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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為情傷風【冤家婚友社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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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7:08 |倒序瀏覽
為情傷風(冤家婚友社之二)作者:董妮 

冤家婚友社之性格猛男老闆第二號──王右森,總機兼媒人,
一張娃娃臉,配上圓眼睛、白皮膚、紅潤雙唇,
讓他像極了一尊粉雕玉琢的搪瓷娃娃。
但別被小白臉騙了,他拳頭硬、功夫好,保證是個鐵錚錚的男子漢!
不過,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女人。
女人一碰他,他就過敏,號稱專剋婆婆媽媽,其實是被婆婆媽媽剋!
某日,當一個穿白紗的失憶新娘突然抱住他叫老公時,
他幾乎以為自己死定了,「恐女症」就要病發身亡!
好加在,那瘋婆子很快被拉開,他小命還在。
不料,沒多久後她竟被送到他家,強迫他收留?!
自此三不五時被嚇,還得聽她分析他的心理毛病……
他漸漸動了心,偏偏不敢看她,就怕臉紅心跳好尷尬!
哎,作媒人多年,自己告白卻難以啟齒。
看來為情傷風感冒,可比「恐女症」難醫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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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7:46
第一章

  王右森是個長相可愛的娃娃臉男人,圓圓的眼睛就像小鹿斑比,兩彎眉毛濃而秀雅,皮膚白皙、雙唇紅潤,像極了一尊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他身高一百七十五,不過他都告訴人家他有一百八十公分,另外不足的部分就用他的拳頭來補。

  反正「冤家」婚友社裡也沒人拳頭比他硬,他愛當「高人」就由他去嘍!

  只要再把健康檢查的數據改一改,誰敢說他身高不足一八○。

  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說法,因為他那一雙手可以舉起超過一百五十公斤重的東西,兩隻拳頭一握起,那破壞力大概跟恐龍差不多吧!

  但也沒人真的看過恐龍,所以誰知道呢?他們只要曉得別隨便招惹王右森就夠了。

  這一天,他甩著兩手、筋疲力盡地走進辦公室,臉上的表情卻像中了大樂透。

  「嗨,各位,歡呼吧!我又搞定三對冤家。」他說話的時候嘴巴有點漏風。沒辦法,這幾樁case都有點難度,非得他勞心勞力不能成功。

  至於他嘴裡掉了半顆門牙……那不過小菜一碟,他一點都不在意。

  「恭喜、恭喜。」沐少磊對他咧了咧嘴,嘲笑他每回出征、每次掛綵的精彩戰績。

  王右森回他一根中指。「我知道你嫉妒,我的地盤除了我之外,沒人沾得了,就算是你沐少磊,同樣得靠邊站。」

  王右森專門接黑道大哥、大姊的案子。

  即便是雄霸一方的黑幫老大,總也得結婚吧!

  現在的幫派可不時興聯姻,他們喜歡漂白,尤愛出身名門的配偶,可以給自己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份,從此進軍政壇,換個地方逍遙快活去。

  要跟這些人打交道,光靠一張嘴是不行的,還得要有拳頭。

  婚友社裡除了王右森,全是都市飼料雞,自然這塊大餅只有他啃得下。

  「是啊,我嫉妒死了。」沐少磊比了比他桌上的電腦。「你真行,記得把數據建文件啊!」

  王右森快樂的笑臉馬上垮下,不必誇讚他,從小到大,他的電腦成績都是全班倒數的;之所以沒有被當掉,是因為連教授都害伯他的拳頭。

  他的大學報告全部是他口述,然後揚著拳頭「請」全宿舍的人幫忙打字完成。

  不過他是很有義氣的,別人幫他,他絕對會請客——棒棒糖一根。瞧,他大方吧!

  但沒有人欣賞他的幽默,那些凡夫俗子腦袋裡只有燕窩魚翅、龍蝦牛排。

  要他說,吃那麼好,不怕中風嗎?棒棒糖多好,甜嘴、好攜帶,各式各樣的造型,光看就讓人心情愉快。

  特別申明一點,他絕不是小氣。

  「我等馬不鑫回來幫我建檔。」他含恨說道。

  「那你慢慢等吧!馬不鑫從日本打電話回來,溫柔病了,他要照顧她,短時間內大概不會回台灣。」

  「這個有色情沒友情的渾球。」王右森咬牙。

  沐少磊翻個白眼。「把『色』字改成『愛』如何?虧你在婚友社工作,嘴巴這麼壞!」

  王右森哼了兩聲。「根據調查,婚前越是愛得轟轟烈烈,白頭到老的機率越小。你要談愛,跳愛河去吧!」

  「這種話千萬別讓客戶聽見,包你喝一年的西北風。」

  「我有這麼傻嗎?」王右森說著,抄起辦公桌上的筆電準備走人。

  「你去哪兒?馬不鑫不在,我已經在公司待了四天,總該輪你留守了吧?」

  王右森的回答是對他舞兩招拳法。「你確定?」

  沐少磊歎口氣。「你走吧!」那傢伙只有拳頭好使,讓他留守公司,除非婚友社想重新裝潢辦公室。

  大家都是好哥兒們,王右森也不忍心太過打擊他,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別這樣,我也是為你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這張臉在日光下瞧算是斯文有禮,一轉到昏黃燈光下,偏偏就變得魅力驚人。你也不希望又有客戶在餐廳瞥你一眼,從此死追活纏、要死要活的吧?既然你得留守,就約客戶到公司面會吧!我這是為你好呢!不必太感激我。」

  「滾你的蛋吧!」沐少磊一拳揮過去,軟趴趴,一點力氣也沒有。

  王右森搖頭晃腦。「出拳是講竅門的,你應該……」

  沐少磊冷冷打斷他。「你不會忘了今天是三十號吧?社裡發薪水是看業績的,你這三件案子若不在五點以前建檔、E給馬不鑫,休怪我叫他扣你薪水。」他知道,王右森是每到月底就缺錢。

  不過沐少磊就想不通,馬不鑫貪懶、愛享受,買車子、買房子,花費多是有原因的。

  但王右森又是怎麼成為月光族的?沒車、沒房、沒存款。虧他的月收入都是在六位數以上。

  「該死,你威脅我。」王右森氣呼呼地抱著筆電跑出去。

  *******

  一座在台北市裡提著燈籠也很難找到的三合院,紅瓦白牆圍成一個門字形,圍牆中間的大庭院裡。一條人影竄高倏低,一套拳法舞得虎虎生風。

  王右森飛腿踢出,一個吊在半空中的瓦罐應聲碎裂。

  他左拳、右拳交替擊打,地上的磚頭一塊塊變成土悄。

  那場景不管怎麼看,都像極了五、六○年代的功夫片,比如「精武門」、「南拳北腿」!

  不過眼前的一切可不是在演戲,王右森的功夫真材實料,就算去參加國際武術比賽也不會輸人。

  他威風凜凜、氣勢不凡、舉止……

  突然,晨風中傳來一記軟綿綿的貓咪叫聲。

  「喵、喵……」一隻雪白得發亮的小波斯貓慵懶地偎近他。

  「啊!」王右森渾身一顫,什麼威風都洩盡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活脫脫是教堂壁畫上天真單「蠢」、背部長著翅膀、全身光溜溜的小天使現世。

  「棉花糖。」他撲向小白貓,摟著牠又親、又吻、又抱。「我可愛的小甜心,有沒有想哥哥啊?咱們已經七個小時又三分鐘沒見了,哥哥想死你了。」

  他那股子親熱勁啊,真是比「棉花糖」還要甜上百倍。

  小貓撒嬌地喵喵兩聲,算是回應他的熱情。

  王右森樂壞了。「小甜心啊,哥哥這輩子就只愛你了。」

  「那你的愛可真是太廉價了。」一個冷冷的聲音撂下。這是房東的孫女柳琳,在職大學生,王右森僱用她每天早上來給貓咪、狗兒們洗澡、刷毛,月薪三萬,可算是打工族裡的頂高價了。

  王右森一個挺腰跳起來,距離她五大步,熊熊氣勢重新上身。

  「小琳。」聽,連聲音都刻意壓低了,以彰顯自己的男子氣概。

  柳琳朝天翻了個白眼。「你不用每天玩變臉給我看,反正我對你沒興趣。」更正,她是對男人沒興趣,還是女人好,優雅、聰明、軟綿綿又香噴噴,豈是一個臭男人可比。

  「麻煩妳了。」王右森也不辯解,轉身走人。

  天知道他對柳琳才沒興趣。只是……不在女人面前顯點威風,他怕自己被她們生吞活剝了。

  從出生到現在,女人看到他就像蜜蜂見著了蜜,那股子親熱勁兒啊,他到現在想起來還會背脊發寒。

  幼兒園時,全園的女生都爭著要陪他午睡,害他每天都睡在人群中,還是被壓在最下面的那一個,至今未被壓死,只能說他前世燒夠了好香。

  國小時,女生搶著坐他旁邊、跟他一起掃地、和他一塊兒吃飯,為了爭取與他相處的機會打得頭破血流,弄得老師也沒轍了,只好讓他一個人坐、獨自去掃廁所,整整六年。

  然後上了國中,居然有女孩子要脫他的衣服驗身,她們強烈懷疑他的性別。

  混帳,他不過是長得可愛了一些些,她們有必要大驚小怪得像看見大象在天空飛嗎?

  幸虧馬不鑫和沐少磊救他,否則他現在恐怕連一根毛都不剩了。

  嗚,女人,她們的名字叫惡魔啊!

  還是動物好,像貓咪、狗兒們,牠們都不會欺負他。

  「棉花糖,我發誓,我一生只愛你……」他話還沒說完。

  「汪汪。」

  「喵端。」

  又是十來只花色各異的貓咪、狗兒從庭院的各個角落走出來。

  狗兒興奮地撲向他,熱情的舌頭舔得他渾身濕。

  貓咪不時興熱情,牠們邁著優雅的腳步在他身邊轉圈圈。

  「噢!」王右森一個個地擁吻。「巧克力、章魚燒、可麗餅、炸雞……你們全來啦!哈哈哈,先親一個,然後哥哥餵你們吃飯。」以口水還口水,唉,這就是王右森成為可怕月光族的原因。

  他總共收養了六十八隻流浪貓狗,牠們的伙食費可不便宜啊!

  當然,牠們再怎麼花錢,都比不上柳琳要的價高,不過給幾隻母貓、母狗洗澡刷毛,一個月居然要他三萬塊。

  而更悲慘的是,他不能不付。

  因為他的恐女症讓他對零歲到八十歲的任何母性動物都完全沒轍,只能請人代為照顧。

  他給公貓狗取自己愛吃的東西當名字,但母的……他只用數字做代號,從一到三十二。

  他只摟抱親吻公貓狗,至於母的……不好意思,請自便。他對任何性別為母的東西都過敏。

  王右森在每一隻空的寵物碗內添上食物和水,有的份量多、有的得加藥,年紀大的和年紀小的吃的東西還不一樣,他全做足了,沒有一個錯漏。

  忙完了他的寶貝寵物,一一跟牠們道過再見,他拎起公文包準備上班去。

  「咦?」走了兩步,他忽然一頓,東牆角是不是多了一隻小貓啊?

  他歪著頭回想了一下。「不可能,我最近一個禮拜都沒有撿貓狗回家。」

  肯定搞錯了,他繼續走,走到距離他家不過百餘公尺的公車站牌下。毫無預警地,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從他家方向傳來。

  那是柳琳的叫聲。

  王右森想也不想地立刻往回跑。「哪個不開眼的混帳敢在我家非禮女孩子,我擰斷他的脖子。」

  他想,筧琳會叫得這麼淒慘,十成十是被欺負了。

  王右森是很怕女人沒錯,但絕對不會欺負女人,他自己不被欺負就偷笑了。

  他一向厭惡欺負女人的人,都是他們給社會大眾建立了一個錯誤的觀念!女人是弱者,只有被男人欺負的分,她們不會欺負人。

  他哭啊!他就是活生生一個可憐的例子,從小被女人搞得差點精神崩潰,還投訴無門,冤死了。

  王右森衝回家,在東牆附近看到柳琳,她正指著角落一團米白色的東西尖叫。

  他下意識退後兩步,不想太接近那團粉嫩的東西。

  柳琳突然停下尖叫,一個撇頭,惡狠狠地瞪住他。

  「你這個下流胚子,你對這個可憐的女孩做了什麼?」

  他機伶伶打個寒顫。「女孩……她……女人……」天塌了、地裂了,他家裡居然出現一個女人!

  難道是撒旦派來的惡魔,要來撕裂他的靈魂?

  「不可能,我家沒有女人。」他打死不信,柳琳例外,他不能拒絕把這份高薪的工作給她,因為她是房東的孫女,如果不讓她打工,第二天他和他所有的寵物就要被趕去睡大街了。

  女人是他命裡的剋星,他躲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讓一個女人進到家裡?

  柳琳一定是搞錯了,但是……天殺的,他望向東牆角的眼睛裡確實映出了一副女子身影。

  「她不是女人是什麼?」柳琳走過去翻動那縮在牆角的女人身體。她兩眼緊閉,頭上一道血淋淋的傷口,不知是死是活。

  「噢!」柳琳嚇了一跳,這麼多血,她頭暈了。

  「你……她……你們……」她的手指在王右森和女人間徘徊,一口氣幾乎喘不過來。

  王右森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妳還好吧?」

  她當然不好,她最怕血了。從小到大,她每跌必暈,不是撞到頭,就是擦破皮,一旦出血,她就要睡上一個小時。

  現在她受不了了,又要暈啦!

  「你……自己看著辦!」她拖著搖搖晃晃的身子往家裡爬,得快回家,她要昏了。

  「什麼?」看著柳琳落荒而逃的背影,王右森駭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他不怕血,但是……他怕女人啊!

  那一團東西……不管她是什麼,一條大蟒蛇、甚至外星人他都救,但女人……

  他畏縮地再退兩步。

  「不行!」他不要接近女人,他不想死。

  逃吧!他轉身往外跑。

  王右森來到公車站牌下,不到三分鐘,又一班公車到來。

  這就是住大城市的優點,尖峰時間,幾乎十分鐘就有一班車,絕對不怕沒車坐。

  他剛剛錯過了一班,他得坐上這一班才能趕上婚友社的上班時間。

  今天他有八對男女得帶看。

  他很怕女人,但非常樂意幫全天下的女人作媒,最好她們通通都找到歸宿,不會再對著他那張臉流口水,喊著:來,讓姊姊抱一抱,或者嬸嬸親一口,再不然阿姨摟一下……

  該死的,他是人,不是動物園裡的無尾熊寶寶。他有人權的,不想隨隨便便被吃豆腐。

  但現實是,他比無尾熊還不如。人家無尾熊受到完善的保護,還不准人們動手動腳呢!

  *******

  王右森回家了。

  他有奶嚴重的恐女症,寧死都不肯碰女人一下。

  但很不幸,他同樣也有良心,做不到見死不救。

  所以他雖然上了公車,卻在下一站跳下來,跑回家。

  他站在那個女人身邊看了一會兒,她似乎傷得頗重,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看不出來還有沒有在呼吸,因為她那一身衣服太累贅,幾乎把她的身形全遮住了。

  她頭上還戴著白紗,別在旁邊的花冠有些歪了,露出一道巴掌大的傷口。

  他無法判斷她是死是活。也因此不能決定是該打電話叫救護車或者直接報警。

  他更努力地觀察她,半晌。「該死!」他詛咒,驚覺地上的女人身上穿的是一件新娘禮服。

  一個新娘子暈倒在他家裡,擺明了是個麻煩。

  他幾乎又想落跑了。

  但如果她現在還沒死呢?如果放她在這裡流血,她百分之百會死。

  等他晚上下班回來,她就不再是一個具有威脅性的女人,而是一具屍體了。

  倘若他夠狠心,他會這樣做,可是……

  他只有拳頭硬,心卻不夠硬。

  他蹲下身,抖著手探向她的鼻端,有呼吸就表示她活著,該叫救護車,反之,準備報警吧!

  手指探到她的鼻端前一公分處,他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出現了點點紅斑,連手掌、手背、手腕……都是。

  他過敏了,可怕的女人。

  他不敢真的碰到她,否則全身都會長紅斑,只能靠著指尖的肌膚感覺她有沒有氣息。

  大概三分鐘,也不知道這算幸還是不幸,他確認她還活著,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

  在等救護車的這段時間,他跳離她最少一公尺遠,用左手死命地抓著右手發癢的紅斑。該死,不過五分鐘,他的右手已經腫得像豬蹄。

  看來待會兒他也得上救護車才行,他要去打針止癢。

  「混帳。」救護車真慢,他已經把手抓破皮了。

  就在以為救護車不會到來之際,嗚咿嗚咿~~救護車來了,還有警車?

  怎麼回事,他沒有報警啊!

  兩名管區走過來,全是熟人,王右森在這裡住了十幾年,彼此都認識。

  年紀比較大的周管區一進來就跟王右森打招呼。「王先生,我們接到報案,你家裡倒了一個女人,嗯……」他看見牆角的身影。「是她嗎?」

  王右森傻傻地點頭,想了一下。「有人報警……柳琳?」

  周管區點點頭。

  王右森撇撇唇角。「那她一定是說我家發生兇殺案。」他太瞭解柳琳了,一個專愛大驚小怪的女人。

  周管區嗤笑一聲。「她是這麼說,不過我們沒相信。」顯然他們也很熟悉柳琳的個性,隨便一件菜市場的攤販爭執到她口裡都會變成幫派鬥毆,這種人的話怎麼能信?

  但是……

  「王先生。」周管區皺著眉頭看醫護人員將昏迷的女人抬上救護車。「這情形不太妙啊!那女人怎麼會出現在你家裡?」

  「我不知道。」王右森聳聳肩,將今晨發生的事從頭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這女人是柳小姐先發現的,她嚇得尖叫,你則是聽到尖叫聲才趕回來的?」

  「是的。」王右森頷首。

  「我們會找柳小姐確定一下。」周管區說:「現在恐怕得麻煩你一起去趟醫院,然後再跟我們回警局做筆錄。」

  「沒問題。」

  王右森跟著周管區走向警車,才將車門打開,突然——

  「周叔叔!」一道稚嫩的嬌嗓、伴隨著小小的身影撲進王右森懷裡,兩條手臂完完全全地緊貼住他赤裸的脖子。

  王右森渾身一顫,覺得一陣麻癢從腳底板爬上了背脊。

  該死的,一個女孩,雖然可能還不滿十歲,但仍是女的。她把他抱得好緊,一顆小腦袋拚命往他懷裡鑽。

  王右森駭得心臟都縮起來了,隱隱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開始長紅斑了。

  「不好意思,囡囡坐好。」周管區一個歉笑,朝女孩喊了一聲,對王右森解釋:「囡囡是市場賣魚老金的孫女,常常一個人搭車到市場裡找老金玩,但昨天老金在市場跌了一跤,扭到腰住院去了。囡囡找不到爺爺,所以請我們幫忙,我們正準備送她到醫院,又接到你這兒的消息,想想,反正順路嘛!就一起去醫院,你不會介意吧?」

  王右森不介意人民保母載個迷路的小女孩上醫院,但他介意女孩的性別,尤其是他們得搭同一輛車的時候。

  「沒關係,你們送囡囡上醫院吧!我自己搭出租車去。」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轉身跑走。

  另一個劉管區不禁皺起眉頭。「他就這麼介意我們送囡囡上醫院嗎?跑得這樣快!」他們甚至來不及告訴王右森,要他一起上醫院是因為他們想先送女孩去醫院找爺爺。既然王右森堅持不肯上警車,他大可自行去警局做筆錄,不必多跑一趟醫院。

  周管區大笑。「不是的,小劉,你才調來一年,你不知道,王先生有一個……嗯……不太好說出口的毛病,他很怕女人。」

  劉管區瞪大眼。「囡囡才幾歲?」

  「那跟年紀無關,只要是母的他都伯。你剛才沒注意嗎?囡囡一抱他,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紅了,他過敏啊!」

  劉管區聽得目瞪口呆。

  至於王右森,他今天可真是倒霉啊!女禍一件接一件,連搭出租車都碰到女司機,搞得他來到醫院,整個人已經過敏成一顆紅色大肉包了。

  他才進急診室,已先到一步的周管區很高興地拉著他就跑。

  「好消息,那個女人醒了,我想做完筆錄你就可以走了。」

  「真的?」果真如此順利,王右森一定備齊三牲素果去酬神。

  「我騙你做什麼?」周管區拉著他走到一張病床前,才開口:「這位小姐……」

  「老公?」床上的女人瞧見王右森,劈頭居然丟下兩個字。

  王右森當場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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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8:39
第二章

  該說王右森是運氣好,還是人緣好呢?

  總之,在花了整整八個小時向醫生、護士以及警察們解釋他和那位頭部受傷、昏倒在他家裡,一醒來就喊他「老公」的女人彼此間一清二白的關係後,所有人都諒解了。

  王右森被「無罪釋放」。

  柳琳說他前世燒夠了好香。

  倒是王右森本人覺得自己衰透了,好端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尤其那個女人居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醫生說她被打到腦袋,暫時失去記憶。

  這活脫脫是一出可笑的肥皂劇,還老套、狗血到了極點。

  女人住了一天醫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能跑能跳了。

  醫院不可能持續收留她,管區也說想找到她的家人恐怕不容易,最好有人能暫時照顧她,不然只好先送她上收容中心。

  柳琳一口替王右森應下,認為他該照顧這個女人,否則讓這樣一個天真可愛的美少女去住收容中心,身邊沒個熟悉的人,那多可憐。

  王右森拚命喊冤、強硬拒絕,對於那個女人,他也是陌生人好嗎》讓他照顧她,跟送她去收容中心有什麼不同?

  可柳琳不聽,還夥同幾個護士給他壓力,說什麼那女人一醒來就叫他「老公」,肯定是對他有好感,那麼他付出一點點善心收留她,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他家裡也養了那麼多流浪貓狗,不差那可憐女子一副碗筷。

  王右森打小就怕女人,被這麼多位女性同胞團團圍著講大道理,他只想挖個地洞把自己活埋了,又怎麼有辦法違逆她們的意思?

  最後,他還是把那女人接回了家裡。

  他將三合院的東側房間淨空讓給她睡,自己則住在遠遠的西側,還立了一份住宿公約,嚴格限定兩人間的距離,她絕不能靠近他身邊五步的範圍內。

  當然,他也會離她越遠越好。

  他租的這座三合院頗大,整體面積有六十多坪,她在東邊喊,他睡在西邊屋裡也不一定聽得到。

  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夠遠了,再加上他那兩隻近視超過七百度的爛眼睛,只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把女人當成透明的擺飾,忽略過去。

  但偏偏,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屋簷下睡了一個女人,他就睡不著,在床上翻來滾去,鬧得他一起床就開始打噴嚏,眼淚和鼻水像山洪一樣竄流不停。

  「哈啾、哈啾、哈啾……」在他連打了七、八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後——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王右森愣了一下,太久沒聽過敲門聲了,他一時忘了這訊號代表什麼意思?

  基本上,王右森在這座老三合院住了十餘年,從來沒有鎖過門,房東啊、附近的大叔、柳琳,甚至是管區有事找他,都是直接走進來。

  敲門,那玩意兒早在這裡絕種了。

  所以他愣了三分鐘,沒有反應。

  敲門聲持續著,從第一段的緊張變得激昂,漸漸,它好像瘋了一樣要炸碎那扇可憐的門板。

  王右森猛地跳起來。「別敲了!」

  他跑過去打開門,一道人影撲進他懷裡。

  王右森發現自己的身體又開始發癢。清楚看見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的胸膛從白皙變成通紅、腫脹。

  不必懷疑,他又過敏了。

  啊!哪個混帳女人明知他有恐女症還這樣整他?

  想也不想地,他把懷中人推出去。

  呼地,一道身影從門廊的這一邊直飛對面牆壁,撞得轟轟烈烈,最後頹然倒下。

  「喂!你個王八蛋,居然對女人動手!」柳琳的尖叫聲像針一樣地刺進他的腦袋裡,衝過來看見王右森,呆了一秒鐘,仰頭大笑。「哈哈哈,你怎麼又變成豬頭了?」

  這是事實。每當王右森因為不小心碰到女人而過敏,全身長滿紅斑,五官腫成一團的時候,活脫脫像顆大豬頭。

  他癢得像顆跳豆一樣上蹦下竄。

  「可惡,是誰偷襲我?」他一向很小心不裸露肌膚去碰觸女人,隔著一層衣物他倒可以忍受,所以他總是包成粽子一顆去擠公車。

  何況他已經很久沒過敏了,長年練武培養出警覺性,總能在危機上門前及時避開。

  但這兩天不曉得倒了什麼邪楣,他居然連續被偷襲成功。

  前天的偷襲者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這可以理解;小孩子有一點像小貓小狗,可能是因為單純吧!

  他雖對女人過敏,但對貓狗還好,不要接觸太久,尚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中。否則他怎麼會撿了一堆母貓、母狗回家養?

  但女人就不行了,一碰到,他立刻徹底投降。

  今天……該死,被個女人抱個正著,嗚,好癢,又要去打止癢針了。

  「白癡!」柳琳睨他一眼,走過去扶起可憐的空中飛女。「嗨,妳還好吧?」

  女人用力地搖頭、再搖頭,她的頭好痛,像有千根針在剌。

  「哈囉?」柳琳對她擺擺手。

  女人用手撐起疼得快裂開的腦袋,王右森這才認出她是昨天被硬塞進他家的那名受傷的新娘。

  她的頭上纏著層層繃帶,臉頰、下巴都有傷痕,一隻眼睛還黑青。

  可憐,這時的她看起來也有點像豬頭了。

  他對她的厭惡感突然減輕許多,可能是因為同病相憐吧!

  柳琳很生氣地對著王右森吼:「你明知道她受傷了,還這麼粗魯地對待她,她要是病情加重,別怪我找你算帳。」

  王右森暗暗嘟嘍著:「我怎麼知道偷襲者是她?況且毫無預警撲進一個男人懷裡,本來就有問題好嗎?」

  但他不喜歡跟女人爭辯,只是有點愧疚地說:「嘿,妳……下回妳有事直接在門口說就好了,別隨便闖進我房裡,我敏感。」

  柳琳不禁翻了個白眼。這傢伙,活生生沙文豬一隻。

  女人頭一回定下心神仔細觀察救了她一命的王右森,那一張紅腫的臉,真是要命的醜。

  如果現在是半夜,她八成會以為撞鬼了。不曉得在醫院時,她為什麼會劈頭喊他老公?

  她沒有了過去的記憶,醫生說這是因為她頭部受了重創,過些日子她也許會想起。

  她倒是無所謂啦,既然沒有撞成白癡或者癱瘓,失去一些些記憶實在不值得太過大驚小怪。

  於是,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處境,快樂地接受醫院和警察的安排,住進這名叫王右森的男人家中。

  據他們說,像她這樣柔弱可愛的女孩,去住收容中心絕不是個好主意。而王右森是百分之百、比太監還安全的男人,而且還是個功夫非常高強的太監,既可以保護她,又不會危害到她。

  她沒有意見地住了進來,結果……警察騙人,她第二天就被傷害了。

  嗚,頭好痛……她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可是腦袋又被撞了一下,讓那件要緊事瞬間變得模糊了。

  「小姐。」柳琳看著她皺眉,心頭直冒寒氣。「妳還好吧?」雖然王右森很討厭,但她也不希望他牽扯進命案裡頭。

  「嗯……」女人歪著頭想了好久。「應該還好。」

  柳琳又試探地問:「妳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這回女人很乾脆地搖頭。「我……」她想說自己喪失了記憶,但原先促使她跑來找王右森的要事突然闖進腦海。「貓咪!」她叫了一聲。

  王右森和柳琳同時呆住。「妳叫『貓咪』?」

  *******

  女人的名字當然不叫「貓咪」,她只是來告訴王右森,他所養的貓莫名其妙地都睡昏過去了。

  她打貓群身邊走過,不必蹲下細聞,就可以嗅到那些貓身上發出濃濃的酒味。

  柳琳翻了個白眼走了,她還要上課,而且她不想理一堆醉死的貓。

  王右森就可憐了,他是主人,跑不掉,而那些貓喝醉了居然還會發酒瘋。

  醉貓們把他家的桌椅抓咬得亂七八糟,庭院的盆栽給打翻了十來只,廚房裡醃的醬菜、鹹魚啦,給撥得全沾上泥灰。

  一個晚上,他家被個名叫醉貓的颱風鬧得損失慘重。

  更教人哀怨的是,那些貓還吐了一地,弄得整個家裡臭氣熏天。

  王右森只能戴上手套、挽起袖子,開始打掃大業。

  「貓咪」,就是那個失憶的女人,一直跟在他身邊。

  王右森不想一直叫她「喂」,那挺沒禮貌的,既然他第一次問她名字,她自稱「貓咪」,儘管是誤會,也算她與那個名字有緣,就叫她「貓咪」吧!

  她聳聳肩,可有可無地應了聲。名字不過是個代號,她不太在乎被叫成什麼。

  王右森撇頭睨了她一眼。「『貓咪』,妳要幫忙嗎?」

  「貓咪」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王右森被她瞧得心頭直發寒,「貓咪」已知道他有恐女症,也答應不隨便與他肌膚相親,但他還是覺得不自在,因為她的性別是——女。

  是會欺負他、讓他生不如死的人種。

  他情不自禁地後退三步。「如果妳不想幫忙,拜託別靠我太近,也不要直勾勾盯著我瞧。」

  貓咪輕歎了口氣,聲音嬌軟軟的,帶有天鵝絨的滑嫩與豆腐腦的香甜。

  王右森這才注意到「貓咪」其實很年輕,可能才二十上下,身材纖細,頗有古典娃娃的氣質,如果臉上沒有那麼多傷口、黑青,也許她會挺漂亮。

  但那就代表著,她的危險性將增加一倍不止。

  據他過去的經驗,越是美麗的女人,那傷害力更是高強。

  王右森又往後退了兩步。「我看妳出去玩吧!我自己打掃就行了。」

  「我沒說不幫忙,我只是有些奇怪,一般傷口,比如我臉上這些,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康復不了的。怎麼你臉上的紅斑消褪得如此快速,不過兩個小時,已消失不見。」

  「咦?」王右森也嚇了一跳,他摸摸臉,又舉起手臂看了一下,真的不癢也不腫了耶!這是他有恐女症以來,第一次過敏消得這麼快。

  「你的身體強壯得異於常人?」貓咪歪著頭看他,如絲媚眼居然魅惑得嚇人。

  王右森突然被一口唾沫嗆到,辛苦地咳了好幾聲。「我只是普通人。」

  「那為什麼你的紅斑消得這樣快?」她對他其實也沒什麼不良想法,只是好奇心重。「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過敏,以前你也是這樣,紅斑來得快、去得也快嗎?」

  「當然不是。」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紅斑消得那麼快,但為防她再度拿他做實驗,他慎重警告她。「這種過敏是很難受的,有時候打針吃藥也沒用,要拖個兩、三天才會好。今天……可能是意外,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妳也別想再對我做實驗,明白嗎?妳要住這裡就得跟我約法三章,不能隨便碰我。」

  「貓咪」輕翻了個白眼。「你放心,我沒有欺負人的惡劣嗜好,不會拿你的病開你玩笑。」

  王右森突然有些感動,終於有人懂得尊重他這種罹患稀有病症的人了。

  可憐他這種病可是連健保局都不承認呢!

  如果「貓咪」不要用那種專注到像要把他解剖的眼神看他的話,他會更感激。

  「謝謝妳,但可不可以麻煩妳別再盯著我瞧了?」他的心已經快被凍成冰了。

  偏她依然故我,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王右森幾乎要落荒而逃了。

  貓咪終於開口,並且稍微減低凝視他的專注度。「王先生,根據我的觀察,你的過敏應該是心理性因素居多。」

  搞什麼?只為了這種簡單的原因差點把他嚇死。

  「這點我早就知道了。發現自己有恐女症,我也看過不少心理醫生,得到不少建議和忠告,所以妳就不必再解析我的精神問題了。」

  「但有一件事他們一定沒告訴你。其實就算不吃藥、不打針,也可以迅速減緩你的過敏症狀,只要轉移你的注意力。」

  「啊?」真的嗎?這種治療方法若管用,他可就幸福了。

  「你今天的過敏症狀應該算是很嚴重了吧!」她問。

  他迅速點頭。

  「但卻兩個小時就消失了,我覺得,這應該是因為注意力被轉移的緣故。好端端地,一群貓突然喝醉酒,還差點拆了你的家,你受到極大驚嚇,完全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結果……」她肩膀一聳。「你痊癒了。」

  可能嗎?好像有道理。以前他一過敏就拚命想著女人有多可怕,遇到女人,他的遭遇注定十分悲慘。

  而造成的下場就是——他癢得受不了,去打止癢針。

  但今天,他完全沒時間去想女人可不可怕?他是不是犯了女禍?他的頭已經被一群醉貓鬧得快炸了。

  「下次你再過敏,也許可以試試這方法。」說著,她抿唇輕笑起來。真是作夢也想不到,那個豬頭似的王先生,在臉上的紅斑清褪後,居然長得可愛極了,就像是教堂壁畫上的天使飛下來。

  王右森又咳了起來,想不到他也有被女人救的一天,真是……見鬼了。

  *******

  王右森沒料到,「貓咪」的打掃能力頗強,他們只花費了三個小時就把一屋子雜亂給收拾乾淨了。

  他還有時間去上班,不過他不想去,打電話請了假。

  他很不高興,好端端地,一群貓怎麼會喝醉了呢?

  他檢查了寵物們的飯碗、貓餅乾、貓食……結果,那貓罐頭一打開,濃厚的酒味差點把他給醺昏了。

  「搞什麼鬼?」他揮著拳頭大叫。「我要去找那家超市理論,居然賣我這種過期貨,害我的貓都吃醉了,萬一牠們因此生病,他們賠得起嗎?」

  「貓咪」站在他身後懶懶地說:「食物過期,尤其是這種葷食,若出現腐敗情況,應該是發酸或發臭,沒聽過有發酵成酒的。」

  「呃!」好像是喔!他太衝動了。「那是怎麼一回事?這麼濃厚的酒味,總不會是有人加進去的吧,誰會無聊到去灌醉一群貓?」

  「小偷、跟你有仇的人、喜歡惡作劇的人,都有可能。」

  「我們這裡沒有小偷。」他揮手淘汰第一個可能性。「至於我的仇人……」他想起被自己扁過的傢伙,那根本是論打來算,怎麼數得清?「人數太多了,何況也不會等到現在才下手。還有,我也不知道這附近誰喜歡惡作劇,我們這裡一向很太平,晚上睡覺就算不鎖門也不會有事,鄰居們彼此認識,在台北市,這裡就像世外桃源。」

  「還有一個可能,」她的聲音依然冷靜。「這件麻煩是我帶來的。」

  他眨眼、又眨眼。「妳?」

  「你不覺得奇怪嗎?一個女人,穿著新娘禮服,被打得狼狽地昏倒在你家,她背後可能代表著一大堆麻煩。」

  對他這個恐女症患者面言,全天下的女人都是麻煩。但他沒想到,她會用這麼冷淡的口吻訴說這件事。

  「妳……真是讓我意外。」他過去認識的女人都很喜歡大驚小怪,喜怒也明顯,就像柳琳。她雖然是個女同性戀,而且還是做男性的那一方,但也常常尖叫,或者扯著嗓子罵他。

  他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像那樣,讓情緒站在理智的上風。

  但「貓咪」似乎不同,她好像沒有太多的情緒,不像女人,當然,也不像男人。

  唉,她是個外太空生物。

  王右森對她的恐懼消失了一點點。

  「有一個問題我納悶很久了。」他問:「妳怎麼會一睜眼看見我,就叫我……嗯,老公?」

  「不知道。」她搖頭。「或者說,我不曉得真正的原因。在我迷迷糊糊之際,一直聽到人家叫我新娘子,好多好多人在喊,所以我有一種模糊的感覺,如果我是一個新娘,那麼當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男人……應該就是我的老公。」

  他的臉上閃過一片紅雲,被一個女人這樣直接地喊著老公,真讓人不好意思。

  「那真是……奇怪……」他結結巴巴。「我以為當時,妳第一眼看到的會是距離妳最近的醫生呢!」

  「理論上的確如此。但我才恢復意識,醫生就拿著一支手電筒對著我的眼睛猛照狂照,那時我根本什麼也看不到。等到我能夠看到東西時,你進來了。」

  這算緣分嗎?他也不知道。

  不過有一件事「貓咪」沒有告訴王右森,她喊「老公」時,心裡是恐懼摻雜著怒氣的。她在不意識裡排斥著「老公」。

  而當時場中只有一個人對她深懷戒心,那就是王右森。自然而然,她就以為他是那個令她討厭的「老公」。

  可現在她知道了,王右森是因為她是女人而深懷戒心。事實上,他對全天下的女人都深懷戒心。

  因此,她對他的怨怒也就消失了。

  如今,她發現自己有可能給他帶來麻煩,她理智地分析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待在這裡。

  「我們要不要向警方備案?你一收留我,家裡就發生這種怪事,或許我該離開才對。」

  「我打電話跟管區說一聲好了。問題是妳,妳離開這裡要去哪裡?」

  「警方應該會安排地方給我住,而且我還可以向社會福利機構請求協助,總會有辦法的。」她在說有關自己的事情時,態度真是冷淡。

  王右森突然有種莫名的不快,她怎麼可以如此輕忽自己?

  既然他可以收留這麼多流浪貓狗,有什麼道理他不能多養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可憐新娘。

  「不必了,妳儘管留下來,我倒要看看,誰能傷害我保護的人?」

  「你不在乎你家裡可能會繼續發生一些怪事?」她警告他。

  「走著瞧。」憑他的能力,難道還怕這些小麻煩嗎?

  她抿唇輕笑了起來,原來他是個很有正義感的男人呢!跟那些傢伙完全不同……慢著,那瞬間閃過她腦海的影像是什麼?

  模糊中,她似乎捉住了某樣東西,但它們閃動得太快,她來不及捉牢。

  不過她有個直覺,恐怕王右森真的要因為她而惹上大麻煩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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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8:59
第三章

  王右森收留「貓咪」一個禮拜後,警局通知他過去聊聊。

  他一聽見周管區低沉的語調,直覺大事不妙。

  他不敢告訴「貓咪」,一來,他還是怕女人,只要沒事,他會盡可能離她遠一點。

  二來,「貓咪」的冷靜常常顯得他的衝動好蠢,她的存在印證了「男人無用弘姍」,唉!

  王右森到了警局,周管區因為一件臨時的案子而忙得昏頭轉向,沒空與他多談,只簡單撂下幾句話!沒有接到類似「貓咪」這樣的女子失蹤的報案電話,要查出她為何身著新娘禮服昏倒在王家可能很難,王右森如果下想繼續照顧貓咪,儘管將她送到警局,警方會處理。

  王右森聽得直翻白眼,他是那麼無情無義的男人嗎?他只是怕女人,可不愛欺負女人,也做不到將一個失憶女子趕出家門的事情。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就又回家了。

  不料當他踏進家門,卻看到「貓咪」收拾了一個小包包準備離開。

  「妳要去哪?」他距離她三步遠說話,比跟柳琳在一起時還少了兩步,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況。

  「警局。」她那一雙美麗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清澈澄亮地望著他。

  他的腦袋又一陣昏。很奇怪,她的視線有擊倒他靈魂的可怕威力。

  但他心裡知道她對他並沒有惡意,跟小時候那些含著肉食動物心態欺負他的女孩子都不一樣。

  她不特別喜歡他,也不特別厭惡他,在她眼裡……他是一個很平凡的人,路上隨手一抓一把。

  他沒有道理對她反應這麼激烈才對,可偏偏,他最無法面對的就是她的視線。

  「妳……」他深吸口氣平撫紊亂的心情。「妳已經知道警局暫時查不出妳的身份,可能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所以想走?」

  她很難得地怔了下,搖頭。「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妳不知道?」那他幹麼招供?回家前他還一直想著不要拿這種事煩她的。

  「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事?」

  「那妳為什麼要走,難不成……」他瞠圓了雙目。「妳恢復了記憶?」

  她又搖頭。「我要走是因為我發現,我真的是個大麻煩,我不想過分連累你。」

  女人都是麻煩,這種事他三歲時就知道了好嗎?還用得著她說。

  「我不怕麻煩,妳走了也沒地方去,不如多住些日子。」

  「等你看了家裡的情況再做決定。」她移開身子。

  他兩顆眼珠子立刻爆出了眼眶,抖著腳走進客廳,發現裡頭像被機關鎗掃射過一樣。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遭小偷了?」天哪,他在跳蚤市場裡買的壁櫥、在回收站撿的茶几、朋友送的躺椅……哪個混帳王八蛋居然將他家給毀了?

  「也許,但我覺得翻找得這麼徹底,不像一個普通小偷會做的事。」她領他定進東邊客房,那張漂亮的沙發床被割得千瘡百孔,椅墊也全劃壞了。

  那個混帳小偷,只差沒把他家的牆和每一塊地磚都撬翻過來。

  這下子連王右森也發現不對勁了。「搜得可真徹底。」

  「貓咪」聳聳肩。「你的房間我沒檢查,不過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們到底要找什麼?」

  「不曉得。但我稍微檢查了一下,屋子裡並沒有丟東西,雖然它們大部分都被破壞了。」

  「妳確定?」他搔搔頭。「我不是不相信妳,只是……妳才在這裡住多久,能夠記清屋裡所有東西?」

  「我發覺我的腦袋不錯,多數東西我只要看一遍就能記住。」

  過目不忘耶!好厲害。他看她的目光不覺添了幾許讚佩。

  她嘴邊閃過一絲笑意。長得這樣可愛,性格又如此單純的男人,難怪那些女人們一見到他就不自覺化身為貓,當他是一條可口的鮮魚般拚命爭搶。

  就連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熱情的女人,她習慣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觀察事情,就算那些事與她有關也一樣。

  「我推測,破壞這裡的人應該是針對我來的,畢竟,他們並沒有拿走你任何東西。」她說。

  「或許是他們一時沒找到!妳不要把什麼事情都歸罪到自己身上。」她這樣,他覺得……好不捨。

  真是見鬼了,他居然對一個女人起了同情心。

  難道他忘了女人是一種多麼可怕的生物嗎?

  「我問過柳琳,在我出現之前,你家,包括這個社區,已經好久沒發生過闖空門的事,一切都是從我住進你家之後,情況才開始有變的。」

  那是事實,不過……「我想妳還是別搬吧!妳走了,我拿什麼釣那個把我所有傢俱都毀了的混帳?」

  「你想報仇?」她失笑。

  「當然,他們幾乎把我的家當破壞光了,從今天起我就要睡地板了,我要他們賠償我所有的損失。」

  她低歎口氣。「那我猜你也沒有保險了。」

  他近乎驕傲地挺起胸膛。「我銀行存款簿裡的存款從來沒有超過四位數,怎麼可能還有錢繳保險金?」

  真是個了不起的月光族啊!她也只能說佩服了。

  「而你還留我住下來,一起睡地板、一起去要飯嗎?」

  他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搖了搖。「我會找到床給妳睡的。而且我們一定有東西吃,我家廚房後面有座地窖,裡頭放滿了甜漬水果、醃菜、臘肉、香腸、火腿,就算吃三年也吃不完。」

  她瞪大了眼。「你在躲饑荒嗎?」現代人誰存這種東西?

  「當然不是。我只是習慣在每年當季水果盛產,價格跌到谷底時買一堆起來醃漬存放。至於肉製品,是因為幾年前口蹄疫流行,沒有人敢吃豬肉,肉價因此慘跌,我趁便宜買了一些存下來日後應急用的。」

  「這裡還是台北嗎?」她真的很懷疑。

  「這裡絕對是台北,」他輕哼了聲。「而我這全是貧窮生活鍛煉出來的智慧。」

  她佩服到了極點。

  *******e

  王右森給「貓咪」找床的地方就是——回收站。

  他似乎認識很多人,交遊遍及三教九流,隨便跟幾個人過幾招,就有一群男人笑嘻嘻地給他扛來了一堆舊床組、桌椅、電器。

  他們快樂地歡笑、玩樂,而工作就在這樣的笑鬧中迅速進行。

  王右森的內心就跟他的外表一樣,天真、可愛、陽光。

  不知道為什麼,「貓咪」突然有點羨慕他,那麼樣地直率,受人歡迎,換成她一定做不到。

  她太冷靜了,近乎冷酷。

  她無法像他那樣對人掏心掏肺,那麼,她如何要求別人這般對她?

  她習慣一切都淡淡的,像水一樣,雖然可以用來解渴,但無味。

  她也以為自己是喜歡平淡的,但……為什麼王右森的火熱令她的心如此動搖?

  她真的就像一隻貓似的,偏愛陽光的溫暖,所以總是喜歡曬著暖陽入睡。

  也許當初她會選擇他家昏倒,就是被這股溫暖所吸引,不過……

  「我又不記得事發經過,怎能確定一星期前究竟發生何事,我要躲進他家庭院?」她摸摸頭上的OK繃,時隔七日,她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紗布也在今早拆了。

  據說她頭上的傷是被某種長條狀物品敲擊造成的,再從臉上那些瘀青看來,她應該受過一陣好打,就在她當新娘的那一天。

  這樣的她到底結婚沒有?那傷是不是她老公打的?

  想到這些事她就覺得憤怒,但奇怪的是,她不太傷心……似乎,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結婚?她不像會衝動步入禮堂的人啊!

  討厭,失去記憶就是這樣不好,什麼東西都想不起來,害她心裡揪著一團謎,就像吃魚被刺梗到一樣。

  「貓咪。」王右森在另一邊揮手叫她。

  「來了。」她皺皺鼻子。這個稱呼一定會讓一堆人笑掉大牙。

  果然,她都還沒走到王右森身邊,他那些朋友已經笑到像看見海參爬上樹。

  「天哪,小森森,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偷養了這麼一隻漂亮的美人貓。」

  「嗚,我們小森森終於長大了,懂得藏女人了。」

  「你們欠揍啊?」王右森狂呼一聲,一群男人又打成了一團。

  這就是他們聯絡、並且維繫感情的方法。

  「貓咪」雖然第一次見,卻也不覺得怪異。

  她輕快地閃過幾記飛腿和鐵拳,走到王右森挑好的傢俱堆旁,看到一張花梨木茶几、一台外觀看起來還挺完好的冰箱,還有洗衣機、化妝台,連冷氣都有。

  而他給她挑的床墊是白色、獨立筒的,整體也挺乾淨,至少有五成新。

  想不到回收站有這麼好的東西,難怪王右森要來這裡撿寶。

  她東摸摸、西碰碰,覺得他選的東西都挺不錯,於是開口問:「這些東西都要搬回去嗎?」

  「當然,我可沒錢買新傢俱。」王右森在揍人的同時,不忘回頭對她擠擠眼。「能用的東西就別浪費了。」他知道他這些損友,有時候還會把回收站的好東西偷去跳蚤市場賣,一群錢鬼,他絕不會便宜他們的。

  「噢!」她應了聲,俏目四下溜了溜,彎腰先扛起那張床。今晚她就要睡在這上頭,才不要委屈自己睡地板。

  王右森還在跟朋友打得熱呼,她一個人就把床墊扛走了。

  突然——

  一個大鬍子尖叫了聲。「哇!小森森,你的女人硬是要得。」

  他們本來就不是真的有仇,打架不過是一種健身遊戲。既然有人不玩了,其他人自然停手,他們可不時興偷襲。

  王右森聽到大鬍子的叫聲,不耐煩地掏掏耳朵。「你在鬼扯什麼,我沒有女人。」

  然後,他發現他所有朋友都呆了,並且朝著貓咪離去的方向行注目禮。

  王右森也跟著看過去,然後詫異地眨眨眼,再眨眨眼。

  「Shit!」他突然大罵一聲。

  那大鬍子正想拍拍他的肩膀損兩句。「小森森……咦?人呢?」他伸出去的手居然落空了。

  其他幾個人指了指貓咪離去的方向。

  大鬍子吹了聲口哨。「看不出來,小森森是個這麼溫柔體貼的男人。」

  「現在他跟那隻貓咪的距離絕對沒有三步。」

  五個男人仰天長笑,王右森終於也打破了自己不近女人五步範圍的戒條。

  *******

  一路上,王右森對著「貓咪」不停抱怨。

  「一個女人扛床墊多費力,妳可以叫我啊,做什麼勉強自己?」

  「我扛得動。」她也很訝異,但她的力氣似乎不小。

  「但是妳被床墊壓得背都彎了啊!」

  誰扛床墊的時候背不會被壓彎?貓咪瞥他一眼。「你現在的背也是彎的。」

  他窒了一下。「我這種姿勢是為了好使力。」

  「我也是。」她的聲音、表情,連帶整個身體都顯得好冷淡。

  他忍不住懷疑,她過去是不是被欺負得很慘,導致現在完全不信任人,對別人、包括自己都冷冷淡淡的。

  他轉眸望向她已恢復八成的臉,褪了青紫和那些紅紅白白的藥膏、紗布,她顯得益發清秀了。

  王右森不敢想像,什麼樣的人渣會對這樣一個嬌嬌柔柔的女人動手動腳。

  她發現他的目光,一陣笑意沖上心頭。

  「你在同情我?」她飽含著興味問。

  他的臉立刻變成被丟入滾水的蝦子,紅得通透。「妳……妳別想太多,我沒有其他意思,不是……我……唉呀,我是說,不管過去如何,我們都要向未來看,相信幸福就在不遠處。」

  她想,他很適合去拍勵志廣告,領著一群可愛的少年奔向太陽。

  「謝謝。不過我認為我似乎不是樂意吃虧的個性,如果我挨了別人一拳,可能,我也還了對方十腿。」

  就憑她只到他肩膀的身高、看起來一捏就碎的拳頭,要與人動手?他不想吐槽,但她確實極可能是個可憐的受虐婦女。

  「我瞭解了。過幾天……如果妳有興趣,我或許可以再教妳幾招,學會如何在給別人十腿後,又不會挨上任何一拳。」

  她沒說話,四下瞄了瞄,看到地上一根斷掉的椅腳,彎腰撿起來隨手一劈,那椅腳應聲斷成兩截。

  他目瞪口呆,連背上的床墊都滑下去了也沒發現。

  她及時助了一臂之力,將床墊反扛到自己背上,背著它走進那座古色古香的三合院。

  他真是太小看她了。

  他彎腰撿起那被手刀打斷的椅腳,比劃一下,手起掌落。

  「噢,痛!」雖然椅腳也斷了,但是……他的手好疼啊!

  「看來我的訓練還是不夠。」瞧瞧,「貓咪」劈得臉色不改,他卻痛得眼淚都快飆下來了。

  「王先生。」她在屋裡叫他。

  「來了。」他趕緊把腫起來的手藏進口袋裡,跑入屋內。

  貓咪已經把她的床擺好了,看起來還不錯,如果她的臉色不要那麼怪異就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他走到她身邊,沒有發覺自己與她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不足兩步了。

  她指著窗戶方向。「你看。」

  他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啊!」他收養的流浪貓狗倒了一地。

  「巧克力、章魚燒、漢堡堡……」他邊叫著心愛寶貝的名字,邊爬過窗戶跳進庭院。

  幾天前,他可愛的貓貓已經被灌醉一次了,這回……不,他沒有聞到酒味,牠們不是喝醉。

  王右森看到小白貓棉花糖身下一大灘艷紅的血,五官都扭曲了。

  「可惡!」他奔過去把棉花糖抱起來,發現牠的腿折斷了。

  「讓我逮到那個傷害棉花糖的兇手,我照樣打斷他的腿。」說著,他抱起棉花糖就要沖去獸醫院。

  「慢著。」

  「貓咪」也跟著翻過窗戶,動作輕飄飄的,很利落,似乎做慣了這樣的事。

  王右森開始有些相信她不是任人魚肉的弱女子。

  但相反地,能將這麼厲害的她打成重傷,那些傢伙也一定很不簡單。

  先是有人灌醉他的貓,接著他家被翻得亂七八糟,現在所有的寵物又都受到傷害,他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這些事情都是隨著她而來。

  他不會放過那混帳的,所謂打狗得看主人。現在她是他罩的,那傢伙還敢上門挑釁?他不將對方打成殘廢,他王右森就改名叫孬種。

  「妳不必再說什麼會給我帶來麻煩、妳要離開的話了。那王八蛋敢在我的地頭上鬧事,就算不是為了妳,我也不會放過他。」

  「你誤會了,事情發展到這地步,我也不想走了。對方這樣不擇手段,我也想把人找出來,看看我是不是砍了他全家,他要這樣對付我!」她說這種話的時候,居然很有黑道大姊大的氣勢。

  他還真是有些看輕她了。

  「貓咪」的來歷越來越可疑,身手一流卻還會被打得重傷,也許她真的跟某些黑道有關,這根本是一出活生生的黑道追殺戲碼。

  現在只差來幾個穿黑西裝、黑皮鞋、戴黑墨鏡的男人扛著幾管黑槍上門,砰砰砰地將他家打成廢墟一座了……王右森胡亂想著。

  「來了。」她忽然說。

  「什麼東西來了?」流氓嗎?他提起十二萬分的注意力,準備幹架。「是妳的仇人?別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妳。」

  好熱情的誓言,她是不是要感動一下?但事實是,她覺得好好笑。

  忍不住,她揚唇輕笑起來。

  他詫異地張大了嘴,也許是眼花,他竟覺得她笑容一綻,整個人燦爛得像是一朵太陽花。

  心臟不期然地怦怦亂跳起來。

  「來的不是仇人,是獸醫。受傷的動物實在太多,我想沒有一家獸醫院可以一次診治這樣多的傷患,而且我們也沒有車子可以載送牠們。所以我打電話給附近的三家獸醫院,請醫生出診。」

  「貓咪」笑道。

  王右森被狠狠地迷惑了一下,腦袋發暈。

  「妳……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貓咪」又笑了,像個妖媚蝕骨的妖精。這實在是很奇怪,她明明是個很冷淡、又不打扮的女人,容貌充其量也只有「清秀」二字可以形容,但看在他眼裡,她就是魅惑得可怕。

  「貓咪」對著他說:「你去借錢吧!我想這筆醫藥費不會太便宜。」

  王右森還呆站在原地,發現自己的腦漿開始沸騰了。女人是這樣迷人的生物嗎?為什麼他以前都覺得她們很可怕?

  「獸醫來了。」

  「貓咪」走過他身邊,將三個獸醫迎進來,告訴他們事發經過,以及每隻動物的習性和身體狀態。

  六十八隻流浪貓狗,她每一隻都分辨得清清楚楚,誰幾歲、什麼時候打過預防針、平常有些什麼喜好,她一清二楚。

  如果沒有她,獸醫們恐怕要多費好些功夫,才能將這些貓狗全部治療完畢。

  王右森呆呆地看著他們動作,三個男人、還有一堆動物在他面前走來動去。

  但唯一進入他腦海的只有「貓咪」,她輕靈的動作、清澈如水的眼眸、冷靜又周到的話語……他把她的一切刻入心版裡。

  除了看著她之外,沒有辦法做其他的事情。

  他一向不是個靈巧的人,無法一心數用,只懂得專心一志。

  可是他這回實在是怔得太久了,久到「貓咪」連喊他十來聲,要他把棉花糖抱來給獸醫看一下都沒聽見。

  不好讓獸醫等太久,貓咪只好親自過去將棉花糖從他懷裡抱起來,送到獸醫面前。

  她很小心不要碰到他,她不想再害他過敏,他全身長滿紅斑、一張臉腫得像豬頭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不過她還是驚擾到他了。

  王右森感受到她的動作帶起一陣風、拂過他的手臂和胸膛;他渾身一顫,幾點紅痕又冒了出來。

  他是有恐女症,對女人異常過敏,但也沒敏感到這種程度啊!

  彷彿……只要跟她嗅著同樣的空氣,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就會騷動不已。

  她看到他的反應,一愣。「我碰到你了嗎?」

  他呆呆地搖頭。他們並未接觸到肌膚,但他的心……自作主張地去感受她、親近她,所以,他有一點點過敏。

  該死的,他的病如果嚴重到連跟女人同處一個空間都做不到,他還能在地球上生存下去嗎?

  看他這副呆樣,她知道他的話做不了准,但她很清楚如何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的過敏趕快好轉。

  她刻意放冷聲調道:「聽說醫生出診的費用很高,而你戶頭裡的存款好像不多。」

  「啊?」他迷失的靈魂好像被什麼東西凍得一點一滴凝結起來。

  「我猜我們大概沒錢付動物們的診療費。」她繼續說。

  他額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我們要不要老實跟獸醫們說,我們沒錢付帳,也許他們肯僱用我們在獸醫院打工?」

  他完全醒了。

  「我立刻去弄錢。」他跳起來,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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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9:25
第四章

  王右森對她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貓咪」在觀察了他一天後,做出了上述的結論。

  首先,王右森不敢直視她的眼。以他那種直爽個性來說,這是相當不可思議的。

  其次,他只要不小心與她目光相對,一張臉就會脹得通紅。

  起初她以為是他的恐女症加重了,畢竟,她給他添了這麼多麻煩,就算他因此看到女人就倒彈三尺,那也是情有可原。

  但後來她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他看著她會臉紅不是因為過敏,他是太緊張了,血液循環過快。

  最後,他開始對她嚴加保護,似乎認定了她是可憐的受虐婦女,若沒有一個英勇的白馬王子伸出援手,她就死定了。

  她不曉得自己是哪裡令他這樣誤解,她可憐?她柔弱嗎?

  對著鏡子裡方才沐浴完畢的自己,一身粉紅嬌嫩肌膚、纖細窈窕的身材、清秀可人的容貌……整體看來是稱不上強悍。

  但她從不覺得自己柔弱。

  他應該看得出她的身手不差,她的雙眼明亮有神、個性理智,明明就是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

  就算她忘記自己的過去,她仍然可以確定,自己不是只會乖乖任人欺負的小白兔。

  王右森……他刻意表現的英雄氣概讓她覺得好可愛,直想摟進懷裡仔細憐惜。

  不過這種想法可不能讓他知道,他一定會暈倒。

  「貓咪」對著鏡子扮了個鬼臉,那景像有幾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快兩個禮拜了,她還是沒想起任何事。

  但那不是因為她傷得太重,只是……最近日子過得太快樂,那麼過去想不想得起來也就不太重要了。

  她考慮過了,追究得太清楚,很可能令她與王右森的關係夭折。

  跟他在一起挺有趣的,那就多耗些時候吧!可能一段時間後她會厭煩,那時,她會自動斬斷這段情緣。

  相反地,她若想與他長久相處,必須要抹煞的就是過去了。

  而現在,她還不清楚該怎麼跟王右森走下去,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我……」一個思緒才起,她的耳朵接收到庭院裡傳來一陣微弱的貓叫聲,隱含著痛苦,像是在喊救命。

  「怪了,明明家裡的動物都住進獸醫院啦!」前陣子那些動物莫名其妙被襲,全部掛綵,王右森擔心類似事件再度發生,就委請附近三家獸醫院暫時收留牠們。

  王右森說了,不管他家出現什麼問題,那都不是她的錯,她不需要愧疚,因為她也是受害者。

  他說他要保護她,希望她留下來。

  而既然他留她,她也認為住在他家挺開心,那就繼續住嘍!

  她大大方方地讓他養,他也很快樂地擔起照護工作。

  他是個很喜歡照顧弱者、愛當英雄的人。

  「貓咪」翻過窗戶,依著微弱的貓叫聲一路找尋。

  沒多久,她在後門發現了一隻大腹便便的黑色波斯貓,牠正在生產,正面臨了生死關頭。

  那可憐的小母貓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是麻煩的吸引器,而王右森,他是衰神的代名詞。」他這麼怕女人,甚至連雌性動物都敬而遠之,不曉得她如果請他幫忙為母貓接生,他會有什麼反應?

  *******

  王右森嚇呆了。

  他養了十多年的流浪貓狗,卻從來沒有給任何一隻接生過。

  貓狗的生育力都很強,一個不小心,那數量可能呈幾何倍數成長。

  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六十八隻貓狗已是極限,他沒有能力再收留更多了。

  為免給社會造成負擔,他收留的每一隻貓狗都會獲得完善的治療與結紮。

  所以他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得面對一隻正在生產的母貓,而且牠還難產。

  「不!」他開始覺得全身發癢,儘管「貓咪」和那隻母貓都沒有碰到他,他依然恐懼到過敏。

  「你不肯幫忙?」她的聲音和表情都淡淡的。

  「我不知道……我、我不懂,我沒有辦法……」他結結巴巴的。

  「那好吧!我只能將牠送回後門,讓牠自生自滅。」

  「不!」這回他叫得更大聲。

  她對他挑了挑眉。

  「我……」他覺得喉嚨發苦。「我沒有給動物接生過,我不會啊!」

  「我也不會,所以我們只能盡力試試。」

  「我們可以送牠去獸醫院。」他寧願半夜去敲馬不鑫或沐少磊的家門,向他們借錢送母貓進醫院,讓他們恥笑他是個可怕的月光族,也不要去幫一隻貓接生。

  他沒有告訴任何朋友他收留流浪貓狗的事,他好面子,覺得喜歡跟貓狗玩挺娘娘腔的,寧可讓人家誤會他是個浪蕩子。

  「我給附近三家獸醫院都打過電話了,很可惜,他們都沒有留人駐守,看來也不可能有夜間急診。」

  他就知道,以她那種冷靜的個性,在來找他之前,一定試過其他方法了。

  所以他驚慌啊!因為他明白自己跑不掉。

  「難道沒有其他方法?」現在,他只是在作垂死掙扎。

  她聳肩。「我把牠丟出去,眼不見為淨?」

  「我投降。」但他很好奇。「什麼事情才能讓妳緊張?」和她在一起,他覺得自己衝動得像個蠢蛋。

  他不太喜歡成為被照顧的一方,可與她相處很舒服,還有一些些刺激,他發覺自己已經有一點上癮。

  她想了一下。「如果出事的是你,我會緊張。」

  他的臉立刻又紅了,鮮艷得像顆熟透的草莓。

  可愛的男人,直爽的個性、善良又害羞的心,她看著他,盈盈淺笑。

  他的瞼更紅。「我想……我們還是趕快幫幫這只可憐的小貓吧!」

  她笑嘻嘻地把母貓放到他手上。「那就麻煩你幫牠按摩肚子了。」

  他抱著貓,第一個感覺是,濕濕的、熱熱的。當然,這隻貓要生產了,牠已經破水,身上沾滿液體是很正常的事。但——

  「妳要去哪裡?」她不能把貓丟給他,然後自己跑掉。

  「我去準備剪刀、棉線和優碘。」

  他嚇一跳。「原來妳知道如何幫貓接生。」

  「我查了一下網絡數據。」

  他就知道她是個冷靜周詳的女人,做任何事都自有一套步驟。認識近半個月,他沒有看過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不,她說,如果是他出事,她會緊張。

  他的心跳又開始失控。她為什麼會對他特別用心呢?而她剛剛那樣說又是什麼意思?她是不是……在對他表白?

  他的呼吸狠狠一窒。過去也有很多女人跟他表白過,但她們都欺負得他很慘,搞到最後,他覺得跟女人交往根本是一場災難。

  那她呢?她會不會同樣也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傷害?

  她不會。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還挺有信心的,儘管她是他最怕的一種生物——女人。

  *******

  王右森看著「貓咪」幫不會咬斷臍帶的母貓剪斷臍帶,用線紮緊兩頭、上優碘,再撕開仔貓的胞衣、以布包裹仔貓、輕甩出積在仔貓口鼻內的羊水,反覆數次,終於聽到仔貓的哭聲。

  這只仔貓順利獲救了。

  但生產尚未結束,母貓一胎不是只生一隻仔貓。

  而這隻母貓似乎很年輕,牠頭一次生產,什麼都不會,難怪會搞得自己和仔貓差點同時死掉。

  牠們幸虧遇到了「貓咪」,這個做任何事都有條不紊、冷靜自若的女人。

  今天倘若只有五右森一人,他只會去踹開所有找得到的獸醫院的門,然後想辦法找到一個獸醫,威脅他幫忙。

  這個方法應該也管用,只是會鬧得風風雨雨。

  貓咪已經接生了五隻仔貓,但這最後一隻,牠居然沒辦法自己呼吸。

  母貓太年輕,仔貓也跟著不成熟,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母貓哀哀叫著,五隻仔貓,牠生了快五個小時,牠的體力都快耗盡了。

  就連王右森這個大男人都有些累了,「貓咪」粉嫩的臉色也出現了疲憊。

  她微微皺起眉頭。

  他知道她正在想辦法,但他們都不是這方面的專家,甚至連熟手都稱不上,能夠救下四隻仔貓已經算很了不起了。

  「放輕鬆一點,別太緊張。」他安慰她。「妳盡力了。」

  「不!」她搖頭。「碰到這種情形應該有急救辦法的,但剛剛我太著急了,沒有把所有的數據看完。」

  如果她這樣說,就一定有法子。雖然認識不久,但他對她有信心。

  「牠無法自行呼吸,羊水堵住了牠的口鼻,甩也甩不出來……啊!」突然,她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嘴巴湊近小貓,就唇一吸;一股濃腥嗆進氣管,仔貓發出微弱的叫聲。

  王右森驚喜地看著她。「天哪!」她辦到了。

  她也很高興,想回他一個欣喜的微笑,但她嗆到了,辛苦地咳著。

  他很自然地來到她身邊,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小心點、小心點。剩下的讓我來吧!妳去休息……」他還沒說完,注意到她兩隻貓兒也似的電眼在他修長的手上溜著。

  聽說他有恐女症,對女人過敏,一旦肌膚相觸,他的身體就會長紅斑,吹氣球也似地腫大。

  她親眼看過一次,那回,他的臉腫得像豬頭,好醜。

  但現在他為她拍背卻沒事,是因為她穿著衣服,他的手沒有直接觸碰到她的皮膚,所以沒過敏嗎?

  她覺得好奇,想對王右森做一個小小的實驗——

  她踮起腳尖,噘唇輕刷過他的頰。

  嘴唇所感受到的皮膚很滑、很細,就如她之前看到的,晶瑩剔透。

  這樣一張可愛到足以激起天下女人嫉妒心的面容,難怪那些女人要「欺負」他,也或許她們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呢!

  就好像她前一秒鐘做過的事,他是會認為她在「欺負」他呢?還是對他調情?

  王右森愣住了,在身體啟動過敏機制之前,他的心臟先如脫韁的野馬,竄蹦得像要跳出胸膛。

  「妳……剛才……」他最後的選擇是,一張臉脹得通紅,像有一顆太陽偷藏了進去。

  他這回的反應比上次漂亮多了。之前,他不只臉紅,五官還腫成一團,活脫脫一顆紅色的大包子。

  而現在,她竟覺得他可愛,好想再玩一回,不過怕他繼續臉紅下去會腦充血。

  好孩子應該愛惜玩具,一次把「他」玩壞太可惜。

  所以她只是擺出一副淡漠的表情說:「有蚊子,而我的手沒空。」她讓他看看兩手間的仔貓。

  王右森驚詫得好像撞到了鬼。

  她那是在幫他趕蚊子,用她的嘴唇?

  他的腦子糊塗了,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要過敏長紅斑呢?還是臉上劃出五條黑線?

  *******

  王右森對女人的敏感度……不,正確來說應該是他對「貓咪」的敏感度增加了。

  一開始只要她與他的肌膚不相觸,他倆之間就可以相安無事。

  接下來,他追逐她的目光,發現它們擁有控制他喜怒的超能力。

  最後,他連接近她三尺範圍都能夠感受到她身體散發出來的那股熱度、還有香氣。

  他總是幻想她的……「趕蚊子」,倘若當時,那只該死的蚊子是停留在他的嘴上,她的唇像羽毛,卻比羽毛更軟、更香地輕撫過他的嘴……

  嘖!王右森,你是個白癡,明明有恐女症,居然還愛上一個女人!

  然後,還希望與她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問題是,怎麼接觸?

  他一碰到女人的肌膚身體就會長紅斑、發腫、癢得受不了,如果他親了她、或者擁抱她……

  光想就覺得好可怕,他一定會死。

  「可是上次她親我……不,她說那叫趕蚊子,我並不覺得癢啊!」雖然事後他的身體紅了快一個小時才消退。

  「但那是因為她一直在看我啊!」他給自己找理由,任何正常男性,被個像「貓咪」那樣漂亮又有魅力的女人眨著勾魂眼輕瞥,都會緊張臉紅吧!

  他只是有恐女症,其他地方應該都還算正常。

  「我……我得提起勇氣,如果我真的喜歡她的話,我……」他正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時候,毫無預警地,一陣轟然大響從大門口附近傳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王右森跳下床,衝出門去。

  接著,他看到一幕讓自己的下巴殼狠狠砸落地面的景象。

  有一輛貨車,不知是司機打瞌睡或者喝醉酒、再不然就是機械故障,竟然筆直地衝進他家,將整個東面客房撞得扭曲變形。

  辟哩啪啦,還有幾塊磚瓦零零散散地往下掉。

  這樣一座美麗、堪稱古跡的三合院就這樣毀了。

  慢著,房子爛了可以重建,但住在裡頭的人……

  「貓咪!」他狂呼著衝進崩塌的客房,眼前的慘狀卻讓他差點昏倒。

  牆倒了、梁塌了,那都不是大事,但那張他前幾天才幫她扛回來的床墊被整個撞得散了架,事情可就大條了。

  「貓咪!」他瘋也似地在土石堆中耙挖著那令人瘋狂又思念的人兒。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他們真的倒了邪楣嗎?這樣接二連三地碰上麻煩。

  「該死,貓咪,妳回答我一聲啊!」他通體發寒,既想找到她,又怕見到那遍地的血跡。

  嗚咿、嗚咿~~已經有人報了警,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正遠遠傳來。

  附近的人聲越聚越多、越來越大。

  王右森覺得耳朵嗡嗡響,血管快要被一寸寸凍成冰了。

  「回我一聲,拜託,貓咪……妳出個聲吧……」他的嗓音竟開始哽咽、顫抖。

  「你的貓被壓在裡頭嗎?」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問。

  「不是,她不是貓……貓咪,她……可惡,妳不要出事啊!」王右森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了。

  「沒關係,不管那是什麼,我們都會找到的。先生,你先避避,這裡恐怕也要塌了。」那個聲音勸他。

  王右森聽不進去,他想著她那張清秀水靈的臉,曾經被打得變了形,失去的記憶甚至還沒恢復,她已經這樣可憐了,上天為何還要欺負她?

  他曾誓言保護她,但卻沒有做到,可惡,為什麼他要安排她睡東邊?如果今天睡這裡的是他,以他的反射神經,他應該避得過,但她……她只是一個嬌弱的女人。

  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女人不可怕,而是需要他去保護的一種生物。

  「先生,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四隻手猛力地拖著王右森,想將他拉離災難現場。

  王右森又哪裡聽得進去,他蠻力一施,拖著他的兩個人反而被摔飛出去。

  「沒找到貓咪之前我不出去——」他大吼。

  「你找我嗎?」一個淡漠的聲音像是一陣細雨,霎時澆熄滿場的火爆氣氛。

  王右森詫異地回頭,迎上那張讓他牽牽唸唸、憂心掛懷的清靈面孔。

  「貓咪?」他不敢相信,為什麼她會在他後面?這麼晚了,她不是在屋裡睡覺嗎7

  她一眼看出他心底的疑惑,對他揚了揚手中的提袋。「奶瓶壞了,我去藥局買。」

  前些天接生的五隻仔貓三個小時得喝一次奶,多數時間他們輪流當保母,可王右森白天要上班,晚上不睡覺對身體不好,所以「貓咪」強硬接下這熬夜的苦活。

  而今晚,她在喂完仔貓後,發現其中兩支奶瓶出現裂縫,便到二十四小時藥局購買,誰知她前腳才走,後頭一輛大卡車就撞進她暫住的客房裡了,這可真是交了好運,硬生生逃過一劫。

  王右森聽完她的解釋,全身都軟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是多麼緊張,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光了。

  「貓咪」輕巧地蹲在他身前,凝視他的目光裡閃著晶瑩的光彩。

  「很擔心我?」她的聲音居然染著笑意。

  他瞪她一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如果我被壓在裡頭,你會怎麼樣?」

  「當然是想辦法救妳啊!」他沒好氣的。

  「這麼關心我?」她唇角掛起了逗趣的笑紋。

  他突然覺得她好可惡。「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畢竟是朋友……」

  「原來你只想跟我做朋友。」她哀哀歎口長氣。

  王右森白皙俊臉變得通紅。「喂,妳夠了!」

  「你這是害羞呢?還是討厭我?」

  其實有關王右森這種心理狀態的正確形容詞,叫——惱羞成怒。

  火氣激起了他的精力,他猛一個跳起來,氣唬唬地跑了開去。

  「喂,你還沒回答我呢!」貓咪追著他打趣。

  這一幕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裡,一定會以為是哪個風騷寡婦在調戲王右森這良家少男。沒辦法,他長得太可愛了,而她的氣質一向與「天真」無緣。

  有時候,貓咪會覺得自己跟他簡直是惡魔與天使的對比。

  「妳走開,不許再追我,否則我就不客氣了。」他的威脅好有氣概。

  但是她知道,他絕對不會對女人動手,哪怕那個女人比他強上幾倍。

  王右森就是有點古代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個性,絕不欺負女人、小孩。

  不過她也不會太欺負他,萬一讓他更怕女人就不妙了。

  她爽快地停下腳步,讓他得以逃離她的魔爪。

  待他的背影消失後,她黝暗的視線穿過黑夜的簾幕,直射幾乎變成廢墟的東邊客房。

  「這些奶瓶用不著了。」她淡淡地說著。因為那五隻仔貓都在她的房間裡,整間房都被撞塌了,難道那些仔貓還能倖存?

  「不要難過,這不是妳的錯。」不知道什麼時候,王右森又回來了。

  「我難過嗎?」她摸摸自己的胸口,真的有些疼呢!不過是五隻相處幾天的仔貓,想不到竟已在她心裡落了根。

  也許她並不如自己想像中來得冷靜,她也很容易動搖,尤其最近的麻煩多到像雨後的春筍,她不敢想像有一天,這些事故牽連上王右森……那她恐怕會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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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9:52
第五章

  王右森決定貼身保護「貓咪」,而他的方法就是——把她整個人拴在褲腰帶上。所以他們現在是不論白天、夜晚,除了睡覺、洗澡、上廁所外,差不多都黏在一起了。

  「貓咪」從住進王家第一天起就知道,王右森頗有賺錢的能力,否則他一個人怎麼付得起六十八隻貓狗的伙食費和柳琳的打工錢。

  但她從來沒想過他是這樣掙錢的。

  王右森每天進婚友社,他的兩個合夥人沐少磊和馬不鑫就會給他一張名單,大體是新會員開出的擇偶條件。

  然後王右森會從他認識的人中挑出符合要求的,「請」他們加入婚友社,以增加配對成功的機率。

  像今天,有個愛作夢的大小姐開出五百萬的價碼,希望能跟一個又酷又帥的黑道大哥來場燭光晚餐。

  王右森便帶著「貓咪」找上中部有名的黑道——四海堂。

  「我實在搞不懂,怎麼會有人想去混黑道?工作不穩定、危險性高,連保險公司都不收。」他對著四海堂宏偉的大門說。

  「但是成功的話,利潤很豐厚。套句古語就是:人為財死。」「貓咪」兩隻眼睛像兩隻閃亮的探照燈,筆直地照著他。「我真正好奇的是,婚友社不是幫人做媒的,怎麼連安排晚餐這種工作都接?」

  「一起吃頓燭光晚餐就是相親啦!」他把十根手指扳得喀喀響。「根據我過去的經驗,想要認識黑道大哥的小姐們都具有極高的幻想力,只要為她們找到合乎黑馬王子條件的人,看對眼的成功機會是很高的。」

  「但愛作夢的千金小姐嫁給成天打殺的黑道大哥,白首偕老的機會有多少?」

  「不超過百分之三。」他毫不考慮地說。「不過一旦他們離婚,我們立刻會增加許多『新』會員。」

  「惡劣。」

  「太過善良賺不到錢。」他嘻笑。「況且,人是經一事、長一智。當那些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小姐們離過一次婚後,第二回通常會變得比較理智,懂得選擇適合自己的人。當然,男人也是一樣。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們也算為社會盡了一份責任。」

  聽他在蓋。她覺得他只是非常努力、近乎不擇手段地在賺錢。

  不過也無所謂啦!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有需求,才會有人去供應。

  她跟他都不是那種道德感很強烈的人。

  「你怎麼說怎麼是。我現在只剩一個問題,你確定四海堂的少堂主是你的學長兼好兄弟?」

  「大學四年,我跟他住在同一間宿舍裡。」他很肯定地點頭。

  「那為什麼你來拜訪學長的家,對方卻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貓咪」問道。

  他轉轉頭、扭扭腰,也跟著展現出強烈的戰鬥慾望。

  「如果你每次來都要綁架他們一個小頭目去相親,為了他們個人的終身幸福著想,他們自然會想辦法幹掉你。」

  她暈。「你幹過幾次這種事?」

  他扳著手指數了一下。「五、六次吧!」

  「他們居然沒有幹掉你!」

  「因為我的學長、他們的少堂主極渴望迎娶一位名門千金為妻,而我達成了他的願望,所以他不准手下們幹掉我。」

  「物以類聚。」除了這句話,她也沒話好說了。

  「我會打贏他們的。」他笑得眼睛瞇成縫。「妳先往旁邊退十步。」

  「不要我幫忙?」她覺得自己身手應該不錯。

  「讓個女人幫我打架,那我以後還要不要做男人?」他拚命搖頭,這麼丟臉的事可不能做。

  「隨便你。」她兩手一攤,迅速退出了戰局。

  王右森和五名男子的戰鬥隨即展開。

  拳來腳往、身影交錯中,「貓咪」發現大家的身手水準都很高。

  而這得歸功於王右森的一流挑人功力。他是個極有職業道德的人,儘管所接的客戶只是一時好奇,想見識一下道上大哥長什麼德行,他也不會隨便挑個三流混混去充數。

  更何況這回的小姐開出了五百萬紅利,他怎麼也得選出一個有這般身價的大哥去赴宴。

  於是,王右森給他的少堂主學長撥了電話,請他安排替死鬼。

  那學長也夠意思,一下子就幫他聯絡了五個人,還說他能撂倒幾個,都讓他帶回去。簡直就像上市場買菜,挑根蘿蔔再送兩把蔥。

  「貓咪」覺得那五個大哥真可憐,若是以性命相拚,憑他們的氣勢鐵定可以把王右森揍成肉泥一攤,但他們大概被下了禁殺令,僅能單純地以拳腳相搏。

  加上王右森搏鬥功夫極強,花招百出,不一會兒,五名大哥先倒下一個。

  「住手!」王右森喊停,他不貪心,能交差就夠了,他不想把五個都拖回去。

  另四名大哥才鬆下一口氣。

  「貓咪」在一旁冷冷加了句:「王先生,你如果要讓那位大哥出席晚上的宴會,就不該將人揍成豬頭。」

  王右森一怔。「是啊!」打得太過癮,他一時忘記給對方留點門面好見人了。

  「該死,我怎麼會出這種錯呢?」虧他幹這種缺德事已經好幾年,肯定是因為「貓咪」在身邊,分掉他大半注意力,他才會出這種岔子。

  他偷偷在心裡罵了自己一頓,很清楚自己今天會打得如此忘我,有大半因素是懲在「貓咪」面前露露臉。

  自從發現「貓咪」其實身手不差後,他更加嚴格鍛煉自己,打拳、游泳、有氧運動,他全都加倍做。

  短短半個月,他覺得自己的體力增強了近一倍,正想好好表現一下……唉,結果卻更丟臉了。

  「對不起啊!幾位大哥,咱們重來一遍。」王右森對著剩下的四名男人說。

  但他們沒有人理他,八道視線瞬也不瞬地定在「貓咪」身上。

  剛才他們急著對付王右森,沒撥精神注意他身邊的女人,直到「貓咪」開了口,他們一見她的臉,整個人就僵住了。

  「我是不是看錯了?」一個大哥呆呆地說道。

  「我懷疑,這張臉實在太熟悉了。」

  「龍門寒冰。」

  「她化成灰我都認識。」

  四個大哥將「貓咪」團團圍住。

  王右森和「貓咪」同時一怔。終於出現認識她的人了,他們叫她——龍門寒冰。

  好威風的綽號,但……那是誰啊?

  *******

  龍門。

  正確來說,它不是一個幫派,也不是公司行號。

  它是流浪到世界各國的華人們,為了緬懷祖先、團結起來抵抗外力欺侮形成的一個團體。

  他們沒有領導人,平常也不聚會,只有在出事的時候,由當地幾個素具名望的大老登高一呼,組織當地華人合作抵抗欺負。

  但十年前,有個人把它統一起來了,在全世界有華人的地方設立中國城,跟當地人爭地盤、拚勢力,漸漸地,讓中國城變成一個在當地隱隱有著治外法權的地方。

  在美國,警察們不會隨便搜捕華人,除非他們擁有明確的證據,並且得到龍門的許可。

  在意大利,黑手堂一要讓一個華人消失,得先問過龍門。

  於是,龍門變成了一個很特殊的組織,非黑非白、亦黑亦白。

  而龍門寒冰就是龍門十三首領之一。

  王右森以前也沒聽過龍門這名號,畢竟,那個世界離他太遠、太遠;直到四海堂那四位倖存的小頭目跟他稍微解釋一下後,他呆了。

  真是作夢也想不到,他家裡會收留這樣一個鼎鼎有名的人物。

  如果「貓咪」真的是那個綽號叫龍門寒冰的女人,那麼近日他家層出不窮的意外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而事實上,王右森覺得他家到現在還沒有被機關鎗打成廢墟,那些人的手法已經算仁慈了。

  「妳真是龍門寒冰嗎?」王右森問「貓咪」。

  「有可能。」她覺得龍門寒冰這個名字挺熟的,很有可能是她。

  「聽說龍門寒冰很厲害。」他是聽少堂主學長說的。「如果妳是龍門寒冰,怎麼會穿著新娘禮服,身受重傷昏倒在我家庭院?」

  她還沒有恢復記憶,怎麼會知道那些事情?唉,說實話,她對這身份真是不太滿意。那綽號一聽就是黑道大姊大,跟王右森這樣的普通人身份差距何止十萬八千里?她一對美麗的眉毛都快皺成同心結了。

  想了一下,她說:「馬有失蹄、人有錯手嘛!」

  「也對。」他點頭,同時歎了口氣。「聽妳的口吻,應該是確定自己就是龍門寒冰了。」

  「不管妳的來歷為何,妳就是妳。」他猜想她還不習慣自己的新身份,便安慰她。「況且,我們還不能確定妳是不是龍門寒冰呢!」

  「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去找龍門的老大龍傲。」她說,心裡卻暗下決定,要加緊時間培養兩人的感情,無論如何都要在確定她的身份前,讓他離不開她。

  雖然兩人認識不過半個多月,「貓咪」已經很習慣、並且貪戀上王右森的陪伴了。

  她不是個熱情的人,也不愛熱鬧,喜歡獨處勝過與人相處。

  但王右森是個例外,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很愉快;她覺得他們應該可以在一起很久,而且很快樂。

  「不過我們要去哪裡找龍門?從沒聽說過龍門有根據地。」王右森問。

  這倒是個大問題,「貓咪」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可以問問四海堂的人。他們既然能夠認出我,應該也有一些關於我的消息。」

  「我打電話給學長。」王右森剛拿起電話,忽然又回頭問了一句。「對了,龍門寒冰應該是妳的綽號,那妳的名字叫什麼?」

  「龍冰!」一個聲音回答他,但不是「貓咪」。

  *******

  「學長!」王右森看著一個身穿五彩T恤、牛仔褲,兩隻耳朵戴了七、八個耳環,手臂、腰上懸滿叮噹配件的男人走進客廳。

  他就是四海堂的少堂主,海東亮。

  海東亮今年三十八歲了,曾經是王右森的學長,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他學弟。因為海東亮到現在大學都還沒畢業。

  套句他的口頭禪——難道混黑社會還要講學歷嗎?

  他壓根兒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畢業,而他也的確有說大話的本錢,畢竟能在短短十五年間,讓傳承了四代的四海堂漸漸轉型成四海集團,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做到。

  現在他們黑白兩道的生意都做,雖不敢誇稱全台第一,前十名倒也擠上去了,比起之前龜縮台中一個小堂口,那真不知威風了多少倍。

  四海堂底下的人都挺佩服海東亮的,除了他的服裝品味,那真不是一句「糟糕」可以形容。

  更可怕的是,他把自己才兩歲的女兒也打扮成同樣德行,一身金屬飾品,上衣和褲子的顏色加起來最少十種,那讓他的岳父、岳母恨死他了。

  海東亮一邊邁著流氓步,邊吹著口哨走向王右森。

  「這樣的房子你還敢繼續住,也不怕塌了壓碎你的腦袋。」他指著東邊那一大片破牆瓦說。

  「放心,三合院的結構雖然古老,卻很堅固,只塌了一面,並不會影響其他兩邊的安全性。」王右森說。「而且我的房東說了,會盡快找人來幫我把房子修好。」

  「幾十年歷史的老房子了,現在還有人會修嗎?」海東亮隨手拉了把椅子過來坐下。「唉,到你這裡沒被一群貓狗包圍,還真不習慣。」

  「隔壁鄰居也跟我抱怨很多次了,貓狗還在的時候嫌牠們太吵,一旦牠們不在,又安靜到讓人分不出夜晚與清晨的轉變,害他們搞不清楚起床時間,上班上學都不知道遲到幾回了。」王右森雙手環胸坐在他對面。

  「貓咪」有禮地給海東亮送上一杯茶。

  「請喝茶。」她越來越有女主人的味道。

  海東亮一雙眼把她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細掃瞄了一遍。

  王右森一對眉毛皺得幾成麻花樣。

  「看夠了嗎?如果看夠了,麻煩你趕快把來意說完,快點滾蛋。」他打心底討厭海東亮看「貓咪」的眼神,像是在鑒定什麼珍珠寶貝。

  拜託,她可不是蘇富比拍賣會上的物品,那是私人東西,請勿覬覦好嗎?

  海東亮投給他一抹曖昧的眼神。「你不至於小氣到連借看兩眼都捨不得吧?」

  「我就是這麼小氣,不行嗎?」王右森沒好氣地說:「如果你沒有話要說,不好意思,家裡出了一些問題,恕不留客,你可以走了。」

  「真現實。」海東亮低喟口氣。「既然你不歡迎我,那就算了。我只給你一個警告,讓她走,否則你麻煩大了。」說完,他就想離開。

  王右森右掌一個用力,把他按回椅子上坐好。

  「把事情說清楚再走。」

  「很晚了,你這裡既然不留客,我還要趕車回家。」這回換海東亮拿喬。

  「少來!你一通電話,隨時有司機來接你,你要趕車才怪。有什麼話快點說吧!」王右森催他。

  海東亮捧起杯子,輕啜著茶水,一張嘴閉得緊緊的,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王右森已經沒耐性了。「喂,你到底要不要說?」

  「放輕鬆點,不管他說不說,事情該水落石出的時候,你想蓋也蓋不住。」「貓咪」笑嘻嘻地接口。「而且,我想結果也快出來了。」

  海東亮皺皺鼻子,他敢玩王右森,畢竟他們有多年的交情在,不會玩出性命交關的後遺症。

  但龍門寒冰……說實話,他真心希望王右森離她遠一點,那是個謎一般、比核子彈還要危險的女人。

  「算了,就當給小姐一個面子吧!我來之前上了趟警局,聽說把你家撞破一個大洞的司機不見了。」

  「不見了?」王右森很訝異。「有人從警局裡弄走他?」

  「是的。」海東亮點頭。「還有,我得到一個消息,最少三幫人馬在找龍小姐的下落。」

  「你確定她真是龍門的人?」

  「百分之百。」海東亮解釋。「紐約、意大利和日本當地的黑幫都發出尋人啟事,上頭要找的女人確實是她。」

  「龍門沒有找她?」

  「龍門找人不需要外界幫忙。」

  「好驕傲!」

  「你那個女人驕傲嗎?」海東亮取笑他。

  「咳咳咳……」王右森讓一口唾沫嗆得差點咳死。「你……你胡說什麼……什麼女人……」

  「難道她是男人……好吧!當我沒說。」海東亮本來想繼續玩的,不過「貓咪」……不,她應該叫龍冰,她的眼神太犀利,海東亮可不想因為一個小小的玩笑就死無葬身之地,聰明地選擇沉默。

  王右森就算對龍冰的身份有再多的疑問,看到她一抹眼神就能震住海東亮,所有的懷疑也都消失了。

  「妳能記起之前的事嗎?」他問。

  「我……」她眼神一暗,像是在煩惱什麼。

  是不是把過去的事一清二楚攤開來後,她與他就再也不能有所牽扯了?

  果真如此,她寧願不要想起過去。

  但這樣會讓他為難,唉!原來迷惘是這麼一回事,再冷靜的女人在面對愛的時候都會舉棋不定。

  「記得一些些,至於詳情……等找到龍門的人,應該就能清楚了。」掙扎又掙扎,她終於還是說了。

  「要去哪裡找龍門的人?」

  「我隨時可以與他們聯絡。」

  「我陪妳去。」

  「咳咳咳……」這回換海東亮被嗆到了。「我說學弟,你曉不曉得龍門是什麼組織,你要攪和進去?你不要命啦?」

  「我當然要跟著她。你自己都說了,那麼多幫人馬在找她,誰知道那些人安的是什麼心?不隨身保護她,我不放心。」

  「拜託,你知道龍門寒冰代表什麼意思嗎?龍門十三英之一,掌管華人組織的頭目。你保護她?我看她保護你還差不多!」終是同學一場,海東亮不想眼睜睜看著王右森去送死。「聽學長的話,放手吧!那個世界的事不是你能參與的。」

  王右森又不是白癡,當然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

  的確,他身手一流,跟人打架從來沒輸過。但那是打架,真要與人以命相拚,他是輸定了。

  他也知道自己可能護花使者做不成,反而會成為龍冰的負擔,所以,他把決定權交給她。

  「龍冰,妳的看法呢?」

  龍冰的心裡只有一種感覺——這個男人是她的夢想。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王右森大笑。

  海東亮長聲呻吟。

  *******

  王右森的下巴又掉了。

  原來所謂與龍門聯絡,就是——打電話。

  「這樣驚訝做什麼?」龍冰覺得很正常啊!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要找一個人,打電話、發mail,再不濟,寫封信也成。「你不會以為現在還有留暗號、搞飛鴿傳書這種事吧?」

  「不是。」他才沒那麼蠢好嗎?「只是……電話雖然方便,但也很不安全,妳就不怕訊號外洩,暴露了自己的下落?」

  她想了想。「我以為現在差不多全天下都知道我的行蹤了。」

  「呃……」想想最近此起彼落的麻煩,如果不是她的行蹤暴露,哪來這麼多問題。「好像也是,那……不曉得會來多少人?」

  「兩個,最多不超過四個。」

  「會來些什麼人呢?」

  「我大哥一定會來,龍楓一向與他形影不離,龍興、龍揚最愛湊熱鬧,可能也會到。」

  「親生大哥嗎?」他的聲音居然有些顫抖。「他貴姓大名?」

  「我大哥叫龍傲。不過這個名跟姓都是我們自己取的,龍門十三英無父無母、天生天養。」

  「龍傲?」聽名字好像很難纏,他的心跳更紊亂了。「不知道龍大哥的脾氣怎麼樣?」

  「大部分人對我大哥的評語是,奸詐、狡猾、卑鄙、無恥。」

  他一張臉整個變白。

  「可對你面言,威脅性最大的不是大哥,你真正該小心的是龍興。他才是個徹頭徹尾的惡棍、瘋子、變態……」龍冰的形容詞還沒有用完,四個人,三男一女前後走了進來。

  他們的態度看起來很自然,好像是走進自己家裡,不過卻又不顯囂張,反而顯露出一股尊貴的氣勢。

  其中一個男人惡劣地笑著。「小冰兒,妳的形容詞真是讓哥哥無限光榮啊!」

  「小冰兒只是在保護她的男人。」四人中唯一的女性開口。

  「可這個男人不是對女人過敏嗎?他能夠好好地愛我們家小冰兒嗎?」另一個高壯男人說道。

  最後一個男人輕擺了下手,他的三名同伴立刻閉嘴。「好了、好了,各位,這是他們之間的問題,做為一個紳士、一名淑女,我們不應該探人隱私。」

  龍冰翻了個白眼,向王右森介紹道:「從說話的先後,他們分別是龍興、龍楓、龍揚,還有我大哥龍傲。」

  王右森發誓,他見到了全天下乍看最最平凡、其實非常恐怖的四個大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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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10:17
第六章

  龍傲是個斯文的男人,笑咪咪的,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

  龍楓很漂亮,柳眉鳳目、氣質高貴,標準的美人胚子。

  龍興從頭到腳每一寸都寫著「我是花花公子」六個大字,還是很色的那一種。

  龍揚長得又高又壯,如果去打NBA,肯定沒人蓋得了他火鍋。

  倘若王右森曾經對龍門中人懷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見到他們本人後,他會開始唾棄所有的黑道電影。

  龍傲、龍楓、龍興,甚至龍揚,他們沒有一個人穿黑西裝,更沒有一身慓悍的殺氣。

  他們四個人都很乾淨,就連牙齒也是雪白雪白的,不見絲毫煙垢、檳榔渣。

  他們走路抬頭挺胸、笑容宜人,任何人看到他們,都會覺得這是一群受過良好教養的菁英份子。

  如果連這樣的人都算黑道人物的話,全世界沒有人稱得上正派了。

  龍傲四人很有禮貌地站著,等候王右森這個主人清醒,招呼他們坐下。

  龍冰拉拉王右森的袖子,看穿了他的疑惑。

  「別懷疑,龍門本來就不是黑道幫派。我們比較像一個社團或者基金會,專門跟各國的當權派打交道,保護遠離家鄉至外地謀生活的華人,不以武力為處理事情的唯一方法,自然不像一般黑社會份子。」

  但是,沒有一定的實力,那些當權派為什麼要買龍門的帳?龍門是有它的本事在的,王右森也許不是什麼厲害人物,但也不是笨蛋。

  「四位請坐。」別人待他以禮,他也回之以禮。

  龍冰給他們倒茶。

  龍興長長地吹了聲口哨。「啊。哥哥好感動,想不到小冰兒也懂得給客人倒茶了。」

  「你如果想喝鹽酸,我也可以供應。」龍冰淡淡地回刺他一句。

  「龍興,不要隨便欺負我們小冰兒。」龍楓整個人撲到龍冰身上,抿唇一笑,嬌媚蝕人心神。

  「冤枉啊!」龍興大聲叫屈。「龍揚,你說句公道話。哥哥只是感歎小女孩長大了,終於也學會服侍男人,這算欺負嗎?」

  「應該不算。」龍揚一本正經的說。「但任何話由你這張爛嘴說出來,好意也變壞了。」

  「哼,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比你有女人緣。」龍興裝模作樣地揮揮手。「本大爺大人有大量,不與你這小人物計較。」

  王右森看著他們鬥嘴,越瞧,那虛浮的心越是踏實。

  不管是再厲害的人物,也是人嘛!所謂無慾則剛,他沒有貪圖他們任何好處,又有什麼好怕的?

  他眼底的驚慌漸漸退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抹純粹的欣賞。欣賞他們的利嘴、他們之間深厚的感情、那利落的舉止……龍門的人,不簡單啊!

  眼前四人各具特色,還是非常吸引人那種。

  如果把他們當成婚友社的活招牌……王右森幾乎可以預見鈔票像流水一樣將他淹沒。

  王右森在欣賞龍門四人,他們同樣也在觀察他。

  當龍傲發現王右森很快地收拾妥自己的情緒,開始理智地分析事情時,他對他也起了一抹欣賞。

  難怪龍冰中意他。龍傲心想。

  就不知,若龍傲發現王右森有意為他作媒,他會有什麼反應?是直接昏倒呢,或者殺人滅口?

  「夠了,遊戲時間結束,該談正事了。」龍傲揮手打斷龍興、龍楓與龍揚的鬥嘴,向龍冰遞了抹眼神。「小冰兒,聽說妳失去記憶了,恢復了沒,目前有沒有什麼難處?」

  「童年還有龍門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唯一比較模糊的是近一、兩個月的記憶,不過也想得差不多了。」龍冰閉上眼,慢慢地回憶。「我記得當時……美國和意大利的黑手黨準備以聯姻方式取得合作,增強勢力,以吞併亞洲人的地盤。日本黑道找我合作去破壞那場婚禮,我拒絕了。龍門不是黑道幫派,不需要與黑手黨爭地盤,但我也不希望他們兩家合起來整我們冤枉。而且我覺得很奇怪,美國和意大利的黑手黨聯姻。有必要選擇在台灣的飯店舉行婚禮嗎?尤其日本人還特地攪和進來,這完全不合常理。於是我混入婚禮、假扮新娘想探聽虛實,但是……我似乎搞砸了,不知道為什麼被發現……總之,一堆人開始追擊我,我拚命地還手,但人實在太多了,我打不過,所以不顧一切從飯店四樓跳下來。他們可能沒想到我會這樣大膽,一時怔住了,沒有再追。我落地後,很慶幸的沒有摔傷腿,於是就利用這個機會拚命地逃……我跑了好久、好久,身體好難受,連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然後……我迷迷糊糊的,好像受到天使牽引,進了天堂,但實際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已記不清了。」她將事情說了個大概,不過有一個很私人的念頭她沒說,因為那無關事實。

  她想,她會逃到王右森家才真正放鬆昏倒,是因為王右森有幾分天使的味道、聚集在庭院裡的貓狗散發出一種安詳和平的氣息,感染得連他住的地方都像座天堂。而她這個被追到幾乎絕望的人就在無意識中,奔進了這麼一個讓人有安全感的地方。

  結果,她真的安全了。不論身體或心靈,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護。

  「這麼說來,妳……沒有結婚嘍?」知道她還是單身,王右森開心得連說話都結巴了。

  「王先生、小森森,不管小冰兒有沒有結婚,對你而言都沒有用吧?你不是怕死女人了嗎?」龍興取笑道。得知龍冰在這裡,龍門自然會調查王右森底細。

  王右森立刻紅了臉。這的確是個大問題,他怕死女人了,又如何去追求龍冰呢?

  「之前怕又不代表以後也會怕。」龍冰替心上人解圍。

  「沒錯。」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一輩子怕女人吧?王右森虛度青春三十二年,這才找到一個令他有些心動、渴望能長久相處的女人,說什麼也不願輕易放掉。「就算是癌症也可以做化療,我相信恐女症同樣能夠經過治療而痊癒。」

  龍興一改嘲諷的表情,跳過來,一副好哥兒們的樣子摟住王右森的肩膀。「對於你的病,我倒可以提供一個刺激療法,你想不想試試?」

  王右森不相信他,總覺得這個人好像一輩子沒說過實話。

  不過他也不想太給龍興難看,他畢竟是龍冰的家人,得罪他對他的追求大業沒好處。

  王右森還沒想到拒絕的方法,龍傲已經替他解決了問題。

  「龍興,要玩遊戲,等正事辦完再玩。」龍傲說完,轉而面向龍冰。「小冰兒,我想這次的事妳是上了對方一個大當了。美國、意大利、還有日本,三大黑幫都單方面宣佈妳嫁給了他們的當家主子,他們已經對妳發出了警告逃妻的公告。」

  饒是龍冰這樣冷靜自持的人,聽見如此消息也是嚇了一大跳。

  龍興還落井下石。「而且他們連結婚證書都祭出來了喔!三大勢力都強調,非捉住妳這個逃妻不可。」

  王右森覺得很生氣。他的女人耶,他都還沒碰過一下,就有三個男人爭先恐後要做她老公,那他算什麼?

  「這是偽造文書。」

  「他們有錢有勢,假的也能變成真的。」龍揚說。

  「那些東西你們也都有,何愁不能把真的變成假的。」這一點王右森不擔心,他賭的不過是男人的一口氣。

  龍楓噗哧笑了出來。「小冰兒,妳的男人不簡單喔!」

  對於這個問題,龍冰不予置評。

  王右森本來就是個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有自己想法的男人。否則他不會以男性的身份去從事媒人的工作,並且收養這麼多流浪貓狗,還帶她去翻回收中心找二手貨回家用。

  他這個人就算穿二手衣、住破屋,照樣活得頂天立地。

  他已經選擇了自己想要的,並且無怨無悔。

  這樣的男人令她欽佩且著迷。

  「大哥,對這個問題有何看法?」龍冰問龍傲。

  「妳身上有大家都非常想要的東西。」龍傲說。

  所以三大勢力才會不擇手段、費盡心機要得到她?龍冰開始思索自己有什麼東西是值得眾人覬覦的?

  「我發現妳的時候,妳身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王右森回想著頭一回見龍冰的情景。「當天,我唯一意外的是,居然有個新娘子倒在我家庭院。」

  「我記得混進婚禮那天,我並非做新娘打扮,那件禮服是我在休息室裡發現的,而當時新娘並不在場,可能是上洗手間或者忙其他事去了。所以我換上禮服,戴上頭紗,遮住自己的容貌,以為這樣可以方便我四處走動探聽消息,又不必擔心被人認出我的臉。」龍冰說。

  「難道問題出在妳那身打扮上?」王右森開口。「不過妳身上那些配件及禮服,現在都被扣在警局裡。」

  「事不宜遲。」龍傲對龍揚說道:「龍揚,禮服的事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給我一個小時。」

  「不要惹麻煩。」龍傲交代。

  「知道了,我會讓他們心甘情願將禮服交給我。」龍揚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

  在不知龍冰身份前,王右森對她的受害設想過許多可能性,她也許所遇非人,或者被騙婚,更有可能是碰到歹徒了。

  在知道龍冰其實背後有座很穩的靠山後,他想,她是被捲入黑道的地盤爭奪戰,再不然就是被逼利益聯姻,她誓死反抗,才會落得一身傷。

  總之,他想過很多可能性,但結果卻……證實了他王右森是個非常沒有想像力的男人。

  龍冰會搞得這麼慘,原因只有一個——她順手牽了一件禮服,假扮成新娘子。

  而很不幸的,那場婚禮壓根兒是個騙局。

  紐約、意大利和日本黑道會攪在一起布這麼大一個謎團,是因為他們搶了南非的鑽石礦山,弄到一大票贓貨,估計市價在五億美金以上。

  不過因為他們搶得太轟轟烈烈了,國際刑警盯得緊,鑽石一時脫不了手,於是他們想出舉行婚禮這一招。

  三大幫派找了一個女人充當新娘,然後將所有鑽石縫在新娘禮服上,而當天所有參加婚禮的賓客就是有意要購買的買家。

  「賓客」們藉由與新娘子打招呼之際,觀賞並且鑒定鑽石的品質和真偽,再決定要不要下標。

  整樁買賣安排得天衣無縫,甚至他們還事先詐騙龍門,確定龍門不想管閒事後,才進行這場騙局。

  只可惜龍冰卻出乎意料之外地冒出,還偷了那件天價禮服,那三大幫派還不發狂!

  但龍冰的身份畢竟不是一般,他們不能隨便對她發出追殺令,只奸改而公告追緝逃妻。

  不過那三大幫派也是各懷異心,人人都想獨吞這一大筆錢,所以情況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個龍冰,卻出現三名丈夫。

  「想不到『罪魁禍首』居然是那件禮服。」看著龍揚的報告,王右森感慨萬千。

  「五億美金,我都不知道自己曾經把這麼多錢穿在身上。」難怪這麼多人追她,著實不冤啊!

  「早知道救妳的時候,我應該順手掰幾顆鑽石下來的。」據說它們最小的也有五克拉啊!

  「掰那麼多顆幹麼?把五十克拉那顆掰下來就夠了。」

  「五十克拉!」王右森覺得自己的腦漿變成了漿糊。「我實在沒有概念,五十克拉的鑽石到底有多大?」

  她想了一下,她親身穿過那件禮服,但是……「沒印象。」

  「我們去跟周管區說,把禮服借我們摸一下好不好?」

  「消息若洩漏出去,我們可能會被砍死喔!」

  「可是五十克拉耶!我可能轉世八輩子都沒機會見到。」他還是覺得好可惜。

  她歎了口氣。「那你去找我大哥吧!」

  「禮服不是在警局?找妳大哥幹什麼?難不成……」龍傲他們不會這麼黑吧?他太吃驚了。

  「有這麼好的黑吃黑機會,我大哥是不會放棄的。」

  他張大嘴,其實也沒有立場批評龍傲。

  五億美金呢!折換成新台幣,堆起來絕對高過101大樓。換成他……應該也不會放過。

  根據某個不具名的調查,只要收益超過百分之兩百,多數人都願意冒生命危險去賺那些錢,更何況只是污掉一件新娘禮服。

  「不知道龍大哥願不願意把『五億美金』借我摸兩下?」

  「他……」龍冰話到一半,突然臉色大變。「該死!」

  「怎麼了?」

  「除了我們,沒人知道大哥把新娘禮服拿走了。」

  「那又如何?」他覺得很正常。除非腦袋有問題,否則誰會敲鑼打鼓通告大眾自己發了大財,怕賊人不曉得上門搶劫嗎?

  「連紐約、意大利和日本的幫派都不知道,『五億美金』現在已經落到大哥手上。」她提醒道。

  「所以……啊!」他跳起來。「那些人如果要找麻煩,還是會找我們?」

  她遺憾地一頷首。

  「妳看我們是不是該開始逃亡了?」反正他的寶貝貓狗都已經住進獸醫院,有專人照顧。至於這個家……被撞成這樣子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了,他們盡可以立刻走人。

  「你確定要跟我走?」這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了頭,她希望他考慮清楚。但是,她在心裡祈禱,他的答案是YES。

  他看著她清麗的臉龐,像是一朵水晶雕成的花,眼睛黝暗深沉,就像無盡夜空,即便漆黑,卻有繁星點點。

  她個性冷靜、舉止爽俐,還有一把好力氣。

  她很美麗,卻頗強悍,有時真是挺傷他男性自尊心的。

  總括而言,她並不是一個非常吸引人的女人。

  但是,她是他王右森這輩子唯一不排斥、恐懼,甚至有幾分想要親近的女人。

  活了三十二年,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想找個女人牽手過一生。

  他不太會形容自己的心情,畢竟,長這麼大他也只有躲過女人,從沒追求過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他現在唯一知道的是,他希望未來的日子裡有她存在,每天睡醒時他就可以看見她,吃飯的時候有她在身旁,上回收中心挑傢俱的時候有她幫忙扛……

  上天明鑒,他的心是如此地渴望她。

  不過……他該死的身體還沒有辦法完全接受她。

  龍興走的時候說過,他有辦法改變他對女人過敏的體質,也許他應該試試,儘管龍興那人一瞧就非善類,徹頭徹尾像個風流鬼。

  王右森不需要學會龍興的花心,他只要知道如何去愛一個女人,並且與她相處愉快。

  「貓……不,龍冰……嗯,我想,我還是叫妳阿冰好了。我們去龍門找龍興如何?」

  她一雙眼睛差點瞪得掉出來,不是因為王右森對她的情意,她早知道他對她有意思。她吃驚的是,他竟願意為了她改變目前的生活,與她一同去冒險。

  但她更詫異,他居然想去找龍興那個下流混帳?

  「那傢伙也許會把你生吞活剝了。」

  但是龍興會醫治他怕女人的體質,所以就算龍門是刀山火海,王右森也要闖上一闖。

  「我不怕。」

  於是,一個大好青年就此落入惡魔掌中。

  *******

  龍冰帶著王右森,來到龍門在台灣的堂口。

  他以為會看到一棟豪華的大樓,再不濟也是座美麗的莊院,甚至是一幢平凡的透天厝都還算好。

  但是——

  王右森呆看著面前低矮的木屋,屋旁掛著一方破破爛爛的布招牌,就連架著布招牌的竹竿都彎曲得像隨時會斷掉。

  那布招牌上寫著五個字:龍家牛肉麵。

  「這裡就是龍門的堂口?」王右森不敢置信地回頭跟龍冰確認。

  「我大哥他們就坐在裡頭,不是嗎?」事實勝於雄辯。「還有,如果你想移民,學會煮一手牛肉麵的好手藝,是讓移民官答應在你的證件上蓋章的好籌碼。」

  就因為龍傲等四人端坐麵店裡,那才更奇怪好嗎?

  試想,四個衣著一流、舉止出眾,一看就是經歷不凡的男女,卻坐在一間看起來像違章建築的麵店裡吃麵兼開會,那景像有多麼駭人。

  當然,那是因為王右森距離太遠,沒聽清楚龍傲四人正在討論如何獨吞龍冰意外搞來的那五億美金,順便讓欺負龍冰的三大勢力徹底消失;否則,王右森會直接昏進地獄裡。

  王右森還在發呆,龍傲他們已經發現他和龍冰。

  龍興快樂地跑過來,大臂攬住王右森。「哈哈哈,歡迎加入龍門,我保證你不會後悔,我們薪水好、福利佳,如果你不幸因公殉職,我們還會照顧你的老婆、孩子,保證比公務人員的待遇好上百倍。」

  「對不起。」王右森輕輕地揮開他的手,他不習慣與人太親近,尤其是像龍興這樣擺明了對他懷有不良企圖的人。「我很喜歡目前的工作。」

  「你是指給人作媒?」對龍興這種花花公子來說,為一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是最愚蠢的事,所以媒人等於他的天敵。

  但龍興又挺喜歡王右森的,他無法想像這世上居然有男人會對女性過敏,而且,這個男人還喜歡上一個女人了。

  對龍興這樣愛玩的人來說,王右森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玩具。

  「龍興大哥如果有興趣,我也可以給你介紹,不論環肥燕瘦、小家碧玉、名門千金,只要你開出條件,小弟一定幫你找到。」王右森也不是笨蛋,要追龍冰,他就得想辦法找出跟龍門的人相處的方法。

  從見識到龍門的厲害後,他一直處在震驚狀態,一言一行難免屈居弱勢。

  但這完全不符合王右森的處事方法,他不愛當出頭鳥,可也不喜歡給人耍著玩。

  所以現在他開始樹立個人風範了。

  「謝謝。」讓他結婚不如給他一槍,龍興飛也似地逃了。

  龍冰給他一抹讚賞的眼神。像她這樣的女人其實是很難找到相伴一生的人的,自尊心太高的男人不想高攀她,沒志氣的男人她又看不上,門當戶對的也不一定來電。

  在遇見王右森之前,她其實已經有很大的心理準備,她會獨身一輩子。

  就算後來對王右森動了心,她也下意識地不去回想自己的過去,她渴望當一輩子「貓咪」,讓他寵愛、讓他照顧。

  但她畢竟不是「貓咪」,她是龍冰。

  她很不想承認,她的失憶其實有一半是自願遺忘,她拖延著恢復的日子,直到再也拖不下去。

  然後,她一下子擔起身為龍冰的責任,不推諉、也不爭執。

  上天讓她做了近一個月的「貓咪」已經算很優厚,再貪心下去,她一定會遭天譴。

  她做好心理準備離開王右森,回龍門去做應該做的事,王右森將會是她生命中一段最美好的記憶。

  可是他卻選擇跟她到龍門,不管她的身份是誰,他都沒有拋棄她。

  她感動,心暖得像要化開。她多想像電視連續劇裡那些女主角一樣,抱著她們的屠龍英雄痛哭,親吻他們,告訴他們她愛他。

  但她不會,她這輩子可能連「撒嬌」兩個字都不會寫。

  她只會用最冷靜的口氣給他分析事情的輕重緩急,告訴他應該怎樣做才會得到比較好的結果。

  於是他照她的話做了。他為她妥協、為她改變、為她努力;現在,他甚至想辦法要融入她的生活。

  他們或許會在一起很久很久……

  「我們也進去吧!」他對她比了個請的手勢。他還是對女人過敏,沒有辦法與她肌膚相觸。

  可是光這個邀請的姿勢她已經滿足了,她跟他都還不算成熟,但他們會一起努力。

  一起!這真是一個很好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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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龍傲說,他有辦法治好王右森的恐女症。

  不過他很好奇,像王右森這樣在女性身上吃過大苦頭的男人,怎麼還會喜歡上一個女人?尤其還是像龍冰這樣強勢、不會撒嬌、不懂溫柔的女人。

  「你總得給我一個夠份量的理由,這樣我才能把妹妹交給你吧!」這是龍傲對王右森的說法。

  但感情這種事情如果用幾句話就可以說得明白,就不會是千古難解的謎了。

  王右森苦笑,像吞了一大把黃連。「龍先生,說實話,為什麼會想跟阿冰一起生活?這問題我也想了很久。你知道的,我在婚友社工作,看過很多男女認識、交往、戀愛,最後步入禮堂。我把他們的經歷拿來對照自己,卻發現完全不管用。我也研究了很多愛情小說和電影,但我仍然不明白,那種『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是什麼感覺?我恐怕得很遺憾地告訴你,我不瞭解愛情。」

  龍傲定定地看著他,王右森無疑是個誠實可靠的男人,有著與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外表完全相反的樸實內在。

  王右森很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有幾分能力、能做多少事。他不發無謂的誓一言,也敢於承認自己的弱點。

  他很不錯。龍傲不禁讚賞起龍冰的眼光。

  「有一件事我該讓你知道,小冰兒不是我的親妹妹。」

  「有關你們的關係,我之前問過阿冰,那時她轉開話題,我就猜到了。」

  龍傲整個人往後躺進沙發裡,像在回憶許久之前的故事。

  「現在人們口中的龍門十三英,幾乎都是孤兒、罪犯、流氓、惡棍。而小冰兒是我八歲時在紐約街頭碰到的,那時我們還不認識,卻看中了同一隻發酸的雞腿,兩個人搶得頭破血流,她幾乎在我的手臂上咬下一塊肉,而我打斷了她的鼻樑。」

  「使盡全力求生是一件值得欽佩的事。」王右森輕笑。「所謂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在朝不保夕的情況下,紳士風度、淑女氣質都可以丟進焚化爐了。」

  「很有趣的答案。」龍傲眼角眉楷的斯文溫和淡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抹邪肆,這或許才是他真正的性格。「但你知道雞腿事件是如何結束的嗎?」

  王右森搖頭,他不知道龍傲與龍冰的過去,但他曉得,龍傲開始對他展現真面目了。

  龍傲對他付出了信任。

  龍傲陰狠地瞇細了眼。「一隻狗,立起來比我和龍冰都還高出一個頭的狗把雞腿搶走了。於是我和龍冰殺了牠,平分了雞腿。」

  「這就是你和阿冰合作的開始?」

  「她是我見過最冷靜、最強悍的女人。我們結拜做兄妹,二十年了,我沒看她哭過。」

  王右森也沒見過龍冰的眼淚。

  他幾乎可以猜到她對眼淚的看法——既然哭泣解決不了問題,又何必浪費時間流淚,不如把時間省下來想辦法解決事隋。

  在「求生」這一點上,龍冰無疑是最強的。

  這是因為她是從無盡困苦的環境中掙扎活下來的。

  他很佩服她堅決的求生意志,從沒起過放棄的念頭。

  「我衷心期望,阿冰這一生都不會遇到讓她流淚的事情。」龍傲這一次是真心發出微笑。「不過就算天崩地裂,我看小冰兒也不會哭,她只會……」

  「聳聳肩,冷靜地說:等死吧!」王右森接口。

  兩個男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龍傲起身,對著王右森說:「你過關了,去找龍興吧!自從知道你患有恐女症後,他最少想了一百個辦法要幫你治療,不過……你可能會很辛苦。」

  「我知道。」王右森的笑容又變苦了,那個花花公子會有什麼好辦法?「只要他別找一百個裸女強姦我,我都忍受得了。」

  「我先走了。」他跟龍傲道別,走向龍興為他安排的未知的未來。

  龍傲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良久後,笑道:「都出來吧!」

  一道窈窕身影蝶兒似地撲進他懷裡,是龍楓。

  「親愛的,龍揚從警局裡弄出來的那件禮服,上頭有好幾顆難得一見的藍鑽,人家好喜歡喔!」

  「楓兒寶貝好乖。」龍傲拍拍她可愛的俏臀。「喜歡的話去跟龍揚說,讓他把那幾顆藍鑽都留下來送妳好嗎?」

  「我就知道傲最疼我了。」龍楓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又像只翩舞的彩蝶一樣飛走了。

  廊道邊剩下另一道身影,龍冰。

  她看著龍楓的眼神有幾分羨慕。

  像龍楓那樣嬌媚、可愛,才算女人吧?

  龍楓總是可以很清楚明確地表達出心底的喜怒,敢對龍傲大膽說愛,不論是撒嬌抑或耍賴,由她做起來就是媚態可掬。

  男人應該都喜歡這樣的女人吧!

  反觀她龍冰,她會什麼?打架、談判、做生意,她本來自信自己是很能幹的,但現在……尤其在王右森為她付出那麼多心血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連最基礎的一句「我愛你」都說不出口。

  她好愧疚,贏得男人疼愛的方法她一樣也不會。

  過去,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可此刻,她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也該學習一下如何變得可愛?

  龍傲走過去拍拍她的肩。「我是過來人,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不過奉勸妳一句話,男女間交往的確需要彼此妥協,但千萬記得把持住自己,切莫畫虎不成反類犬。」

  「我知道。」龍冰點頭。她又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要怎麼做對自己才有利。所以她決定去拜龍楓為師,學習做一個……起碼關上門就變得溫柔可愛的小女人。

  她要回報王右森,要他覺得跟她在一起是很幸福、很快樂的事。

  她要學會取悅他。

  *******

  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王右森為什麼會喜歡龍冰?

  在去找龍興的路途中,每一個他遇到的龍門人都問他這個問題。

  他現在才發現,躲在牛肉麵店後頭的龍門堂口有多大,裡頭居然有幾十個工作人員。天哪,龍門的規模為什麼會這樣龐大?

  而他們問的問題……天才知道答案是什麼!

  他怕女人怕了一輩子,只要跟女人肌膚相觸,他就會過敏、長紅斑、全身發癢。

  他也以為他會單身一輩子,直到遇見龍冰。

  一開始他覺得她很麻煩,哪裡不好暈,居然倒在他家庭院,更慘的是,她清醒後第一眼看到他,居然喊他老公!

  大家說說,對於這樣一個平空而降的詭異女人,誰能不多花幾分心思去注意?

  然後,他發現她是生來折損男人自尊心的。

  他自認身手夠好、力氣夠大了。

  但她比他更厲害。

  遇到她之後,他家發生一連串古怪事件,他既驚且怒;她卻能冷靜地一一分析出事情源由,並且加以解決。

  在她面前,他自慚形穢到了極點。

  於是,他更仔細地觀察她、瞭解她、剖析她……然後,發現她好有本事,既能幹又堅強。

  他的目光漸漸離不開她,徹底被吸引莊。

  他還能怎麼辦?他習慣、也喜歡上了跟這個女人一起生活的日子。

  他希望他的後半輩子都有她相伴,甚至渴望與她有進一步的接觸;他要追求她,更要娶她。

  可是結婚就要相濡以沬,別告訴他這世上還有無性夫妻這種事,他可沒有興趣保留童身進棺材。

  他一定要治好恐女症這毛病。

  他還指望龍冰能給他生個小小右森,組織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呢!

  他把這些心裡話都告訴了龍興,盡量仔細的訴說自己的病因、想法,還有願望。

  龍興聽完雖然笑得半死,但還是想了很多刺激療法。

  龍興帶王右森進入他個人的聖地,那裡頭有十來部電腦同時在運作。

  王右森是個電腦白癡,連打字都不太行,但他也看得出來這裡頭的電腦設備有多棒。

  現在的電腦屏幕多數是十七吋,了不起二十二吋就算少見了。

  但龍興的聖地裡,那電腦屏幕最少有六十吋吧!天哪,這是什麼規格?哪來的和技做出這樣的東西?

  龍興問他:「你有沒有比較喜歡的人或者偶像?男的、女的都要。」

  王右森想了一下。「馬不鑫和溫柔。」那是他的合作夥伴和伴侶。

  實話說,「冤家」婚友社的三位老闆都有那麼一些些怪癖,雖然他們從小異性緣就很好,但因為各種私人問題,他們幾乎確定自己不會結婚。

  可是他們又很想結婚。

  他們是幾個寂寞的現代人,不要求老婆溫柔賢淑,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只想找一個可以互相忍受、彼此作伴的人。

  而馬不鑫首先找到了一位和他廝守終生的伴侶,這不知道讓王右森和沐少磊有多羨慕。

  龍門對王右森的背景也有所瞭解,因此王右森一說,龍興立刻想起他所指何人。

  「所以說,你最欣賞的就是馬不鑫和溫柔兩個人嘍?」

  王右森點頭。

  「那就決定以馬不鑫和溫柔當主角了。」龍興說著,讓王右森坐到電腦屏幕前。

  「這樣就能治好我的恐女症?」王右森盯著電腦屏幕,實在有些懷疑。

  「別這麼緊張,你也等我準備一下嘛!」龍興也跟著坐在他身旁,開始操縱鍵盤與鼠標。

  突然——

  「嗯……不要嘛……」一陣淫聲浪語傳出,而聲音好像……溫柔。

  「別怕,親愛的,我會好好疼妳的。」這個聲音是……馬不鑫。

  然後,屏幕開始上演一段激情戲。

  不必懷疑,那主角正是王右森的兩位偶像——馬不鑫與溫柔。

  王右森臉色大變。「你在幹什麼?」

  「很快就好了。」龍興笑得好賤。

  「你別亂搞。」王右森猛一個用力,正想起身走人。

  「想跑?」龍興驀地往他坐的椅腳上一踢,椅背伸出兩條鐵鏈將王右森緊緊銬在椅子上。

  「你幹什麼?快點把鏈子解開!」該死,王右森現在才發現這椅子是焊死在地上的,他動彈不得了。

  「這叫刺激療法。」龍興好興奮地拍著手。「我的硬盤裡最少存了一百G的色情影片,我已經把男女主角都改成你的偶像了,你就慢慢欣賞吧!相信等你看上一天,就會瞭解男女間的美妙,再也不會怕女人了。」

  「你這個瘋子!」王右森大罵,他就算要看A片,也不要看由自己朋友主演的啊!

  「沒關係,你現在罵我,將來你會感激我的。」說實話,以龍興這副花心好色的模樣來說這種話,那真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

  在王右森受盡龍興虐待的同時,龍冰也拜了龍楓為師,學習如何當個溫柔可愛的小女人。

  龍楓聽見她的要求,嚇得下巴都掉了。

  龍冰一向討厭「嬌柔」這個形容詞,她自小的生活環境讓她認定,不夠強悍等於死亡。

  而今,龍冰竟為了一個男人顛覆自己過去的信念。

  「小冰兒,妳真的確定妳要學會撒嬌?」

  不,她不確定。

  龍冰只是希望,可以在王右森臉上看見如龍傲被龍楓撒嬌時,那般滿足又快樂的表情。

  王右森是個不服輸的男人,自從發現她有一副好身手後,他每天鍛煉身體的時間多了一倍。

  她知道她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壓力,她不希望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不開心,所以她要改變。

  「楓姊,大哥喜歡妳對他撒嬌嗎?」龍冰問。

  「傲當然喜歡我撒嬌嘍!」在外人面前,龍楓高貴得像個女王,但私底下,她活潑、孩子氣、更愛耍賴。

  「我問過龍揚、龍興,還有很多其他兄弟,他們也都喜歡女孩子對他們撒嬌。」龍冰取出一迭問卷調查表。「這證明了,男人是喜歡女人撒嬌的,那讓他們感到有尊嚴,還有信心。」

  龍楓一陣啼笑皆非,龍冰如果連這種事都能逐一分析,又怎麼可能學得會澈嬌?

  而且,她也不覺得王右森會喜歡一個矯柔的女人。

  王右森長得這麼帥,倒追他的女人肯定不少,而其中絕對不缺溫柔多情者。

  但他一直保持單身,甚至恐懼女人,活了三十二年,唯一有興趣的女人大概只有龍冰吧!

  由此看來,王右森的品味是不同一般的,他可能並不愛溫柔的女性。

  龍楓開導她。「可是小冰兒,妳問過王右森的感覺嗎?」

  「沒有。但我跟他生活過一段時間,我知道他很介意我的身手,還有遇事的冷靜程度比他強。」

  「那妳有沒有想過,這種介意有可能是一種……嗯,欣賞?所以他才會興起追求妳的念頭。」

  「有。」這一點龍冰很肯定,王右森是個頗有度量的男人,能欣賞比自己強的人,但這不代表他願意服輸。「可我同時也發現,他非常希望贏過我。」

  「所以妳想在某些方面……比如閨房情事,讓他找回男性自尊?」

  他們會有閨房情事嗎?這一點龍冰很懷疑,王右森有恐女症呢!

  她記得她第一次抱他的情形,當兩人肌膚相觸、體溫交流時,他全身紅得像只在滾水裡游過一圈的蝦子。

  他們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相擁,除非奇跡出現。

  當然,她對龍興所謂的刺激療法完全不具信心。

  龍興只是一個好色的花花公子,追女人、當電腦駭客也許很行,但論到治療人的心病,他根本一竅不通。

  龍傲才是真正能夠看透人心的人,可惜他似乎還沒想到好辦法幫王右森解開心結。

  而且龍傲十足地隨興,就算是龍冰這個義妹,也不太敢拿與龍門無關的事麻煩他。

  她只能祈禱上帝保佑了。

  「對。」龍冰點頭。「我希望右森在我面前能夠感覺到,自己是個了不起、高高在上的男人。」

  「好吧!既然妳堅持,我可以告訴妳撒嬌的秘訣。不過我要先提醒妳一件事,我對傲撒嬌,是因為我喜歡這樣做,我想感受到他的疼愛,這中間完全沒有勉強的成分存在。」

  龍冰一邊聽、一邊做筆記,還兼錄音。

  她的個性就是這樣,一板一眼、有條有理。

  龍楓只要一想到這樣的龍冰居然要對男人撒嬌,就覺得雷公和電母正在拿鐵錘敲她的頭。

  「小冰兒,撒嬌是很……自然的一種行為,妳不要這麼緊張。」

  「我並不緊張。」這是事實。龍冰的眼神清澈,清秀的臉一派正經。

  龍楓有種詭異的感覺,彷彿自己正在教導一個天使如何欺騙人類。

  「算了!」她低聲咕噥,就算她正在製造一名墮落天使,那位天使也是自願的。

  「妳說什麼?」這句話龍冰沒聽清楚。

  「沒有。」龍楓搖頭。「我是說,撒嬌其實很簡單,妳只要放低聲音、放軟身段,盡量去親近妳的男人。先在他耳邊吹口氣,當然,在這之前妳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所謂漂亮的定義是指高貴?艷麗?清純……或者其他形式?」

  「最好是三分慵懶、七分嬌媚。」

  龍冰一字不漏地記了下來。

  「另外,衣著也要恰如其分地性感。不要太暴露,那是只有酒店小姐才會幹的事。」

  「那要露多少才算性感而非暴露?」龍冰不解。在打扮上,她是個不及格的女人。

  「性感不一定要裸露,一件薄紗創造出朦朧的視覺效果,就可以稱之為性感了。」

  龍冰將龍楓從頭打量到腳。

  她明明記得龍門的兄弟都說龍楓是性感女神,但像龍楓這樣全身包得一寸肉都不露,也能稱為性感嗎?

  果然,打扮是門非常高深的學問。

  龍楓對於她疑惑的響應,是笑得花枝亂顫。「小冰兒,妳來摸摸我身上這件衣服的料子。」

  「不都是衣服嗎?」龍冰摸了兩下。「很軟、很柔。」

  「也很貼身,完完全全地展現出我的好身材。」龍楓挺起胸膛,擺了個風情萬種的姿勢。「最高級的性感就是這樣,不裸露,但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姿勢都在勾人。」

  龍冰承認龍楓很好看,但是……這門課程好難。

  她清秀的小臉皺了下去,暗自估算自己也許要練習上一百年才能學會龍楓的三成風情,這樣根本來不及。

  龍楓安慰她。「小冰兒,別灰心,等會兒我就帶妳去買些有女人味的衣服,然後再教妳化妝,妳很快就可以變成魅惑眾生的性感女神。」

  真有這麼簡單?龍冰很清楚自己不是個聰明人,她從小到大學習東西都要比別人多付出十分力,才能得到同樣的成果。

  不過她習慣面臨任何問題都使出百分之兩百的力氣去解決,所以她成功了,高高地站上了龍門十三英的位置。

  「相信我。」龍楓是那種一旦認真起來,就徹底投入、毫無節制的個性。她現在已經一心想將龍冰訓練成一個嬌柔可愛的小女人了。「從此刻開始,妳要放棄過去大剌剌的走路方式,女人走路就要懂得扭腰擺臀,舉手投足魅力四射,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來,學著我做。」

  龍楓帶著龍冰搖搖擺擺走過隱藏在龍家牛肉麵後的龍門堂口,經過龍傲、龍興、龍揚、還有許多龍門兄弟的面前,她們走出麵店,準備上百貨公司大採購去。

  然後的然後……

  在龍楓與龍冰離開約三分鐘後,龍門十來個兄弟吐成一團。

  今天,龍門損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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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說實話,龍冰覺得洋裝是世上最恐怖的整人玩具。

  至於高跟鞋,那是繼滿清十大酷刑後,又一偉大刑罰。

  龍冰不懂,女人為什麼一定要會穿高跟鞋?龍楓甚至可以穿著它們去逛一整天的百貨公司。

  難道她們的腳部構造不同?

  但龍楓說,穿高跟鞋可以讓女人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那性感的程度簡直是成幾何倍數在增加。

  每一個勾魂電女都會穿高跟鞋。

  龍楓舉了一堆模特兒、女明星給她聽,還放了一部由珊卓布拉克主演的影片「麻辣女王」給龍冰看。

  那部片子的內容是描寫一個本來很邋遢的女警,卻要變成一個大美女進選美會臥底的故事。

  龍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一個普通女人為了要變成一名超級美女,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那是她從未參與過的世界。

  看完電影後她很慶幸,自己的體毛一向稀疏,片子裡那種「拔毛」的過程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忍受的。

  「所以說東方女人是很幸福的,雖然沒有西方人那樣突出的身材,但是,我們擁有最棒的肌膚。」龍楓說著,然後還要帶龍冰去燙頭髮、修指甲、植睫毛,凡是可以讓龍冰變得更美的方法,她都要試過一遍。

  但龍冰疑惑了,如果她完全變成了龍楓所形容的女人,那她還是原來的龍冰嗎?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楓姊,我只是想讓右森開心一下。」

  「每一個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是人群中最搶眼的。」龍楓以過來人的口吻說。

  「但變成那個樣子,我要怎麼做事?」她是龍門寒冰,龍門十三英之一;一個身負為中國華僑爭取權利,保護他們生命財產安全;必要時甚至不惜動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女人。

  如果她把十指修得美美的,她怎麼去跟人打架?

  如果她穿上三吋高跟鞋,她如何去追擊那些欺負華僑的流氓?

  這樣的龍冰,就已經不配成為一個堂口負責人了。

  「小冰兒,做事的方法有很多種,煽動妳的男人去幹那些辛苦活兒也是個辦法啊!更何況……」龍楓抬起她修長的美腿做了一個飛踢的動作,不論勁道、角度都十分完美。「誰規定妝扮得美美的就不能打架,我一向照打不誤。」

  「可我做不到啊!」她穿著三吋高跟鞋,連走路都不會了。

  「小冰兒,這就是習慣問題了。相信我,只要維持這種打扮十年,保證妳就算踩著高蹺去追賊都沒問題。」

  十年!那時候她早就退休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龍冰不是那種戀棧高位的人。

  當年她和龍傲會起意成立龍門,只因為他們都是無父無母、備受欺凌的華僑孤兒。

  沒有大人的保護,兩個中國小孩在紐約黑街裡掙扎著求生存,常常還要跟貓狗搶食物。

  有時候,他們甚至活得比豬狗還不如。

  流浪貓狗還有善心人士偶爾會提著食物來餵養,但沒有人會理他們這些藏在黑暗角落裡辛苦求生的街童。

  大家都說,像他們這種孩子就算長大了,也只會成為社會的毒瘤。

  也的確是,很多街童長大了,男的就去混幫派、女的就去做妓女。

  某些街童在冬夜裡被凍斃了,報警處理,那些警察到來時還會說死了也好,省得將來給國家添麻煩。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上帝,龍冰想,他們龍門這些天生天養的孤兒一定是被神所遺棄的一族。

  所以他們才要團結起來,爭權、奪勢、取財,改變上帝判給他們的命運。

  她相信在不久的未來,他們都會成長到可以獨立撐起一片天的程度。

  到時,也就是她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楓姊,我想這樣就夠了。」一套合身旗袍、一雙三吋高跟鞋,和一臉讓她發癢的濃妝,已經是龍冰的忍受極限。「我並不想完全改變自己。」

  「可我不喜歡半調子啊!」龍楓還沒玩夠呢!「事情做一半很差勁的。」

  「但當我完全不再像我自己,右森還會開心嗎?」

  「嗯……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所以嘍!」龍冰希望立刻回到龍門,讓王右森看一眼她美美的樣子,然後,她要馬上脫掉這雙該死的高跟鞋。她的腳快瘸了。「我們回去吧。」

  「唉!」龍楓好洩氣。「下次我一定要找個人來徹底改變一番。」她第一次嘗到改變人的滋味,過癮極了。

  「有需要的話,通知一聲,我會幫妳的。」當然,前提得是,那玩具不是她,龍冰。

  *******

  龍冰這輩子沒有人誇過她漂亮。

  大家都說她清秀、有氣質、能幹、冷靜……總之,她曾以為自暈水遠都與「漂亮」二字無緣。

  回想一下,上午她扭捏著走出大門時大夥兒的表情,到現在,她不過換了套衣服、化點彩妝,那些原本對她吐得要死的龍門兄弟突然都用眼睛一亮的表情看她。

  她的改變真的有這麼大嗎?

  她開始有些相信龍楓的話;男人都是視覺性動物,他們對美麗的女人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

  她忍不住期待王右森看到她時的反應。

  如果他也能欣賞她的改變,那就不枉她被這雙高跟鞋絆倒八次,扭了腳踝、傷了膝蓋的痛了。

  她默默地坐在他的房門口,等著他的歸來。

  龍門在台灣的堂口門面雖然差,但裡頭卻很寬廣,佈置也極有格調。

  但就因為地方太大了,讓她覺得很不習慣。

  以前跟王右森一起住三合院時,那裡的坪數雖然也不小,但磚造房屋的隔音畢竟沒有龍門這種特殊裝潢的效果強。

  每天清晨,她在客房睡覺的時候都可以聽見他在庭院練拳的聲音。

  晚上,他喜歡一邊洗澡一邊唱歌,他的聲音和他的外表一樣,都有一種很清澈、很純粹的味道。

  他沒有買車,每天都要擠公車上班。

  這對有恐女症的他而言,簡直是種折磨。

  所以他常常會碎碎念地去趕第一班車,祈禱全台北的上班女郎都是晚起的鳥兒,不會跟他搭上同一班車。

  不過龍冰從來沒有告訴過王右森,單憑他那張俊臉,就足以吸引半個台北市的女性早起搶搭他坐的那班車了。

  至於另一半的女人為什麼沒追著王右森跑是因為,她們要嘛年紀太小、要嘛太老了,追不動他。

  王右森曾經在公車上被性騷擾,那群高中女生據說是因為考完大學,準備赴外地求學,擔心沒有辦法再見到這位夢中情人,所以想向他討些紀念品作紀念。

  那天,她們幾乎把他的西裝和襯衫剝個精光。為此,他過敏了三天,就連看到她的臉都會嚇得臉色發白。

  但他還是沒有趕她走,他說,他既然答應了要照顧她,就一定會負責到底。

  他最討厭做事半途而廢。

  因此他對她一直挺好的,供吃、供住、還保護她的生命安全。

  她變得越來越習慣他的存在,只要一天生活裡少了他,她就好像失去了些什麼,心神不寧。

  「難怪回龍門後,我一直睡不安穩。」她曾經以為那是因為自己太累,或者頭部受創的後遺症。

  如今想來,她的煩躁只是因為感受不到他的聲音、他的氣味、他的……一切。

  「右森。」就像現在,單坐在他的房門口,她就覺得心口發暖。

  她知道不久後他就會回來。帶著她作夢都渴望的陽光。

  「右森……」只是念著他的名字,她便感到幸福。

  也許她真的有一點點瘋狂了,瘋狂地戀上他的陪伴。

  「右森、右森……」她繼續呢喃著他的名。

  「誰……唔……」一個很虛弱的聲音從走廊對面傳過來。「是誰在叫我?」那人影越走越近,卻是腳步踉蹌得像隨時會倒下去的王右森。

  「右森!」龍冰嚇一跳。「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快步迎上他。

  「阿冰……唔!」他看到她的樣子,臉色白得都發青了。

  龍冰見他冷汗流了滿額,伸手想要扶他,又想起他對女性過敏,立刻從旗袍的暗袋裡掏出一雙手套戴上。

  她做事一向冷靜有條理,知道只要隔著一層東西碰他,他就不會過敏,所以她隨身攜帶手套。

  龍冰扶住他搖晃的身子,隔著一層手套都可以感覺到他全身在顫抖。

  「你是不是病了?我送你去醫院。」

  兩人間的距離一拉近,王右森立刻毫無遺漏地看清了她臉上的彩妝,銀藍色、非常魅惑的眼影,朱色口紅、杏桃粉腮……還有那一身玲瓏有致的嬌美身材。

  龍冰是個很有味道的女人。

  她或許不是頂美,但清秀的面孔、配上冷靜又堅毅的氣質,自有她的絕代風華。

  他應該感到幸運,他找到了一個獨一無二的人生伴侶。

  但上帝憐憫他,在他看了二十四小時的色情影片,姑且不論那些影片的內容有多麼下流、主角的動作有多麼淫穢、他們的身材有多麼恐怖。

  當那些演出者的臉都變成了馬不鑫與溫柔!他最要好的死黨之一與其老婆。

  他懷疑自己怎麼沒有瘋掉,或者他已經瘋了。

  總之,他現在看著龍冰,不再覺得女人可怕。

  他的心裡很清楚,她是他最喜歡的女人,那種強悍到發光發亮的樣子,迷醉了他的心神。

  但他的腸胃不受心靈控制,他想吐。

  他忍耐不住了,對她吐得唏哩嘩啦,成為今天龍門第N號受害者。

  *******

  第二天,龍楓拿了幾十個鍋碗瓢盆將龍興砸了個滿頭包。

  反正龍門堂口以牛肉麵店做掩護,裡頭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碗盤。

  龍楓一邊揍龍興、一邊罵:「我費了這麼大功夫打扮小冰兒,希望她和王右森一舉突破眼前的僵局,感情更進一步,結果你這個下流胚子,居然讓王右森看了一天的色情影片,嚇得他一見小冰兒就吐,你你你……我揍死你這王八蛋!」

  別看龍楓平常一副妖媚嬌柔的樣子,她發起潑來,除了龍傲之外,沒人受得了。

  這可不,龍興被追打得抱頭鼠竄。

  「唉呀,我也是好心想讓他瞭解女人的美好嘛!」據他所知,凡是異性戀男人,看了色情影片,鮮少有不動情慾的。

  他還以為可以一舉成就王右森和龍冰的好事呢!誰知道……他真忍不住要懷疑王右森是不是男人了。

  「你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你一樣嗎?色魔來投胎!」龍楓氣死了,抄起平底鍋繼續大發雌威。「還有,你居然利用堂口的電腦私自存了這麼多色情影片,你假公濟私,我要告訴傲,扣光你今年的薪水。」

  「不要啊!」龍興除了好色外,第二愛的就是錢了,扣他薪水不如砍他兩刀來得爽快。「楓大姊、楓姑奶奶,我讓妳打,隨便妳要怎麼揍都行,就是別扣我薪水,拜託拜託!」

  「那扣紅利好了。」一個淡淡的聲音加入,正是龍傲。

  「傲。」龍楓又化為粉蝶兒一隻撲進愛人懷中。「你看啦!龍興壞了人家的奸事。小冰兒好可憐,我們昨天買的旗袍她穿了一次就不穿了,還說以後再也不穿裙子,都是龍興害的,你一定要重重地懲罰他。」

  說龍冰買了件旗袍只穿一次就不穿,龍楓不也一樣嗎?龍傲每年都給她訂做一個大衣櫃,她每年都能夠塞滿它。

  然後隔年,她又會嚷著要去買衣服、買首飾、買化妝品。

  天知道一個女人要這麼多衣飾做什麼?

  不過龍傲一向寵龍楓,只要她開口,他從來沒有搖過頭。

  這個女人是他的生命,這世上誰會跟自己的生命過不去呢?

  所以龍傲很遺憾地拍了拍龍興的肩。「龍興,你今年的紅利沒有了,另外,你得想辦法補救自己的過失。」然後,他摟住龍楓的腰。「親愛的楓兒寶貝,這樣的處置妳滿意嗎?」

  龍楓很開心地送上了她的香吻。

  *******

  至於王右森和龍冰,為什麼沒有加入討伐龍興的行列呢?

  那是因為王右森病了,而且藥石罔效。

  想想也是,什麼藥能夠治療心病呢?

  王右森非常地愧疚,他居然對著龍冰嘔吐,儘管那情況實在是逼不得已,他還是傷了她的心。

  但龍冰說她不在意。

  「我早知道你有恐女症。」她還是喜歡他。

  那不是一種轟轟烈烈的愛戀,她只是很單純地想要跟他一起生活,感受與他相伴那種溫暖、愉悅的感覺。

  或者可以這麼說,他們是跳過了熱戀的階段,直接進入想要攜手相伴的旅程。

  當然,她還是有些失望的。

  她在他身上得到這麼多快樂,也祈求她能夠帶給他同樣的感覺。

  她企圖改變自己讓他開心,但事實證明,她只能是享受的一方,她無法付出任何東西給他,她才應該說抱歉。「對不起,我讓你的過敏症狀更嚴重了。」

  以前,他只要隔著一層東西去觸碰女人,或許心裡會有些彆扭,卻不會起紅斑、發癢。

  但現在,他光是跟女人相處就會開始嘔吐、發燒。

  昨晚她帶他去看醫生,醫生還說他是患了感冒傷風。

  誰也想不到……他其實是恐女症更嚴重了。

  王右森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現在一腦袋漿糊。

  他發現他其實不是那麼怕觸碰龍冰,像現在,她坐在床邊照顧他,他心裡對她是既渴望、又害怕。他隨時隨地都想看她,一會兒不見她清秀中帶著冷靜的臉,心裡就不踏實。

  但他又怕靠她太近會想起昨天那些恐怖的影片,該死的龍興把他好朋友的影像移花接木拿來當A片主角的面孔,逼他看了一整天。

  雖然只是做了一點點的影像轉接技術,那些身體都不是真的。

  可王右森還是覺得龍興該被天打雷劈,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樣算不算褻瀆了好朋友的妻子,但他已經愧疚得想撞壁。

  所以他害怕直視龍冰,擔心被她發現他的污穢。那會讓他想直接砍死自己了事。

  然而,他還是小覷了自己對龍冰的動心,只要跟她在一起,就算會過敏、會發燒,他還是想要靠近她。

  他悄悄地挪動身子,想更加接近她。

  她沒發現,他興奮又尷尬得腦袋都昏了,現在的體溫一定超過三十九度。

  他開始聞到她身上的香氣,冰冰涼涼的,就像在夏季的午後,站在蓮池邊欣賞那滿池盛開的蓮花。

  微風輕送,暑氣漸沽,人們昏沉的精神也隨之振奮。

  他又更靠近一點,這一回,幾乎可以感受到她的體溫,本來就紊亂的心跳竄蹦得更加迅速了。

  他腦袋發暈,眼裡只看得見她澄澈有如夜空星辰的眸子。

  她的鼻子小巧而挺翹、嘴唇豐滿誘人,不過因為常常抿唇,令她原本清秀帶有親和力的五官變得冷靜而堅毅。

  她是那種獨立自主的女性,精明、能幹、強悍。

  但很意外,他就是想守護這樣的她。

  他不會把她當成一株溫室花朵供起來,他只想站在她身旁,在她成功的時候,陪她一起高興。

  在她失敗的時候,伴她一同反省。

  當她惱怒發火時,他會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但絕對不會出聲干擾她。

  他對她唯一的期望是,但願他們兩人不管是生病、快樂、悲傷、喜悅……任何時候,對方都在身邊存在著。

  「阿冰,我……」不知不覺間,他實在靠得她太近了,近到身體都相貼在一起。

  「什麼?」聽見他的呼喚,她猛然回頭。

  然後,四片唇不經意地相碰,那刷過的時間可能還不到一秒鐘。

  但是王右森的神經還是斷掉了,全身燒燙得幾乎要冒出煙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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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11:30
第九章

  當龍興再次表示,他有法子幫助王右森克服恐女症的毛病時,王右森嚴辭拒絕了。

  龍興無疑是個可怕的惡棍。他的心裡根本沒有是非的觀念。

  王右森拒絕繼續受他荼毒。

  但龍興雖然下流,卻是個口才很好的渾球。

  他告訴王右森:「你要一輩子和小冰兒保持距離嗎?」

  王右森的堅持立刻崩潰。

  他天殺的不知道多想將龍冰好好擁進懷中,告訴她,讓他們攜手一生吧!

  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過沒有她的生活。

  因此,他再度踏入了惡魔的陷阱中。

  地點依然是龍興的秘密聖地,王右森還是被綁在椅子上。

  王右森努力抗議,他沒有聽過哪個人是這樣治療心病的,除非對方存心整人。

  可龍興認為治重病就要下猛藥,那種溫溫吞吞的治療法要搞多久,他才有辦法接受龍冰?

  龍興自認,身為龍冰的友人,他得為她爭取最好的待遇。

  至於王右森,他這輩子沒對女人動過心,龍冰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事實上,王右森、馬不鑫和沐少磊三個死宣一都只有表面上看起來感情生活風光,私底下根本是乏味到了極點。

  馬不鑫是因為懶,他連追求女性、約會、討好她們都覺得麻煩,寧可躲在家裡睡懶覺。

  沐少磊……聽說,只是聽說,他老婆在結婚典禮當天跑掉了,從此,他只跟女孩子搭訕,絕對不追求她們。

  王右森記得沐少磊說過,如果上帝造人,只給他們一顆心,那就表示人們的心裡只能裝下一個最愛。

  而他的心裡已經裝了人啦!如何再生出一顆心裝另一個人?

  所以沐少磊不談戀愛,不結婚。

  他只有在偶爾非常寂寞的時候,會上PUB找個女人陪伴一下。

  馬不鑫和沭少磊畢竟還是正常男人,也曾經坐在一起看A片,但從來沒找過他加入那種色情影片派對。

  他們說,帶他看A片,就好像勾引一個天使墮落成惡魔一樣,任何有良心道德的人都幹不出這樣的缺德事。

  由此可知,龍興根本沒有道德良知這種東西。

  可也因為朋友們把五右森保護得太好,當他第一次看A片,還是龍興收藏的那種極度淫穢的片子時,他的精神幾乎崩潰。

  偏偏,龍興卻說那叫刺激療法,而今天,他給他準備了同樣一種刺激。

  唯一不同的是,龍興今天給他準備的是男人與男人間的情事。

  龍興說:「既然你怕女人,那乾脆讓你看同志片看到膩。這樣你一定可以體會到女人的美好。」

  王右森想砍人。

  龍興的頭是豬腦做的嗎?他怎麼會認為如果他對男人的反感比女人多上幾倍,那麼,他就不得不去屈就女人了?

  多天才的理論啊!王右森發誓,總有一天,他會讓龍興後悔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但那不是現在。

  此時此刻,王右森看著那個六十吋大屏幕上演出的兩男情事,完全無碼的影片把男人的身體展現得一清二楚。

  他們親吻、相擁、上床。

  王右森開始尖叫:「龍興,放開我!」

  「別叫了,小森森。你知道嗎?上回的失敗害我被扣了一整年的紅利,那可是筆大數目呢!我本來還指望用那些鈔票來迭一張床的,睡起來一定非常過癮。但因為你!你對待小冰兒的惡劣態度,害我的夢想泡湯了。幸好老大給了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只要我可以治好你的恐女症,我還是有機會睡上一張由美麗鈔票堆棧起來的床鋪。所以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要成功。你給我好好地接受治療,我想……就四十八小時吧!一旦你痊癒了,我就會放開你。」

  要他連看兩天兩夜的男男情色片?王右森的腦子開始充滿各種血腥的念頭。

  管龍興是不是龍冰的夥伴,他要追的是龍冰個人,不必對她的朋友太忍讓吧?

  他要把龍興揍得連他娘都認不出他來。

  噢,錯了。他忘記龍興也是孤兒一隻。

  沒關係,龍興好色嘛!而他正巧是個媒人,他可以給他找上幾百個女人,天底下的女人這麼多,總有一個可以克住龍興。

  屆時,他會很高興看著龍興跪倒在一個女人腳下,懺悔他過去所做的每一件蠢事。

  「龍興,只要你在一分鐘內放開我,我願意既往不究,原諒你這永無止盡的蠢事,否則,總有一天我要你生不如死。」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種人天生就不適合恐嚇人,王右森無疑是其中之一。

  他的長相太可愛,有著一股渾然天成的純真氣質。

  從小,身邊的人就說他活生生是教堂壁畫上的天使走人人間。

  當然,他才沒有那麼好。

  他讀書的時候也作過弊、撒過謊,撿到零錢也沒送警局,直接投進自動販賣機裡,換得了一罐可樂。

  他還很愛與人切磋武術,雖然那些跟他交過手的人都說他純粹是愛打架。

  王右森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凡人,不是天吏。

  但顯然龍興並不相信。「親愛的小天使,你要用什麼東西找我麻煩呢?你那對藏在身體裡頭、可愛的羽毛翅膀?那倒是個大問題,很不幸地,我的確對羽毛類的東西過敏,它們總是讓我打噴嚏。」他哈哈大笑地走了。

  王右森大聲地呻吟、用力地詛咒。

  他還得在這座電腦密室裡待上四十七小時又三十八分鐘。

  那個超大屏幕裡放出來的影像實在可怕,而一陣比一陣響亮的叫床聲更是擾得他耳朵快聾了。

  他可以睡覺,或者直接昏倒了事。他也真的實際去嘗試過,但龍興總有各式各樣的方法叫醒他,讓他徹底地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

  可惡,他絕對不會放過龍興!絕對——

  *******

  龍興所謂的刺激療法徹底失敗了。

  因為經過他的治療後,王右森不只害怕女人,他現在連看到男人都一陣頭昏。

  龍楓和龍冰連手將龍興狠揍了一頓。

  龍楓更要求龍傲不只要扣光他今年的紅利,連薪水和出差費用全都要扣掉。

  龍興哭得就像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一樣,他拚命喊冤,要求大家再給他一次機會。

  但龍傲並沒有跟他們一起叫嚷,他只是掛起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孔,笑得像個忠厚老實的書生。

  「各位,想不想知道我們那件價值五億美金的新娘禮服,事件後續發展情況?」

  一時間,滿屋靜得落針可聞。

  王右森慘白著臉,搖搖晃晃地癱進龍傲對面的沙發裡。

  「總不會紐約、意大利和日本三大勢力合作,準備對付阿冰,將禮服搶回去吧?」

  「連龍門的人他們都敢動?」龍興最開心有人轉移話題,所以他喊得最快、也最大聲。

  「利之所趨,有什麼不敢的?」龍傲淡笑,言下之意,王右森猜中答案了。

  倒是龍冰這個當事者沒有什麼危機意識,依然保持冷靜。

  「就憑他們,是動不了我的。」她有信心。

  但龍傲卻丟下一個更勁爆的消息。「他們不只準備自己動手,還僱請了黑道上有名的殺手組織——血魂。」

  「聽說血魂接的任務從來沒有失敗過。」龍楓皺起眉頭。

  「所以我讓龍揚連絡其他有空的弟兄一起過來。」龍傲說。

  現在已經不單純是龍冰一人的問題了,而是整個龍門對上紐約、意大利、日本三大黑幫組織。

  三大黑幫要求龍冰交出鑽石。

  這也很正常,他們費盡心機從南非搶出來的錢就這麼被人順手牽走,他們認為龍冰是個可惡的小偷。

  問題是,三大黑幫並非由正當管道得到這些鑽石,想搞黑幫買賣就得有心理準備,誰的實力強,誰就能夠獲得最大利益。

  他們自己不小心,現在又有什麼資格擺起道德面孔來要東西?

  而且他們一夥人追緝龍冰月餘,半點收穫也無,最後好處落在龍門手中,這也只能說他們沒有福氣,又怪得了誰?

  還有一點,龍揚上警局去拿那件禮服時,可不是用搶的,他是光明正大地以龍冰的親人身份去領的。

  龍揚簽了名,法律也承認龍門對那件禮服擁有處置權,試問,三大黑幫又有什麼權力冒出來分一杯羹?

  「他們想都別想把鑽石拿回去。」龍興大罵。要他把吞進去的錢再吐出來,除非他死。

  但是王右森卻不這麼想。

  他才不管那些鑽石是怎麼來的、值多少錢、有幾幫人要搶?

  他唯一關心的是,所有人都把目標對準了龍冰。她現在成了一個活動箭靶,那有多危險?

  「龍大哥,難道我們只能坐著等麻煩上門,再消極地抵抗?」王右森問龍傲。

  「你有什麼想法?」龍傲道。

  「也許我們可以佈個圈套,引誘那些想搶鑽石的人過來,一網打盡。」王右森自告奮勇。「我願意做餌。」

  「小森森,人家追緝的是小冰兒,你一個大男人去做餌,釣隻鳥啊?」龍興就愛損他。

  「釣隻鳥有什麼困難的?」王右森指著自己那張堪稱上帝傑作的俊臉。「就憑我這張臉,整池的魚都釣得起來。」他才不在乎自己的臉是不是夠男子氣概。

  從小,王右森就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一個大男人美得像天使,不曉得有多少女人要哈死他,男人們都恨透他了。

  他過了三十二年這樣的人生,已經習慣這張漂亮面孔所帶來的一切好處與壞處,並且選擇快樂地接受它們。

  就算被人說他不像男人,或者要他乾脆扮女人去,他也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他的能力、他的界限在何處,他一清二楚,那也就夠了。

  不過龍興很難想像。「這麼吃虧的事你也肯幹?」

  「我並不覺得吃虧。」事實上,可以保護到龍冰,王右森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呢!

  「龍大哥,你認為呢?」王右森轉問龍傲。

  龍傲只是淡淡地笑,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笑得雲淡風輕,那心底擬出的主意就越恐怖。

  要不然,一個從小被拋棄在黑街裡、無父無母的孤兒是如何成為龍門十三英之首的?

  龍傲有著全世界最縝密的黑心腸。

  要論到做壞事,龍興連龍傲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而現在只看龍傲決定怎麼處理那三大黑幫,是全滅?還是留下來當玩具,而且是那種玩死不賠命的類型?

  「以我個人而言,我贊同你的主意。」龍傲本來的想法就與王右森有三分相合,不過他要幹的事更恐怖。他原先是打算弄個局讓三大幫派去自相殘殺,他再坐收漁翁之利的。「可是右森,這件事的主角畢竟是小冰兒,你不覺得你在做決定之前應該先詢問一下她的想法?」

  龍傲一說完,就招呼龍楓和龍興走人了。

  *******

  王右森膽戰心驚地看著龍冰沒有表情的臉。

  她本來就是個性情冷靜、堅毅的人。

  他沒看過她大哭大笑的樣子,但現在,他彷彿可以見到她週身燃著赤色的烈焰;他想,她現在一定很生氣。

  然而,她的眼神卻又冰又寒。

  他看著她,覺得連骨髓都要凍僵了。

  「阿冰,我……」

  「你認為我沒有本事保護自己?」她的口氣好冷淡,好像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不是的。」他跳起來靠近她,急著想解釋。但天殺的,一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他的腦袋又開始發昏了。

  他撫住翻攪的胃部,感覺一股股噁心感又快要湧上喉頭。

  這全是龍興的錯,他讓他的「恐女症」變成「恐人症」了。

  他現在只要稍微與人……不論是男人或女人,接近一點,頭就會發昏。

  不論白天、黑夜,吃飯、工作……只要是他還有知覺的時候,那些被強迫觀看的色情影片都會在他的眼前轉來轉去。

  現在,他連去婚友社上班,都不敢直視馬不鑫和沐少磊的眼睛了。

  看來,他已經病入膏肓。

  龍冰稍稍後退一步,拉遠兩人的距離。

  在喜歡上他之前,她就知道他有恐女症,但她還是喜歡他,如今自然沒有理由厭惡。

  事實上,她一直覺得他這樣的個性很可愛。

  她希望他們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但只是想而已,並不強求。

  王右森的恐女症能治好,她會很高興;可就算他一輩子都會怕女人,她也覺得無所謂,只要他還是他,那他吸引她的特質就依然存在,她自然會繼續喜歡他。

  現在想想,日前她為了討他歡心,特意學習她不擅長的撒嬌,連自己都完全不認識改變後的自己,又豈能希望王右森喜歡?

  所以他不能適應那時的她,而做出劇烈反應,也就無可厚非了。

  原來強求自己去符合另一個人的喜好,是一件如此愚蠢的事。

  呵!她想通了。

  龍冰在心裡嗤笑一聲,決定繼續做她冷靜、強悍的龍門寒冰。

  「我不需要你男扮女裝去替我做餌,要設圈套,我會自己來。」她說。

  「阿冰,我承認妳很厲害,也很欣賞妳的能力。」他不想他們之間溫暖的氣氛被冰封住,緊張地靠近她。「但我喜歡妳,我不想妳冒險。」

  「我已經做慣這種事了,我相信由我做餌,計劃的危險性將減到最低,效果也會更好。」

  「就算妳再習慣那些事,妳還是會受傷啊!」一開始,他在庭院發現受傷昏迷的她就覺得她很可憐。

  他唾罵那些欺負弱女子的傢伙。

  後來,她住進他家,他漸漸地習慣她的存在、喜歡上她,更是忍不住開始憐惜起這個「受虐婦女」。

  當然,最後事實證明龍冰不是個無力的弱女子。

  但習慣是一種很恐怖的事,就像他習慣她在身邊、在他家走動、幫他一起照顧流浪貓狗一樣……他越來越無法離開她。

  於是,他發現自己對她的這種依戀叫做——愛。

  他們的愛情是從最平凡的生活裡培養起來的。

  同樣地,他也習慣了憐惜她,這與她的能力和身份無關。

  他就是想照顧她、呵護她;沒有理由,他只是愛上了這樣的做法。

  「上回的事是個意外。我以為那只是場普通的婚禮,所以沒有通知其他人就獨自去冒險,我沒想到那是一場黑市交易。」她冷靜地分析、解釋。「但這回不同,我們有了完善的部署,不會有危險的。」

  「既然沒危險,由我出馬做餌,和讓妳親自出手有何差別?」

  「差別就在,你是普通的外行人,而我不同,我是龍門寒冰,龍門十三英之一。」

  他們兩個人的生長歷程真是有著天與地的差別啊!

  如果是一般人,他們或許會羨慕龍冰高高在上的身份。

  但王右森早就從龍門其餘兄弟口中,得知這所謂的龍門十三英是如何形成的。

  當天底下多數的孩童都還在父母懷裡撒嬌時,龍門十三英已經在黑街裡掙扎求生存,他們必須比別人多付出一倍的努力,才能生活得稍微好一點。

  而他們若想成為人上人,那吃的苦頭、經歷的痛楚,將比多數人更添上百倍、千倍、甚至萬倍。

  龍門十三英可以說是苦難的代名詞。

  王右森不希望龍冰再去受苦。「就算是龍門十三英也是人,受了傷仍然會痛,然後,我會心疼。所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幫幫妳好嗎?」

  她低下頭,兩個人就隔著十公分的距離。以前他們曾經可以靠近到相距三公分、甚至更近的,這全是該死的龍興的錯。

  龍冰聽著他的話,心頭又開始發軟,暖暖的,好舒服。

  他總是能夠讓她心情愉悅。

  這一輩子能夠遇到他,無論那是經過多少苦痛才達成的目標,她都覺得很值得。

  「右森,我把你的話送還給你。」將心比心,她傷,他疼;他痛,她同樣也不會開心。她用著像黏絲般的眼神凝視著他。「所以,你就別再與我爭辯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好嗎?」

  這或許是龍冰這輩子所能說出口最甜蜜的愛語了。一瞬間,王右森感動得像有一股岩漿從心底噴發出來。

  「阿冰。」完全是無意識的,他衝向她抱住她,然後……一股昏天暗地的感覺捉住了他。

  可惡、該死、混帳……嗚嗚嗚,她的脖子好香,短袖下的手臂好軟,開低的領口裡露出的胸部好柔……他多想完全、徹底地擁抱她。

  但是他天殺的身體背叛了池。

  「右森。」她看著他翻起白眼。明明就患有恐女症……不,現在應該叫恐人症才對。他明明就不能跟人肌膚接觸,為什麼還要抱她呢?

  瞧瞧,他又暈了吧?

  唉,他與她,恐怕要做一對清白夫妻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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