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上薰]追妻不擇手段[全文完]

第九章

　　車子平穩地駛進百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坐電梯上樓至化妝品專櫃區。

　　真蒂要了兩瓶卸妝油和一瓶泡沫隔離霜，結帳時，方九霄紳士的掏出信用卡，她連忙推拒，用現金付款。

　　專櫃小姐去開發票時，他們便坐著聊天。

　　「你沒帶信用卡？」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如此心甘情願為一個女人花錢。

　　「我爸爸一輩子沒用過信用卡，他說用現金付帳才不會亂花錢。」她對他淺淺地笑，「後來我媽有給我一張信用卡，但只有特殊用途我才會刷。」

　　「怎麼說？」

　　「比方弟弟妹妹生日，我想送兩本書，開卷有益，但我媽希望我幫她做面子，送昂貴的滑雪裝備，好方便他們去歐洲參加冬令營，這時候當然是用我媽的信用卡付帳，因為是她強迫我的。」

　　「其實你心裡不舒服吧！」

　　「又不是我拜託她再婚生出一對弟妹給我，年紀比我小了八、九歲不說，還要勉強我去討好他們。雖然弟弟妹妹其實比我媽可愛多了，但我希望用自己的方式跟他們相處，而不是照她的『規定』去做。」

　　「聽起來，你媽有點強迫症，喜歡掌控家人。」

　　「你知道我媽的偶像是誰嗎？」

　　「誰？」

　　「一代女皇武則天。」

　　「真可怕。」

　　「還好啦！只是偶像，不是完全模仿她。」

　　專櫃小姐回來了，真蒂笑著收回發票和零錢，拎起精美的紙袋。

　　轉身要離開時，卻有兩位美女走到他們面前來。

　　一位是方九霄不想見到的女人，王心霧。

　　一位是周真蒂不想見到的女人，賴翠俠。

　　這兩個女人居然要一起到百貨公司瞎拼，各拎看三、四個紙袋。

　　真蒂不認識王心霧，只是遇到賴翠俠實在掃興。這位新上任的紀少夫人，對於自己所犯下的惡行，絲毫沒有悔意的樣子，更別說歉疚了。

　　王心霧沒想到方九霄會陪女人買化妝品，這女人是誰？騁婷秀雅，嬌弱如花，方九霄居然還牽看她的手。

　　「九霄，我以為我認錯人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我來介紹，」方九霄硬著嗓音道：「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周真蒂，我以結婚為前提正與她認真交往。真蒂，你面前這位是我繼母的侄女，王心霧小姐；另外一位我沒記錯的話，是紀則安的新婚妻子。」

　　真蒂點頭，秀眉深鎮，但沒有反駁他說的「女朋友」一詞。不管方九霄是真心還是拿她當檔箭牌，她都願意配合。

　　王心霧臉色一時黯淡，但很快又振作起來，在他面前展現大家閨秀的風範和完美的笑容：「九霄，翠俠是我大學時代的好發，後來才知道她先生是嬸嬸娘家的侄兒，算起來是一家人呢！緣分真的很奇妙，不是嗎？」她決定當周真蒂不存在，反正撐不了太久。

　　誰跟你是一家人！方九霄眼神陰蟄地瞪她，冷嗓道；「你們慢慢逛，我們要先回去了。」

　　太親密了！這兩人。

　　「你們……住在一起嗎？」王心霧畢竟是女人，不可能完全不嫉妒。

　　「不關你的事。」

　　方九霄扶著真蒂的香肩從她們面前走過去，賴翠俠突然汕笑道：「周真蒂，剛才是你自己付帳的吧！你不要因為錯失了一位金龜婿，就隨便找一個男人將就，連區區化妝品的費用都不肯幫你付帳，你媽知道了會有多心痛？」

　　真蒂回頭看她一眼，平靜地開口，「我只是在交男朋友，又不是削凱子。是你的價值觀錯了，你媽才應該心痛。」

　　她憑什麼這麼平靜？難道她完全好了嗎？賴翠俠莫名的感到不安與憤怒，尖聲道：「我娘家可是有錢人，不是你這種窮酸鬼可以比較。」

　　「你娘家有錢又不關我的事，有什麼好比較。」

　　真蒂轉身和方九霄揚長而去，賴翠俠反而氣得想跳腳，當初那個躺在床上哭得慘兮兮的可憐女人復活了，又漂漂亮亮的，身旁還有一位英挺男子陪著。

　　憤怒、驚慌、煩躁，各種情緒排山倒海的襲向賴翠俠。她怎麼可以這麼快振作起來，而且身旁又出現另一位護花使者？

　　不安的情緒似乎會感染，王心霧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緊張的清了清嬌嗓。

　　「翠俠，你認識周真蒂嗎？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請你告訴我。」

　　方九霄不曾那樣慎重的將「女朋友」介紹給她，還說以結婚為前提交往？這怎麼可以？他一向都只是玩玩而已啊！

　　而那位周真蒂，見到完美如名模的她，一點都沒有自慚形穢的樣子，令她升起從未有過的威脅感，急於知道周真蒂的底細。

　　「你為什麼想知道周真蒂的事？」賴翠俠的臉色陰晴不定。

　　「她身邊那個男人，方九霄，是家裡為我指婚的結婚對象啊！」

　　「什麼？」

　　賴翠俠掩落眼睫，忍不住陰險的笑。

　　真是太有趣了！看來不用她親自出馬，自有人會去修理周真蒂。

　　對嘛、窮酸鬼就該識相的滾遠一點，別想跟千金小姐搶老公，自找難看。

　　她一定會好心告訴王心霧，周真蒂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加油添醋的道出周真蒂有多麼拜金，一心想飛上枝頭……但不包括她的母親是她婆婆這件事。

　　借刀殺人多省事，教妒火攻心的女人去教訓周真蒂便已足夠。

　　一路無語的回到住處，停好車子，在電梯巧遇舒逸心和范絲絲，方九霄也不好向真蒂吐露內心話，安靜的上樓，只是，不免有點奇怪，舒逸心有空不跟方星凱約會，老是和范絲絲混在一起做什麼？

　　「真蒂，你決定和這位酷哥交往了嗎？」范絲絲嬌媚的膘了方九霄一眼，哮聲道：「這個男人不錯！，可以夾去配！」

　　「沒有啦！我太高攀了。」真蒂心口酸酸的。是呵，跟方家或紀家比起來，她的確是個窮酸鬼。

　　「什麼高攀不高攀？愛無國界，逞論身份地位？真心相愛便一切坦然，除非是懷有其他目的的去愛一個人，才會計較你高攀了我或我高攀了你。」范絲絲嗤之以鼻，媚眼一挑。「這位方先生，你會覺得真蒂高攀了你嗎？」

　　「不會。」方九霄的眼睛卻是看著真蒂。「我只是一位平凡的男人，不是帝王將相，也沒有富可故國，就是會帶你去逛夜市的平凡人。」

　　她靜靜地望他，不說話，只是淡笑。

　　范絲絲可受不了「無聲勝有聲」這套，嬌滴滴的嚷著：「真蒂，遇到好男人要先下手為強。照我看，這位方先生可以了啦！通常男人看到我不會露出色迷迷的樣子，最起碼就有八十分。

　　嬌媚的范絲絲，要勾引男人露出豬哥相比吃飯還簡單，能夠不為所動的男人少之又少，值得好女人搶著夾去配。

　　舒逸心隨范絲絲去她的住處，真蒂時常一個人佔據一間小豪宅，卻只付一個房間的租金，想想還真划算。

　　方九霄跟著她走出電梯。

　　「你要進來喝杯茶嗎？」

　　「好。」

　　進入玄關，換上拖鞋，真蒂請他在客廳稍坐，自己到相連的小廚房泡了兩杯玄米茶，用托盤端出來。

　　「舒逸心等一下會回來嗎？」

　　「不知道耶，我都自己先睡，不曉得她幾點回來。」或常常不回來。

　　「你一個人不怕嗎？」

　　「我已習慣了。」她慢慢喝著熱茶。

　　「真蒂。」

　　「嗯。」她斂下眸。

　　「如果王心霧的出現令你不愉快，我根抱歉。」方九霄不希望她因此退縮，口氣超悶，「但我不會拿你當檔箭牌去拒絕王心霧，我是真心想跟你交往，從沒這麼認真過。」

　　「我相信你。」她不曉得是她的男人運不好，或是她的外表形象「不好玩」，對她示好的男生沒有一個只想跟她玩玩。「你之前就借由你爺爺之口，教我明白你對王小姐沒有愛意，我相信你不需要對我撒謊，憑你的條件想騙女人心太簡單了。」

　　「可是我看你一直悶悶不樂。」

　　「那是我自己的問題。」

　　方九霄稍微想了想，換他不爽了。

　　「你在意的是紀則安的老婆？難道你心裡還念著紀則安？」

　　「賴翠俠的態度讓我不舒服，這又跟紀則安有什麼關係？」換她瞪眼了。她不會告訴任何人，是賴翠俠下藥讓紀則安對她強暴未遂，不論如何，她都難以忘懷紀則安的暴行，不能原諒他為什麼要和賴翠俠去喝酒，讓她有機會毀了他倆的愛情，還嬰了仇人為妻。

　　「也對，你不可能還愛著紀則安。」方九霄也覺得不合理。

　　真蒂噎怪地白了他一眼。「賴翠俠對紀則安說得上是一見鍾情，從以前就看我不順眼，不斷的跟我嗆聲，叫我退出。遇到她，真的讓我很感冒。」

　　「紀則安沒有善盡職責保護你，但我一定會保護你不被第三者騷擾。」他移近她身旁，「我想抱抱你，真蒂。」

　　真蒂咬著下唇沒有說話，方九霄輕輕地將她圈進懷裡，擁抱住她嬌弱的身子，感覺到她有一瞬間的僵硬，他輕輕拍她，她逐漸放鬆，依偎著他。

　　她情不自禁地在心底唱歎，感覺著他那克制而溫暖的擁抱，真是個好男人啦！

　　或許，她不應該放棄再一次追求幸福的機會？她稍稍昂起臉蛋，與他熾熱的目光接觸，驀地紅了臉。

　　方九霄沒見過比她更會臉紅的女孩子，忍不住輕笑。「這麼會臉紅，根本不像談過戀愛的女人。」他邊說邊吻上她紅潤的小嘴，蜻蜒點水的一吻，見她沒有嫌惡的退縮，輕啄地加深了這個吻。

　　是她結束了這個吻，嫣紅著唇退開來，彷彿不敢相信自己接受了他的吻。

　　他滿足地咧開嘴笑了，終於攻下一城。

　　真蒂接到王心霧約她見面的簡訊留言，真是訝異啊！

　　因為她總是邂逅「行情太好」的男人，所以免不了會遇上這種事，是嗎？

　　不過，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愛得又癡又傻的周真蒂，一味相信愛神是庇佑她的，任人挑釁也逆來順受，怕紀則安難做人，因為賴翠俠是世交的女兒。

　　不了，她不會再天真的以為忍氣吞聲對大家都好。

　　對於王心霧的第一次來電，她不予理會，不過更用心打扮自己和方九霄約會，去淡水看夕陽，在頂樓有露天雅座的海產店吃燒烤明蝦、奶油螃蟹鍋，品味平日較少吃到的料理。

　　手機來電時，她大方的接聽。

　　「喂。」吃著方九霄為她剝好的蟹腳肉，她好滿足。

　　「周真蒂小姐，我在餐廳等你一小時了，你為何沒來？」王心霧有些動氣。

　　「你是哪位？手機號碼很陌生。」笑話，憑什麼你一通簡訊，我就必須乖乖報到，任你評頭論足？

　　方九霄疑惑地看著她。

　　「你在裝傻嗎？我在簡訊上明明有留言，我是王心霧，預定要和方九霄結婚的新娘，我不希望太傷害同樣身為女人的你，所以才約你見面。」

　　「請你等一下。」

　　真蒂遮住手機通話口，悄聲問方九霄，「這位先生，你有未婚妻嗎？」

　　方九霄搖頭。「沒有！誰打來的？」

　　「王心霧小姐約我見面，她說她很快要跟你結婚了，準備對我曉以大義。如果你腳踏兩條船，我不會原諒你呢！」

　　「把手機給我。」

　　真蒂乖乖奉上，方九霄接過來，輕咳一聲，果然聽到王心霧的聲音——「周真蒂，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是看你可憐，才打算好言相勸。
　

第十章

　　你曉得翠俠把你說得多不堪嗎？你喜歡搶別人的男朋發、未婚夫，幸好紀則安不受你引誘，順利與翠俠完婚。你釣金龜婿的計劃失敗了，居然轉移目標來搶我的九霄，可惜你依然不會成功，九霄跟你只是玩一玩而已。今天我勸你，你便該知難而退，若是再糾纏不清，等我姑姑上門修理你，你會更難看！」

　　方九霄繃著嗓音，「你這瘋女人說完了嗎？」

　　「啊，九霄……」王心霧失聲道，驚慌失措，「怎麼會是你聽電話？是周真蒂……她真的好陰險！」她在方九霄面前努力維持的完美形象……毀了。

　　「你才是該死的最陰險的女人，我沒有跟你交往，我不是你的男朋發、未婚夫，結果你居然對我女朋友胡說八道！奉勸你少跟賴翠俠在一起，她是個顛倒是非的瘋女人！當然，你也半斤八兩。我警告你不准再騷擾我的女朋發真蒂，包括你姑姑在內！」

　　「九霄，你誤會我了……」嬌聲想彌補裂縫。

　　「記住我的警告！」

　　方九霄掛斷電話，將手機還給真蒂。

　　她歎氣。「我的男人運不太好，總是遇上女人搶著要的男朋發，而且現在的女生都十分強悍，用盡手段也要搶，我以為外表看起來嬌滴滴有氣質的王小姐會例外，結果也一樣。」

　　「她的氣質是裝出來的，你不必理會她。」他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她如果再騷擾你，你交給我處理就好了。」

　　「真的可以嗎？不會教你難做人？王小姐畢竟不是一般女人，跟你家有極深的淵源，萬一你父母生氣了呢？」

　　「如果我在乎，這問題自然很嚴重。可是，我不在乎。」他頓了頓，眼眸慢慢沉黯。「我爸既然不在乎我的意願，我也不在乎他高興不高興。」

　　「聽起來很像小孩子在賭氣耶！」

　　「不是賭氣，而是爭一口氣。」

　　「好啦！我就鼓起勇氣跟你交往看看，希望不會被傷得體無完膚。」她心有餘悸的說，很怕再次受傷。

　　他懂，他全懂。

　　「若是沒有自信給你幸福，我不會提出跟你交往。相信我，真蒂，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你，不會傷害你。」

　　「嗯。」她溫情地娣他，「我相信你，也想瞭解你，想知道你喜歡看什麼書，喜歡聽什麼音樂，除了工作以外，你的嗜好有哪些。」

　　他看著她，眼神好深，好溫存，看著她一顆心不禁小鹿亂撞。

　　「怎麼這樣看我？」

　　「你真的好美！」他感動地說。跟他交往的女人都只想嫁入豪門，跟他一起分享財富，不曾用心瞭解他。他必須大量閱讀財經方面的書籍和雜誌，女人都嫌無趣，寧願用他的信用卡去購物。

　　真蒂卻說，她想瞭解他的生活、嗜好。

　　「你真的很美，太美了。」這是一位天性溫柔的女子，不是假淑女。

　　「騙人，王小姐比我漂亮，我才不會自欺欺人。」她嬌嗔地反駁。

　　「不要再提那個女人，我想不起她素顏的樣子，從來不覺得她美。」望著她明媚動人的臉龐，還有性感的櫻桃小嘴，他真喜歡。

　　「你的一切都很自然，不造作，睜大眼睛瞪著我的樣子也可愛。」這根本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下次如果不高興就狠狠罵你一頓，你可不要嚇得落慌而逃。」

　　「也行，我會測量一下你的最高分貝是多少。」

　　「記得準備耳塞喔！」

　　「等一下就去買。」

　　真蒂噗嗤一聲笑出來，方九霄哈哈大笑。

　　因王心霧的插花演出，意外使兩人的相處更融洽。

　　王心霧氣壞了，也傷心透了，卻不敢直接向姑姑告狀。王照蘭私底下曾指責她笨，沒有當女人的手段，花了這麼多年的心思，竟然還無法使方九霄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一次也不肯單獨跟她出去約會。想她王照蘭年輕時對男人可是手到擒來，即使家裡有妻兒，照樣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王心霧也有自尊心，所以這一次她想自己處理，沒料到卻重重踢到鐵板，那個周真蒂好陰險啊，非但不赴她的約，還故意教方九霄聽電話內容。

　　她真的好傷心，方九霄竟然在周真蒂面前數落她的不是，罵她是瘋女人。他怎麼可以、怎麼忍心傷害一位愛他多年的癡心女子？

　　這世上會有哪個女人比王心霧更愛他嗎？不可能有的，那個周真蒂更別提了，因為無依無靠，專門搶攻金龜婿的拜金女，過去曾教賴翠俠吃了好多苦頭，現在轉移目標來傷她的心了。

　　方九霄怎麼會如此盲目呢？還是男人都一樣愚蠢，容易上當受騙？

　　她真的不想再聽姑姑炫耀當年釣男人的豐功偉業，相形之下，顯得她很無能，枉費她出落得騁婷出眾、完美無瑕。

　　她不相信方九霄看不出她有多美好，只是他不願承認而已。她內心一直有個疑問，方九霄是因為討厭繼母，所以才抗拒接受她？

　　所以，根本是非戰之罪。

　　她掩面落淚，為自己不順遂的感情路而低泣。

　　哦，自古紅顏多薄命……

　　她纖細敏感的神經怎麼受得了一而再無情的打擊呀！

　　她不能老是依賴姑姑幫忙打發情敵，她必須堅強起來自力救濟，像賴翠俠一樣扦衛自己的愛情，賴翠俠說她也是用了許多方法教紀則安看清楚周真蒂是拜金女的真面目，終於拯救了愛人紀則安。

　　王心霧決定傚法之。

　　她也要拯救方九霄不落入周真蒂的魔掌。

　　所以，她再次打電話約周真蒂見面，周真蒂敢不理她，她便奪命連環叩，周真蒂終於答應至咖啡廳赴約。

　　王心霧提前十五分鐘抵達咖啡廳，草出錄音筆，她一定會誘使周真蒂說出她是有目的接近方九霄的話。

　　她不曉得周真蒂提前二十分鐘來，站在二樓的欄杆前往下看，這家咖啡廳是真蒂選的，她很熟。

　　曾經被賴翠俠陷害過的人，怎敢不處處小心呢？

　　王心霧放好錄音筆，真蒂才緩緩走到桌前。

　　「王小姐，你好。」在她對面落坐，真蒂點了一杯焦糖拿鐵，態度十分鎮定和坦然，任由對方打量，直到咖啡送來，才緩緩道：「你一直狂打電話約我見面，究竟有什麼事呢？我很怕九霄不高興，猶豫著不想來，他之前就告訴我沒必要跟你見面。」

　　「他跟你說沒必要？」王心霧有幾分不敢置信的暈眩，「一定是你在挑撥我和九霄的感情，他才會……」

　　「他對你根本就沒有感情，我怎麼挑撥？」真蒂的聲音又輕又柔，表情卻是輕蔑的，成功挑起王心霧的怒火，一時忘了自己的目的。

　　「他一定會跟我結婚的，你這個第三者滾遠一點！」

　　「我才不是第三者。」真蒂好委屈的聲音，幾乎快哭了。「九霄跟我保證他沒有女朋友、沒有婚約，我才答應跟他交往。」

　　「他在騙你！家裡的長輩都急著看我們完婚，爺爺更等著抱曾孫呢！」王心霧抿抿唇，對付女人不必太講究完美的EQ，不必時時刻刻保持甜美的形象。「周真蒂，翠俠說你是「慣性小三」，一看到富家子弟便撲上去，也不管對方已經有女朋友或未婚妻，想盡辦法勾引男人，不在乎傷女人心。」

　　「賴翠俠說的？」真蒂心中掠過一陣尖銳的刺痛感。

　　用最卑劣惡毒的手段毀了她與紀則安的甜蜜初戀，令他們無法修成正果的賴翠俠，帶給他們多麼深刻劇烈的傷痛，賴翠俠沒有感到抱歉，沒有懺悔，反而對外宣稱她是「慣性小三」，顛倒是非到了極點。

　　絕對不能原諒。

　　真蒂重新勾起對賴翠俠的新仇舊恨。

　　一個人，怎能這麼無恥的傷害別人？

　　王心霧稍抒一口滿腔的鬱悶，似笑非笑的道：「看你的表情，翠俠應該沒有說錯，你真的是慣性小三……」

　　「王小姐，請你不要自說自話，也為自己留點口德。」真蒂苦澀地撇撇唇笑了。「我必須承認自己很笨，從來沒本事去搶別人的男朋發或未婚夫，像我這麼笨的人只有被搶的分。」

　　「我才不信，你分明在搶我的九霄，你是小三！」

　　「我不是。九霄說了，他絕對沒有其他女朋友，只有我。」真蒂不介意重複說，即使刺激大美女也不在意。

　　這位王心霧小姐和賴翠俠是同一種人，自己單戀愛上了誰，就自己主張「非君不嫁」，像強力膠一樣粘。

　　王心霧恨她篤定的口吻，彷彿方九霄已是她的囊中物，憤而逼問道：「如果九霄不是方總裁的孫子，家裡沒有錢，你會輕易愛上他嗎？你不會喜歡窮光蛋對不對？」

　　「我會，只因他是方九霄。」真蒂回答得又快又真誠。「我反而希望九霄是平常家庭的孩子，跟他組成一個小家庭一定很棒。九霄即使不是出生於富貴人家，也會有一番作為的，因為他是一位很有肩膀的好男人呢！」

　　其實這時候還談不上對方九霄有多愛，但真蒂學聰明了，即使她無害人之心，卻也不會傻傻的落入言語陷阱中。

　　王心霧急了，這樣的錄音能草給方九霄聽嗎？

　　「你不可以跟我搶九霄，我愛他很多年了。」無奈只好動之以情。

　　「然後呢？」

　　「什麼然後？」

　　「他根本不愛你，你為何一直單戀他？你條件這麼好，身邊沒有出現更好的追求者嗎？不會吧，大美女不是同時有好幾個男人追？」真蒂一副好驚訝的表情，似乎在汕笑她行情不夠夯。

　　王心霧的自尊心不允許受傷，掠掠長髮，笑得驕傲，「追我的男人固然很多，比方說我一位學生的父親，有名的年輕立委仇易，便一再向我傳達追求之意。只不過，我並非水性女子，家裡的長輩一直希望我嫁給九霄，我便死心場地的愛著他，期待當他的新娘。」

　　「即使九霄不愛你，不想娶你，你也會押看他上禮堂？」真蒂有些訝異，從她口中聽到仇易的名字。

　　「你太沒禮貌了，他怎麼可能不愛我？你有哪點能跟我比？只要沒有你們這些小三出現，他不會三心兩意。」

　　王心霧死咬住這一點，否則如何跟自己的心交代？她的愛情不能無疾而終。

　　「我不是小三，我是九霄親口承認的正牌女朋發。」

　　「你自以為臉上貼金有用嗎？九霄敢帶你回家見父母嗎？他不敢的，他爺爺、他爸爸、我姑姑，全站在我這邊，沒人承認你。」

　　真蒂失笑。「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站在你身邊，唯獨九霄不承認你，你也開心？」笑話，才剛交往而已，八字還沒一撇，誰要去見他父母？

　　王心霧深吸一口氣，端雅道：「我不上你的當，受你言語挑撥而亂了自己的心。總之，九霄只是跟你玩玩，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之前也見過他好幾個女朋發，後來也分手了，你以為你會例外嗎？」

　　真蒂撫著胸口。「你嚇到我了，我好怕被拋棄。我要去質問九霄，是不是對我抱著玩玩的態度？」

　　馬上起身，草了皮包便走，把帳單留給王心霧。

　　「喂，你——」

　　真蒂已推門走出去，王心霧阻止不及，沒料到她說走便走。付帳是小事，只是擔心她會在方九霄面前造謠生事。

　　王心霧好懊悔，第一次碰上這麼難纏的對手。

　　真蒂沒有去質問方九霄，而是打了電話約母親于麗見面。

第十一章

　　「真難得你主動約我，媽媽真開心。」于麗笑得連坐在一旁的紀長鋼都感覺她閃閃發光，「你到家裡來吧！」

　　「不好。」她聲音遲疑。

　　「則安陪老婆回娘家，不會這麼快回來。」

　　「這樣啊！」真蒂深思的咬著下唇，「媽，其實我交了一位男朋發，想說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應該讓你看一下。」

　　「你真的交男朋發了？真是太好了。他是誰？在哪裡認識的？」女兒不愧是她生的，交了男朋發會想到讓母親監定一下，于麗有說不出的滿足感。

　　「就是學長方星凱的堂哥，方九霄，學長介紹的，已經交往兩個月。」

　　「如果方便的話，你帶他一起來吧！」

　　「媽，你真的不能出來嗎？」

　　現在就帶方九霄去見母親，會不會太猛了？更怕方九霄反彈。

　　「真蒂，你怕什麼？如果你不能拋開心結，怎麼交往新的男友？」于麗看了老公一眼，他也是一臉關心的樣子，更加用心的說服女兒，「家裡只有我和你繼父，你放鬆心情來吧！你繼父也一直擔心你的事，看你過得好，有了新的戀情，我們大家才能安心。」

　　「那我跟九霄商量一下再打給你。」

　　「等等，真蒂，他知道……你的事嗎？」

　　「他知道。」她斂下眸，幽幽道：「他一直想追求我，但是我根本不敢交男朋友，他不死心，我一氣之下就全告訴他了，心想他一定會嚇跑，結果他反而對我更體貼，好到讓我不好意思拒絕他。」

　　「真是個好男人！真蒂，你實在有福氣。」于麗欣慰的輕歎，又朗聲交代：「我等你的電話！」掛斷。

　　將手機放回皮包裡，真蒂重重吐出一口氣，招手坐計程車回家。

　　假使賴翠俠沒有在王心霧面前無的放矢，幫著王心霧一起攻擊她，或許再過兩三年，真蒂也不會想上紀家門。

　　那真的需要鼓起勇氣，她以為自己不會有。

　　偏偏賴翠俠至今仍沒有放棄玫擊她的機會，她還要默默承受嗎？

　　她在怕什麼？她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何反而是她要躲起來害怕，自己舔著傷口慢慢療傷？

　　這實在沒道理，被害人反而畏俱去面對加害者？

　　只因她缺乏抗爭的勇氣，一副軟弱無能的樣子，喜歡欺負弱者的賴翠俠便惡劣的捨不得縮手嗎？

　　那麼，她會讓賴翠俠明白自己犯下多大的罪行。

　　強悍的女強人固然不可欺，嬌嫩的弱柳佳人也有自保之道。真蒂在心裡下了決定，要給予傷害她的人一個懲罰，這樣才公平。

　　她做不來太激烈的復仇行為，不過沒關係，事隨人轉，她可以慢慢的、從細微處、若有似無的懲罰他們。

　　付了計程車資，她走進大樓，至最頂層按方九霄的門鈴，希望他在家。

　　方九霄很快開了門，唇角微勾，「你不是有約會，這麼快回來？」

　　她看著自己的鞋尖。「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他看著她的髮心，唇角的笑意加深。「一定很棘手，你都不敢看著我。」

　　「你可以拒絕沒關係。」聲音悶悶的，好可憐。「你先進來再說吧！」

　　他拉著她的手進屋裡去，這是她第二次勇闖男人窩，非常清爽乾淨的屋子，窗邊的茶几上有一本攤開的財經雜誌。

　　「你很忙嗎？」

　　「今天沒有。」他倒一杯果汁給她。

　　符合人體工學的真皮沙發非常舒服，真蒂坐下來，表情不再那麼緊繃。

　　「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你……你可以陪我去我媽媽那裡嗎？」她屏住呼吸，心口又是一陣兵慌馬亂。「你不要誤會，不是去見雙方父母那種會面，而是……」

　　「我沒有關係啊！」他輕輕地說道：「我可以陪你去，現在嗎？」

　　聽出他語氣的誠意，她胸口又是一揪，無法不感動。

　　「謝謝你。剛才我媽媽突然打電話給我，說家裡只有她和她丈夫在，其他人都出去了，叫我一定要過去，我實在不想去，可是我媽的個性一定會說到讓我非去不可，實在沒有辦法。」

　　「你沒有勇氣一個人去？」

　　「嗯，我跟我媽說我交了男朋友，他肯陪我去我就去。」

　　「我沒問題。現在去嗎？」方九霄笑得白牙閃閃，她承認他是她的男朋友，心情正爽。

　　「吃過午飯再去好了，我不想在他們家吃飯。」

　　「做得好，一步一步慢慢來。」

　　真蒂微微一笑，掏出手機給于麗回電，訂了下午茶之約。

　　方九霄咧了咧嘴，半開玩笑道：「為了慶祝你邁出『破冰之旅』的第一步，中午我請你吃頂級美味的涮涮鍋。」

　　王心霧又傳簡訊約他到某百貨公司的六樓，有一家強調頂級食材的涮涮屋新開幕，她跟朋友去嘗鮮，還見到許多名人也去光顧，實在很適合上流社會人士去用餐的新選擇，約他去試試。

　　方九霄照例不予理會，不過，他會帶真蒂去吃看看。

　　「好。」真蒂的櫻唇不覺漾出一朵笑花。

　　方九霄拿了皮夾跟她下樓。王心霧那個假千金完全當自己是上流社會的小姐，哪家餐廳昂貴便往哪家去，還傳簡訊炫耀。好，他就接受她的好意，不過是拿來跟正牌女朋發約會用。

　　到了裝滿高雅的測測屋，一進餐廳便可見到透明的冷凍櫃裡陳列著各種等級的牛肉，跟吃到飽的涮涮鍋絕對不一樣。

　　中午用餐時間並沒有太多人，假日攜家帶眷來逛百貨公司的男男女女，一個套餐千元起跳的價位實在不太親民。

　　不過對約會的男女而言，氣氛剛好，有小包廂方便聊天。

　　無骨牛小排涮兩下入口，油花滑順口感極佳，特製的水果橙子醋陪襯牛肉的鮮甜，果然值得一試。

　　美食令人心情愉悅，真蒂滿足道：「你怎麼知道這家餐廳特別好吃？」

　　方九霄也不隱瞞，坦言將王心霧的倒追手法拿來利用一下。

　　真蒂眨眨眼，呆愣了一下。

　　「你不高興？」

　　「沒有，而是……我必須向你自首。」

　　「什麼？」

　　「我跟你說早上十點有個約會，其實是王心霧小姐約我出去喝咖啡。我知道你教我不必理會她，可是她一直奪命連環叩，讓我快神經衰弱了，所以想乾脆跟她好好的談一談。」

　　「真煩人的八爪女！」方九霄面無表情地從鼻孔冒出一聲冷哼。

　　「王小姐那種鍥而不捨的精神真的有點恐怖耶！」嬌嗔地噘起性感櫻唇，有種無法言喻的純真迷人氣息。

　　他愛憐之心尤盛。「她又跟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真想抱著她親親惜惜。

　　「也不是太難聽的話啦！她說我是小三，我說我不是，她卻一直認定我是小三，我只是一直跟她說我不是……好累！後來接到我媽的電話，我便乘機脫身。九霄，我是小三嗎？」

　　他的語氣微慍：「你當然不是！你是我唯一的女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

　　「她還跟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沒有啦，她如果罵我，我也會罵回去啊，你看王小姐那麼有氣質的樣子，難道會對我潑婦罵街嗎？」她息事寧人道。

　　方九霄不太相信，也不好一直追問。他認定了王心霧是假淑女，一直在他家人面前裝模作樣，什麼清高，從不生氣爆粗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某名模附身，隨時隨地巧笑倩兮，嬌聲細語。

　　他從不相信那是真的，太不自然，誰會沒有情緒？果然，上次從電話裡聽到她尖酸刻薄、語帶威脅的罵真蒂，他更相信自己沒有看錯王心霧。

　　「她再約你見面，告訴我，我陪你一起去。」

　　「好。」她甜甜一笑。

　　結帳後，他們到蛋糕店買了莓果森林蛋糕當伴手禮，有法國直送的新鮮莓果和紫羅蘭糖花，華麗又充滿果香。

　　開車抵達紀家所居住的豪宅大廈，是北市有名的豪宅指標之一。

　　紀長鋼和于麗很熱誠的接待他們，尤其是紀長鋼，比誰都高興真蒂有了條件一流的交往對象，因為紀則安所犯下的錯，連帶他也十分愧對妻子和繼女。只有真蒂好起來了，又開始交男朋友甚至結婚，他的兒子則安才能跳脫心魔，重新振作起來吧！

　　紀長鋼自然會問到方九霄的家庭狀況，方九霄也沒有隱瞞，老實交代出身來歷、工作願景。

　　「原來是守益兄的獨子，難怪這麼優秀。」紀長鋼合笑道：「下次和守益兄打高爾夫球，可要請他手下留情，誰教他的兒子拐了我家漂亮的女兒。」自從老婆的前夫去世後，心中莫名的嫉妒感便消失無蹤，能夠坦然接納周真蒂是他的繼女。

　　方九霄朗笑。「伯父太客氣了，想必我爸和叔叔都不是你的對手吧！」

　　「守泰兄的球技可好了……」

　　男人在談天說地，于麗帶真蒂去看她過去曾住過的房間，那裡有她最醜惡回憶，紀則安就是闖入這間睡房企圖對她……

　　她一年半不敢踏足此地，就是不想再回憶。

　　「媽，你要給我看什麼？」真蒂羞惱無比。

　　「你看！」

　　于麗推開臥室門，十坪大小的空間重新裝滿成法式浪慢風格。

　　「這是……」

　　「漂亮吧！我請設計師將舊的全拆除，改造成全新的法國風，就是不希望你再想不好的回憶。你喜歡嗎？」

　　「很像小公主的房間，給妹妹睡吧！」

　　「真蒂。」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應該獨立自主過自己的生活。」真蒂感傷的再望一眼臥房，還是決定拋開醜陋的回憶。

　　「我不會再過來這邊住，這樣對大家都好，則安的太太也不會喜歡看到我。」

　　「你在乎她做什麼？她可是塵收漁翁之利。」

　　「媽，你幫我別的吧！」

　　「好，你說。」于麗快人快語。

　　「以前我和則安交往時，身邊有一隻母狗不時狂吠，意圖咬傷我，後來也真的把我咬得遍體鱗傷。現在，我和九霄交往，又碰上同樣的困擾。」

　　這話成功激起于麗的好奇心和天性護短的本能。

　　「他身邊有愛慕他的女人，像賴翠俠那樣？」

　　「比賴翠俠更難纏的樣子。」真蒂約略說了王心霧的來歷和美貌才情，以及賴翠俠和她是大學同學，污蔑她是慣性小三。

　　「真是笑死人了，死皮賴臉的說非則安不嫁，竟然反過來說你是小三？」于麗冷冷地抿著嘴，「我還沒死呢！輪得到她欺負我女兒？」

　　「媽，我不希望你們婆媳起衝突，現在的麻煩是王心霧。她不像賴翠俠一臉潑辣相，一整個溫柔婉約的模樣，聽說頗得長輩疼愛，而且美得像名模，我實在沒太大的自信。」

　　「別擔心，你只須捉牢男人的心，路邊母狗的吠叫聲自有男人去處理。至於方守益和王照蘭，我會找機會和他們打個招呼。」于麗握住真蒂的雙手「你是我的長女，身份地位絕對不輸給王心霧，你要有信心。媽幫你辦的信用卡你儘管刷沒問題，媽媽我很會賺錢，你不用擔心會枕到你繼父的錢。」

　　「我知道。」真蒂率性一笑，明白母親並非感性的人，習慣用金錢利益來衡量許多事情，包括解決母女之間的代溝。真蒂不想與她爭論，答應便是。

　　于麗倒是真高興女兒又願意上門，還向她訴說愛情的煩惱，大感窩心。

　　回到客廳繼續喝茶，還把蛋糕切了一起吃。

第十二章

　　「味道真好，加上許多水果，一點也不膩。」于麗讚賞的說。

　　「是九霄買的。」真蒂把功勞歸給男人。

　　四個人像家人般的談天說笑，過了一個多小時，心想該告辭了，這時候，傳來大門「砰」的關上的重響，接著是女人尖銳的聲音……

　　「紀則安你是什麼意思？我媽叫我們早點生孩子，你就臭著一張臉，我媽叫我們留下來住一晚，你立刻就說要回家……」

　　「你要在你娘家住多久隨便你，但我不奉陪！」

　　「紀則安——」

　　新婚一年多的夫妻從玄關吵到大廳，然後，所有的聲音靜止了，靜悄悄。

　　一室靜悄悄，三十秒好比三十分鐘慢長。

　　方九霄第一個反應過來，那對年輕夫妻的目光全盯在真蒂身上，男的既震驚又狂喜，女的則是惡狠狠的，而真蒂有一瞬間的僵硬，雙手還微微發抖，她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其實還是會害怕。

　　萬事起頭難。

　　方九霄立刻用自己的大手掌握住她的小手，輕聲道：「真蒂，我在這裡。」

　　有股溫暖流過她的心，她不是孤單一個人！真蒂壓抑下萬馬奔騰的心，緩緩抬眼看他，努力擠出一朵微笑。

　　于麗爽利的聲音打破沉寂，「你們怎麼這麼快回來，不是說要待到晚上？」不希望女兒誤會她把紀則安叫回來。

　　賴翠俠原本易怒的心情見到周真蒂居然坐在客廳，更像快被點燃的火藥庫。

　　「問問你的寶貝兒子啊，不管我媽說什麼，他都不高興，從頭到尾具著一張臉，好像我娘家欠了他幾千萬……」

　　紀長鋼罵道：「閉上你的嘴，沒看到家裡有客人嗎？都不會打招呼！你媽的女兒也是你的小姑，看到小姑和男朋發來家裡坐，不會招待嗎？」兒媳無禮，也等於是掃他顏面，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男朋友？真蒂交了男朋友？」紀則安訝然，驚愕得無法反應。

　　方九霄點點頭。「初次見面，我是方九霄，與真蒂正在交往中。」握住真蒂的手不放，眼中迸著冷芒，對紀則安不可能留下好印象。

　　紀則安下顎一緊。真蒂，他的真蒂……不不，她早已經不是他的真蒂，是自己親手毀掉兩人的幸福……

　　賴翠俠咬牙低吼，「紀則安——你那是什麼眼神、什麼表情？難道你對周真蒂還沒死心嗎？你是我的丈夫！記住，你是我的丈夫！」

　　紀則安吸氣，「我沒有忘記。誰會忘記自己的不幸？」

　　「你說什麼——」

　　夠了！太難堪了。

　　周真蒂的眼底閃過一抹失望，以為賴翠俠會更聰明一點，最起碼也該在她面前上演夫妻恩愛的戲碼。

　　「媽，下次我們約在外頭見。」她平靜道：「叔叔再見，我們先回去了。」

　　紀長鋼和于麗反而尷尬得不得了。

　　紀則安急道：「你隨時可以來的，真蒂，這裡也是你的家……」

　　「謝謝，我沒有關係……你太太高興就好。」她的聲音已經細不可聞。

　　方九霄大方的與長輩道別，牽看真蒂的小手離去。

　　大門一關上，賴翠俠便氣急敗壞的道：「周真蒂到底來做什麼？不是說一輩子都不想來了嗎？」

　　「哦，我女兒不能來看我？只有你大少奶奶可以回娘家探望父母？」于麗冷冷應著，「是我打電話『求』我女兒來家裡一趟，最好把男朋友也帶來給我們過目一下，不行嗎？誰知道你們會提前回來，難道還要我跟你鞠躬道歉嗎？瞧瞧你對我女兒的態度，我真想哭啊我！」冷著一張臉回房去了。

　　婆婆一發威，賴翠俠的氣焰頓時弱了下來。

　　紀長鋼語氣森冷道。「我今天真是對你們太失望了，讓我和你媽頗面掃地！則安，你如果沒辦法管好你老婆，每次客人來都鬼吼鬼叫的，我這張老臉吃不消，只有請你們搬出去住！」

　　賴翠俠反而求之不得。

　　紀則安正色道：「不，我是長子，不能丟下父母搬出去住。我不會搬，要搬她自己搬！」

　　賴翠俠氣不打一處來，可是丈夫和公公婆婆居然站在同一陣線，這是當人家妻子最難受的一件事，偏偏是她主動先愛上紀則安的，在尚未將紀則安的心完全抓住之前，她根本缺乏迎戰公婆的籌碼。

　　回房後，她要好好審問紀則安，他不想搬出去過兩人世界，莫非在等周真蒂來家裡好再次見面？

　　而周真蒂到底是什麼意思，帶著方九霄來家裡炫耀她又有男人愛了嗎？王心霧真是沒用，到現在還無法使周真蒂啃著香蕉皮哭泣！

　　好煩啊！

　　賴翠俠真想尖叫怒罵個痛快，這一切全是周真蒂的錯！

　　她的唇角扯著別人不明白的笑，但那抹笑倏地消逝。

　　巧手熬著咖哩醬汁，一手接聽手機，電話那頭賴翠俠用盡了難聽的話損她、罵她、警告她，奇怪，她以前聽了會想哭，現在反而感到可笑，難道賴翠俠和紀則安吵架起衝突，這筆帳要她負責嗎？

　　真蒂抬頭瞧見范絲絲跟著舒逸心走進來，也朝她們微笑，對著手機道：「一隻瘋狂的母狗到處亂吠亂咬人，不值得一聽。」掛斷，笑得更開心了，可以想像賴翠俠氣得理智全失，去找紀則安告狀，但紀則安不會相信真蒂會罵人母狗，反倒會責怪賴翠俠為何會打電話給她。

　　以為挽著男人的手步入禮堂便大獲全勝了嗎？

　　以愛為名，傷人不眨眼。然後呢？

　　將一位「心有所屬」的男人搶過去，不等度完蜜月便開始擔心男人心裡依然留戀過去的女發，成天疑神疑鬼，怎麼可能經營出正常的夫妻關係？

　　真蒂靜默地思考，巧手煮好了咖哩飯，三位大女生一人一盤，端到沙發上盤腿大口吃著，亂沒形象一把的，但是好放鬆啊！

　　「逸心姐，你今天不用回家嗎？」又一個週末假日，方九霄都被召回家共享天倫樂，真蒂不免好奇舒逸心不用回家報到嗎？

　　舒逸心一臉自在的笑。「我是小老婆生的，我爸的太太不會喜歡看到我。反正我跟我爸在公司裡見面就夠煩的了。」

　　真蒂領悟道：「所以你才會買這間房子，乾脆搬出來住比較自在。」

　　舒逸心連連點頭。

　　范絲絲嬌媚道：「這間房子的前屋主是誰，你知道嗎？是我們公司總裁大人的寶貝老婆！結婚後當然搬去大豪宅享福啦，我便情商她把房子賣給我的阿娜答，我們三個人從高中時代便是好朋友。」

　　「真的啊，好令人羨慕。」真蒂直言道。

　　「我們現在都戲稱這間房子是『總裁大人養成窩』，真蒂，你也要加油！我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我？我不可能啦！我和九霄才剛交往沒多久，而且他也不可能當總裁。」

　　「世事難料，當初我朋友也沒想過要嫁給總裁。」

　　真蒂覺得扯太遠了，轉移話題。「逸心姐，你和學長交往得很順利嗎？我聽九霄說，學長的爸爸預計明年要普你們辦婚事耶。」

　　「什麼——」妖燒的勾魂女瞬間化成母夜叉，「舒逸心你如果敢跟男人結婚，我就死給你看！」

　　舒逸心乾脆給她一個大熱吻，兩個女人吻得嘖嘖作響，旁若無人。真蒂感覺面紅耳赤，不好意思的低頭盯看盤子。

　　方星凱帶她來這裡租房子時，多少跟她提到舒逸心和范絲絲是一對相愛多年的女同志。真蒂以前便意識到方星凱是男同志，但沒有挑明，所以當方星凱直言和舒逸心是假面情侶，做做樣子給雙方家長看，不音是間接承認他愛男人勝過愛女人。

　　真蒂除了替他感到可惜、可憐，也無能為力。

　　一般家庭尚且很難接受兒女是同性戀，何況豪門世家。一個是獨生子，一個獨生女，雙方家庭都等著他們傳宗接代，怎麼敢出櫃？

　　方星凱和舒逸心兩人達成共識，互相掩護，但演戲演得太和樂融融時，雙方父母就誤以為時機成熟，可以辦喜事了。

　　結束深吻，舒逸心阿莎力道：「我會開始跟Romain起衝突、冷戰、吵架，上演情侶分手的戲碼。」

　　范絲絲擔心道：「然後呢？就算Romain肯配合，你爸不是會介紹另一個男人給你？」

　　「我可是很挑的，東挑挑西揀揀，一年混過去了，然後如果Romain願意，我再跟他復合，拖拖拉拉又過了一年，只要家長逼婚，我們就上演分手戲碼……這裡拖一年那裡拖一年，只要過了三十五歲，我有自信掌握公司的實權，到時候就不怕啦！」舒逸心早打好了如意算盤。

　　「親愛的，你最棒了，我好愛好愛你！」范絲絲心花怒放，像八爪女一樣邀媚獻寵，嗲到了極點。

　　真蒂今天才見識到什麼叫女人中的女人，而她居然不愛男人。也幸好她不愛男人，否則必是禍國殃民的擔己之流，令所有的女人甘拜下風。

　　造化開人啊！莫奈何。

　　默默吃完飯，三個人一起將廚房收抬乾淨，再泡一壺花茶解膩。

　　「真蒂，你是個好女孩！」范絲絲突然有感而發，「我這一型的幾乎是女人的公敵，所以我很怕讓別的女生知道我的性向，她們一定會借此攻擊我，讓我沒辦法再向男人放電、拋媚眼，掩人耳目。當初Romain向我們保證你絕對不會說出去，我們還半信半疑呢！沒想到你跟我那位朋友一樣，守口如瓶。

　　真蒂柔柔地笑望著她們，「我很羨慕你們愛得義無反顧呢！只要真心相愛，都好美。不像我，被愛傷得差點活不下去，哪有資格取笑別人？」

　　舒逸心世故道：「願意談一談嗎？只說你願意說的話。」

　　真蒂直覺她們是可以信任的朋發，大略說了一下她和紀則安的交往過程，以及賴翠俠的橫刀奪愛，但隱去紀則安被下藥差點強暴她那一段，那是她和賴翠俠之間的秘密，她不會說，賴翠俠則不敢說。

　　「哇哇，你的家世來歷也滿複雜的。」范絲絲嘖嘖稱奇。「你媽媽是紀則安的繼母，想必很遺憾你沒有成為她的媳婦吧！」

　　「我不知道，畢竟那都是過去式了。」真蒂聳聳肩。

　　"Romain介紹他堂哥方九霄給你認識，一定是好男人才敢介紹給你啦！」

　　「學長一直都很照顧我，比親哥哥還好。」

　　「可是你今買怎麼沒跟方九霄回家？他沒約你？」

　　「是我不敢去，覺得還太早了。」真蒂歎了一口氣，將王心霧單戀方九霄「非君不嫁」的情況大略說說。

　　「我都不曉得，我的愛情運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明明是兩情相悅，卻一直被小三罵。」

　　「沒想到異性戀反而複雜。」往絲絲吐吐小舌。

　　「更慘的是，王心霧和賴翠俠居然是大學同學，兩人聯合起來反擰我才是小三，我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嘖，真慘。」范絲絲大表同情。「我朋友嫁給我們總裁大人，還不用過關斬將咧！你的男朋發不過是總裁的兒子或孫子，怎麼比嫁給總裁還難？」

　　「現在論及婚嫁稍嫌太早，只是希望愛得單純一點，沒有太多雜音出現。」真蒂年輕善感的心有時也會感到疲憊。

　　不過，她學會了不再退縮。

　　舒逸心微微沉思。「通常阻力會化成動力，有男女配角在一旁大加反對、灑狗血演出，反而會催化男女主角的愛情熱度也說不定。」

第十三章

　　范絲絲冷哼一聲，對男人沒多大好評。「那也要男主角願意挺身而出扞衛愛情，差勁一點的就像紀則安那樣啦！」

　　真蒂想說紀則安並不差勁，但又想到自己已經沒有立場幫他說話，他現在是賴翠俠的丈夫。

　　方九霄來電問她，「有沒有吃飯？」

　　真蒂笑道：「有，煮了咖哩飯，回請逸心姐和絲絲，我們正在聊天呢。」

　　「你會煮飯？」

　　「山珍海味當然不會煮，一般家常菜怎麼可以不會？我奶奶有多嚴厲，你絕對想不到。」她念國中便開始到廚房幫忙。

　　「你居然不請我吃，只請女性朋友……等等，舒逸心在你那裡，那阿凱跑哪兒去？他跟叔叔說要出去約會。」

　　「可能發生一點誤會吧！你不要拆穿西洋鏡。」

　　「我沒那麼無聊。不過，我要申請精神補償，晚上你要做飯給我吃。」

　　「記得準備胃藥。」

　　「好，我回家順路去西藥房一趟。」

　　真蒂呵呵一笑，掛了電話。

　　方九霄表情偷快的回屋裡去，能幹又周到的繼母親手煮了一壺咖啡，中午說好了兩家人一起吃飯，結果方星凱沒出現，王心霧又來了。

　　王照蘭看氣氛正好，嫣然笑道：「時間還很早，九霄你就開車載心霧出去散散心，晚上找家氣氛好的餐廳好好享用一下。最近心霧的心情一直開朗不起來，你也該對她好一點。」

　　方守益點頭附和，希望兒子照辦。

　　「她心情不好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我應該對她好一點？」方九霄的眼睛微瞇了起來，「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已經有一位交往兩三個月的女朋友，感情非常融治，正確的說法是，我已經愛上了周真蒂！」

　　「不！」王心霧掩住耳朵不想聽。

　　王照蘭臉色大變，橫了老公一眼，方守益立即破口大罵，「我不准！我老早告訴你要跟心霧好好相處，你要結婚只能跟心霧結婚，外面的狐狸精休想進門當我家的媳婦！」

　　局外人聽了都大皺眉頭，何況當事人？

　　方守泰打圓場道：「大哥，不是我要說你，現在大家都自由戀愛了，哪有人還給小孩子『指婚』的？」

　　方守益受老婆洗腦已久，強硬道：「心霧有什麼不好？你找得到比她更完美的女孩子嗎？從以前就說好了要結婚，現在卻出現一個第三者，教我怎麼跟心霧和她的父母交代？」

　　方九霄長長吐出一口氣，壓抑不想爆發的怒火。

　　「爸，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我才是你的孩子，還是王心霧才是你的孩子？」

　　「什麼？」方守益莫名其妙。

　　「誰跟你們說好了要結婚？我一次也沒答應過。」方九霄目光炯炯地凝注看父親，不由感傷道：「我才是你的兒子吧，可是你在乎過我的想法嗎？即使一次也好。可是，你沒有，你最在乎的是你身邊那個女人，和所有姓王的姻親，包括王心霧在內，你只在乎她想跟誰結婚，根本不在乎我說了一百次我、不、會、跟、她、結、婚！」

　　方守益被他那赤裸裸的唐突之語嚇到了。「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要如何疼愛王心霧，那是你的事，你要提供榮華富貴給阿姨的娘家一起享受，悉聽尊便。可是，爸，你沒有權利拖我一起下水。」

　　「什麼？」

　　「我跟王心霧說過一百次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我不會愛她，更不可能娶她！我說過一百次了，她到底是聾了還是白癡？聽不到，裝不懂。」方九霄不看繼母不看王心霧，只看著自己的父親。

　　「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可以拱手送給王家的『祭品』！」

　　方守益拉長了臉，「你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吧！」

　　方九霄犀利的緊盯著他，「你不擔心我的感受，你只在乎要給王心霧和她父母交代，那麼請你告訴我，爸，你要如何給我交代？如何給我媽交代？」

　　方守益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抽搐，「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幹嘛扯出你媽？」連王照蘭都不由得變貌變色。

　　「我國中畢業為何沒有出國唸書？因為那時候半夜常有女人打電話給我媽，逼她離婚……媽每天躲起來哭，常常失眠，精神恍惚，我很擔心我媽會自殺，所以我放棄出國，至少有我陪在她身邊，是她唯一的安慰。爸，如果我媽自殺了，你要如何跟我交代？」

　　方守益的臉色微微泛白了，王照蘭的臉色則是忽青忽紅。

　　「至少一次也好，請你站在我身旁支持我，不要再逼我和王心霧結婚。」方九霄不慍不火的說：「如果爸堅持和姓王的聯成統一戰線，就當作我跟我媽一起消失好了，你可以把我逐出家門！」

　　方九霄鏗鏘有力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家門。

　　全家人都被震傻了，一時片刻安靜無聲。

　　然後，王心霧開始垂淚，傷心的哭了起來。

　　王照蘭哎喲一聲，捶胸頓足，「我家心霧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九霄這樣子糟蹋！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外面的野女人慫恿九霄回來反抗父母……」

　　方沛然嘀咕道：「是你自己送上門被糟蹋的吧l」

　　紀冠容在桌下踢了女兒一腳。方沛然聳聳肩，不過兩隻手在桌下忙著按方九霄的手機號碼，讓他聽到第一手轉播。

　　王照蘭哀怨的看著老公，「以前九霄不會這樣子，一定是交了壞女人才心性大變，你一定要阻止啊！那個壞女人叫什麼名字？我要去找她算帳！」

　　王心霧痛苦的閉上眼，「她叫周真蒂。我曾去拜託她不要介入我和九霄之間，可是她不肯，堅持當小三。」

　　王照蘭驚呼道：「你早就知道有這個女人存在？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早點告訴我，我就把她處理掉了。」

　　「姑姑……」

　　「老公，你一定要作主啊！」

　　「這個，我……」方守益有點被兒子嚇到了。

　　「夠了，你們統統給我閉嘴！」大家長方總裁發威了，眾人襟聲。「守益，你當年不斷搞外遇，後來又再婚，我都沒有干涉你的感情私事。九霄不過是在追求他心愛的女人，你憑什麼反對？你將心比心想一想吧。」

　　「爸。」方守益猶豫了。

　　「九霄喜歡的女孩子叫周真蒂，我見過，我不反對九霄和她交往，所以不准你們去找她的麻煩。」

　　「爸，那我們心霧怎麼辦？」王照蘭急了。

　　「她姓王，不姓方，不歸我們方家負責。」方總裁擺出重話了。「守益，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也看到九霄的態度了，他是我的長孫，在他還沒被你逐出家門之前，我會先把你趕出去，你就跟你老婆回王家去住，反正你最愛姓王的那一家人，不是嗎？」

　　「爸——」方守益今天真是飽受驚嚇。

　　「你給我有出息一點，幫著老婆『顧娘家』也該有個分寸。」方總裁站起身，準備退場。「既然九霄不喜歡王心霧，就請王家小姐以後少來串門子，免得九霄不高興，連家也不想回。」

　　王照蘭和王心霧簡直面如死灰。

　　方總裁選邊站了，選擇站在長孫方九霄那邊。

　　「我以前只是覺得新伯母很厲害，可以牢牢抓住大伯的心，經過昨天一鬧，才發現她是番邦的女王，而王心霧是番邦的公主。」方沛然來公司找方星凱串門子，邊說邊搖頭。「大哥都說了對王心霧沒有男女之情，不可能跟她結婚，結果她們姑侄兩個居然開始哭鬧，將矛頭指向真蒂，說真蒂慫恿大哥回家反抗父母……吼，真是受不了！」

　　真蒂送茶進辦公室，也被留下來一起聽。

　　「雖然很早以前就認識王心霧，但我始終跟她親近不來，沒真正相處過，不曉得她這麼番，難怪大哥死也不肯屈就。」方沛然爽辣的個性，實在受不了那種死豁住男人、矯揉造作的女人。

　　方星凱歎道：「所以一開始我就反對大哥追求真蒂，怕真蒂再次被傷害。可是大哥是那種一下定決心絕不放棄的人，只好走著瞧了。」

　　真蒂笑得很溫柔。「學長，我現在有比較堅強一點，不會那麼容易被傷害，我覺得王小姐只是被她姑姑洗腦，才誤以為自己對九霄是愛情，上次她約我出去嗆聲時，還向我炫耀她行情很火，追求者一堆，連立委仇易都把兒子送去她那兒學鋼琴，目的也是想追求她。」

　　方星凱臉色微變。「真的？」

　　真蒂點點頭，道：「王小姐說的啊，難道她在吹牛？」

　　方沛然受不了的喃喃道：「他又來了，他又來了，為了掩人耳目而去愛一個女人，不，那根本不是愛……」

　　「方沛然，我不准你胡說八道！沒有根據的話亂說出去，小心對方告你。」方星凱嗓音略微沙啞的警告妹妹。

　　「告我？他憑什麼……」方沛然看著哥哥痛苦的神色，把所有的話全往肚裡吞，啪的站起來。「算了，我走啦！」奪門而出。

　　真蒂一臉的驚慌，「我哪裡說錯話，得罪了沛然姐？」

　　方星凱抬起眸，語氣幽幽地。「她自己發神經，不關你的事。對了，真蒂，你和哥進展得很順利嗎？不要因為拒絕不了而勉強接受他。」他明白當初她和紀則安愛得有多濃烈，分手的傷痛便會有多深。

　　真蒂胸口暖暖，溫柔地微笑。「學長，你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貴人和好哥哥，如果可以的話，嫁給你一定很幸福。可惜你不夠自私，我也不夠偉大。

　　「真蒂。」許多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你不用擔心我，學長。我是真心接納了九霄的感情，我也會努力對他好。」

　　開始其實是害怕的、排斥的，抱著要教他死心的念頭，將我和紀則安那一段最不堪的往事全一古腦兒告訴他，以為他會嚇跑，可是他沒有，反而更謹慎、更細心的對待我，而我也被他感動了。」

　　方星凱寬懷的笑了。「果真如此太好了。你只要專心談戀愛就好，伯母和王心霧不是你的問題，因為連爺爺都同意你們交往。」

　　「是的，經理。」

　　真蒂開玩笑的行個軍禮，將用過的茶杯端出去，感慨地想著，方沛然好像有點知道了方星凱的性向，只是不敢去證實。那麼，他的父母察覺到了嗎？應該還沒有吧，方星凱一直都很小心，連她都不曉得他的同性愛人是誰。

　　剛才，方沛然突然情緒暴走，是否透露了一點玄機？

　　不管了，異性戀也沒有比同性戀高貴到哪裡去，一樣有嫉妒、有算計、有背叛、有小三等等問題。

　　方九霄可能怕她擔心，昨晚來家裡吃飯時都沒提和父母起衝突的事，只是捧場地將她煮的幾盤家常菜吃光光。

　　真蒂從來不知道，看著男人吃完自己親手煮的菜，會有一股莫名的幸福感湧上來。過去紀則安不曉得她會做飯，總是直接帶她上館子。為什麼她不曾告訴紀則安她會做飯呢？一開始紀則安便草她當小公主憐愛，從沒問過她會不會洗衣煮飯，彷彿那不是小公主應該會做的事。而她，多少有一點自卑吧，怕與賴翠俠相比之下，自己顯得太小家碧玉，所以他沒問，她便沒說。

　　如今的她，比過去成熟懂事多了，願意坦誠的面對真實的自己，不怕讓金龜婿知道，她做家事做得好極了。

　　當然，她也不會傻傻的去男友家當免費女僕，為愛盲目的付出。

第十四章

　　每個人都應該先將自己的日子過好了，才有能力帶給別人幸福。

　　讓自己幸福，綻放出比花兒更美的笑容，便是對傷害你的人最好的復仇。

　　真蒂即使雙手忙著工作，嘴角均含笑呢！

　　「有什麼開心的事嗎？」方九霄站在她桌子面前，看她笑得人比花嬌，一束百合花在窗邊迎風招搖。

　　「謝謝你送我的花，我很喜歡。」真蒂嬌嬌地說。

　　方九霄還來不及反應，身旁已竄出一位插花者：「財務長真是太帥了，酷哥也懂得送花給女朋發，值得我們學習。」烏朋達狗腿道。

　　楊朵卉立刻潑冷水。「你這個已經死會的男人，還要學人家送花？」

　　「我送花給我老婆不行嗎？」

　　「喲，騙誰呀。你這麼摳門，一碗芒果冰也捨不得請同事吃，會買中看不中吃的鮮花給老婆？」

　　「喂，一碗芒果冰一百多塊，貴死人好不好？」

　　「吝虛鬼、摳門……」

　　方九霄不去理會他們，跟真蒂說：「我今天要加班，你自己回家小心。」

　　「好。」真蒂笑應。

　　方星凱剛好出來想上洗手間，順口道：「我下班載真蒂一起回去，剛好有事約逸心聊聊。」

　　方九霄點點頭，但沒有直接回財務部，而是到一樓的服務櫃檯。

　　那束百合花不是他送的。是誰送花給他的女朋友？

　　服務櫃檯的小姐說，是一位西裝筆挺的美男子送來的，「他自己說是替花店送花來，我看不像呀，又沒有留下卡片……」

　　「下次如果他再送花給真蒂小姐，打電話通知我。」

　　「是的，財務長。」

　　方九霄老大不爽，大約猜到送花者是誰了。

　　百合，他還妄想與真蒂百年好合？

　　雖然方總裁說了不許找周真蒂的麻煩，但王照蘭和王心霧也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反正方總裁不會派人跟蹤她們。

　　說真的，多年的盼望、貪戀，怎能一夕拋開？她們是凡人不是聖人。

　　查到周真蒂住的大樓，想趁她下班時來找她好好談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不算找麻煩吧！

　　結果她們瞧見了什麼？

　　與周真蒂並肩親密地走在一起的不是方九霄，而是方星凱，手上還提看外賣的餐盒，那畫面分明是回愛巢共享晚餐的情侶。

　　王心霧花容失色。「姑姑，怎麼辦？周真蒂不但是慣性小三，還腳踏兩條船，她不但要搶我的九霄，還跟星凱交往，她的目的就是要釣金龜婿，左右總有一個不落空，也不管星凱早已有論及婚嫁的女友。」

　　王照蘭半信半疑。「她有這麼大膽嗎？九霄和星凱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怎麼敢劈腿劈這麼近？」

　　王心霧雙目泛紅。「姑姑，你不曉得翠俠有多埋怨周真蒂，她把翠俠害得好慘啦！可是，男人都被她柔弱善良的外表給騙了，連我也中了她的陰險詭計，在九霄面前丟了臉。」

　　王照蘭倒是相信自己的侄女個是笨蛋，有點動搖了。

　　「對了，我要告訴九霄，叫他自己趕過來親眼目睹。」因為方總裁表白不支持，王心霧的心不再篤定，有點黔驢技窮了，抓住一絲把柄也不放過，趕緊撥方九霄的手機，他不肯接，便狂送簡訊：捉姦！回來捉姦！

　　方九霄終於回電，「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王心霧淒淒楚楚的告訴他這個人間慘事，有需要的話可以陪他同聲一哭。她瞭解，她完全瞭解被情人背叛是多麼椎心刺骨又教人肝腸寸斷！

　　方九霄氣極冷笑。「真蒂和阿凱買便當回家吃，你就叫我上門捉姦？你有神經病啊！閒著沒事去看精神科，不要跟蹤我的女朋友！」掛斷。

　　「九霄——」王心霧哀呼，噢，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王照蘭也覺得她演得似乎過火，但不忍明說。

　　「心霧，你自己冷靜一點。九霄怎麼說？」

　　「他寧願相信周真蒂也不相信我。」該然欲泣，自古紅頗多薄命啦！

　　「算了，過兩天再約她出來談談。」

　　「不，我要代替九霄去揭穿周真蒂的真面目。」王心霧決定為愛勇敢。

　　可是管理員也不可能隨便讓她們上樓，經過一再確認，才刷卡讓電梯帶她們上十六樓，真蒂在門口迎客。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真蒂心想不好得罪方九霄的繼母，無奈待客。

　　王心霧卻展現前所未有的行動力，一下子越過真蒂，直闖進屋子，果然看到方星凱坐在小餐桌上吃便當，看到她們來像看到怪物。

　　「伯母怎麼也來了？」方星凱差點噎著。

　　王心霧發出勝利的微笑。「姑姑，你也看到了吧！周真蒂把男人帶回家吃飯，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姦情，瞞著九霄搞劈腿！」

　　姦情？真蒂倒吸口氣，明眸瞠大。

　　王心霧憤慨地道：「周真蒂，你要臉不要臉？勾引九霄還不夠，連星凱也不放過，你不曉得他家裡等著他商業聯姻嗎？你這個。慣性小三——」

　　「你吠夠了沒有？王心霧。」好脾氣的方星凱難得動怒了。「你造謠生事、顛倒是非，比狗仔隊更令人作嘔。我是男人，你誹謗我也就算了，真蒂是好人家的女兒，你怎麼可以污蔑她的清白？她從來也不是小三，更不曾勾引誰，排隊想追她的男人多的是，哪需要她去勾引？你不要自己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王心霧大受打擊，喉嚨一酸，「星凱，我是在幫你認清楚周真蒂的真面目，你怎麼可以幫看外人來侮辱我？」

　　「我認識真蒂五、六年，會比你不瞭解真蒂的性情嗎？況且，對我而言，你才是外人，真蒂不是，她是我舅媽的女兒。」方星凱朝她冷哼，不屑地撇撇嘴。

　　「王心霧小姐，聽說仇易立委正在瘋狂追求你，我原本想給你一個忠告，但是看你今天的表現，精明厲害得令找人吃一驚，我也不必太雞婆了。」

　　「不是的，我是看你提看餐盒跟她一起上樓……」

　　方星凱突然揚聲道：「喂，女人，你上洗手間到底要上多久？」

　　舒逸心從房間走出來，笑罵道：「催什麼催？對了，這兩位客人是誰？」她與方星凱還沒有「好」到連大伯家的女眷都認識。

　　方星凱簡單說明，便道：「你自己介紹吧？」

　　「我是舒逸心，星凱的女朋發，而真蒂是我的房客，因為我工作太忙了，請他們下班順便幫我帶晚餐回來，沒想到造成你們的誤會，真是不好意思。」

　　王照蘭橫了侄女一眼，「你真是太莽撞了。」

　　姑侄倆幾乎是落慌而逃，糗大了。

　　舒逸心皺眉道：「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外表像一梨花，心眼小得像一粒沙，愚昧、無知又可笑。」

　　真蒂吃完飯便回房休息，把客廳留給他們去討論「分手」事宜，看是要冷戰、吵架幾個月，用什麼理由分手，當然，如果父母不逼婚最好，省得分手又復合，說真的，要找到這樣契合的盟友也不容易。

　　上網看新聞，逛逛別人的部落格，過了一個小時依然心情低落。

　　她放了一浴缸的水，洗完臉敷上面膜，好好泡個精油浴，放鬆心情。

　　王心霧那一鬧，真的讓她有氣到。王心霧是方九霄的什麼人，竟然自以為有資格來捉她的「姦情」？而王照蘭也任由她胡鬧。

　　為什麼？因為她家無恆產，沒有靠山，所以很好欺負，誰都可以踩她一腳？

　　動不動就罵是小三，還指責她搞劈腿，姓王的女人又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侵門踏戶」來找她的麻煩？

　　如果她沒聽錯方九霄感傷的回憶，王照蘭當年才是破壞他父母感情的狠小三，還半夜打電話給元配叫囂、嗆聲，後來元配抑鬱而終，王照蘭少說要付一半的責任吧！這樣沒道德、沒操守的女人，也難怪會教出像王心霧那種表裡不一的女人。

　　感謝老天，沒讓王照蘭生孩子，否則連九霄都會被欺負得很慘，所有的利益都會被王照蘭搶去給她的孩子，因為她抓住了老公的心。

　　沒錯，重點就在這裡。

　　誰輸誰贏，在於誰抓住了男人的心。

　　男人一旦變了心，不管「正宮」多美麗、多賢慧、多會生孩子……統統只有痛哭流涕的分。

　　真蒂問自己，她抓得住方九霄的心嗎？

　　她打了一通電話給母親，告訴于麗她被欺負得多慘，于麗最討厭當弱者了，反而辟里啪啦的罵了女兒一頓，怎麼可以容許自己被不公道的侮辱呢？振作一點！告訴了她一堆做女人的好處與手腕。

　　真蒂舒了一口氣，今晚可以好好睡個美容覺。

　　方九霄感覺真蒂有點在疏遠他，若即若離的，自己提前二十分鐘出門上班，中午和楊朵卉等一票女同事去吃飯，下了班和同事去唱KTV或由方星凱載走。方星凱的說法是，他犧牲他的愛車讓「新手上路」的真蒂練習。

　　方九霄的心情只有一個字：悶。

　　真蒂要練習開車為何不找他？她似乎想將他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

　　終於有一天，他在她上班之前堵到了她。

　　「晦，早安。」真蒂有禮的先招呼。

　　「還真早。」方九霄直截了當的出擊。「你最近在躲我？」

　　「躲你？沒有啊，你又不是洪水猛獸。」

　　「不要閃躲我的問題，一句話，你還是我的女朋友嗎？」

　　「我也希望是，不過……」

　　「你變心了？」他寧願給他一刀來個痛快。

　　「我沒有。」她僵住身子，垂下眼。「我也希望能好好的愛你，享受戀愛的甜蜜，可是……你的愛人好可怕，我受不了一直被人家罵，還闖到家裡來羞辱我，連你繼母都陪著王心霧一起來……算了，我們不好說長輩的是非，可是我覺得很可怕，如果我繼續跟你在一起，接下來是不是會殺到公司來公開羞辱我？學長和逸心姐便勸我稍冷一下，所以……」

　　沒來由地疼了，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她哀怨地娣他，櫻唇噘起，欲語還休，他伸手攬住她那玲瓏纖盈的身子，俯下頭，用溫柔的吻來回覆一切。

　　他的唇誘惑她所有的感覺，他的舌勾繞著她的，直到有點喘不過氣來。

　　「你不信任我能保護你嗎？自己一個人作主要降溫我們的感情。」他捨不得太快放開她，額頭貼著額頭。

　　「那是你的家人，你總不能為了女朋友和家人吵架。」

　　他熱情的再親吻她一下，才放開她。

　　「王心霧根本不是我的家人，至於可惡的繼母……我不會正面和她起衝突，除非她又欺負你。不過，我會採取連坐法，讓姓王的那一家吃些苦頭。」

　　「連坐法？」

　　「王家開的廣告公司在業界頗有名氣，我們公司的廣告幾乎有一半被王家包去，也不去計較廣告費比別家多一成、二成，把王家養得腦滿腸肥，忘了自己是誰。」方九霄頓了下，冷硬浮現眼底，「我會開始嚴審王家廣告案的費用支出是否合理，再不收斂，就教別家廣告公司也來竟標。」

　　真蒂覺得他真是太帥了，又有些替他擔心。

　　「得罪王家等於得罪你繼母，也等於得罪你爸爸，你不怕後果會一發不可收抬？九霄，我看算了，忍一忍就好。」

　　「有些人沒受到教訓，永遠學不乖。」他不會再任由繼母囂張，過去他沒能力保護自己的母親，現在他有力量護衛真蒂不被傷害。

第十五章

　　「你別擔心，我不會逞匹夫之勇。王家的廣告公司有問題是事實，所以我會先和爺爺商量對策，由總裁大人下令『公司大大小小的廣告案，由廣告公司公開竟標』。王家有實力，一樣可以接到生意，但不能由我們公司白養。」

　　「九霄，你真的好聰明！」崇拜地望著他。

　　他笑得白牙閃閃。「所以下次不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煩惱，我倆的事情應該由我們一起商量才對。」

　　「好啦，其實我也忍得很辛苦，不敢靠你太近。」

　　他咳了一聲。「我身上又沒病毒。」

　　她展顏笑了。「有啊，你身上有一種叫愛情的病毒，害我傷風又感冒。」她喜歡他，喜歡到無以復加，捨不得拱手相讓。

　　他的吻輕易地吻到她的內心深處，讓她遺忘另一個男人的吻。他的胸膛比她想像中寬闊溫暖，能負載她曾經傷痕纍纍的心。

　　她決定豁出去，再愛一次。

　　畢竟喜歡上一個人、願意讓對方親近的心情十分難得，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打開心門。

　　這樣一個好男人不是天天遇得到，她幹嘛要便宜別的女人？她只是想明瞭他真正的心意，明白他的心在她身上，不害怕得罪繼母也願意挺身保護她。

　　方九霄果然是個有肩膀的男人，遇到壓力不是退怯，終於使她放棄掙扎，卸下心防，撲進了他愛的懷抱。

　　「真蒂，我愛你！」她這一撲，狠狠地撞進他的心坎裡，強烈地感受到她需要他。啊！他心狂喜，紀則安拜拜~「我也愛你。」愛上一個人的甜蜜滋味緩緩地在心頭漾開。

　　愛情的重量，不在於時間長短的累積。交往幾個月或交往幾年，都不是重點，而是不要讓對方感覺太委屈。

　　備受煎熬，心力交瘁，不是愛情應有的元素。

　　兩個人又可以一起去上班，因為不在同一樓層、同一個部門，並無辦公室戀情所帶來的不便或公私不分的壓力，而且一開始便公開了，反而不會令人有偷窺的慾望。

　　「知道阿凱自願教你開車，我心情多悶你知道嗎？」一進電梯他便抱怨道：「我一直懷疑阿凱偷偷喜歡你，對你實在太好了。」

　　「學長是好好先生你不知道嗎？求他一下，他就答應了。」

　　「騙鬼啊，沛然偷開他的愛車，被碎碎念了三天。」

　　真蒂該如何告訴他，方星凱和她比較像「好姐妹」？

　　電梯停住，范絲絲勾著舒逸心的手臂走進來，大方的和他們說「哈羅」，兩個女人狀甚親密的模樣讓方九霄大惑不解。

　　「舒小姐不是和真蒂住在一起？」現在的姐妹淘都手勾手粘在一起？

　　反正電梯內無其他人，舒逸心大方笑道：「我習慣和絲絲睡在一起。」

　　睡在一起？聊通宵？

　　後來又有其他人進電梯，范絲絲早一步放開勾勾纏的手臂。

　　方九霄似乎聯想到什麼，敲了自己額頭下。不會吧？這兩個女人是……

　　一直到地下停車場，各自上車。

　　「真蒂，」看著前而那兩個女人各自開車走了，他深吸一口氣，唐突道：「舒逸心和范絲絲是一對同性愛人？」

　　終於被發現了？

　　真蒂聳聳肩，微微一笑。那兩個女人也實在太暖昧了。

　　「等等，舒逸心和阿凱不是交往很久了，阿凱都沒發現？」

　　「學長心知肚明。」真蒂小小聲的說。

　　「阿凱知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說阿凱也是……」方九霄大吃一驚。

　　她雙手合掌，「拜託你不要再追問下去，因為我也沒有親眼證實過，不敢信口開河。大家都心照不宣，拜託你像以前一樣裝不知道吧！」

　　一時之間，很多的念頭全糾結成一團，方九霄有點難以消化。

　　不過，回頭想想，並非完全沒有蛛絲馬跡可尋，只是他忽略掉了，因為阿凱是叔叔的獨子，他完全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看著真蒂低頭拜託他的樣子，他突然莞爾一笑。難怪阿凱超疼愛真蒂，她不八卦、不道人是非，真是善良的好女孩。

　　「你不排擠同性戀？」

　　「不能公開談戀愛，還要在家人面前演戲，真的很可憐耶！那種壓力其實比當小三大十倍。」她心疼好人反而命運不順。

　　「我明白了，我不會因此對阿凱另眼相看，他是我弟弟，就永遠是我弟弟。」

　　他發動車子，突然有感而發，「叔叔肯定不知道，嬸嬸應該有一點察覺到了，所以，阿凱若是能夠愛上你，她樂見其成。我現在終於明白嬸嬸為何會那麼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只要阿凱愛的是女人，不管對方是誰，嬸嬸都欣然接受吧l」

　　「可是學長不是自私的男人，不會故意娶一個女孩子來害人家。」她笑歎。

　　他不會介意真蒂沒有將「秘密」告訴他，她有權利決定哪些事情可以和他分享，哪些事情保留在心底。反之，他也一樣。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不想知道方星凱是Gay的事實。同理可證。

　　不是將心靈也赤裸裸的坦誠相見就是真愛，也要考慮對方能不能承受。

　　將車子駛進公司地下停車場，下車前他對準她的唇辦輕啄了下。

　　「我愛你！你是一個會體貼朋友的好女孩，不會拿別人的弱點來爆料。」

　　「我也愛你，你不會咄咄逼人的質問不休，讓我鬆了一口氣。」幸好他自己發現了，否則她還不知要如何幫方星凱自圓其說。

　　兩人相視一笑。

　　「中午在公司吃，還是外面吃？」他問。

　　「外面好熱，在公司吃就好。」少油少鹽又省荷包。

　　「記得等我。」

　　「知道啦！」

　　兩人同進同出的，大家見怪不怪。反正方九霄怎麼看就是很難倒追的男人，女孩子要下手之前也會先評估一下，還是斯文和氣的方星凱才算優質金龜婿！

　　每天上班、下班，日子過得很快，男追女，或女追男，平添許多有趣的八卦，加上許多人喜歡自拍，上網曬恩愛、曬幸福，在臉書上公開生活照。

　　方九霄和真蒂都不喜歡這麼做，他們有自己的相簿，也會傳一些有趣照片給方星凱等朋發看，但不想公開在社交媒體上。

　　有一天中午，真蒂更加體會到低調也有低調的好處。

　　她想上樓看方九霄是否還在忙，平常都是他下樓來約她，今天她可以准十二點放下工作，二層樓而已，走樓梯順便活絡一下血脈。

　　結果只走了半層樓，便聽到上面傳來男女爭吵的聲音——「……你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是烏朋達的聲音。

　　「我無理取鬧？」楊朵卉的聲音拔高三度。「你在FACEBOOK上放全家出遊的照片，還有你跟你太太臉貼臉、笑得噁心兮兮的親密照，這天大家都在開玩笑的說你太太長得水喔，身材很辣喔，而你得意的樣子，我真是看不下去了i你是故意的對吧？明知道我會看到，還故意放在FACEBOOK上炫耀……」

　　「那是我太太放的，不是我的意思。」

　　「你不會拿下來嗎？如果你有考慮到我的心情，你就應該拿下來……」

　　「拜託，如果我草下來，我太太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總之，你說你愛我，你會離婚來娶我，全是為了騙我上床的鬼話？」楊朵卉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談感情要成熟一點，不要為了照片的事情吵架，把感情吵淡了多不划算？卉卉，拜託啦，原諒我這一次的粗心大意……」

　　真蒂沒再聽下去，小心不發出聲音的下樓回辦公室，方九霄已經在等她。

　　「你上去找我？看來我們剛好錯開了。」

　　方星凱也跟他們一起去員工餐廳吃飯，三個人相處與過去沒兩樣。

　　真蒂默默點菜、吃飯，內心還在消化方才聽到的那些，烏朋達背著妻兒和楊朵卉搞外遇！而楊朵卉也甘心當小三！她真的好驚訝。公司裡有人發現嗎？

　　「學長，如果你的得力部下有人劈腿搞外遇，你會怎麼處理？」

　　方星凱微怔。「你突然問我，教我如何回答？通常這種事除非當事人鬧得太難看，否則做上司的人反而都會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你知道了，會怎麼做？」

　　「要看情況。」

　　「如果男女雙方都是公司職員呢？」真蒂假設地問。

　　「有一個必須辭職——」

　　「是男的走？還是女的走？」

　　「通常是女方受不了壓力的辭職。」

　　「不公平！男的明明已婚還用離婚來騙人家感情……」

　　「你在說誰呀？」方星凱為她的認真而失笑。

　　真蒂抬頭瞧見楊朵卉走進餐廳吃飯，歎息道：「沒有啦，只是隨口問問，現在電視劇最夯的話題就是劈腿、外遇、小三。」

　　方星凱取笑她入戲太深。「你怕的話，小心盯著大哥就好。不過千萬別是大哥背叛你，我沒辦法勒令他辭職呢！」

　　方九霄白了他一眼「我是這麼沒品的人嗎？」

　　「正因為不是，才敢開你玩笑啊！」

　　「去你的！」

　　真蒂跟著失笑，不過眼睛會不由自主的繞到楊朵卉身上，楊朵卉在隔壁桌坐下來，一位女同事取笑道：「最近很少聽你和烏組長唇槍舌戰耶，上班變得好無趣喔！你們終於鬧翻啦？」

　　楊朵卉懶懶道：「突然覺得他很無聊，懶得理他！」

　　「說得也是，烏組長雖然長得還不錯，可是早就奉子成婚啦，還喜歡找女孩子聊天打屁，不甘寂寞……」

　　「拜託讓我安靜吃飯，不要談他。」楊朵卉冷道。

　　碰了軟釘子，女同事沒趣地閃人。

　　真蒂替楊朵卉感到不值，烏朋達哪裡值得她糟踢自己去當小三？給錢、給愛、還是給房子？但願她早日清醒過來。

　　連續加班一星期審拔冬季的廣告預算，方九霄終於有時間約真蒂出來吃牛排大餐，去高級餐廳犒賞自己。

　　侍者送上一盅裝在木碗裡的青脆沙拉，非常賞心悅目。他在她的盤子裡夾了一些青菜和小番茄，很自然的為她服務。

　　吃了一口甜脆的青菜，真蒂滿意它的新鮮度，揚起笑容，正要說話時，突然笑容僵在唇邊，目光也是打住。

　　方九霄回過頭，正好望見紀則安和賴翠俠走進餐廳。

　　「你還在乎他們嗎？」他鎖住她不太自然的神情。

　　「不是，只是訝異城市這麼小。」她深吸口氣，因對方瞧見他們了。

　　「看在你媽的面子上，親戚不碰面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

　　紀則安和賴翠俠來到他們桌旁，真蒂考慮了十秒，稱呼道：「紀大哥、紀大嫂，好巧又見面了。」

　　兩個男人互相掃射眼，點頭招呼。

　　賴翠俠緊緊勾著老公的手臂，一副恩愛狀，瞄著真蒂粉妝玉琢的面容，「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嘛！」其實感到不是滋味。

　　「托你的福，我更懂得珍惜手中的幸福。」真蒂告訴自己，她曾經在這個女人面前哭得太慘了，往後的歲月她就要笑給這個女人看。「你們訂位了嗎？要不要並在一起用餐？」

　　方九霄對她刮目相看，欣賞得不得了。

　　賴翠俠想拒絕，但紀則安已經請侍者為他們並桌。他對真蒂的愧疚感太深了，像自己草一把刀刺進自己的心臟，自己鮮血淋漓沒關係，總希望親眼目睹真蒂的幸福，卻又忍不住對方九霄感到嫉妒。

　　當了上班族的真蒂，穿著打扮自然與學生時代不同，一襲展現玲瓏曲線的桃粉色合身洋裝，搭配悅目的水滴鑽耳環，名媛貴族之姿躍然而出。

第十六章

　　母親身為「RosY購物台集團」的副總裁，珠寶公司也會上購物台賣首飾，幾萬元到幾十萬元的珠寶都有，于麗只草有保證書的珠寶送女兒。

　　真蒂還年輕，不懂得鑽石、紅寶石的等級差多少，年輕美眉只想戴得漂亮、有質感一心情變得很好。

　　賴翠俠則是一身名牌，艷紅色抓皺洋裝，大大的紅寶石戒指和耳環，沒有百萬元起跳怎能襯托出她的高貴？

　　還要了一瓶五千多元的紅酒，侍者在倒酒時，紀則安按住杯口，道：「我不能喝酒，天生酒精代謝不全。」侍者立即明白，收去他的酒杯。

　　賴翠俠沒好氣的喝了一大口，等侍者離去後立刻發作，「你在裝什麼病？你哪有天生酒精代謝不全？」

　　紀則安俊美的輪廓微凝。「喝酒誤了我的一生，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喝酒。」

　　賴翠俠一張白臉轉紅又轉綠，「你是什麼意思？想跟周真蒂表白什麼？」

　　紀則安息事寧人，「犯錯的人是我，你不要找真蒂的麻煩。」

　　賴翠俠最氣的是他到現在仍偏袒周真蒂，哪個女人受得了丈夫這樣？

　　「你不知道你愈是幫她說話，我愈想找她麻煩？」

　　「無理取鬧l真蒂是媽的女兒，怎麼說也是我的妹妹、你的小姑，你找她麻煩，是想跟媽作對嗎？」

　　「好啊，她有種去告狀啊！」

　　真蒂為難道：「是我不對，不該提議一起吃飯，惹得紀大嫂不開心。」

　　方九霄和紀則安異口同聲道：「你沒有錯！」

　　不同長相、不同個性的兩個男人，竟然說出一樣的話，不瞪眼才怪。

　　賴翠俠狂怒，嫉妒地看著周真蒂臉上散發著光華的嬌羞和喜悅，彷彿在譏笑她對紀則安的自作多情和執迷不悔！

　　要冷靜，不能中了外表良善內心奸詐的周真蒂的詭計！賴翠俠不斷告誡自己不要上當，她是紀則安的太太，地位穩如泰山，沒什麼好怕的！

　　她沒有想過，因為自己不擇手段把紀則安搶過來，而且不等紀則安愛上她便急著要嫁，內心始終有一種不確定感、不安定感，她對紀則安太沒把握了，更想表現出掌控住丈夫的樣子。

　　所以紀則安稍不順她的意，她就跳腳，疑心他還未忘掉舊愛。

　　即使真蒂想釋出善意，她一樣懷疑真蒂不安好心眼。

　　一面切著四分熟血淋淋的牛排，一面看著周真蒂對方九霄清淺的笑，如一朵清妍嫵媚的薔薇，果然，愛情是女人最好的化妝品懶翠俠卻是愈看愈覺噁心，眼角抽搐，黛眉擰著，重重的冷哼自鼻腔裡噴出來。

　　「周真蒂，我真的佩服你當小三的手腕太歷害了，竟然將這位方先生拐到你身邊當男朋發，怪不得心霧幾次打電話給我都在哭訴你的不是……」

　　「紀太太，只有當過小三的女人才會聽信另一個小三的胡言亂語。」方九霄冷笑一聲，眼中迸出的寒意足以凍死人。

　　「我從來不是王心霧的男朋友，一次也不曾和她約會過，甚至非常討厭她的『被愛妄想症』，造成我極大的困擾。如果你是王心霧的朋發，請你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她才是一直找真蒂麻煩的小三！」

　　賴翠俠被他冷酷的表情嚇住了，一時語塞，但心裡著實不服氣。移情別戀的男人自然有一堆借口！

　　真蒂迷離地微笑。「紀大嫂，你為什麼要對王心霧說我是慣性小三呢？我真的好冤枉，我並不曾搶過你的男朋友啊！」

　　紀則安轉頭瞪老婆。

　　賴翠俠打死不認。「那是心霧誤會我的意思，我沒那麼說，如果你堅持對號入座，表示你還在想要如何勾引我老公。」

　　兩個男人膛目結舌。她真敢說！

　　「呵，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呀！」真蒂的美目閃閃發光。「紀大嫂原來這麼愛紀大哥，我真心替紀大哥感到高興。不過，以紀大哥的好條件，你會擔心外面的女人勾引你老公，我可以理解，但你怎麼會懷疑到我身上呢？全台灣的女生，你最不用提防的就是我呀！我已經有九霄這位男朋發，我愛他，而我的一顆心只容得下一個男人。」

　　賴翠俠哼了哼，應該高興的，卻笑不出來。方九霄凝望真蒂的眼神充滿了愛與癡，那是她在紀則安眼裡不曾見過的，她想要卻要不到的。

　　為何愛上周真蒂的男人，總是心甘情願的獻上一顆真心？而她樣樣比周真蒂強，將最愛的男人搶過來卻常常不開心。

　　紀則安即使內心五味雜陳，依然有風度的說；「真蒂，我真心祝福你和方九霄先生，沒有人比我更期待看到你幸福快樂。」

　　「謝謝你，紀大哥。」真蒂笑得燦爛無雲。「過去的不愉快全忘了吧！你是我媽的兒子，我會把你當大哥一樣對待，當然也請大嫂不吝指教。」

　　紀則安天生是位君子，過去對真蒂的愛太深，一次也不曾反駁她的話，所以他無法在真蒂面前說謊，只能點頭。他和賴翠俠能夠不吵架，相敬如賓就不錯了，如同許多豪門夫妻那樣。今日，此刻，他對愛情死心了，他的真蒂已愛上另一個男人。

　　賴翠俠卻永遠要提防真蒂侵入她的家，怕真蒂想起她在醫院說的話，找機會告訴紀則安真相。她現在反而怕真蒂毀了她的婚姻。

　　真蒂對方九霄笑得比花更美、比蜜更甜。「我今晚很開心，好像解開心中一個死結。」知道賴翠俠是真心愛紀則安，更令她愉悅。

　　如果不愛的活，就不怕被搶、被傷害。

　　接到于麗的電話，真蒂看一眼賴翠俠，小心道：「媽，我們約在外面餐廳吃飯啦，把弟弟妹妹帶來，九霄也想認識他們。」

　　方九霄點點頭。「我請客。」

　　「媽，九霄說要請客！」

　　于麗道：「他要請客等下次，這回是我和你繼父要在家裡舉辦一個小宴會，只招待親朋好發，所以邀請你和九霄一起來，大家認識一下。」

　　真蒂無奈只好轉達給方九霄聽，方九霄反而爽快道：「OK啊，我樂意陪你去，順便認識一下你弟弟妹妹。」

　　真蒂正想回覆于麗，賴翠俠卻搶先低聲咆哮道：「你不要去！我家開Party，你幹嘛非去不可？想乘機躋身上流社會是不是？你想學你媽攀龍附鳳，可惜你缺少你媽的手段，這輩子永遠不是紀家人！」

　　于麗在電話那一頭全聽見了，氣得頭頂冒煙，咬牙切齒道：「我家那位偉大的上流社會媳婦又去找你的麻煩？」

　　真蒂安撫道：「沒有啦，媽，我和九霄來餐廳吃飯，剛好遇到紀大哥夫妻，所以就一道用餐。媽，下次有機會再邀請我和九霄好了，再見！」

　　賴翠俠也知道把話說得太快了，不該被婆婆聽見，連紀則安都一臉怒容。

　　真蒂正色道：「紀大嫂，我不想高攀自稱是紀家人，我沒忘記我爸爸姓周，我更不曉得你所謂的上流社會在哪裡，要如何攀龍附鳳？我只知道我媽嫁給紀叔叔，也是盡責的生兒育女、打理家庭和事業，並非跌著腳坐享其成。你罵我沒有關係，怎麼可以罵自己的婆婆？」

　　方九霄拿起帳單，端容道：「真蒂，我們回去吧！我身為『長益集團』的少東尚且不知上流社會在哪裡，一家二流企業的千金怎會知道？」

　　賴翠俠被堵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努力控制著她的憤怒和暈眩的感覺，否則她會破口大罵叫他們「站住！不許走——」，他們怎麼敢教訓她？

　　方九霄牽起真蒂的小手閃人，內心莫名其妙的同情起紀則安，哇！

　　賴翠俠氣不打一處來，責怪丈夫道：「你為什麼都不幫我說話？你知不知道我最氣你這一點，每次看我被欺負，你都不會幫我說話——」

　　「你被欺負？」紀則安的嘴唇浮現厭惡的弧線。「你連婆婆都敢罵了，誰有本事欺負你？只有你這位上流社會的千金可以三天兩頭回娘家，小姑難得受邀回家一次，你卻暴跳如雷，喝令她不准去！你到底憑什麼這麼囂張？我爸媽邀請的客人，你有什麼權利否決？你耍囂張耍脾氣，回你賴家去！」

　　紀則安站起身，頭也不回走了，獨留賴翠俠一個人在餐廳跳腳。

　　由於母親和繼父很堅持，真蒂還是由方九霄陪伴著參加紀家的Party，弟弟妹妹非常禮貌的接待他們，不過年齡的差距有點大，沒有太多話題可聊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麗如今更執著於將大女兒納入她的生活圈，賴翠俠要氣炸了隨便她。哪有當婆婆的向媳婦低頭的道理？她作夢去吧！

　　昨天賴翠俠闖進她的辦公室，向她攤牌。「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因為我毀了你長久以來的心願。」

　　于麗冷淡地看著媳婦。「不要自己在那裡當編劇寫台詞，我什麼時候刻意找你的麻煩？是你自己的所作所為教人不喜歡吧！」

　　麗眸緊盯著不到五十歲、保養得十分嬌艷的婆婆，賴翠俠總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你不是因為我毀了你的希望才討厭我嗎？你一直以來都盼望著周真蒂可以嫁給則安，變成你的媳婦，母女倆可以在一起生活。可是則安娶了我，教你的希望落空，所以你才討厭我！」

　　「你是耳朵有問題嗎？叫你不要自己當編刷寫台詞，聽不懂嗎？」于麗安坐副總裁的辦公椅，揚眸冷笑。「我活到這把年紀了，清楚知道什麼事都可以強求，唯有姻緣不能強求。」

　　「什麼？」這話在諷刺她嗎？

　　「過去你一直插在則安與真蒂中間當小三，我若是非常執意要把女兒變媳婦，早就出手收拾你了。你以為我辦不到嗎？今天你能夠順利嫁給則安，應該跪下來感激我沒有反對才是吧！」

　　賴翠俠的臉色忽白忽青，彷彿極為憤怒，又極為不安。

　　年輕婆婆依然有條不紊的說：「你插足當小三，攪和在他們中間快有兩年的時間吧，我一直在旁觀，看則安到底有沒有魄力將你處理掉？可惜他沒有，他缺乏處理感情危機的智慧與魄力，所以我決定不插手管，長痛不如短痛，我當然不希望我女兒活在『永遠有小三出沒』的陰影中！」

　　賴翠俠身子一凍，她的心霎時緊揪成一團。

　　于麗對媳婦笑得好生和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真蒂如今相愛的男人方九霄，是一位有能力處理掉小三的好男人，不是很值得慶幸的一件事嗎？況且，在則安的心靈深處，真蒂將是他心靈永恆的那朵紫玫瑰！多浪漫啊，是不是？」

　　賴翠俠打了個寒顫。藏在心靈深處的永恆玫瑰？不，不行！

　　于麗好話說完了，隨即繃著一張俏顏冷聲道：「我和你公公已鄭重邀請真蒂和九霄來家裡參加聚會，你可不要再害我們丟臉！我建議你不用花心思提防真蒂，還是看好你老公吧，如今可是小三橫行的時代！你可以出去了。」

　　賴翠俠像戰敗的公雞走出婆婆的辦公室，但心裡愈想愈生氣，不發洩一下她會瘋掉，於是二話不說往名牌店狂刷狂買，好呀，叫周真蒂來呀，但她保證周真蒂全身上下的行頭沒有一樣比得上她！

　　買到天黑了，兩隻手提不動了才回家，公公婆婆已先一步進門，看到她敗家的戰利品，連合著金湯匙出生的紀長鋼都大吃一驚。

　　于麗看了老公一眼，先回房子。

第十七章

　　紀長鋼聽到媳婦居然去找婆婆嗆聲已經很不滿了，又看到媳婦瘋狂敗家的行為，搖頭道：「則安的薪水應該付不起你刷卡的帳單，這些東西你必須自己付帳，不要讓我聽到你們為錢吵架。」回頭交代兒子管好自己的錢。

　　賴翠俠聳聳肩。她可是有陪嫁的，股票分紅就不少，買名牌不必看公婆臉色。

　　想想，周真蒂有這個福氣嗎？她突然又信心滿滿了。

　　紀長鋼寒著臉又道：「還有，就算是演戲也好，明天的Party你和則安要好好演，我可受不了被親朋好友取笑我的媳婦情緒失控沒家教。」

　　「我知道了。」

　　賴翠俠答應了公公，不過不是演戲，她要真的和紀則安做一對恩愛夫妻，不只恩愛給周真蒂看，更要給全天下的女人看，休想當小三！

　　所以在Party的當晚，她穿著一襲火紅的低胸小禮服，凹凸有致的妖燒身段壓倒所有的女賓客，一雙美腿不斷勾引男人的視線。

　　賴翠俠得意極了，穿梭全場不斷向賓客打招呼，雞尾酒乾了一杯又一杯。

　　方九霄舉杯敬紀則安。「我服了你了，心胸如此寬大，讓自己的妻子穿著如此性感。我不行，真蒂雖是我女朋友，我已經開始管她不要穿太短。」

　　最起碼可以安心的坐下來，不至於穿幫才行吧！

　　紀則安喝著果汁，有苦難言，他根本管不了賴翠俠失控的行為。

　　賴翠俠笑得很High，過來一整個抱住丈夫，給他響亮的一吻。

　　「你在做什麼？」紀則安反而尷尬極了，忙擦拭臉頰上的口紅印。

　　「有什麼關係？人家都知道我們是夫妻啊，而且非常恩愛。」賴翠俠笑容大大的，希望全世界都看到她的幸福。「周真蒂小姑，你說對不對？夫妻恩愛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何必怕人知道？」

　　真蒂有點擔心的看著她，「紀大嫂，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賴翠俠的動作太大了，以至於她的低胸小禮服有點下滑，隱約可見到黑色NuBra的邊緣，實在太丟臉了。

　　賴翠俠卻會錯意，大力揮一下手臂，「你想跟我去參觀我們夫妻的臥房？你休想！那是我們愛的小天地，其他女人止步。」

　　真蒂求助的看向紀則安，卻見紀則安擺脫掉老婆，轉身閃人。哎呀，他沒有看到他老婆的黑色NuBra已探頭一指寬嗎？

　　賴翠俠又嚷嚷道，「周真蒂小姑，不要以為你是愛情的勝利者，人家王心霧已經不希罕方九霄，準備接受仇易立委的求婚！哼，仇易立委可是政壇的明日之星，人家王心霧會嫁得比你風光。」

　　「是嗎？那太好了。」

　　真蒂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已經被方九霄拉到另一邊去，他說他看到認識的朋友也在場，其實是要離賴翠俠遠一點，免得她出醜時他們剛好目擊。

　　真蒂不忍紀則安太丟臉，偷偷告訴母親，等于麗終於將賴翠俠帶回房整理衣服，已經有不少賓客被迫養眼，看到少奶奶的黑色NuBra.後來聽于麗轉述，紀則安難得狂怒，氣得將更衣室裡大量的低胸衣物和短裙，用一把大剪刀——剪破，丟棄在地板上。

　　而賴翠俠尖叫的聲音，繞樑三日猶不絕哩！

　　過完年的某一個春日，天公作美，天氣晴朗，寒流也沒有來搗亂，方九霄和周真蒂舉辦隆重典雅的訂婚典禮。

　　兩人感情穩定，一路走來漸入佳境，有了共度一生的默契與共識。

　　酷帥有型的準新郎和美麗纖柔的準新娘，贏得在場所有賓客的喝采與祝福，包括繼母王照蘭在內，實在有些怕了方九霄的手段，加上公公又挺長孫，後來心一橫，便鼓勵王心霧接受立委仇易的求愛。

　　這邊訂婚後不到一個月，仇易立委大動作的再婚，新任立委夫人王心霧美得像仙女，著實令他得意不已，兒子還當他們的花童。

　　因為仇易的知名度很高，又會對媒體放話，多家報童雜誌均登載這段天賜良緣，送兒子去學鋼琴，因而結識了美麗又嫻雅的鋼琴老師王心霧，於是一見鍾情，慢慢展開追求行動，終於成就一段佳話。

　　王心霧發現自己好像變明星了，鎂光燈閃個不停，於是感到心滿意足。

　　方守益和王照蘭自然是闔家出席婚禮，而方家與仇易的父母是世交，方守泰和紀冠容也帶著一雙兒女參與聚會。

　　年輕人自然坐一桌。

　　方沛然嘀咕道：「真是的，被同一個人炸紅色炸彈炸兩次，他倒好意思禮金全收，還順便為下次競選募款。」

　　真蒂是跟方九霄來的，順便見習一下別人的婚禮。

　　老實說，王心霧搶先嫁，她反而開心，意外的是追求完美的王心霧竟然可以接受一位有小孩的單親爸爸，只因他是有名的立委仇易？

　　方星凱拉著方九霄一起去向新郎道喜，似乎沒勇氣一個人去。

　　方沛然冷眼旁觀好一陣子，實在快看不下去了。

　　真蒂溫溫雅雅地笑問：「沛然，聽說你不喜歡仇易，為什麼？」訂婚後，方沛然改口叫她「大嫂」，她也不好再直呼沛然姐。

　　「哪有為什麼？討厭就討厭。」方沛然直率道。

　　「你暗戀過他，可是他娶了別人？」大膽猜測，因仇易非常具有群眾魅力。

　　「暗戀個頭啦！」方沛然氣不過，反正身邊左右沒人，便低聲罵道：「那個死GAY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與利益，也為了傳宗接代，念大學時便有計劃的引誘我學姐愛上他，還跟他結婚生小孩，沒兩年又逼她離婚。後來才聽我學姐講，他只在排卵日跟她上床，她一懷孕便找借口開始分房，從此不碰她！害我那位學姐看了兩年心理醫生，最後父母看不下去，送她出國去唸書了。」

　　真蒂像聽到鬼話連篇一樣睜大了眼，錯愕的望著方沛然。「他他……是同性戀？他是今天的新郎耶！」好小聲的質問，怕被人聽到。

　　方沛然乾澀地笑了。「你認為他會承認嗎？拿槍抵住他的太陽穴，他也不敢承認，因為一承認就什麼都完了，況且那死GAY應是雙性戀者才對，否則怎麼有辦法讓女人懷孕生小孩？我學姐也是自己察覺有異，逼問他，他矢口否認不打緊，還威脅我學姐，『你這張毒嘴，想告訴別人你兒子有一位同性戀爸爸嗎？』我學姐只好啞巴吃黃連，自己吞下去。」

　　真蒂聽了頭昏。這是什麼世界啊？

　　方沛然冷冷道：「我並不排斤同性戀，但怎麼可以欺騙一位毫不知情的無辜女人跟他結婚？所以我才罵他是死GAY.」

　　「罵得好！」真蒂卻按捺不住的怪道：「可是，你應該告訴王小姐或你怕母……，我婆婆才對。」

　　「我沒那麼狠好嗎？」方沛然冷哼道：「我私底下有跟伯母提了一下，當然不能說他是死GAY，我怕被告，只是將我學姐的情況說了一下，包括她懷孕後的處境，直說仇易是個不適合結婚的男人。」

　　「很好啊！然後呢？」

　　「結果反而被伯母酸了一頓，說我嫉妒王心霧嫁得好，說我學姐是那種缺乏『夫緣』的女人，一定是哪裡不對勁，才會遭受丈夫冷落，就像九霄的媽一樣，而她的侄女心霧樣樣完美，一定很得夫緣……」方沛然吐出一口大氣。

　　新人已經結婚，當下正大宴賓客，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到底是誰在亂點鴛鴦譜呢？是月老，還是丘比特？

　　「大嫂，什麼都不要說！裝不知道比較聰明。」

　　「謝謝你提醒我，沛然。」

　　「你能當我的大嫂實在太好了，其實，我偷偷期待過我哥真的愛上你。」

　　「緣分不夠吧！」

　　「其實你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對不對？難怪我哥疼你比疼我更多。」

　　「沒那回事，學長一直期待你找個好男人安定下來。」

　　方沛然搖頭不語，即便她結婚，她生的小孩不姓方啊！真蒂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對於上帝所造成的錯，誰都沒轍呀！

　　方九霄扶著有點醉意的方星凱回來，笑罵道：「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哪有人一直找新郎拼酒的，存心砸場啊？」

　　方星凱一句話也不說，又灌了一大杯酒。

　　真蒂再怎麼遲鈍，也猜出方星凱的同性愛人是誰了，可憐又絕望的苦戀啊！但是再怎麼難過，日子一樣要過。

　　「學長，要加油！」

　　「真蒂——」方星凱撲到真蒂的身上嗚咽了起來。

　　方九霄的臉都黑了，真蒂卻對他搖了搖頭，像母親安撫小孩一樣的拍看方星凱的背脊，柔柔笑道：「學長，你是一位超棒的男人，所以不管你喜歡誰都好，對方都必須『值得你愛』，會讓你傷心欲絕的就不是好對象！」

　　「真蒂，喔，真蒂……」方星凱硬咽難言。

　　方九霄看不下去的拉起他，「跟我去洗手間洗把臉，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不用，我自己去，我還沒醉。」方星凱自己上洗手間，可是一直到新郎新娘敬完酒，婚禮都結束了，他都沒有回喜宴會場。

　　方九霄開車載著真蒂回家。

　　「想不想去看夜景？」心情太複雜了，不想直接回家。

　　「去透透氣也好。」真蒂給他一個笑。

　　「你放點音樂來聽。」她挑了一張大自然的心靈樂章，緩和太過張揚的心情。他開車上高速公路，直往淡水的漁人碼頭，一路上，兩人對話不多，各有心情轉折需要調適，即使為他人的處境傷春悲秋，但回到兩人的世界時，就必須拋開那些，繞著對方打轉。

　　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館，喝著溫暖的咖啡與奶茶，坐在露天咖啡座上吹海風，看海景，或抬頭看星星，別有一番浪慢風情。

　　「會不會冷？」方九霄脫下西裝外套給她穿上，女孩子參加喜宴的洋裝都不夠保暖。

　　「冷的話到裡面坐。」

　　「你的衣服夠溫暖，可以檔一陣子。」

　　他對她綻出了溫柔而深情的一笑，一手握住咖啡杯，另一隻仍想握住她的手，給予她最大的溫暖。

　　「原本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經過一路的吹風冷靜，現在什麼也不想問了。」他合情脈脈的凝望著未婚妻，堅定道：「我現在相信愛一個人沒有任何道理和邏輯可言，不管是上帝對他的是眷顧還是考驗，他必須披荊斬棘去克服一切的難關。」

　　「我相信他會的，即使未來波折重重。」真蒂輕聲道。

　　兩人執手相望，為至親獻上一分祝福。彷彿過了許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間，他側身捕捉進她那如玫瑰一般顫動的紅唇，任由胸中的感情傾巢而出，化作纏綿徘側的一吻。

　　「真蒂，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他突然對看夜空大喊。

　　「九霄，我也好愛好愛你——」她跟看吶喊。

　　在這奇妙而令人酣醉的一刻，他們熱情擁吻，不顧一切，心頭漾滿了愛意，不曾這樣鮮明地感受到生命所賦予他們的喜樂。

　　感謝上蒼，他們可以愛得光明磊落而不怕人看，只要兩人有心、有情，便可心醉神馳地一同栽進愛情的深淵裡，不想掙扎。

　　天知道，能夠捆住對方的心，享受赤裸裸地愛人與被愛的喜悅和驕傲，是多大的福祉呀！

　　夜已深了，為天下的有情人祈福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