托父親之福啊!她不禁深歎口氣,沒有父親,她恐怕什麼事也做不成。
  
  「小心開車。」君碠然送她坐進車裡,替她關上車門。
  
  她心頭突然有個衝動,搖下車窗,對著他問:「碠然,今天,若上帝給你一個願望,你最想要什麼?」
  
  他想了一下,他要她,要與她共組家庭、生幾個娃娃,他好喜歡娃娃,可是這些他得用雙手去爭取,那才有意義。
  
  那麼他心底真正的願望是什麼?好半晌,他溫柔的眼神變得似水晶般疏離冷漠。「我想要知道,爸媽到哪兒去了?他們真是為了躲避債務而拋下我們五姊弟嗎?」對於父母的失蹤,君家五姊弟各有其處理方法。
  
  君碠然不知其他幾位兄姊、弟弟是如何克服這種遭背叛的感覺的,但他始終有恨。為什麼要走?天大的事都可以一起商量,他們是一家人啊!難道親緣的牽扯只有這麼淺?
  
  可一方面,他又覺得恨自己的父母是件很無情的事,不管父母傲了什麼,他們終究是父母,也將他們五姊弟養到這麼大了,恨自己父母讓他更覺痛苦。
  
  他一直沒變,纖細敏感依舊,只是壓抑著不表現出來。
  
  楊芷馨從他顫抖的身軀裡看出了他的痛苦,然而,她幫不上忙,她的力量太薄弱。不過有一個人辦得到——盧卉卉。
  
  一個念頭浮上她心湖。如果她真愛君碠然,是不是該全心全意渴求他的幸福?
  
  ******
  
  一整天,君碠然到處翻箱倒櫃找東西,從君家到楊家,找得他灰頭土臉、一身狼狽。
  
  「奇怪,怎麼不見了?」這是他整日掛在嘴邊的話。
  
  楊芷馨剛買了晚餐的菜回來,看到他滿頭大汗,好奇地問道:「你到底在找些什麼?」
  
  「就是師父寄給我的那把銀行保險箱鑰匙啊!我明明記得把它放在牛仔褲口袋裡,等著今天和你一起去銀行把東西領出來,卻突然不見了。」他納悶地喃道,沒有停止尋物的動作。
  
  原來他在找保險箱的鑰匙啊!她愧疚地低下頭,因為那把鑰匙就在她的胸口上。她把它用一條金鏈子穿起來,當項鏈戴了。
  
  她不知道父親寄了什麼給他,只知他再繼續將情感寄托在一個已逝的人身上,對他的將來是沒好處的。
  
  所以她首先收回了鑰匙,再來就要切斷他與她之間的關係了。他應該擺脫過去,以重生之姿邁向未來,再加上盧卉卉的幫助,她相信他將擁有一個光輝燦爛、又幸福快樂的後半生。
  
  「也許你忘在家裡了呢?」不敢看他,她拎著菜,快速穿過他身邊。
  
  「不可能的。」他喘口氣,找得快累死了。「況且,我也找過家裡啦!」
  
  「有沒有可能掉在哪裡了?」
  
  他停下翻找的動作,審思片刻,慎重地搖頭。「不會的,那鑰匙關係著師父,我怎可能隨便丟,除非……」他沉下聲音。「被人拿走了。」
  
  沒錯,他猜對了,拿走鑰匙的正是她,不過她是死也不會招認的。「誰會拿那玩意兒?」
  
  「砸毀徵信社和企圖挖掘師父墳墓的人。」
  
  「你是說那個花心大蘿蔔?他早被警察捉走了好嗎?」
  
  「他或許有意丟汽油彈燒了你家,但我相信他絕非砸毀徵信社和挖墳之人。」
  
  「你又這麼說,人家警察都說他招供了。」
  
  「警察只想速速結案,他們調查得根本不仔細。我有個直覺,這一連串的事故,答案都在那個銀行保險箱裡的東西上。」
  
  想不到他是相信直覺之人,她忍不住好笑。「你哪兒來這麼怪異的直覺?」
  
  「因為從不與銀行打交道的師父,竟會上銀行租個保險箱放東西,又將保險箱的鑰匙寄給我,這太離奇了。所以我相信其中必有隱情。」
  
  說到底,他滿心只為師父嘛!她有些想問他,今天做出這件事的若非她父親,他還會不會如此看重?
  
  只是,以這種方法測試他,非她個性所願為,因此她閉上嘴巴。
  
  但君碠然卻不願就此打祝「我一直在想,以師父的為人和他處處低調的行事法則,得罪人的機率該是不大。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他接了某件天大的案子,因此招惹上這許多麻煩。」
  
  「老爸又不是我,著名的衝動兼莽撞。」她噴笑。「老爸很懂得什麼叫三思而後行的。」
  
  「這也對,那師父到底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竟要租銀行保險箱來保 管?」
  
  她聳聳肩。「天曉得,不過碠然,對於這件事,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待辦吧?」
  
  「你是什麼意思?」他詫異地抬眼望她。
  
  「你不是要還清債務、重振君家,再給自己一個重新逐夢高飛的機會?」她定定地凝視他。「我知道在你父母失蹤前,你曾有過許多夢想,如今,你不想再重拾過去的夢嗎?」
  
  「我為什麼要?我已經有了新的夢想啦!」他指著她。「你,還有徵信社。」
  
  「由你來照顧我是爸爸的遺願,而光大徵信社是我的夢想,不是你的吧?我問的是你,你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不管是師父的遺願,還是你的夢想,現在都已經變成我最想要的東西啦!」他愛憐地摟住她,柔情的吻印上她的唇。
  
  這樣是不對的吧?夢想就因為是自己獨有的才珍貴,移轉自別人,或者繼承而來的總難免有缺憾,她不希望他的人生有憾。
  
  盧卉卉的話再度浮上她的心頭——惟有具備我這般權勢的人,才能真正助君碠然圓夢。楊芷馨這輩子都不可能。
  
  是該結束了!伴隨著噴自鼻間的輕吟,她決定親手扼斷這場短暫的情夢,儘管到最後它都不曾成真,但它仍舊是她人生中最美的一段。
  
  終此一生,她不會遺忘他,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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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7:34
  第八章
  
  「碠然。」楊芷馨緊摟著君碠然,渴切的姿態像要將他融人體內。「吻我,快!」
  
  「芷馨。」噴笑出聲,他不知道她為何突然熱情如火,但這般的激情卻適時激起了他的情慾。
  
  他的舌長驅直入到她唇裡,抵住她的舌根,緊緊纏住她的舌葉。
  
  她幾乎無法呼吸,耳邊聽著唇舌濕潤的蠕動聲,yim靡的快感自背脊爬上,振奮她全身細胞。
  
  他的唾液透過交接部位源源不斷流入她體內,那帶著特殊甘甜氣味的津沫似具有某種魔力,瞬間,在他倆之間點燃了一把名為慾望的火焰。
  
  她的下半身控制不住地扭動,每一分每一毫都恰恰磨擦在他的情慾頂點上,控制不住地,他大掌伸向她的褲子。
  
  感覺到他與她褲子鈕扣奮戰的艱辛,她迫不及待助他一臂之力。
  
  嘶地一道裂帛聲起,她褲子的鈕扣飛落地面。
  
  同時,他的手探入了她的底褲。
  
  「天哪,芷馨,你真是熱情。」他沾得了滿手濕黏。
  
  「因為你,我這一生只為你燃燒。」她扭著纖腰高聲申吟。
  
  「我也一樣,除了你,我不會再愛其他女人。」他拉下她的底褲,將她推向牆壁。
  
  她雙手抵住牆面。「碠然!」
  
  「別怕。」他自後貫穿了她的身體。
  
  那麼樣地火熱、那麼樣地猛烈,他是她摯愛的男人,怎麼捨得離開?
  
  可是她的存在於他無益,也許還可能會拖累他一生。
  
  因為愛他,所以希望他快樂,為此,她選擇心碎地離開。
  
  說什麼獨立自主、勇敢果決都是騙人的,追根究柢,她也只是個戀愛中的女人,易感、膽孝懦弱。
  
  她沒勇氣背負害他一事無成的罪名,結果只能叛情而逃。
  
  不知道他發現她離開後會有什麼反應,是憤怒、悲傷、還是鬆了一口氣?
  
  她也沒勇氣去印證,走要走得乾淨,這是她的想法。
  
  祝他幸福了。「藹—」她弓起背脊,高聲吟叫出滿腔熱情。
  
  「我愛你,芷馨,我愛你。」他扳過她的頭,深深地親吻她的唇,同時,亦慢慢滑出她體內。
  
  「哦!不——」她自鼻間哼出一記難捨的嬌吟。
  
  君碠然大笑。「還沒結束,我們之間不會結束的。」他打橫抱起她來。
  
  「啊!」她大吃一驚。
  
  他對她眨眨眼。「我們到房間繼續。」
  
  她先是愣了一下,含羞帶怯的嬌笑似春花綻開。「你壞死了。」秀巧的拳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打上他的胸膛。
  
  「哈哈哈……」佳人在懷,他只覺無限暢快。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人類忙碌一生,所求為何?
  
  若問君碠然,他也只願遇上一知心人,相愛相知過一生,組織一個小小甜蜜的家,生幾個小娃娃。
  
  ******
  
  君碠然是被一陣窒息也似的束縛給驚醒的。
  
  他猛然睜開眼,汗濕透衣。
  
  發生什麼事了?胸口莫名發悶,他轉頭看了看身邊,枕畔間佳人芳蹤已杳。
  
  「芷馨。」無端驚慌湧上心頭,他試圖坐起。「藹—」手腳卻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舉目望去,他幾乎昏厥。
  
  楊芷馨竟將他的雙手雙腳死死銬在床鋪四周的支柱上。
  
  「芷馨?」他喊,沒得到任何回答,不安更盛。
  
  「可惡!」他使盡渾身解數掙扎,手銬仍不動分毫。
  
  「芷馨!」呼喊聲中添入了著慌與哀傷,未得到回應前他絕不死心。「芷馨、芷馨——」
  
  幾乎喊破了喉嚨,她還是不見蹤影,該死,她到哪裡去了?
  
  「碠然!」一個倉皇的聲音傳入,是君樂水。她一進來,便四處叫喊著他的名字。「我知道你在這裡,碠然,你快出來,我有事告訴你,碠然。」
  
  君碠然停止掙扎。大姊怎會來這裡?莫非出事了?
  
  「我在房裡,大姊,我在主臥室裡。」他話音才落,君樂水埋頭衝了進來。「碠然,我……啊!」弟弟的處境教她花容失色。
  
  君碠然長歎一聲,也只能慶幸,楊芷馨那個小瘋子起碼幫他穿了衣服。否則以他入睡的理由——與楊芷馨做愛做到筋疲力竭,直至沉沉睡去——君樂水此刻的樂子可大了。
  
  「對不起,大姊,這是有原因的,我稍後再告訴你,可不可以麻煩你先幫我找根髮夾來?」
  
  「呃!」能說不好嗎?這樣的弟弟讓她腦袋當機,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你等一下,我幫你找找看。」
  
  「梳妝檯上應該有。」
  
  「我看到了。」那上頭也只有一根髮夾,還是被拉直的那種。
  
  君碠然接過君樂水送來的髮夾,一看即知是楊芷馨幹的好事,除了她,沒人知道他會用一根髮夾開鎖。
  
  這個小瘋子,待他脫困後,非找到她,揍她一頓屁股不可。
  
  由於四肢皆被手銬銬住,他能活動的範圍實在不大,原本兩秒即可打開的手銬,他用牙齒代替手指運動,足足花了五分鐘才擺脫束縛。
  
  「大姊,你有沒有看到芷馨?」方脫困,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君樂水搖頭。「你說的是你師父的女兒楊芷馨吧?我沒見到她,不過她寄了封信給我,裡面說她找到爸媽失蹤前最後出現的地方了。」她將手中的信遞給他。
  
  他接過,詳細閱讀楊芷馨對他父母失蹤一事所做的調查報告書。她居然調查得如此仔細,為什麼?是誰要她費這般大心思做這件事的?
  
  「碠然,這是你委託楊小姐調查的嗎?」她一直清楚二弟的心結,比起亦豐的豁達、則思的淡然、問晑的開朗,碠然是最纖細易感的,不過家變之後,他也是最快武裝外表,重新站起來的人。
  
  君碠然樣貌斯文、舉止優雅,長年將一抹無謂的輕笑掛在唇邊;一般人都以為他生性冷酷,卻不知他心底翻滾流轉的熱血時時處在沸騰狀態中,只是表面上被緊緊壓抑住了。
  
  對於留下龐大債務失蹤的父母,他比誰都無法接受。所以如果是他請人做的調查,君樂水可以理解,儘管現在他們並無足夠的財力支付這筆金錢。
  
  「不是。」君碠然咬牙,他已決定拋棄怨恨,重新開始,又怎會走向回頭路?只是楊芷馨此舉又是何意?
  
  她把他銬在床上,獨自離去,是暫時的嗎?是一時的惡作劇,還是永久的別離?一想到答案可能是後者,他幾乎瘋狂;他父母失蹤了還不夠嗎?連她都要跟他玩這種把戲?
  
  「楊小姐人呢?」君樂水想見見她。
  
  楊芷馨走了。他不想承認,心底卻十分清楚她是離開了,別有預謀的。就像他父母一樣,拋棄五名子女,遺下大筆債務,逕自逍遙快活去了。
  
  該死!為什麼?他哪裡做錯了,導致她要離他而去?
  
  「碠然?」君樂水搖搖失神的弟弟。
  
  「我要去找她。」君碠然突然跳下床往外跑去。
  
  「碠然?」君樂水緊追在他身後。「你是怎麼了?」沒見弟弟這般失態過,她也慌了。
  
  君碠然聽不見她的呼喚,滿心只想著,連楊芷馨都要背棄他了?他身邊所有的人都將棄他遠去?
  
  如果不能永伴身旁,當初為何要相逢,要勾出他滿心依戀?
  
  不如不愛、不如不見、不如不相識,不要讓他擁有了再失去,這樣太殘忍了。
  
  ******
  
  楊芷馨拚命地跑,她知道光靠四副手銬是困不了君碠然多久的。
  
  但幸好她也沒有要跑多遠,她打算出國幾個禮拜後再回來,在舊家附近另找個地方居祝
  
  基於人性法則,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君碠然一發現她離家,倘若他對她有情,該會四處查訪,但他作夢也想不到,她會住在同一座社區的另一棟房子裡,就在舊家的隔壁。
  
  而假設他對她無情,那就更簡單了,他不會找尋她,那她在哪裡也都無所謂了。
  
  眼下她該注意的只有一點——在他發現她不在前,到達機場,飛離台灣。
  
  「快點、快點。」看著人群熙來攘往的台北街頭,她伸手,卻招不到一輛計程車,心情莫名煩躁。
  
  怎麼會這樣?她雖本性衝動,卻也沒如此著慌過,今天好奇怪,不安似朵烏雲,將她從頭籠罩到腳。
  
  「該死的!」用力一跺腳,她拾起行李,三步並作兩步跑向另一個路口。
  
  「可惡。」沒有人發現,她身後跟了一名戴墨鏡,穿風衣、牛仔褲的男子。他的打扮倒也沒什麼奇特的,就像街邊隨處可見的中年人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風衣裡頭藏了一把刀子。
  
  楊芷馨氣喘吁吁地跑到下一個路口,再度招呼計程車。
  
  抬眼望去,馬路上到處都是計程車,卻一輛接著一輛地從她面前呼嘯而過。
  
  沒有一輛肯為她停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急得心臟快麻痺了。
  
  男人見她停下腳步,再次亦步亦趨走向她。
  
  楊芷馨沒有轉頭看,她太著急了,否則她會發現,跟著她的男人正是年初在道場裡向她詢問楊凱聲下落的男子。
  
  她疏忽了。
  
  男人走到她身邊,舉起左手就像要招計程車一般。
  
  楊芷馨望了他一眼,沒細瞧,她再度錯過了避開危險的機會。
  
  男人不動聲色地挨近她身旁,他的刀子已經取出,就輕輕抵在她的背心上,只消勁力一吐——
  
  「芷馨。」天外飛來一記憂心如焚的呼喚。
  
  不必回頭看,她立刻知道是君碠然追來了。
  
  行李也不要了,她拔腿就往前跑。
  
  男人傻眼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也跟著跑。
  
  楊芷馨跑過馬路,還來不及停下來喘口氣,一輛計程車停在她面前,車門打開,走下一對母女。
  
  「芷馨。」君碠然追得好快,聲音恍如近在她耳畔。
  
  來不及細思,楊芷馨身子滑人才空出來的計程車裡。「機場,謝謝。」
  
  「不!」持刀的男人不敢相信到手的獵物就這麼飛了,他跑得更急,沒發現街頭另一邊衝過來的砂石車。
  
  「砰——」
  
  rou體與金屬撞擊的聲音,重得像正擊中人的內臟。
  
  男人的身體飛向半空中,刀子脫手而出。他的雙眼瞪得又圓又凸,失去焦距的目光筆直鎖住載著楊芷馨離去的計程車。
  
  他失敗了!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可事實就是事實,目標活著離開了,而他失去了生命。
  
  君碎然親眼目睹了車禍的發生。
  
  他站在楊芷馨原先招呼計程車的路口,看見她在他的呼喚聲中越跑越快,一個男人跟著她。
  
  然後,她坐上了計程車,男人在馬路中央被正巧駛過的沙石車撞個正著,鮮血像花朵一樣,遍開滿地。
  
  君碠然瞧得一愣,但這還不是最令他訝異的,真正教他不敢置信的是那自半空中掉落、鏗一聲地正砸在他面前的刀子。
  
  鋒利的刀刃反射著秋日的艷陽,映照出絲絲耀眼金芒,眩得他險些睜不開眼。
  
  這刀子是哪兒來的?他望著刀子,突然覺得全身冰冷,若沒瞧錯,刀子是跟蹤楊芷馨的男人被撞後,從他身上掉落下來的。
  
  男人帶著刀子寸步不離地跟蹤楊芷馨,為什麼?
  
  道場門口虛驚一場的車禍、徵信社被砸、師父的墓遭盜……樁樁意外接二連三閃過他腦海。
  
  一直以為犯人的目標是師父,但事實若非如此呢?
  
  從頭到尾箭靶只有一個——楊芷馨。
  
  「天哪!」他憂懼驚呼,果真如此,她一個人走……他虛軟地倒退兩步。「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
  
  「芷馨——」他發誓,終此一生,不會放棄尋找她的機會。
  
  ******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多長?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最多不過百年。
  
  君碠然卻覺得他活著的時光絕不止這個數了。
  
  今年二十九歲的他,出生在一個和睦、甜蜜的家庭中,他是五胞胎中的老三,上有一兄一姊、下有兩個弟弟,他就擠在中間。
  
  他常常覺得自己比不上其他的手足,他們各具特色、亮眼動人,獨他害羞內向、纖細敏感到幾乎沒有朋友。
  
  但諷刺的是,長大後的他卻步人政壇,雖然只是幕後一個小小的文宣幕僚,但他企劃能力之高超,卻讓他本身成為各政黨競相挖角的對象。
  
  可他從沒想過要跳槽,近十年了,他一直跟著盧卉卉,一個從立委爬上五院院長寶座的女人。
  
  有人傳說君碠然是盧卉卉的入幕之賓,他總是一笑置之。但是一名二十九歲的男子卻從未傳出任何緋聞,也實在奇怪,除非他是同性戀。
  
  君碠然是嗎?
  
  每當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總是回答:「我有妻子了。」只是多年下來,從沒人見過他的妻子就是了。
  
  直到今天——
  
  在君碠然的么弟君問晑的結婚典禮上,眾人有幸目睹了被形容為「機械人」的冷酷男子,那冰冷面具崩垮的瞬間。
  
  所有人都被驚呆了,包括新郎與新娘。
  
  冷漠無情的君碠然居然有追著一個女人跑的時候,他甚至還跳上了餐桌追尋女人的身影,趕在她竄逃出門的前一刻,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在大門口捉到女人,迫不及待地擁吻她。
  
  那激烈的法式深吻像燎原野火,一發不可收拾,剎那問便燃成沖天烈焰。
  
  看到他們熱情表演的人無不面紅耳赤,呼吸急促。
  
  沒人敢相信機械人脫去冷硬的外殼後,竟是如此地激狂與性感。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會場中的主角,新郎君問晑、新娘伍馡更是瞧得瞠目結舌。
  
  「我本來還想介紹芷馨和二哥認識的。」君問晑說。
  
  「看來是不必了,他們早認識了。」伍馡呢喃。
  
  「而且還情緣糾葛,難分難捨呢!」君問晑笑歎一聲。
  
  伍馡抬頭,睨了他一眼。「怎麼辦?要讓他們繼續下去嗎?」大庭廣眾之下表演如此熱辣戲碼,是否妨礙風化?
  
  「我想二哥心裡有數,他不會太過火的。」君問晑說。
  
  「只怕芷馨回過神來要發瘋。」伍馡搖頭。
  
  「是啊!」他想了下。「那還是提醒他們一下好了。」他才走過去,大門口的好戲已雲收雨停。
  
  君碠然正彎腰扛起楊芷馨,兩人的呼吸急促、面色潮紅,目的地何處,不言可喻。
  
  君問晑鬆下一口氣,對著君碠然擺擺手。「慢走啊,二哥,明天見,楊小姐。」
  
  楊芷馨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在大門口乾了什麼奸事,她一張粉紅俏臉霎時脹得通紅。
  
  「放我下來。」她拚命掙扎,丟臉死了。
  
  「不可能。」君碠然一句話回絕她。
  
  「你要不要臉啊?」她低吼。
  
  他想了下,轉向君問晑。「不好意思,好像搞砸你的婚禮了。」
  
  「不會。」君問局乾脆地搖頭。「我本來就覺得楊小姐跟二哥應該會合得來,想幫你們介紹的,原來你們早就認識,這樣很好啊!」
  
  「你在說什麼鬼話?」楊芷馨怒火燒向君問晑。「我怎麼可能跟這個厚臉皮的色情狂合得來?還有,你們居然是兄弟,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我們都姓君。」君碠然回答。
  
  「天底下姓君的何其多?」誰料得到這麼巧,這兩個姓君的竟然是兄弟!雖然是五胞胎,但長大後體型、氣質已經有所差異,她哪認得出來。
  
  「自己聯想力不好,怪得了誰?」君碠然低哼。
  
  君問晑拍拍他的肩。「二哥,你要不要先走?」眼看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他怕待會兒要暴動了。
  
  「走什麼走?你這個王八蛋,快放我下來!」楊芷馨伸手用力擰著君碠然的背。
  
  不過他長年累月的健身可不是練假的,對於她蚊子也似的攻擊根本不痛不癢。「你別作夢了,我不可能放你的。」他邊向君問晑道別,邊大大方方地扛著她、排開人群走了。
  
  「不要。」她氣得張口咬住他的肩膀。「渾帳,你不要臉、我還要,放我下來。」
  
  她咬得很用力,他的肌肉不自覺地收縮,身子悄悄地繃緊了。可他扛她的手卻始終不放,說什麼也不放,即使她已逐漸將他的肩膀咬出血來。
  
  口中嘗到一股淡淡的鐵銹味,她嚇一跳,急忙鬆口,瞧見一圈紅印正在他的肩頭上散開,知道自己傷了他,心狠狠揪了下。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低泣。
  
  「我發過誓,若上天注定我倆無緣,再聚不到一起,我就死心地放棄,否則,不論任何情況下讓我再遇見你,我都會緊緊捉住,再不放手。」他的嗓音低沉,深具震撼力,像似挖掘自靈魂最底層的深處。
  
  她愣了下,對於他的話有一絲迷惘。「你是什麼意思……啊!莫非……你一直知道我的行蹤?」她結結巴巴。
  
  「很難不知道吧?」尤其她是如此地出名。
  
  「可是你卻不曾來找過我。」
  
  「當初是你自己走的。」
  
  「所以即使你發現了我,也不來找我?」
  
  「不找,怎麼會發現?」
  
  「那是為什麼?」
  
  他閉上嘴,一聲不吭。
  
  她定定地趴在他肩上,好半晌。「你在氣我嗎?」
  
  「有可能不氣嗎?」不說一聲地離開,明知他早被「失蹤」傷得體無完膚,她還是選擇了最傷人的方式與他道別,為著這一股氣,他等了近十年。
  
  想想真是有些傻,不過他自始至終都相信,他們一定有再相遇的一天,如果沒有,了不起他自己設計,總之他不會讓這段感情結束。
  
  不過他也不願親自前往尋找,別忘了,在他冷漠無情的外表下,其實藏了一顆纖細敏感的心。要他拋開自尊、不顧一切主動去尋回棄他而去的女人,他做不到。
  
  他只會用拐彎抹角,兼之彆扭可笑的方式表現自己,多年不變。
  
  「對不起,不過我是為了你好。」她揚唇,逸出一聲苦笑。「起碼多年後的你確實功成名就了,即將……啊!」她突然想到什麼似地驚呼一聲。「你這渾球,你不是要參選立委了嗎?居然在這種時候搞這種飛機,你不想活啦?」
  
  「誰說我要參選立委?」
  
  「報章雜誌都這樣說。」
  
  「他們說他們的,誰規定我一定得照做?」
  
  「可是你跟盧卉卉……」她以為他們合作愉快,不只公事,私下亦同。
  
  他哼哼了兩聲,在她沒有發覺的情況下,抱著她,大刺刺地走進了賓館,一間不怎麼樣的賓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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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3 00:27:52
  第九章
  
  楊芷馨驚慌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
  
  她不知道君碠然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就這麼扛著她招搖過街,他不顧形象了嗎?
  
  她拚命地掙扎,可幾年不見,他變強硬了,完全不顧她的想法。
  
  該怎麼辦?她不停轉著腦子,不能任他如此荒唐下去,尤其此刻正值他人生中的轉捩點。
  
  這幾年,她常在電視上看到他,他成功了,在政壇上大大地出名。
  
  聽說他有意參選立委,他的民調和人氣立刻上揚到最高點。
  
  他一定可以高票當選的,姑且不論他的政治理念為何,這幾年他在民間耕耘的成果就足以令他成為最受矚目的參選人。
  
  她不懂,他為何要在這當口毀掉自己的形象?他明明跟盧卉卉合作得很好,卻要否認,難道電視上播放出來的和諧畫面都是騙人的嗎?
  
  不過也許他只是被氣瘋了,畢竟她的出走算是一種背叛。
  
  果真如此,她非得想辦法說服他重拾理智不可。
  
  「碠然。」她緩著聲安撫道。「你先放我下來,咱們有話慢慢說好不好?」
  
  「再等一分鐘。」他說。
  
  「為什麼?」她問,突然發現,他們已離開公眾場所許久,如今這地方是……
  
  他用一隻手扛著她、一隻手打開房門;進了房間,人眼的就是一張毫無品味的粉紅色大床。
  
  整個房間都是粉紅色的,窗簾是粉紅蕾絲,壁紙是粉紅桃花樣式,地上鋪著粉紅色長毛地毯。
  
  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太多的粉紅色看起來好可怕。
  
  「這是什麼噁心……啊!」一句話未完,她的身子被拋上了粉紅色的大床。
  
  「哇!」她驚慌地捉緊床上被單,試圖穩定自己。但柔軟的大床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將她的身子深深吸入,瞬間,她像陷入了泥沼般,動彈不得。
  
  君碠然走過去,關上門,再回到床邊,低頭俯視著她。
  
  「你這個王八蛋!」溫柔沒兩秒,她的急躁性子再發。尤其人被困住的時候,情緒又更差了。「你到底想怎樣?」她努力了好半晌,終於坐了起來。
  
  「一男一女進賓館,還能幹些什麼?」他語含笑意地問。
  
  她全身寒毛直豎。「你……你別衝動喔!先想想你的身份,然後……哇!」他撲身而上,將她壓下。
  
  「芷馨。」流連的指頭滑過她的額頭、鼻樑、粉頰,直到那柔軟如綿的櫻唇。「快十年了,還是只有你能吸引我。」似挑逗、似捉弄,他的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啄著她的唇。
  
  她背脊閃過一陣寒顫,情火倏燃。
  
  藕臂長伸勾住他頸項,她啟開芳唇,給了他一記熱情如火的法式深吻。
  
  他深受震撼地倒吸口氣,就知道這段情不會是他個人的獨白,她同他一般眷戀難捨。
  
  「芷馨。」長指探入她濃密的秀髮內,感受那如絲如絹的潤滑。
  
  她的嬌軀扭動如蛇。
  
  他的情慾迅速被點燃,累積了上一回沒有發洩的份量,他激狂更勝當年青春少年郎。
  
  「哦,碠然。」她伸出手探進他的襯衫內,感受到他濕滑的肌膚,正散發著某種獨特的高溫,熾烈如狂。
  
  他迅速脫去上身衣物,讓她得以品味他毫無遮掩的男子氣概。
  
  那剛猛的男性軀體,同時融合了結實與魅力,引得她深深沉醉。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小手扯上他的皮帶。
  
  「這樣不公平啊,親愛的。」這一回,他笑著阻止她。
  
  她眨巴著大眼,為什麼不?近十年不見,她想要啊!
  
  「你得同我一樣才行。」啄吻啃咬著她纖細的脖頸。
  
  「噢!」她激動地弓起身子。
  
  他乘機解開她的上衣。
  
  當兩副赤裸的軀體緊緊貼伏後,她像在宇宙洪荒中飄流了亙古時光,只為尋求靈魂中的另一半,如今,終於找著,她滿足地輕呼。
  
  「噢,芷馨。」他低喃,語聲難掩沉痛。這麼多年來,他日思夜想著她,又氣、又愛、又怒,總弄不懂,為何世間眾多女子,他獨鍾一人?這樣好苦啊!
  
  如今,耳畔貼著她胸脯,接收到她強勁有力的心跳,像曲悅耳動聽的歌直蕩入他心坎,抹平一切不快。他頓時明白,愛是沒有道理的,栽落之後,不容意氣,只能妥協,否則便是自找苦吃。
  
  他彆扭了近十年,跟自己、也跟她生悶氣,結果……唉!無聊啊!
  
  現在終於認清,他再不放手了。
  
  「碠然。」熱情激出火花,她扭著身子緊纏著他。
  
  當她修長的玉腿勾引住他的勁腰,什麼理智、精神全消失殆盡了,他體內只剩下情慾。粗暴的吻沿著她胸前往下,直到腹部,在小巧的凹陷處舔舐兩圈,再漸次落到她女性的私密處。
  
  「啊!」她高聲吟出歡愉。
  
  「芷馨。」他等不及解下褲子,拉開拉鏈,亢奮抵住她,累積了十年的情慾一發不可收拾。
  
  ******
  
  類似的場景、類似的道具。
  
  楊芷馨較君碠然早一步自歡暢淋漓的性愛中醒轉,手中持著四副手銬,又想故技重施十年前那一套——將他銬在床上,溜之大吉。
  
  「對不起,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我們實在不相配。而且我也不願成為別人的替身,所以我還是要離開你,不好意思,又要委屈你了。」她輕輕拉起他的手,正欲將手銬銬上。
  
  叩地一聲,手銬確實銬上,不過——
  
  「君碠然,你幹什麼?」被銬上的卻是她的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他話聲輕柔,奸像在與她談論天氣那般自然。
  
  她水眸圓瞠。「你在說什麼鬼話?快放了我。」
  
  「十年前你也沒放我。」銬完她的右手,他改銬左手,然後是左腳、右腳。
  
  「當年你也沒反抗啊!」這理由真教人吐血,但她還是說了。
  
  「那我就讓你不能反抗好了。」他舉起手刀作勢劈落。
  
  「慢著。」她心臟差點麻痺。「你玩真的假的?」
  
  「你說呢?」他唇畔勾笑,偏一雙眼兒冷得凍人。
  
  十年前的他是個如此惡劣的人嗎?她搜尋記憶,只覺他真是變了,從一個善良敏感的好男孩變成一個十成十的大混蛋。
  
  「你真是可惡,大變態。」氣死她了。
  
  「一般人給至親之人拋棄個一次,就差不多要個性丕變了,我卻活生生嘗了兩次這種背叛,變態也很正常吧?」他笑得氣人。
  
  她一時無言。不說一句話就離開是她不對,但……「若沒有我的退出,你有今日的功成名就嗎?」她也很委屈的。
  
  「別隨便替我的人生做選擇。」他冷著聲說,手指還惡劣地彈著她的乳尖。「我受夠那些無聊的自作主張了,我要什麼,我自會去爭齲施捨對我來說等於恥辱。」
  
  她顫著聲,腳趾都彎曲起來了。「住手,不公平,當年我也沒這麼捉弄你啊!」
  
  他冷冷一笑。「利息。」
  
  高利貸啊?她生氣地水眸泛霧。「那反正你都成功了,有權有勢,又來欺負我做什麼?」越想越委屈,終於忍不住抽噎出聲。
  
  他的手指爬呀爬地來到她的大腿根部。
  
  「呃!」她倏地沒了聲。
  
  「我再說一次,我要什麼東西,我自己會去爭取,以後,不管別人再跟你說些什麼,都不准相信,知道嗎?」
  
  她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知道了?」她走的原因。
  
  「你前腳一走,盧卉卉後腳即到,很難不瞭解。」
  
  「那你這幾年也跟她合作得很好啊!」
  
  「我需要她的力量幫我找某個自作主張出走的蠢東西。」
  
  呃,她卡住了聲音,「蠢東西」該不會是指她吧?
  
  「還有,我幾時拿你當什麼鬼替身了?」他手指又開始漫遊,逐漸、逐漸遊走向女性私密處。
  
  「喝!」她狠狠倒吸口涼氣。「住手,不要……」
  
  「快說。」他稍緩動作,卻未全停。
  
  「我說、我說。」她額上的汗都冒出來了。「你不過是看在老爸的分上才照顧我的,既非真情摯愛,我如何忍心耽誤你的前程?」
  
  他聞言一愣,答話之前頸項青筋搶先冒了出來。「你白癡啊!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只因崇敬師父,就隨便跟他女兒上床?」
  
  呼!他終於吼出來了。她鬆下一口氣,這般易怒敏感的人才是她印象中的君碠然嘛!剛剛那只食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半點也不似他。
  
  她也開始拾回了精神,黛眉擰起瞪他。「當年你開口師父、閉口師父,不管我做什麼事,你都拿我跟老爸比,你想老爸的時間比想我還長,你要我怎麼想?」
  
  「我是思念師父,因為他實在是個值得人懷念的人,莫非你不想念?」
  
  「那……我當然也想念啊!可也沒你那麼離譜。」日夜思念,真不知道他愛的是她,還是她老爸?
  
  他頭痛地按著額角。「如果你沒忘記,當年你來找我的時候,師父剛去世,我父母又失蹤,我等於是一次失去三名至親長輩,能不思念嗎?」十來歲的少年郎,卻嘗盡人世辛酸,他本性又不堅強,不靠思念熬過痛苦,要怎麼辦?
  
  她默默地垂下眉眼。「我也不知道。這幾年我四處飄泊,事業雖然幹得很成功,但我常想到你,每回看著電視,瞧你總算擺脫昔日的艱辛,成功位居權力核心,功成名就的你離我越來越遠,我既喜且憂。有時我也忍不住想,若我不曾離開你呢?拖著我,你要翻出泥沼必定更加困難吧!畢竟我不是盧卉卉,沒本事幫你,或許還可能連累你。我……你說,我除了離開,還能怎樣?」
  
  他無言地解放她的四肢,復輕輕地將她摟進懷裡。「我跟盧卉卉從來什麼也沒有,她是說過欣賞我,但我無意於官場,對於她的賞識,我唯有以助選回報她。而她則借我人脈來尋找你,我早跟她說清楚了,終此一生,我的伴侶只有你——楊芷馨,不會再有他人。而她也能理解,我們是工作上的好夥伴,私下一清二白。」
  
  「那你要出馬競選立委的事?」
  
  「不過是炒作新聞的一種手段罷了。」
  
  「這是愚弄大眾耶!你們真壞。」她嬌瞠地嘟嘴。「那你就只是盧卉卉的競選幕僚嘍!」
  
  「我只偶爾在她選情告急時出面幫她想想辦法,近幾年來,她往政務官的路途走去,我們已少有連絡,我真正的工作是經營『馨彩數位連鎖攝影』。」
  
  「啊!」那是她最常去的沖印店啊,二十四小時營業,服務與速度都堪稱一流,想不到竟是他所有,這麼說來……「你一直在我身邊?」卻不露面,真是可惡。
  
  「我說過了不是嗎?」他說得雲淡風清。「對於你的一切,我瞭若指掌。」
  
  「你一直在觀察我!」她咬牙切齒。「說,除了藉沖印店瞭解我的工作外,你還知道我哪些東西?」
  
  「那可多啦!」他瞇眼,微透邪光。「比如你離開我後有了一個資助人,是龍揚集團的老董事長,他資助你開了一家『尋根徵信社』,如今你已是全球排名第三的尋根偵探。還有,這幾年你長大了不少,內衣從B罩杯直升為C罩杯。另外,你還錄了每一幕我在電視上的畫面收藏在衣櫃裡……」
  
  「哇,別說了。」她搖頭吶喊,聽不下去了。「你偷窺我,你這個混蛋。」
  
  「你說過很多次了,親愛的。」他惡劣地吮咬她的唇。
  
  「別碰我。」她曲起膝蓋頂向他的下體。「我不認識這麼一個卑鄙無恥的下流人。」
  
  「可惜你對這個下流人情有獨鍾。」他伸手擋住她的膝蓋。
  
  「才怪,我決定不要愛你了。」
  
  「由得了你嗎?」強硬地扳開她的雙膝,他俯身壓住她。「我每天看著你,你從來沒發覺,我也不在意,反正你天生莽撞,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才有鬼;所以我只是等待,我一直相信我倆緣分未滅,總有一天,上帝會安排我們再度重逢,結果我等了整整九年又十個月零八天,終於給我等到了,你再也別想逃。」
  
  她只覺震撼,他的個性怎麼變得這麼多?完全不似……她認識的那個少年……嗯,愛生氣那點像啦!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的身體瞬間火熱。
  
  太諷刺了,明明對他的感覺已變,她的身體還是只認同他,為什麼會這樣?這是在懲罰她懦弱離去嗎?果真如此……唉,她實在也沒有逃走的希望了。
  
  無言地伸手摟住他,她閉上眼,迎向他的唇,沒瞧見他眼底乍起激狂如濤的光彩,那是喜悅,是憂慮,是滿滿切切、無止無盡的愛。
  
  銘鋸銘
  
  「你到底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楊芷馨捧著腦袋哀嚎。自與君碠然重逢後,整整七個日夜,他寸步不離她身旁,像狗皮膏藥,纏得她幾乎發瘋。
  
  「到我高興為止。」他對她咧開一抹澄澈若萬里無雲晴空的燦爛笑容。
  
  她仰頭大歎一聲。「聽著,我知道我有不告而別的壞紀錄,但那時我才十九歲,年輕識淺,難免作錯決定,現在我長大了,人也成熟了,懂得辨是非、分黑白,我既答應留下來,就不會再走,請你相信我好嗎?」
  
  「你值得相信嗎?」他說得諷刺。
  
  她火冒三丈。「我為什麼不值得相信?」
  
  「你紀錄不良。」
  
  「難道你要因為我一次的過失,從此否定我一生?」
  
  「如有必要的話。」
  
  她快瘋了。「君碠然,你故意氣我的是不是?」
  
  「你說呢?」如果說時間曾增長了他某些東西,那絕對是——使壞因子。
  
  「你……」怒氣染紅她嬌顏,使她看來似朵艷麗傾城的紅牡丹。「你愛跟就跟,我懶得理你。」她氣沖沖地走了。
  
  他聳聳肩,繼續跟,渾然不將她的火氣放在眼裡。
  
  「還說什麼世界排名第三的名偵探,警覺心比狗還差。」他邊走,嘴裡還碎碎念個不停。
  
  她懊惱地抓了抓滿頭亂髮,豁然停步,轉頭望他。「拜託你安靜一點,別像只老母雞,成天只會嘰嘰呱呱叫。」
  
  他無言地挑肩。「悉聽尊便。」然後,他吹起口哨。
  
  「啊!」顧不得正在執行中的任務,她放聲尖叫。「你這麼吵,要我怎麼工作?」
  
  「不必做了。」他指指前頭因感覺不對勁而快步離去的點子。「反正你的目標已經走啦!」
  
  她回頭,發現點子消失無蹤,心肺頓時氣爆。「君碠然,你賠我的CASE來。」她衝過來作勢掐他脖子。
  
  他低頭,閃得可俐落了。「抱歉喔!人是你自己嚇走的,與我何干?」
  
  「若非你騷擾我,我怎會一時失誤,讓點子溜掉?」
  
  「發出尖叫的人可不是我。」
  
  「你不嚇我,我會尖叫嗎?」
  
  「唉!」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爭論這種事就好像談論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無聊。」
  
  「你……」喘氣、喘氣,她快氣瘋了。「我不跟你說了。」她咚咚咚往前跑去。
  
  君碠然自然不會放棄,也砰砰砰地跟在她身後。
  
  然後——
  
  若有人靜下心來細聽,當會發現,另有一個咚咚咚的腳步聲隨著他兩人行進速度緩而緩、急而急。
  
  君碠然邊跑、邊以眼尾搜尋著那蹩腳的跟蹤者。
  
  早三天前,他就發現對方的存在了,但「他」一直沒表現出任何敵意或善意,為了不嚇著楊芷馨,他選擇沉默,同時,也是想試試她的能力。
  
  但顯然她衝動依舊,莽撞的性子並不因歲月而改進,整整七十二個小時過去了,她不會察覺跟蹤者的存在。
  
  不能怪他放心不下她,畢竟,這樣粗心的女孩,誰放得下?
  
  他邊想、邊歎、邊沉思著該如何保護她脫離危機。這種事九年多下來,他幹得也挺習慣了,這一次應該也會順利挺過去。
  
  「過來。」一個用力的捉握打斷他的注意力。楊芷馨不知何時,竟停在路邊等他。「有人在跟蹤我們,你先進巷子裡避一避,我瞧瞧是何方神聖?」
  
  喲,她發現了耶!不簡單、不簡單。不過要他一個大男人躲著,讓她一名小女人來保護,這角色是不是顛倒了?
  
  「我在這裡陪你。」他說道。
  
  「別鬧了,對方可能是針對你而來的。」她端正神色。
  
  「怎麼說?」這結論是不是有些離譜?
  
  她解釋。「我是三天前發現他的存在的,那是在與你重逢之後,早些時候根本沒人對我有興趣,所以說,對方跟蹤的若不是你,又是誰?」
  
  不對吧!打十年前開始,她就是別人暗殺的對象了,他可是花了不少心神才幫她擺平一切,同時保她多年安全無虞,她居然完全沒發現,他真是服了她了。
  
  「總之這種事我專門,由我幫你,你就別擔心了,進巷子裡躲著吧!」她好意勸說。
  
  他只想昏倒,對於一個神經比電線桿粗的女人,他除了佩服外,還能說些什麼?
  
  但也沒時間讓他往下說了。
  
  楊芷馨突然將他往巷裡推去。「快閃。」話落的同時,她撲向跟蹤的男人。
  
  男人沒想到自己的跟蹤會被識破,明顯嚇了一跳,臉色頓變。
  
  「你為什麼跟蹤我們?」大刺刺地擋住男人的去路,楊芷馨開口喝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小姐,你是不是找錯人了?」男人裝傻,但他蒼白的臉卻洩漏出滿腔的心虛。
  
  「找錯人?」楊芷馨扳著手指頭。「你跟蹤了我整整三天,我可能找錯人嗎?你要聰明就老實招來,是誰派你跟蹤我們的,否則……嘿嘿嘿。」最後以一串奸笑作結。
  
  面對她的威脅,男人只能一步步地往後退。「小姐,你別亂來,我可以叫警察……」話到一半,他突然自懷裡拋出某樣東西扔向楊芷馨。
  
  她側頭閃過,才想找男人算帳,對方已不見蹤影。
  
  「王八羔子,跑得倒挺快的。」她彎腰撿起男人拿來丟她的東西,是一架相機。
  
  「有趣。」君碠然來到她身邊,看到相機,只淡淡吐了兩個字。
  
  楊芷馨瞄了他一眼。「帶相機跟蹤人,看起來像個狗仔隊。」
  
  「那麼他該拚死保護相機才是。」
  
  「結果他反而拿相機丟我。」
  
  「欲蓋彌彰。」
  
  她歎了口氣。「碠然,你到底惹到什麼人了?」
  
  他只覺無力,怎麼這麼多年了,她從未懷疑麻煩可能出在她身上呢?唉——
  
  「我幫你查查好了。」她以寬大的口吻說。
  
  他不語,大步往前走,十年前擺平的禍事如今死灰復燃,為什麼?對方明明答應過他,有生之年再不追究過往的?
  
  唉!人心真不可信。看來他得再想想辦法解決才是。
  
  可惡!他一點都不想重提舊事,此事牽連一樁有關楊芷馨的大秘密,她若知曉,肯定大受打擊,他怎捨得?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在興風作浪?給他逮到,非讓對方好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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