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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可藍]提拉米蘇加蜜豆奶【幸福下午茶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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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6:03 |倒序瀏覽
提拉米蘇加蜜豆奶(幸福下午茶之三)作者:可藍 

這個女強人除了工作,真的什麼都不會耶!
下雨沒帶傘,泡澡泡到昏倒,吃飯吃到鬧胃疼……
還真是標準的生活智障王!
就像美味又可口的「提拉米蘇」,外表光鮮亮麗,卻是一不小心就要摔得稀巴爛,
而既然與她同住一個屋簷下,成了非常室友,他倆也算是有緣,
所以,他發揮「蜜豆奶」的精神,豆豆磨來磨去、豆豆磨來磨去……

整個人忙得團團轉,自動自發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包括做飯掃地洗衣澆花放洗澡水……統統無條件服務到家,
尤其是她最愛的提拉米蘇,他更親手製作,無限量供應,
只要她吃得開心,他就做得開心,期望有朝一日,
她能明白提拉米蘇裡摻了他濃濃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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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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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6:25
  楔子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浪漫婚禮。
  
  選在台北近郊頗有歲月的天主教堂裡舉行,純白的巴洛克式建築鑲嵌著彩色琉璃,活潑高雅中又帶有莊嚴的氣氛。
  
  江遠情著迷似的環視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在心裡讚歎。這對新人實在是太浪漫、太幸福了!
  
  教堂內外以純白玫瑰花、滿天星佈置,溫馨而浪漫,連酒席都訂在某家超難預約的法式餐廳。
  
  婚禮中,受邀而來的都是男女雙方的至親好友,賓客並不算多,在等待的同時,大家閒話家常,歡樂的氣氛瀰漫整個會場。
  
  教堂外,小巧別緻的庭園擺上幾樣簡單的餐點,從經過的路人臉上,可以明顯感受到欣羨之意……
  
  「愛情婚禮經紀公司」是近年來竄起的婚禮經紀公司,主要承辦婚禮事務,不管是豪華、溫馨、高雅、浪漫的主題婚禮,或者是關於婚禮的各種事項,都能為客戶辦妥,幾次case承辦下來,已慢慢在業界打響了名氣。
  
  江遠情對自己身為公司的一分子感到驕傲,雖然前輩們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她仍深信,婚姻是昇華愛情的神聖儀式,絕非感情的終點!
  
  身為新進的見習人員,她目前所能負責的事情非常簡單——保管高價鑽石婚戒,準備等會兒幫新人遞上。
  
  據說,她手中的這對婚戒,可是華裔設計大師Y.J.的作品,他在珠寶飾品界頗負盛名,除了設計功力精湛外,每一隻戒指飾品都是獨一無二,決不量產,其高價的程度,讓老闆娘翟諾並未派其他工作給她,只求她以全副心思嚴密看管。
  
  也因為如此,她比其他同事有更多的閒情逸致逛逛會場。
  
  走進教堂,江遠情發現天主前有一名身材高挺的男子,他站得筆直,可眼神卻是沉寂的,帶有某種不知名的迷惘……
  
  他,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新郎吧?
  
  江遠情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不是因為他俊朗的外表,而是單純為著一股莫名的好奇——他,好像不是那麼快樂哦?
  
  早在數月前的某一天,一位面容清麗的女孩——也就是現在的新娘,來到「愛情婚禮經紀公司」,江遠情還記得,她的要求很簡單——一場美麗的婚禮。
  
  當然,這一點也不奇怪,來到婚禮經紀公司的新人,哪一對不是這樣盼望的?可怪異的是,從頭到尾,包括咨詢、婚紗、拍攝、喜宴……種種複雜的婚禮細節,新郎從未出面參與,教人匪夷所思。結婚可是人生大事啊,有什麼事情會比結婚更重要,讓新郎分身乏術?
  
  就連一向重視客人隱私的同事們也不禁揣測,究竟是怎樣沒天良的男人,捨得讓自己嬌美的未婚妻獨自面對這人生的轉換點?
  
  又或許,這是另一出都會鬧劇——根本就沒有婚禮,大家都被外表單純的新娘耍了?
  
  幸好今天新郎出現了,而且一出場,就以俊逸的臉龐和渾身散發出的淡淡憂鬱氣質,贏得了各方女性同胞此起彼落的讚歎。
  
  結婚,應該是值得祝福的一件事。可是,她怎麼有種錯覺——新郎的表情似乎稱不上是高興?反倒像有層層疊疊的愁思難以揮開……這場婚禮,為什麼會讓他這樣困擾?
  
  她還來不及細想,結婚典禮開始的樂音便在教堂內緩緩流瀉,老闆娘翟諾以眼神提醒她典禮要開始了,要她將聯絡的耳機戴上,準備上工。
  
  江遠情微笑地點點頭,收起方才悠閒的情緒,專注地觀摩婚禮的每個程序——
  
  牧師就定位,等著為新人證婚,賓客也一一端坐席位,而後,身著白紗的新娘由父親牽著,一步一步地走上紅地毯,走向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花兒、白紗與溫馨浪漫的樂符,讓一切美麗得不可思議……
  
  「湛初陽先生,您願意娶梅筱音小姐,永遠愛她、疼惜她,在困難裡相互扶持……直到人生盡頭嗎?」
  
  「……」
  
  眾人屏息以待,這句象徵性的「我願意」,等得有些久。
  
  牧師不厭其煩地重述一次,「湛初陽先生,您願意娶梅筱音小姐,永遠愛她、疼惜她,在困難裡相互扶持……直到人生盡頭嗎?」
  
  新郎仍是不發一語。
  
  眾人開始交頭接耳,嗡嗡的耳語聲愈來愈清晰,然而,在神父面前直直挺立的男人,仍然一句話也不吭。
  
  江遠情不禁跟著緊張起來,她握緊手中裝著戒指的絨盒,手指都發白了猶不自知。
  
  新娘妝點精緻的嬌顏,浮現一絲不安。「初陽?」
  
  沉默的男人此時微微地抬起頭。
  
  江遠情發現,他的眼神已不再迷惘,而是散發出一種釋然的平靜——
  
  如釋重負。
  
  「對不起。」低沉的嗓音堅定地吐出三個字。「我不能娶你,我們不能結婚。」
  
  「初陽?!」新娘梅筱音抓住了他的手。「為什麼……」
  
  「因為,我們並不相愛……」新郎定定地看著她,「現在,你自由了。」
  
  然後,他扯下了領結,大步地離開神聖的教堂。
  
  新郎逃婚?!
  
  彷彿在安樂的世界投入了一顆炸彈,這個訊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炸得所有人腦袋一片空白。
  
  江遠情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眨了眨,怎麼也想不到,這種鬧劇竟然真的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
  
  她低下頭,絨盒裡的對戒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諷刺的是,那令人羨慕的光芒再美麗,卻已無用武之地。
  
  難道,結婚——真是愛情的墳墓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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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6:49
  第一章
  
  「愛情婚禮經紀公司」位於市郊,佔地將近百坪,包括辦公室、庭園、小魚池,以及歐式小涼亭。許多人第一眼看到這個地方,都會忍不住讚歎,畢竟,要找到一個像度假別墅般的工作環境,在目前一片慘澹的景氣中,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
  
  當初一手創立「愛情婚禮經紀公司」的老闆娘翟諾,之所以會選定這裡的原因有很多。其一,綠草如茵的草皮,累了可以隨興地躺下來看看天空、吹吹風;其二,想結婚的人往往都浪漫過了頭,而美麗的視野有助於讓那些想結婚的人更容易昏頭,算來也是一種奸商心理學;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租金便宜。
  
  反正,結婚的人還是想結婚,和經濟無關,所以,「愛情婚禮經紀公司」自成立之後,業務應接不暇,尤其是老闆娘翟諾閃電嫁入豪門的那場婚禮,更將公司的招牌打得響亮,預約的case已排至兩年後了。
  
  江遠情盯著手上紀錄滿滿的PDA,等會兒她得先到明天三場婚禮舉辦的場地,做最後的視察與準備,然後趕回公司,晚上再到君悅飯店參加某政要舉辦的晚宴,雖然是討厭又麻煩的場合,不過,對於名聲已在上流社會傳開的「愛情婚禮經紀公司」來說,交際應酬是業務拓展的必要手段之一。
  
  她端起咖啡輕啜一口,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感覺微風輕輕吹來,忙裡偷閒地欣賞眼前綠意盎然的視野。
  
  很難想像,三年前,她還是初出茅廬的大學新鮮人,正巧學姐翟諾的經紀公司初成立,她應聘留下來幫忙,一路走來,天生的責任感與事業心,加上一股衝勁及興趣,讓她在工作上過關斬將。而學姐在婚後便鮮少參與管理,將公司事務都交由她這個特助全權處理。
  
  對她而言,「愛情婚禮經紀公司」的意義,已不僅僅是工作這般簡單,更甚者,它是實現自己能力與理想的地方。
  
  成就感,是她生活的首要目標,家人、朋友次之,男朋友則是可有可無的點綴。怎麼說呢,也不是她冷血啦,只是,她除了願意在工作上全力以赴外,其他方面能花費愈少精神愈好。
  
  所以,麻煩的感情事,她向來以順其自然的心態對待,至於結婚,就更別提了!一個人多自由自在,何必找個外人往自己家裡塞?
  
  老實說,她不相信一紙結婚證書能保障什麼,如果兩人真的相愛,就算天災人禍也分不開;假使兩人情分已盡,就算用盡心思,對方還是會棄你而去,即使再浪漫的婚禮,都可能成為一場笑話……
  
  三年前那樁可笑的婚禮,不正印證了她的想法?
  
  那場婚禮是她進入公司後,實際參與的第一場婚禮,原本完美的規劃,卻因新郎臨陣脫逃而成了鬧劇一場,留下大批賓客、難堪的新娘,以及不知所措的雙方親戚。
  
  尷尬的場面,在當時單純的江遠情心中留下不小的陰影。
  
  這,算不算職業傷害?她自嘲地笑了。
  
  雖是如此,江遠情還是很感謝那些被愛情沖昏頭的男男女女,要不是他們的「犧牲奉獻」,「愛情婚禮經紀公司」靠什麼吃飯?
  
  突然,桌上的分機響起,把江遠情的思緒拉回。
  
  她走到自己的位子,放下咖啡,拿起話筒。
  
  「您好,我是江遠情。」
  
  「特助,鴻遠企業的林總裁來電、他想與你談以張二公子的婚禮事項。」
  
  「林總裁嗎?」天主教、歐式婚禮、飯店宴客……江遠情腦子快速地轉了轉,馬上記起客戶的相關資料。
  
  「轉接進來吧!」
  
  她有預感,又將有一筆生意成交了!
  
  直到月亮高掛夜空,江遠情才駕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掏出鑰匙打開門,約略五十坪大的空間,對她而言稍嫌大了些,所以她找來好友洛可裳一起分租,除了彼此作伴外,也好互相照顧。
  
  她朝屋裡喊了聲:「小洛,我回來了,我帶了消夜,快點出來吃啊!」
  
  洛可裳是她的大學好友,目前是專職作家,兩人之所以結為莫逆,「享受美食」這個共同的嗜好佔了很大的因素,可惜她與洛可裳都是廚房白癡,偶爾心血來潮的烹飪衝動,往往結束於一團混亂之中,所以她早就認命了,只等老天大開皇恩,送她一個會料理家事的好男人。
  
  洛可裳的房間完全沒有動靜,讓江遠情有些疑惑。平時她加班回來,正好是小洛精力最旺盛的時候,晚餐當早餐吃的她,總是大呼小叫地喊肚子餓,怎麼今天這麼安靜?
  
  「奇怪,小洛又不在家了嗎?」也許是作家的怪癖又發作,跑到外頭去找靈感了吧。
  
  江遠情盯著手上的紙袋——雙人份的提拉米蘇和熱咖啡,只好由她一個人獨享啦!呵呵!
  
  她決定先泡個澡,洗去一天的疲憊後,再來慢慢品嚐鬆軟可口的消夜。
  
  隨手將紙袋放在客廳桌上,她回房換下套裝,拿了條浴巾便走入浴室。她在浴缸放了滿滿的熱水,再倒入前陣子從北海道帶回來的薰衣草入浴粉,頓時,浴室內充滿了令人心神安寧的馨香。
  
  江遠情舒服地躺在浴缸裡閉目養神,週遭靜得沒有半點聲音,過了一會兒,外頭傳來大門開啟的聲響。
  
  也許是小洛回來了。江遠情笑了笑,並沒有多加注意。
  
  她起身準備套上休閒服,手一伸才猛然想起,早上她將衣服放進烘乾機裡就出門,忘了收進來。
  
  沒辦法,工作上精明幹練的她,日常生活中卻偶爾會少根筋,還好現在秋老虎發威,只圍著一條浴巾,應該不至於感冒。想著,她趕緊圍起長浴巾,赤腳踏出房門。
  
  經過客廳,她眼尖地發現桌上的咖啡少了一杯,抬眼望向洛可裳房間緊閉的門扉,此時門縫正逐出些微光線。
  
  果然是小洛回來了!
  
  江遠情緩步走到後陽台,從烘乾機裡取出自己的衣物,稍涼的風吹在裸露的肌膚上,引得她一陣陣冷顫。
  
  「怪了,這天氣真是變化無常啊,白天還熱得要命,晚上竟然就刮起風,這會兒還下起雨來了……」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低著頭走向自己的房間。
  
  這時,洛可裳的房門有了動靜,她下意識地抬頭,門正巧打開——
  
  江遠情抬首打招呼,「嗨,小——『
  
  驚地,她瞪大眼睛,驚恐地望著從房裡走出來的——
  
  男人?!
  
  陌生的男人!
  
  對方似乎也嚇了一大跳,還來不及反應,江遠情已大叫出聲——
  
  「啊——」
  
  剛打開門的湛初陽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一手握著咖啡紙杯,另一手著急地揮舞著。「小姐,你……你、你別叫啊!」
  
  江遠情顧不得身上只圍著浴巾,衝進廚房,拿出平時純粹裝飾用、從未開封的菜刀,立刻又衝了出來。
  
  「你、你、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阿彌陀佛,她平時從不做虧心事的,怎麼會遇上這種事?!
  
  「小姐,你先別慌,我……我不是壞人。」要不是現在情況有點超出控制,湛初陽真的很想笑。這個女人竟然拿了把包著紙板的菜刀自衛?!
  
  江遠情不見他,雙手握住刀柄,舉得更高了。
  
  「少來,有哪個歹徒會承認自己是壞人的?!說,你到底有什麼意圖,要錢我可以給你!」
  
  她身上的浴巾往下滑了些,曼妙的身材隨著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湛初陽的臉龐微微地紅了,如果他真是歹徒,要人財兩得不是件困難的事。
  
  「你先別緊張,我剛剛租下這房子,所以——」
  
  真是夠了!這傢伙說謊的技術真不高明,連闖空門的理由都很差!
  
  「不可能!這房子我已經租了三年,未來三年也會繼續住下去,沒道理會突然被你租下!你快走!我男朋友在樓下停車,很快就上來了,他可是海軍陸戰隊隊長,如果你還想活著走出去的話……」
  
  「可是,我剛來的時候,沒看見半輛車啊。」湛初陽煞有其事地回想著。
  
  當然不可能看見!江遠情翻翻白眼,說謊被當場抓包是什麼感覺,她此刻非常清楚!
  
  「那個……不用你管!反正你快出去,否則我要叫警察了!」她戒惶恐懼地瞪住他。
  
  「可是……」他抿抿乾澀的唇,一臉為難。「我的行李都搬來了,現在外面正在下雨——」
  
  「你、你…別露出那種表情,我不可能讓你留下來的……」說到最後,她堅持的話語愈來愈小聲,因為她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有一丁點面熟的感覺……
  
  三年前的某個畫面閃過腦中,記憶漸漸清晰起來。
  
  「啊!是你?!你是那個爛男人!」江遠情認出他來了。那場鬧劇婚禮!他正是那個落跑新郎!
  
  他怎會出現在她家?!
  
  「呃……」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敢否認的話,似乎會死得更慘。「我是湛初陽,今天才剛回國,不曉得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我以為這裡是洛可裳租的房子?」
  
  等、等等!他說什麼?
  
  「你認識小洛?洛可裳?」她狐疑地問道。
  
  湛初陽點點頭,慶幸自己終於找到兩人的交集點。「如果你願意相信我不是歹徒,那可不可以先把菜刀放下?」
  
  「呃……不行!」江遠情原本欲放下的手,倏地又抬起來。「就算你認識小洛,我又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安什麼壞心眼?!」
  
  天知道,可以在婚禮當天狠心丟下新娘落跑的男人,心理會正常到哪去?!
  
  「好好好……你別激動。」湛初陽臉色微紅。一個女人圍著浴巾、拿了一把包著紙板的菜刀站在自己面前,這畫面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你……要不要先去穿件衣服……我們再來談?」
  
  順著他的眼神,江遠情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的浴巾竟然已經往下滑落,酥胸半露!
  
  「喂!你、你眼睛看哪裡?!不准看!」她大驚失色,慌張地一邊拉上,一邊往後退。
  
  「我……沒有……」湛初陽原本赧紅的俊顏更紅了,向來沉穩自若的他,從未碰過這種情況,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呃,你別怕……我不會看你的,地上濕……你要注意……」
  
  話都還沒說完,就看到她後退的腳一滑,眼見就要摔個四腳朝天——
  
  「我——啊——」完了完了,他這個烏鴉嘴!自己這一摔,腦袋不腫個大包才怪!
  
  「小、心!」
  
  湛初陽管不了那麼多,一個箭步衝向前,大手一抓——
  
  「咚!」好大一聲。
  
  「好痛啊!」從地上傳來慘叫。
  
  怎麼,他沒抓到嗎?那他手上的是什麼?
  
  湛初陽低頭一看——浴巾?!
  
  那人呢?他渾身發毛,覺得十分不妙。
  
  他出於本能地將目光調往地上,只見江遠情凝脂般的白皙肌膚暴露在冷空氣中,曼妙的身子縮成一團。
  
  天,他竟然將她身上的浴巾扯下來了?!「你、我……對不起!」
  
  「啊——」
  
  牆上的掛鐘敲了第三聲。
  
  萬籟俱寂,整個世界似乎都已沉眠,累了一天的江遠情,此時應該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如果沒發生今晚的意外的話!
  
  江遠情一邊揉著瘀青的小腿,一邊狂call國際電話,終於,在她把話筒摔爛的前一刻,電話接通了。
  
  「洛可裳,你快給我說清楚!為什麼突然會有個陌生男人住進來?!」
  
  「他不是陌生男人,初陽是我大學的直系學長啦!」
  
  「我管你什麼學長,他是男人耶,你怎麼可以讓他住進來?!」江遠情氣呼呼地對著話筒狂嘯。丟臉死了,剛才她的身子竟被一個認識不到十分鐘的男人看光光!「而且你居然完全沒跟我討論?!」
  
  「對不起啦!因為時間太趕,我來不及跟你聯絡啊!你不要這麼生氣嘛,學長人很好的,再說,這一趟來埃及,我要半年才回得了家,有學長陪你,我也比較放心。」
  
  放心?!她懷疑,如果小洛見到她撞得一身是傷,還會這麼有信心嗎?
  
  「所以,你明知道他要來住,卻連問都沒問我一聲?!」就算小洛個性衝動,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這回也做得太過分了。「OK,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我讓他暫住一晚,明天就請他離開。」
  
  「遠情,你不會這麼狠吧?學長目前根本沒地方可去啊!」洛可裳在電話另一端淒叫。
  
  「他難道不會回家嗎?」她記得三年前的婚禮上,在場的還有他三個弟弟不是嗎?
  
  「學長有他的理由。」洛可裳頓了一下。「他是個好人,總是為別人著想,要不是我堅持他住進來,他現在肯定還提著行李四處找房子。」
  
  「小洛,我懷疑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江遠情皺眉頭。「如果我記得沒錯,他甚至在婚禮上丟下自己的新娘逃走。」
  
  「啊,你也知道那件事?」洛可裳訝然,「相信我,那件事絕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有機會我會再跟你說的,我手機快沒電了,遠情,算我求你,暫時收留學長好嗎?」
  
  「不行!絕對不行!」江遠情驚恐地尖叫。「你忘了我爸媽是什麼樣的人啦?萬一被他們知道,我不就死定了!」要是讓那對身為模範教師的父母知情,她可能會被大卸八塊,然後丟到太平洋去餵魚。
  
  「不會啦!哪會這麼巧。」電話那頭的聲音顯然一點都不擔心。
  
  江遠情白眼一翻。「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才不要冒這種危險!
  
  「你別怕,大不了我出面幫你解釋嘛,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得了吧!你以為我還會有命等你回來嗎?我不管,今晚就先讓他住下,明天我就把他掃地出門……」奇怪,怎麼對方一點聲音也沒有了?「喂?小洛?喂喂……」
  
  不會吧!斷線了?!她不信邪地又撥了幾次洛可裳的手機,卻再也接不通。
  
  老天,你這不是要考驗我嗎?!
  
  你是個好人……江遠情只覺自己的耳畔嗡嗡直響。
  
  好人?!
  
  唉,好人通常不長命的……
  
  不管如何,但願她的決定不會為自己帶來太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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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7:12
  第二章
  
  離開台灣多年,湛初陽沒想到在經歷昨晚可笑的烏龍狀況後,今天還能一大早就醒來,完全沒有時差問題。
  
  湛初陽隨意地套了件襯衫,走進廚房準備做早餐。可開了冰箱後,才發現裡頭除了兩顆蛋、未拆封的盒裝肉絲,和顯然放了很久、菜葉都快枯黃的芹菜之外,其他空空如也。這冰箱簡直乾淨得太誇張,一點也不像是兩個單身女子所有。
  
  沒得選擇了,他花幾分鐘的時間,快速地將材料切碎,又洗了米,一起丟入鍋中燜煮。與其丟在冰箱裡任其腐爛,她應該不會介意他使用吧?
  
  在等待的同時,他為自己倒了杯水,赤腳走到客廳的窗台前,隨意望去,車水馬龍的街道,不時飄來陣陣喇叭聲,這時,他才真正有回到家鄉的感覺。
  
  久違了。
  
  三年前,他突如其來地決定中止婚禮,震驚了所有人。
  
  其實,他知道筱音愛的人並不是他,剛開始,他以為自己夠寬容,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愛她,可是,當他發現坐在貴賓席上的那個男人後,不禁遲疑了,那男人眼中濃烈的哀傷教人同情,於是,他放手了,一場原本眾人樂見其成的婚禮,變成了一個噩夢。
  
  即使後來筱音向大家解釋了原因,沒讓他背負負心漢的罪名,他還是執意辭去工作,堅持要出國走走。
  
  這個決定引起了家裡所有人的恐慌——他知道弟弟們擔心感情失意的他,會因此遠避異鄉,不再回來。
  
  不過,他們實在是想太多了。他不是個習慣流浪的人,三年來,在各個國度間體驗人生,再多的創傷也該復原了。
  
  倒是當時他在教堂裡當場取消婚禮的舉動,似乎嚇壞了大家,直到現在,他仍記得弟弟們嘴巴張得大大的驚訝表情……
  
  瞬間,一個面孔在腦中閃過,湛初陽偏頭想了想,有些模糊的印象慢慢的清晰起來。
  
  在那場婚禮上,他記得的事情並不多,只隱約有些印象——美好的天氣,雅致的教堂,還有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好奇地觀察他的女孩……
  
  身後突地傳來腳步聲,他聞聲調回視線。
  
  江遠情穿了一身休閒服,正從房內走出來。
  
  那張未施脂粉的臉龐……相似的神情與晶亮的雙眸……
  
  湛初陽恍然大悟,記憶裡的身影與眼前的人兒相疊合——
  
  那女孩就是她!
  
  難怪昨晚一見到她,他心裡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那時紛亂的狀況,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內情,而在外人面前,他的舉止簡直就像個始亂終棄的負心男子,也難怪昨晚她會指著他罵「爛男人」了。
  
  沒想到才三年的時間,她已經褪去青澀的少女氣息,如今的她,渾身散發出自信的職場女性魅力,致使,在某些時候她不經意流露出的率真反應,仍帶有一些小女兒的嬌態。
  
  他朝她微微一笑。「早安。」
  
  「嗯。」無視於他和煦的笑容,江遠情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在沙發上落坐?很嚴肅地丟下一句:「開會。」
  
  開會?湛初陽滿臉問號。
  
  「快點!我等一下還得去婚禮會場巡視,沒時間跟你耗!」她惡聲惡氣地嚷嚷。
  
  她從不會對別人這麼無禮的,要不是他的出現讓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她應該可以更從容優雅地做好「作戰」準備。
  
  「呃,好!」他從善如流地坐在離她最遠的沙發上。依她滿身張起的無形利刺來看,他還是別輕易越雷池半步比較好。「我們要討論什麼事?」
  
  算他識相!
  
  江遠情清清喉嚨。「我和小洛通過電話了,既然你要留在這兒的事實不可能改變,那你就要配合這裡的規矩。」
  
  她想了一夜,再怎麼說,他都是小洛的學長,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一時間也不好把人趕走,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沒想到住在這兒還有規矩?」湛初陽莞爾一笑。她排拒他的心思未免也太明顯了。
  
  聞言,江遠情小臉驀地紅了,她避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廢話!好歹我是房東,你想住下來,當然要聽我的話了!」
  
  真是怪極了,她主持十幾、二十人的會議都沒這麼緊張過,怎麼面對他時卻像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孩,手心直冒汗?
  
  「拿去,你先看一看,有問題我們再做討論。」她遞了張A4大小的紙給他。
  
  「這是?」湛初陽測覽一遍手中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不明所以地望著江遠情。
  
  「約法三……不,事實上是十章。」她不著痕跡地別過臉,刻意忽視他無辜的眼神。
  
  湛初陽點點頭,開始念道:「第一,不能隨意帶朋友回來,包括女……人?」他語氣疑惑。無緣無故地,他為什麼要帶女人回來?
  
  「有問題嗎?」江遠情將他的表情誤以為是抗議,解釋道:「我瞭解男人總有些『需要』,我的意思不是要你禁……禁慾,但這屋子裡畢竟只有你我兩人,哪天半夜若是傳出了『怪聲』,情況會很尷尬,而且,我也無法忍受屋裡有陌生女人走來走去,你能不能瞭解?」
  
  唉!果真是個用下半身思考的爛男人,才半年而已,這麼一點時間也不能忍嗎?
  
  他挑了挑眉,直覺地推論道:「所以,你也不會帶男人回家?」
  
  「當然!」她可是很潔身自愛的耶!別說自己對感情有潔癖,要是讓她父母知道她跟男人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保證馬上飛刀殺過來!
  
  「既然如此——」湛初陽笑得十分無害。「那我當然也沒問題。」
  
  「哦……」他笑得太耀眼,教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將視線調回手中的紙張,湛初陽繼續請下去,「第二點……呃,這——不可以亂接電話?」
  
  禁止帶女人回家他還可以理解,但連接電話都有問題?
  
  「因為我父母不知道你住在這裡。」
  
  「所以?」他還是不懂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好吧!這是我的問題。」她想過了,要杜絕任何可能被家中兩老發現的機會,連通信都得防得滴水不漏。「我出身在一個非常傳統的家庭,不巧的是,我已到了適婚年齡,更不巧的是,我父母非常希望我可以早早嫁出門,萬一被發現你跟我同住一個屋簷下,而我幸運地沒被砍了餵魚,那我們倆下半生的幸福很有可能斷送在他倆的威逼之下,懂嗎?」
  
  她承認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不過,為了日後耳根子清淨著想,她還是得把話講清楚、說明白。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喂!你到底懂還是不懂?」江遠情開始覺得不耐煩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竟給她又點頭又搖頭?!
  
  「懂。」
  
  待她鬆了口氣時,他又像求知慾旺盛的小男生般問了一句……
  
  「你沒有男朋友嗎?」
  
  「什麼?!咳……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還好吧?」湛初陽輕柔卻不失力道地拍她的脊背,趕緊將自己的水杯奉上,「來,喝口水順順氣。」
  
  呼……她差點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順過氣後,江遠情不敢相信地瞪著手上那被自己喝個精光的水杯。「你——幹嘛給我吃你的口水?!」
  
  她的表情向被蟑螂親到一樣,讓湛初陽的好心情瞬間罩上了一片烏雲。「因為你嗆著了,喝點水會比餃舒服。」
  
  江遠情指控道:「都怪你,沒事亂問什麼問題!」
  
  「對不起。」他自動自發地接過空杯,很抱歉地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你有男朋友,我的存在是不是也很不方便!」
  
  「廢話!」她沒好氣地回應,「家裡無緣無故多個陌生男人,難不成我還要放鞭炮普天同慶?」
  
  江遠情站起身來、焦躁地來回踱步,每念一句,就更覺得自己倒霉透頂,誤交了小洛這個損友!
  
  「因為你,我不但必須重新調整日常作息,還得時時提防,以免被那些八卦朋友發現,更別說老爸老媽知道後會砍了我,真是夠了!你到底了不瞭解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是多大的麻煩——」說到最後,她轉過身來,在他清冷的眸光下倏地住口。
  
  慘了,她剛才口不擇言地說了什麼?
  
  「呃……」想補救卻一句話電說不出來。
  
  「真的很抱歉。」湛初陽站起身,眸中閃過一絲難堪。「造成你的困擾,我深感抱歉,我會盡快找地方搬出去。至於你的約法十章,我會牢牢記在心裡,你放心,絕不會讓你難做人的。」
  
  完了,她方才說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他的表情好像很受傷。
  
  「呃……其實我——」
  
  「江小姐,你的苦衷我完全明白。」湛初陽體貼地為她接話。「若是早知道可裳的房子是和別人一起分租的,我不會接受她的好意。請你別怪她,說到底,可裳也只是想幫我罷了。」
  
  討厭,他的表情那麼無辜,教她愈來愈自責。
  
  「其實,你也沒有那麼討人厭啦!」她吞吞吐吐地開始自圓其說。「你也知道可裳在屋裡待不住,一天到晚往外跑,如今你住下來,至少晚上我不用怕自己一個人在家,沒人保護啦!告訴你,住隔壁的無聊男人老是喜歡在半夜鬼叫,我每次想罵人又怕沒人當靠山,如今有你在,如果我往他家陽台罵人,你會站在我這邊吧?」
  
  好難啊,她會罵男人,也會教訓男人,可安慰男人這檔事,她倒是沒試過。
  
  「你說的我都懂、沒關係的。」湛初陽仍是維持禮貌的微笑,一徑用深邃的眸光望著她。
  
  不會吧?真的傷得這麼重哦?
  
  「那——」要怎麼辦?她偏頭,既懊惱又內疚。平時她不是挺長袖善舞、能言善道的嗎?怎麼一碰上他全都不靈了?
  
  咦?什麼味道?廚房裡傳來某種不應存在於這個空間的香味……
  
  「等等!」
  
  江遠情的雙眸亮了起來,她以天生敏銳的嗅覺發誓,從廚房傳來的絕對、肯定是美食的味道!
  
  「湛先生,請問是你在煮東西嗎?」她小心不讓自己的聲音洩漏出竊喜。
  
  湛初陽看著她怪異的表情,腦海裡閃過——
  
  第十條,不可隨意動用廚房裡各項可能造成失火的烹煮器具。唉!頭一天便犯了她數項大忌,看來他現在就得收拾行李,出門找住處了。「我——」
  
  江遠情不等他反應,直接衝進廚房。
  
  「你會煮飯燒菜?」
  
  湛初陽跟在她身後,嚴肅地領首。「嗯。」
  
  一個人在國外生活,偶爾下廚是很平常的事情。
  
  「不是微波食品吧?」江遠情不可思議地望著爐子上那鍋熱騰騰的粥。
  
  他怪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搖頭。那鍋粥明明正在瓦斯爐上熬煮,怎麼可能是微波食品?她是被氣傻了嗎?「對不起,未經你的同意就使用廚房——」
  
  江遠情突然笑了,表情變化之快速,教湛初陽完全傻眼。
  
  「槓掉槓掉!那條不算,我要把它改成——每天三餐,乙方湛初陽先生,必須烹調熱騰騰的食物供甲方江遠情小姐享用。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已經決定了!這半年內,不准你搬走,一丁點念頭都不准有!」說完,她馬上自動自發地拿了碗筷,開始為自己添粥。
  
  呃……湛初陽完全無法反應,眼前這個為了一鍋熱粥而興奮的單純女人,真的和方才咄咄逼人的她是同一個人?
  
  「好好吃哦!我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粥了!」呼嚕呼嚕,她吃完一碗,又添了一大碗。「喂,你別光是站著,一起坐下來吃嘛!」
  
  「呵呵。」這次,笑的人是湛初陽,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意。
  
  微涼的早晨,他胸口盈滿輕鬆愜意。
  
  優雅、自信又單純的矛盾女人,第二次交手,他對她又多瞭解一分。
  
  或許,和她相處這六個月的時間,會是一件不錯的事……
  
  如果說江遠情曾有過一丁點的後悔,也在這幾天的同居生活中,沒骨氣地被湛初陽一點一滴地收買。
  
  事實上,他的存在就像是上天的恩賜!
  
  從他住進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這段時間真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啊!不但每天有大師級的料理可享用,其他包括打掃、澆花、整理,甚至是燈管壞了,湛初陽都二話不說地挽起袖子一手包辦,簡直就是全能的管家嘛!
  
  原本就討厭做的家事,如今完全不需要她動手,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出門上班,然後回家享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老天爺真是對她太好了!
  
  江遠情崇拜地看著那偉岸的身影,熟練地在廚房大展身手。今天她點的菜色是意大利面與海鮮巧達湯,再加上湛大廚師剛學會的點心——她最愛的提拉米蘇。
  
  「你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傻笑什麼?
  
  她回過神,嫣紅的唇瓣仍洋溢著滿足的喜悅。「我在想自己真幸福,當其他人在辛苦工作一天後,還得為了要吃什麼晚餐而傷透腦筋時,我已經在家裡享受美味的料理了。這麼幸福的我,會不會遭天嫉啊?」
  
  「上帝若把你找去,只會鬧翻天堂。」湛初陽開口損她,接過她遞來的瓷盤,盛上熱騰騰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只要有得吃你就滿足,要討好你江大小姐還真容易。」
  
  「這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的!」她江遠情好歹也是個事小有成就的女強人,追求她的人從未缺過,只是她篤信「寧缺毋濫『的原則,從不輕易接受一份感情。
  
  「那我豈不是該感謝老天?」湛初陽似笑非笑,很清楚自己當然不會是唯一欣賞她的男人,她如此聰明美麗,會引來狂蜂浪蝶追逐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用,感謝我就行了。」她舉起紅酒杯,朝他眨了眨眼。「美食本就該與朋友共享,你要謝謝我讓你有了好心情。」
  
  「話雖然沒錯,但——」湛初陽學她舉杯,他很少喝酒,因此杯裡裝的是水,在晶瑩剔透的紅酒杯裡蕩漾。他微微一笑,「真正的感謝是不用說出口的。」
  
  「可是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她淺啜一口紅酒,讓溫醇的口感在嘴裡泛開。
  
  「幫對方做事,為什麼一定要讓對方知道?」他輕笑。「就像願意為你做事的男人,不一定期望你的回報,或許他只是單純地想為你付出而已。」
  
  江遠情從美味的料理中抬起眼看著他。「哇,聽你這麼說,我可以認為你是感謝我的囉?」
  
  「嗯。」他但笑不語,眼前的女人美麗、自信、有品味,她在所有男人心中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合該讓男人衷心膜拜。
  
  但不包括他。
  
  感情的事情太難說,在尚未準備好時,他不會自作多情。三年來,他早己習慣無牽無掛,還不打算破壞這份平靜。
  
  「爐上還有湯,我幫你再添一碗。」起身為她盛了碗湯。
  
  「謝謝。」她心滿意足地接過,一口一口呷著美味的湯,細細品嚐他的手藝。「體貼女人的男人不會變壞,以後嫁給你的女人真幸福。」
  
  「是嗎?」湛初陽聞言,低低笑了一聲,「前幾天你那句『爛男人』不知道是在罵誰哦?」
  
  「呃……誰教你那天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家。」她瞪他一眼。「大半夜的,家裡突然冒出一個三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我能那麼鎮定,已經算很厲害了!」
  
  湛初陽被她生動的表情給逗笑了。「你一開始就認出我了?」
  
  「當然。一般人結婚時,有的高興、有的緊張,就是沒人會像你一樣表現得那麼反常,活像在思考什麼人生的大道理一般……難道結婚對你而言,真有這麼難以接受?」
  
  他聽得出她話中的意思。「你真正想問的應該是——我為什麼在三年前逃離那場婚禮吧?」
  
  猜得真準!「不……沒有……呃,我雖然好奇,可也明白那是你的私事,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不必勉強。」
  
  他沉吟了下。「不,沒什麼勉強的。」三年的時間不算短,如今他的心早已不再傷痛,剩下的,只有淡淡的惆悵……
  
  「她的名字叫做梅筱音,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湛初陽望了望窗外,沉默了好久後才開口:「我父母很早就因為車禍去世,比鄰而居的梅伯父將我們家四兄弟視如己出,也極力想撮合我與筱音,很自然的,我們倆就這樣在一起了。直到那男人的出現,筱音原本單純的眼變得迷人嬌美,那是戀愛中的女人的眼神,筱音自己或許沒發現,我卻發覺了……」
  
  「曾經有一度,我想將錯就錯的完成婚禮,可是,愛情應該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婚姻更是。我不是個貪心的男人,曾有過一份專注真摯的感情就夠了,不屬於我的,就該放手讓她飛。」
  
  這算是豁達嗎?把未婚妻拱手讓人?!遠情只想狠K他的頭!
  
  「所以,你才會在婚禮上主動放棄?!」原來,那時她見到的新郎,之所以如此鬱鬱寡歡,是因為他內心正在拔河掙扎。
  
  他淡淡地說:「兩個人之中,總要有一個人清醒。」
  
  「即使你因此成了眾矢之的、背負負心漢的罪名也無所謂?」江遠情傻眼。
  
  他沉默了。
  
  「我的天啊!」世界上會有這麼笨的男人嗎?寧願犧牲自己成全別人,悶不吭聲地被人罵到臭頭?!「喂,有沒有人說你很笨?!」
  
  連未婚妻都可以拱手讓出,然後自己躲到國外療傷?!江遠情聽了只想大發脾氣,可一見到他那副「往事隨風而逝」的淡然神情,她的脾氣根本就發不起來!
  
  「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湛初陽望著她,笑得雲淡風輕。「處理感情方面的事,我原本就不在行。」
  
  當時他沒有費心去思索,為何自己能心平氣和的離開,可如今靜下心來想,或許,就連他自己也錯認了這份感情……
  
  「說到底,你是個好人。」江遠情推開湯碗,雙手環胸。「但卻不是個好情人。」
  
  湛初陽微笑,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怎麼說?」
  
  「沒錯,你溫柔大方,處處為別人著想。可你曾想過嗎?如果你真的愛那個人,難道不希望對方時時刻刻在你身旁?感情不是物品,不是可以交換買賣的東西,在我看來,如果一份感情可以隨手讓出的話,那也沒有珍惜的必要了!」
  
  湛初陽愣愣地望著她,「你——」
  
  江遠情義憤填膺地說了一堆話後,才驚覺自己好像太激動了些。「唉,你看,我又不自覺地說傻話了。」她尷尬地笑笑。
  
  「呵呵……你真是個特別的女人。」他笑了出來。「我沒想到你對感情會有這麼深刻的見解。」
  
  她的臉紅了起來,囁嚅地抱歉道:「對不起,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激動……」
  
  莫名其妙,他愛讓人欺負是他的事,她幹什麼這麼氣憤啊?
  
  可想是這麼想,她還是很生氣啊!怎麼會有人笨得這麼徹底的?!「你——啊,算了算了!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但是,湛初陽卻懂了。這個女孩的心思,並不像外表那麼難以探究。他舉起水杯朝她點頭微笑。
  
  「謝謝,你的話我會記在心裡,有你的提醒,下次我絕不會這麼大方了。」
  
  「那當然!」
  
  她豪氣干雲地跟他乾杯,暖暖的酒入喉,白皙的俏臉微微地紅了。
  
  心跳很快,手心微熱。
  
  一時間,她竟分不清是因為紅酒的關係,或是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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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7:34
  第三章
  
  風和日麗的午後,「愛情婚禮經紀公司」整個team拉到了郊區的向日葵花田。
  
  今天這對新人是企業家第二代,對於婚禮舉辦的地點、時間,和男方父親意見相左,最後先斬後奏的舉動,讓他十分生氣,雖然最後婚禮照常舉辦,可男方父親的抱怨從來沒停過。
  
  「我張某人是何等人物,兒子辦婚禮沒在君悅,至少也要在晶華,選這是什麼爛地方?又遠又偏僻,蚊子一堆!早說過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沒有好好的規畫行嗎?又不是沒錢,有必要這麼急就章嗎?!真是不瞭解這些年輕人在想些什麼?!」張總裁人雖到場,但對每個細節都不滿意。
  
  江遠情露出安撫的笑容道:「張總裁,您的事業做這麼大,兒子工作又那麼忙,哪有這麼多時間來籌備婚禮呢?再說,現在的年輕人早就沒有挑選黃道吉日的觀念了,能找得到時間結婚就是好日子啦!」
  
  安撫客戶也是優秀經理人的工作之一,她以眼神示意服務人員趕緊找來張夫人。張總裁的壞脾氣,只有老婆才治得了。
  
  「老頭子,你又在叨念什麼了?」張夫人盈盈走來。「要兒子結婚的是你,現在有意見的也是你,兒子長大是事實,難道連結婚都沒辦法自己作主嗎?」
  
  「我、我、我——」
  
  「你什麼你,孩子已經大了,我們就別再插手,讓他自己處理吧!」張夫人朝一旁始終面帶微笑的江遠情眨眨眼。
  
  她瞭解地點點頭。「婚禮就快開始了,張總裁、張夫人,新郎為你們兩老各準備了一套禮服,要不要趁這時間去試試?」
  
  「我——」張總裁還想說什麼,卻被張夫人硬是拉走。
  
  「走吧,老頭子,我們去瞧瞧兒子的眼光,走!」
  
  江遠情揮手送走兩老後,在會場來回巡視,做最後的確認。
  
  禮台OK,餐點沒問題,管絃樂團和服務人員已經就定位,牧師也來了,新郎、新娘在休息室裡,還有……
  
  「糟了、糟了,江姐——完了!」由遠而近傳來一陣驚呼。
  
  江遠情快速抓住跟了她三個多月的下層小由。「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江姐,剛才醫院來了電話,說伴郎李先生因為開快車出了車禍,被救護車送到醫院,不能來參加婚禮了!」
  
  負責這個case的統籌聞言,急得眼眶都紅了。「啊,那怎麼辦?剩一個鐘頭就要開始了呀!」
  
  「我們不是說好,因為這次地點偏離市區,希望所有婚禮相關人員在前一日先集合,再坐車一起過來?」江遠情強壓下不悅,此時已經沒有時間追究責任。「距離婚擺開始只剩下一個小時了,勢必得找替代的人選!
  
  「怎會發生這種事?會不會是因為沒有選定黃道吉日的關係——」
  
  江遠情打斷小由的胡亂臆測,「小由,別再說了!」
  
  「我——」
  
  她把小由拉到一旁。「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呢!在客人眼中,我們是專業的經理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必須保持自信和鎮定,如果連我們都亂了陣腳,那麼客人怎麼能相信我們?」
  
  「是……我知道了。」
  
  江遠情斟酌了下眼前的狀況,「張總裁是個愛面子的人,絕不能讓他發現出了這種事。至於伴郎……現場並沒有與新郎年紀相近的男子,一時間要找人代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眸光一閃,某個想法突然跳入她的腦海。原定的伴郎年紀、身形與湛初陽相仿,如果能聯絡上他,一切問題就解決了。
  
  「江姐……」負責統籌的小姐一臉焦急。都是她不好,沒先確認好,造成了大家的困擾。
  
  「先別急著認錯,等我們解決這件事後再檢討還來得及。」江遠情拿出手機,快速地撥了通電話,可對方卻沒有接聽。
  
  快接啊!湛初陽該不會真的因為她的約法十章,而不敢接電話了吧?鈴聲連續響了三分鐘,仍然無人接聽。
  
  「我的老天,他真這麼老實?!」江遠情估量時間,當下決定回去一趟。「小由,你們別擔心,伴郎我已經有了替代人選,不過我得先離開一會兒,這裡暫時交給你們可以吧?」
  
  「這……」兩人對望一眼,然後點點頭。
  
  「OK!我相信你們。記住,不管發生任何事,我們的責任是解決,而非把問題搞大,瞭解嗎?」她再次交代。
  
  「嗯!」
  
  「相信我,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江遠情把握時間,快步踱至自己的車,發動引擎,奔馳而去。
  
  砰!門被撞開,發出好大的聲響。
  
  正在廚房熬煮濃湯的湛初陽嚇了一大跳,從廚房探出頭來,便見到江遠情衝進來的身影。
  
  「原來是你。」他朝她一笑,愈來愈習慣她急如閃電的性子。「今天怎麼這麼早,我記得你昨晚說會很晚回來的,所以我想先煮個湯,好讓你當消夜——」
  
  江遠情拉住他,開始脫起他身上的圍裙。
  
  「快快快,先別說話,我需要你!」
  
  呃,這句話怪怪的……
  
  他的心陡然跳了一下,繼而搖搖頭,明白是自己想太多了。
  
  「發全什麼事了,這麼慌張?」他鎮定地握住她的手。她從來都是自信飛揚的,會出現這種慌張的表情,倒是頭一遭。
  
  手心傳來暖熱的體溫,奇異地穩定了江遠情的情緒,對於這樣莫名的感覺,她突然有些臉紅心跳。
  
  「對、對不起,我嚇到你了……」她燙著似的縮回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將視線移往別處。
  
  「沒的事。」在她撒手的那一刻,他心頭浮現淡淡的失落。「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失去平時的冷靜?」
  
  她仰首望他,陣中透露祈求的流光。「我需要你幫忙。今天婚禮的伴郎出了車禍,偏偏現場沒有人可以替補,時間緊急,你可不可以幫我這個忙,當這場婚禮的伴郎?」
  
  湛初陽微訝地盯著她,「所以你就這樣飆車回來?」他記得今天的婚禮會場距離市區不算近,光想像就知道她是以多麼不要命的速度狂飆了!「只要事業,不怕危險,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工作狂。」
  
  「沒辦法啊!」她聳聳肩。「今天這場婚禮對公司非常重要,由於到場的都是各行各業有頭有臉的人物,只要這場婚禮成功,對公司的聲譽助益非常大。現在只有你可以幫忙,求求你幫幫我吧!」
  
  「這怎麼行,我明明不認識對方,就這樣出現,還擔任伴郎,不是很奇怪嗎?」他搖搖頭。
  
  更何況,正如她所說的,在這場婚禮中出現的賓客都是名人,而他認識的人也很可能會出席。他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回台灣的事,如此一來,平靜的日子將會就此遠離。
  
  「湛初陽!」江遠情嘟起嘴巴。「你回國沒地方住,是誰收留你的?」
  
  他歎了一聲。「是你。」
  
  又來了,每當她出現這種表情,就是任性地想瓜分他盤中食物的時候,只是這次用途更廣。
  
  「從你住進來到現在,我有脅迫過你,逼你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嗎?」
  
  直到目前為止,她所提出的要求,包括那約法十章,他都表現得很「樂意」接受。
  
  「是沒有,不過你現在正在這麼做。」
  
  「那就當頭一次破例,幫幫我嘛!」她向來善於說服別人,湛初陽完全不是她的對手。「事後我會好好地謝謝你的。」
  
  「報酬不是我介意的重點。」威脅還不夠,連利誘都使上了。面對這女人,湛初陽頭一次感到辭窮。
  
  「那什麼才是你的重點?」她仰起細緻的臉龐問,眨動的水眸盈漾著笑意。
  
  除了美麗之外,她渾身散發出的氣質與自信,更是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這樣的女人,就像她嗜吃的提拉米蘇,不僅細緻優雅,而且具有蠱惑人上癮的魅力……
  
  「哈羅哈羅,有人在嗎?」一雙手在閃神的湛初陽面前揮舞。「到底怎麼樣嘛?」
  
  唉——他能說什麼呢,真是敗給她了!
  
  他無奈地以指爬發,「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當然,這種trouble再多來幾次,別說你,我也受不了!」她皺皺俏眉,滿是嫌惡的表情。
  
  他相信,以她事事要求完美的個性,根本不會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啊!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們快走吧!」江遠情拉著他直往外衝。
  
  「慢慢來,別急,鑰匙給我,不准你開車……」
  
  微涼的午後,飄散著淡淡曖昧氛固,某種酸甜的滋味,伴隨著兩人朝向日葵花田一路蔓延。
  
  向日葵花田中央,神父站在白紗鋪成的台前,引導新人一步步地完成神聖的婚禮。
  
  「我在此宣佈,兩位新人正式結為夫妻。」
  
  新娘將捧花往上一丟,婚禮終於圓滿結束了。
  
  「呼,終於告一段落了。」江遠情重重地吁了口氣,原本緊繃的心情慢慢鬆懈下來。
  
  「怎麼不去搶捧花?」
  
  背後傳來帶笑的聲音,她轉過頭去,只見湛初陽正噙著溫煦的笑意朝她走來。
  
  他身著一襲剪裁合身的純白西裝,將身形烘托得更加高挺。
  
  「算了吧!又不是十幾歲的少女,我對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早已沒有憧憬了。」她靠近他耳邊,開玩笑地問:「你呢?當伴郎跟當新郎的心情有什麼不一樣?」
  
  「上次是當待宰羔羊,這次則是當劊子手,你說有什麼不一樣?」
  
  「哈哈!」聽到他打趣的比方,她的笑聲逸出唇中。「這麼說來,我的工作豈不是專門在挖墳墓?」
  
  他失笑,「我不知道身為婚禮經紀公司特助的你,原來對感情的態度這麼偏激。怎麼,有誰欺負過你這個女強人嗎?」
  
  江遠情舉高香檳杯,朝不遠處的朋友示意。「拜託,誰敢欺負我啊,我別去招惹人家就好了。」她轉過頭來,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這我倒是看不出來。至少,我從未見過男人邀約你。」相處了幾天,他發現她外表雖然是新時代獨立自主的女性,但感情觀仍非常執著。
  
  一般而言,像她這種事業、長相都屬中上的女孩,過著夜夜笙歌的生活是很平常的事。
  
  可她卻沒有,除去繁忙的工作,她幾乎都待在家中,鮮少外出。
  
  「喂喂喂,你是在暗示我行情跌停板嗎?」她睨他。
  
  「沒漲過也是事實。」他很老實地回答。
  
  「厚——真過分!」她捶他肩膀一記。「對感情我可是非常堅持的,哪像你們男人,上半身跟下半身可以分開考慮!」
  
  「我終於瞭解什麼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瞧,他多無辜。
  
  「誰教你自目,暗示一個女人沒行情是很不道德的耶!」
  
  「很多女孩都以交個『三高』男朋友為目標,難道你不是?」身高、財富、學歷,已成為現代女人選擇感情依歸的要素,如今要找那種單純喜歡的愛情,已經少之又少了。
  
  「我長得很像拜金女嗎?」她嘀咕道,「在我眼中,愛情就是愛情,只要我愛那個人,外表條件的好壞根本不重要,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他自然而然地接下去,然後兩人同時一怔。
  
  她愣愣地望著他。「真巧,你……也這麼認為啊……」
  
  這句情詩她從年少時就一直記在心裡,而此時從他口中念出,是這麼自然又震撼……
  
  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兩人之間旋繞,江遠情不自在地別過眼。
  
  「你知道嗎?我在大學時,曾經喜歡一位學長,他是個非常優秀的男孩,那時,我心裡、眼裡滿滿都是他的身影,不管做什麼事都是為了他。」她微微合上眸,回想起年少的那段日子。「在我眼中,他就像是太陽般閃耀,可望而不可及……大概是他影響我太深了,雖然畢業後各分東西,可他在我心目中仍是無可取代的。我很傻對不對?」
  
  湛初陽聽完後,輕輕開口:「你從未對學長透露這份情感?」
  
  「我是很想,可惜人家眼中根本沒有我這個醜小鴨。」任學長身為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想當然耳,身邊圍繞著眾多仰慕他的女孩,根本不缺她一個。只要能遠遠地看著他的身影,她已經很滿足了。
  
  「你若是醜小鴨,那麼這一整片向日葵都要相形失色了。」湛初陽凝視著她,誠心地說道。
  
  他……這是在稱讚她嗎?江遠情不由自主地臉紅了。
  
  她甩甩頭,排開莫名的心慌。「算了,都是你,幹嘛跟我聊這些陳年往事,好在我沒有情緒失控地哭倒在你懷裡。」
  
  「不,你不會。」湛初陽瞭解她,依她這般倔強的性子,即使傷心透頂,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落淚。「不過,若是你哪天真的想大哭一場的話,我會忍住不推開你就是了。」
  
  「多謝你哦!」她以手肘輕撞他。「不跟你抬槓了,說實在的,今天幸好有你,婚禮才能這麼順利進行。這次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要怎麼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
  
  「別跟我來這套哦!我是由衷地感謝你,可不是說說而已。你儘管提吧,只要你說得出,我就做得到。」
  
  湛初陽被她慎重其事的表情逗笑了。
  
  「喂,我是說真的,你當作是笑話啊?」
  
  他雙手高舉,告饒地笑道:「好吧好吧,那我慎重地回答。」沉吟了下,「要不你請我吃一頓?」
  
  「就這樣?」這麼簡單?
  
  「嗯,就這樣。」
  
  「那有什麼問題,本小姐說得出做得到!」她四處張望,找來了筆和紙,龍飛鳳舞地在紙上寫著——
  
  江遠情為感謝湛初陽先生大力相助,將宴請他作為報答,時間、地點任其選擇……
  
  「大功告成,拿去吧!」她將紙遞給他。
  
  他輕笑。「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感謝狀啊!」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將紙從他手中抽回,輕輕地將唇瓣印上。「蓋上大印,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反悔了。」她抬眸微笑,俏臉上的得意神色,像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周圍突然間靜得沒有半點聲響,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她與他,湛初陽意識恍惚地望著她,直到另一道低沉的嗓音插進兩人的世界——
  
  「遠情……江遠情?」
  
  聞聲,兩人口頭,站在數步之外的是一位西裝筆挺、出眾耀眼的男人。
  
  湛初陽敏銳地察覺到江遠情眼睛一亮,不同於面對客戶的職業微笑,她的神情隱約帶有一絲熱切與情怯。
  
  他輕喚,「遠情?」他不是個遲鈍的男人,從她不尋常的戀慕眸光及握緊的拳頭,他已隱約猜到對方的身份。
  
  她好似未聽到他的低喚,只是愣愣地看向來者,輕喃出聲,「學……任學長?」
  
  「真的是你,遠情,好久不見了。」
  
  任迅翔沉穩地朝她走來,神情有著驚喜。「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是啊,真沒想到……」江遠情深吸了一口氣,借由微涼的空氣撫平自己的無措。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這個地方碰見他——
  
  那個曾經心儀的男子。
  
  心在這一刻怦然跳動,可即使如此,她仍穩穩地收斂心底的歡喜,沒讓激動的情緒表現出來,只有握得發白的拳頭始終未曾稍放。
  
  「任學長,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最後聽說他的消息,是他在畢業後遠赴國外,接掌家族企業在海外的分部。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過了幾個年頭……
  
  「我才剛回來不久,目前還在熟悉國內商界的動態,之所以會來參加這場婚禮,也是因為對方與我有生意上的往來。原本我對這種場合興趣缺缺,沒想到會遇見你,看來我是來對了。」
  
  「學長,你太客氣了。」江遠情眉開眼笑。
  
  「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你還像第一次見面一樣叫我學長,到底是誰比較見外?」任迅翔取笑道,終於注意到站在江遠情身旁的男子。
  
  「這位是?」
  
  湛初陽的目光與他對上,莫名的失落一閃而逝。
  
  「我是湛初陽,遠情的……朋友。」
  
  「幸會。」任迅翔伸出手。
  
  「客氣了。」
  
  湛初陽沒有失禮,反握住對方的手,眼角不經意的一瞥,看見江遠情接過服務人員端來的雞尾酒,遞給任迅翔,而那張印有她唇印的「感謝狀」,孤零零地被隨手擱在一旁的桌面上,風一吹,緩緩地飄落,掉落在這片滿是向日葵的幸福花田里。
  
  而她,渾然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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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7:59
  第四章
  
  如果,湛初陽此時還不明白胸口那股微微酸疼的痛楚是什麼的話,那麼他也太遲鈍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自覺地注意起江遠情的一顰一笑,只要她開心,他的心也就跟著悄悄竊喜;當她眉頭烏雲密佈,窗外的太陽在他眼中也變得黠淡無光。
  
  她愛品嚐他的手藝,尤其是他剛學會的提拉米蘇,只要她想吃,即使下著雨,他也二話不說地上超級市場買足材料,而這全是因為眷戀她品嚐時那心滿意足的表情。
  
  他愈來愈習慣她時而單純、時而成熟的舉止言論,每天飯後的閒聊,已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每當她加班的夜晚,他就會徹夜無法成眠。
  
  湛初陽寧願自己是個笨蛋,可以忽略心中過於澎湃的情感,可惜他不是。
  
  靜如止水的心再度起了波瀾,在揮別多年前的情傷後,她是第一個能讓他凝聚心思的女人,他無力、也不願阻止自己的情感。
  
  愛情是把雙面刃,往往不是傷了別人,便是傷了自己。而現在,他想抓住些什麼,卻讓那刀鋒刺入自己漸漸緊握的手心。
  
  其實,如果他夠聰明,就該趁早放開,可惜人就是這麼傻,明知自己可能受傷害,卻一次又一次地沉淪……
  
  不想讓自己的胸懷佔滿不該存在的痛楚,所以,趁江遠情與任迅翔相談甚歡時,湛初陽悄悄地退開。
  
  走到角落的桌位,他挑了張椅子坐下,服務人員馬上送上一杯果汁。
  
  他彷彿置身事外,出神地望著眼前歡樂的景象,就在這時,另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抖顫中又帶有一絲不敢相信——
  
  「是你?!」
  
  湛初陽抬起眼,看向聲音來源處。
  
  花田里熟悉的身影及容顏,觸動了淺淺談去的記憶,她從花中朝他走來,只可惜,曾經熟悉的容顏早已變得陌生……
  
  此時的場景就如同三年前的那日——繁花開盡,而他與她,也在那一日緣盡。
  
  如今,他只有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受。
  
  「好久不見了,筱音。」
  
  「真的是你!」梅筱音的表情有驚訝也有喜悅,畢竟兩人曾共同擁有過一段快樂的日子,她從未忘記過他。
  
  她走近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國一段時間。」
  
  「是嗎?」她攏了攏身上的長大衣,一身名牌服飾將她襯得更加高貴優雅。「剛才看見你在前方的伴郎席上,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以為又是自己過度思念下的錯覺。
  
  「你沒看錯,今天我的角色正是當個冒牌伴郎,之所以躲在角落,就是怕遇上熟人,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為什麼?我記得你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
  
  「是不喜歡。」想到江遠情耍賴拜託他的表情,他失笑地搖搖頭。「答應幫朋友的忙,不來不行。」
  
  「我想……是女性朋友吧?」她不願承認卻也無法否認,那是張寵溺的表情。
  
  湛初陽但笑不語。江遠情在他心中的定位到底是什麼,他還無法完全釐清。
  
  「你呢?我沒想到會在這類的聚會上遇見你。」
  
  學藝術的她,向來認為出席這種場合是墮落的表徵,總是嗤之以鼻。
  
  「人終究是會變的,這種場合聚集了各個企業的精英,嫁給一個商人,這就是我的生活圈啊!」每天打扮華貴,在社交場合裡說些應酬話,這就是身為大企業家的妻子應盡的本分。
  
  身不由己,卻是她自找的。
  
  「你——」他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疲憊。嫁入豪門的她,怎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他默默地忖測,但終究忍下,沒多說什麼。
  
  「你想問我——過得好嗎?」她笑了。「你依然沒有改變,不習慣追問他人隱私。」
  
  「有些事,並不是鍥而不捨的追問就可以挽回的。」湛初陽淡淡地笑了笑,他向來不是個多話的男人,總習慣將感覺放在心裡,然而,她的表情真的讓他有些擔心。
  
  「我明白。」一股酸澀攫住她心房,「你恨我嗎?」
  
  「沒什麼恨不恨的,事情已經過了。」
  
  「呵,你真是個好人。」她很清楚,當年她愛上別人的事實,重重地傷害了他。「你代我承受所有人的責難,我很感激你,真的,可是……」她抬起頭,凝望著他。「我過得一點都不好,你知道嗎?」
  
  他總是細心地為對方著想,卻又默默地藏在心裡,他的體貼,是一種殘忍的慈悲,害了他,也害了她。
  
  「筱音?」湛初陽疑惑地喚了聲。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當年你若蠻橫地要求我忘了他,或許,這場錯誤就不會讓我這麼痛徹心扉!」
  
  風微微地吹著,捲起一地風沙。
  
  「我……以為你過得很好。」
  
  在他離開台灣後不久,她就與楚氏企業的少東結婚,三年的時間過去,報章雜誌偶爾報導梅筱音與楚天行的婚姻,莫不稱讚有加,是對商場上人見人羨的模範夫妻。
  
  難道事實不是如此?
  
  「聽到你這麼說,我該高興的,至少你曾注意過我……」梅筱音抬手掩住了抖顫的唇瓣。
  
  她不想這樣的,曾設想過千百種遇見他的情景,本以為自己可以一笑置之,就像遇見久違的朋友般與他談天說地,可……真正見到他之後,悔恨的痛楚卻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筱音,我——」放她自由,是為了讓大家都好過,難道他做錯了?
  
  「我……對不起!」她退了一步,怨恚地撇開眼,而後轉開腳步,逃離了他的視線。
  
  「筱音?!」
  
  他放她追尋幸福,為何會讓她如此傷心難過?她的眼淚似是向他控訴,令他沉痛難受。
  
  直覺地,他想拉住她離去的身影,可就在此時,後方傳來歡呼和掌聲,驚然喚醒他迷離的神志。
  
  不。
  
  他曾經放了手,現在便不該再伸手。
  
  湛初陽停下腳步,眼神晦暗地望著她倉惶的背影,幽幽地歎了一聲。
  
  經過了一千多個日子,他的想法已有轉變。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是命中注定的——
  
  例如,相愛與分離。
  
  江遠情根本沒察覺到湛初陽是什麼時候消失在會場的。
  
  在這個充滿向日葵花香的午後,江遠情整個眼裡盈滿學長的身影,兩人暢談校園裡的回憶、畢業後的種種,以及未來的願景。
  
  直到天色微暗,她才驚覺時間竟在不知不覺中過得那麼快,而湛初陽也早已不見蹤影。她向一位同事問起他的去向,卻沒有人注意到。
  
  「怎麼了?你沒事吧?」任迅翔上完洗手間回來,發現她神色有異,關心地問道。
  
  「沒——不,事實上,我在找人。」江遠情輕咬下唇,懊惱地左右張望著。
  
  「是剛剛那個叫湛初陽的男人?」他問。
  
  她點點頭。「嗯。」
  
  其實,任迅翔早在婚禮進行時便注意到他了,當時湛初陽的目光一直繞著會場上的某個身影打轉,他就是覺得有趣,才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觀察,也才發現湛初陽看的人原來是江遠情。
  
  「多虧你那位朋友,我們才有機會相遇。」他也是男人,對湛初陽傾慕的眼神十分明了,可惜身為當事人的江遠情渾然無所覺。
  
  打從學生時代就是如此,她總是遠遠地凝望著自己,在一聲聲「學長」的呼喚中,他慢慢地注意到她,也發現自己對她存著一份好感,可惜,她似乎以為他對她僅止於學長對學妹的照顧,兩人之間始終無法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現在,多年後相見,許多事都不同了,而她也褪去當年的青澀,出落得更加嬌美動人……
  
  「咦,你說什麼?」一心想找到湛初陽的她,並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麼。
  
  「沒事。」任迅翔搖搖頭,決定不說破。「也許他先回去了,你要不要撥個電話問問?」
  
  對啊,她怎麼會沒想到?
  
  江遠情立刻拿出手機,可撥了又撥,就是沒人接聽。
  
  是他不接電話,還是不在家?
  
  「真是糟糕!」江遠情毫不考慮地抓起提包,給了任迅翔一抹歉然的笑容。「學長,真是對不起,我得先離開了。初陽是搭我的車來的,再怎麼樣,我也得確認他人是否到家……」
  
  以那笨蛋忠厚老實的個性,多半是不想打擾她而自行離開,這裡距離市區不算近,難不成他就這樣自己走回去?
  
  任迅翔握住她的肩膀,「遠情,湛先生或許是遇見熟識的人,相約小聚去了,何況,他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是啊,她有什麼好擔心的?
  
  學長說得沒錯。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大人了,在這種場合,遇到熟人是很平常的事啊。
  
  然而,複雜的思緒在心中繚繞,糾扯出一絲絲愧疚、一絲絲歉意,與一絲絲擔憂。
  
  「時間已經這麼晚了,你忙了一天,我注意到你從剛才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先去用餐吧?」
  
  微風徐徐吹來,涼涼的,淡淡的……
  
  她凝晚著他,愛慕已久的學長邀約她一同用餐,這是年少時多少個日子的夢想啊!
  
  「遠情?」
  
  江遠情雖然很想點頭,可愧疚就像塊大石頭般重重壓住了她的心,教她沒辦法忽略。
  
  「對不起,學長,初陽剛回台灣,人生地不熟的,會來這兒也是為了幫我,不管如何,我還是得先找到他再說。」
  
  太陽已經下山,山路漸漸暗了,這是一條私人道路,除了住戶之外,平時根本就不會有人車經過,她覺得很不安。
  
  察覺到她的為難,任迅翔也不再多說什麼,「沒關係,我能瞭解。」
  
  他的回答,讓她鬆了一口氣。「謝謝你,學長。」
  
  踩著小石子路,任迅翔體貼地送她到車子前,為她拉開車門。
  
  她坐進駕駛座,回眸歉然一笑,「學長,這次是我失禮,我會找個時間向你賠罪的。」
  
  「小事一樁。不過,既然學妹要請客,排除萬難我都會赴約的。」在關上車門前,他若有深意地輕輕說道——
  
  「當你的,『朋友』真幸福,能得到你的全副注意力。」
  
  或許,一開始,他就該以這種方式打入她的心。
  
  「呃……」
  
  他微微一笑。「沒什麼,找到你那位朋友後,給我個電話。」
  
  「好,學長,我們再聯絡。」隨即,車子奔馳而去。
  
  任迅翔靜靜地望著遠去的車影,深邃的眸光久久未曾離開。
  
  承載著他年少的淡淡記憶,在今夜幻化成難以抹去的火苗,逐漸萌發。
  
  江遠情離開了會場,沿途不停地望向車窗外。
  
  雖然想過他也許搭了別人的便車回家,可又怕萬一他真的是步行的話,如果錯過他的身影,會害他多走冤枉路。
  
  初陽怎會自己先離開了?他不像是那種會不告而別的人啊。
  
  江遠情納悶著,懷著擔憂的心情回到家。
  
  客廳沒人。
  
  她一路朝廚房尋去。「初陽,你在家嗎?」
  
  爐上只有一鍋早已冷掉的濃湯,那是他特地為她準備的。
  
  難道他還沒回來嗎?
  
  江遠情懊惱地皺起眉頭,本想到他可能會去的地方尋找,卻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實在太少,除了名字之外,她對他根本一無所知!
  
  正當她焦急地在客廳裡踱步時,外頭傳來了門把轉動的聲音,她幾乎是立刻衝向門廊。
  
  走進來的人果然是湛初陽。
  
  她這才鬆了口氣。「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
  
  湛初陽有一瞬間的怔愣,思緒還停留在下午發生的事情上,尚未反應過來。「怎麼了?」
  
  「你還問我!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沒說一聲就離開?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擔心?!」
  
  她會為他擔心?有了學長後,她還有心思想到他嗎?
  
  他很想就這麼衝口而出,可惜話到了嘴邊又吞回肚裡。
  
  「對不起。」簡短的三個字,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怎麼了?」江遠情直覺他一定有心事,而且……他好像在逃避自己,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她試探性地又問:「你……還好吧?」
  
  他反手關上大門,「我沒事。我只是去充當伴郎,任務完成了,也就先離開了。」
  
  這番隨口說出來的話,讓江遠情更覺得愧疚。「對不起,請你來幫忙,不但沒有好好招呼你,連你離開了都不曉得,我真是個差勁的人!」
  
  她臉色雪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心一動。「你在擔心我嗎?」
  
  江遠情則回給他一個「廢話」的眼神。「我受小洛之托,當然要好好照顧你,拜託你以後別嚇我好不好?」
  
  「原來……只是這樣。」他為自己倒了杯水,借由冰冰涼涼的水溫,撫平心中的紛亂。
  
  在她心目中,他不過是朋友,即便再努力,頂多也只是個談得來的「好朋友」,會為他擔心掛念,全是責任感使然,無關乎其他原因。
  
  她在他身後追問,「你說什麼?」
  
  他轉過身,視線正巧對上她緊蹙的眉頭。
  
  「你別自責,我又沒怪你,只是在會場上碰到以前的朋友,情緒有些混亂,跟你無關。」這不算說謊,遇到筱音的確是意料之外的事,讓他措手不及。
  
  「真的?」她狐疑地問,總覺得他的態度怪怪的,跟之前不大一樣。
  
  「嗯。」他脫下了長大衣,隨手將剛買的最新一期商業雜誌放在桌上。
  
  江遠情目光一瞥。初陽看的書種類很廣,卻很少涉足商業,她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
  
  這一期報導是以企業家為主題,介紹豪門的婚姻生活:在週刊封面上,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了,這世界上,也只有「她」,才會讓他失去平時的穩重淡然。
  
  她試探地出口,「你遇到了……梅筱音?」
  
  「嗯。」他的手頓了一下。「你的記憶力真好。」
  
  不,應該說是那場婚禮太令人難忘……江遠情撇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你和她有交談嗎?」
  
  瞧他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分開了三年,他還是忘不了梅筱音……不知為何,這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嗯。」他漫應著,顯然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走進廚房,他轉開爐火,開始攪拌那鍋冷掉的濃湯。「累了一天,我先把湯熱一熱,你等一下可以當消夜吃。」
  
  他忍不住要猜想,今晚,她與任迅翔是在哪間餐廳用餐?是吃泰國菜?意大利菜?還是氣氛浪漫的法國菜?
  
  「好是好,可是,我連晚餐都還沒吃……」她可憐兮兮地喃道,肚子更是抓緊時機「咕嚕咕嚕」地叫了兩聲。
  
  那委屈的表情,教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
  
  湛初陽轉頭問她,「他沒帶你去用餐?」
  
  她接過他手中的湯勺,嘗了一口。嘖,冷掉的濃湯味道好怪。
  
  他馬上抽了張面紙,讓她擦去嘴邊的湯漬。
  
  「本來是打算去的,可是我找不到你,哪還有心請吃飯?!今天這種情況,就算是山珍海味放到我嘴裡,都索然無味。」
  
  因為急著找他,教向來信奉「吃飯皇帝大」的她,把肚子餓的痛苦拋到九霄雲外——
  
  不,是根本就忘了。
  
  「別喝了。」湛初陽搶過湯勺。「你平常工作忙,用餐不定時,又常鬧胃病,還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真想好好罵她一頓。「我們出去吃飯。」
  
  她指著鍋子。「可是有湯……」
  
  他皺眉,像是她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湯是冷的。」
  
  她覺得好笑地反問:「把湯熱一熱就行了,你剛才不是正準備這麼做?」
  
  湛初陽臉上浮現不自在的表情。
  
  「那是我以為——你應該用過餐才回來的。」說白一點,他是在鬧脾氣,但絕不會承認。
  
  「呵呵,你的表情好可愛哦。」要不是認識湛初陽已有一段時間,她會以為他這是吃醋的表現。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啦!
  
  他臉臭臭的哼道:「真高興取悅了你。」
  
  唷,生氣啦?
  
  「現在這個時間,好一點的餐廳大多客滿了,我實在不想再去餐廳人擠人。」她笑著碰碰他的肩膀,撒嬌的眨眼,「要不,你煮給我吃?」
  
  「家裡已經沒材料……」觸及她失望的眼神,他只好改口道:「好吧,我去超市買些材料,做幾道菜,只是你得再等一會兒。」
  
  那有什麼問題!她的配合度向來很高的,而且有人免費做飯,她哪敢挑啊?!「好啊好啊,我也一起去!」
  
  明明只是件平常的事,瞧她卻興奮得像中了大獎一樣。湛初陽不禁失笑,「我知道你喜歡美食,但沒這麼誇張吧?」誰會相信眼前這個單純可愛的女人,在工作上是個長袖善舞、業界讚揚的管理能手?
  
  「普通美食當然隨手可得,但這份心意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不知怎地,只要跟湛初陽在一起,她總能放鬆全副精神,這是她從未在其他男人身上感受到的。
  
  「從一個交際能手口中說出來的話,基本上可信度相當有限。」湛初陽臉上浮現一抹赧紅,不自在地咳了幾聲。
  
  「厚!你以為我有這麼多精力戴假面具嗎?」江遠情嚷嚷著,「白天交際夠多了,現在這些完全是我的真心話。」
  
  算來,他是除了小洛之外最幸運的人了,以她江遠情的交際功力,可是不隨便以「真面目」示人的。
  
  「我真榮幸。」
  
  她一副驕傲的神情。「那還用說!」
  
  湛初陽一陣朗笑,教她不由得看傻了。
  
  「其實你應該多笑的,你笑起來很好看。」
  
  「好看?」
  
  「是啊,明明就是個頗具吸引力的帥哥,卻老愛裝憂鬱。悶不吭聲的躲在角落,像個老頭子似的。」偏偏有時又愛對她叨念,這人真是矛盾得可以!
  
  老頭子?只要她大小姐別有事沒事就讓他煩惱,也許他不會老得那麼快。「別再抬槓了,你不是餓了嗎?走吧!」
  
  江遠情率性地一把勾住他的臂膀,「好,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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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8:26
  第五章
  
  今天不知怎麼搞的,諸事不順——
  
  昨晚江遠情吃完消夜後睡不著,拉著湛初陽陪她閒扯淡到凌晨,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可才稍稍瞇了一下下,就被門外的敲門聲驚醒。
  
  原來是湛初陽晨跑回來,看見桌上的早餐完全沒動過,馬上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去敲江遠情的房門,果然,她生平第一次賴床了。
  
  顧不得剛起床腦袋還昏沉沉的,江遠情以最快的速度在十分鐘內梳洗、化妝完畢,準備開車至公司,沒想到愛車竟選在這緊急時刻鬧罷工,等她放棄掙扎,直接搭計程車到公司時,早已趕不及跟客戶約定的時間,幸而有其他人臨時上陣代打,否則這個case就泡湯了。
  
  真是氣死她了!
  
  正當她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送資料進來的秘書卻一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咖啡,來不及挽救潰堤的黑水,於是,她又花了一早上收拾殘局。
  
  接下來,為了說服那些婚禮檔期卡不進、又硬是要卡位的「番」客人改時間,又花了她不少力氣,只差沒雙手奉上鈔票,請對方另請高明。
  
  總之,今天是她有生以來最糟糕的一日。
  
  即使她有再好的脾氣,至此也已瀕臨爆發邊緣,想到晚上還有另一場婚宴等著她去監控,她忍不住哀號出聲——
  
  「我的媽呀!饒了我吧……」
  
  突然間,她的私人手機響起,會打這支電話的通常是她的至親好友,她懶洋洋地伸手撈來,很想知道是哪個心靈相通的好朋友,感應到她的低潮,及時打電話來自投羅網。
  
  「喂……」聲音有氣無力的,一整個混亂的早上下來,她已沒有多餘的精力掩飾疲態。
  
  「是我,湛初陽。」低沉和緩的嗓音從手機另一頭傳來,帶著一種令人熟悉的安心感。
  
  「我知道。」江遠情放鬆肩膀,將自己的身子靠往椅背。「即使你沒報上姓名,我也聽得出來是誰。親愛的同居人,你已感受到我心靈呼救的千里傳音了嗎?」
  
  聽見她那句「親愛的同居人」,湛初陽的心無預警地震動了一下。以前,他從來不曉得「牽掛」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可認識她之後,卻時時刻刻都在體驗這種揪心的情緒。
  
  他閉上眼,輕輕地回道:「難怪我一整個早上都心神不寧,原來是有人在發揮神功啊。」語帶戲謔。
  
  今早,她出乎意料地晚起,他就隱隱覺得不對勁,加上她出門時,臉色不如往常那般神采奕奕,更是教他放不下心。
  
  江遠情強打起精神說道:「瞧你說的,又不是妖怪,我哪那麼厲害。」抬槓歸抬槓,她仍為他的關心所感動。
  
  「你還好吧?我看你今早精神不佳,怕你出事。」
  
  「我會有什麼事呢,只不過覺得有點累而己。」她以指腹按摩眼皮周圍,舒緩疲勞的眼睛。
  
  「累就該休息,別為了工作而賠上自個兒的健康。」他安慰的語氣透露出心疼。
  
  這口氣……就像是呵護手中的寶貝一般。
  
  江遠情楞了一下,為自己瞬間閃過的心思感到臉紅,她咳了咳,「老兄,同樣的話說這麼多遍,請問閣下不煩嗎?」
  
  是她想錯了吧,初陽只是把她當成好朋友,這話是出自於關心,絕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她陡然轉變的語氣,湛初陽自然也察覺到了,他刻意佯裝出輕鬆的口吻,「怎麼,有朋友關心你還嫌煩啊?」
  
  果然是她的錯覺,初陽對她動心……這,怎麼可能?
  
  「你聽錯了,小女子我哪敢啊?人家只是心情有些低落……」她握著手機,可憐兮兮地說出一整天的遭遇。
  
  「……居然連咖啡都來搗亂,夠倒霉了吧?」
  
  有心思自嘲,代表她的情緒還沒完全陷入低潮,尤其這些倒霉事從她口中說出,甚至有種玩笑意味。
  
  這就是她的優點,無可救藥的樂觀!即使天塌下來,她都有辦法說服自己,還有其他高個子撐著。
  
  而他,就是喜歡她那開朗無憂的個性。
  
  湛初陽沉默了下,以和緩的嗓音問:「心情還是不好嗎?」
  
  「聽到你的聲音就好多了,至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個人關心我,這種感覺還不賴。」她真心地說道。「不過,如果現在有閣下親手做的提拉米蘇,那我肯定恢復得更快。」
  
  他笑出聲來。美食是治療沮喪的最佳方法,這句話在她身上印證了十足十。
  
  「敢問江大小姐,你是在暗示什麼?」
  
  「沒啊,小女子哪敢在湛大廚面前造次?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要是不得你歡心,我可能連飯都沒得吃了。」
  
  「好說好說,你是房東,我只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哪敢違逆你大小姐的意思。」
  
  「少來,這話若是讓小洛聽到,她又要罵我了。」江遠情笑罵了聲,瞥見桌上內線電話的燈亮起,連忙按下保留鍵。「初陽,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電話進來,我們晚上再聊……對了,我今晚還有個婚宴要跟場,別等我吃飯。」
  
  「好,別忙太晚。」他叮嚀一句後,掛上了電話。
  
  江遠情愣愣地看著手機。
  
  剛剛……他們的對話是不是太過親暱,像是新婚的小夫妻……想著想著,她的臉不禁紅了。
  
  驀地,桌上電話的嘟嘟聲帶回她的心思,她趕緊接下通話鍵。「您好,我是江遠情。」
  
  「特助,外面有位任先生想見你,可事先並沒有預約……」
  
  「任先生?」她所認識的人之中,姓任的人並不多……她在腦中一一過濾。
  
  難不成是……學長?!
  
  「麻煩你請他進來。」
  
  昨天意外重逢,她與學長互留名片,本想等有空時再跟學長聯絡賠罪的,沒想到學長居然先來找她了。
  
  她快速地整理儀容,起身對著背後的落地窗照了照,緊張的情緒比起相遇的那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暗罵自己,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女生了,怎麼還這麼緊張?
  
  「我以為貴公司的工作環境是最教人稱羨之處,可沒想到原來江特助眺望窗外的模樣,才是這兒最教人移不開視線的美景。」
  
  江遠情從落地窗的玻璃倒影瞧見了來者,趕緊回過身,只見任迅翔身穿一襲深色西裝,正向她走來,手中捧著一束滿天星。
  
  「學長?」一瞬間,江遠情有種回到學生時代的錯覺。
  
  「讓對方捧花捧到手酸是不道德的,美麗的學妹,你還不想把花收下嗎?」
  
  她回過神,「學長,你真愛說笑。」之所以遲遲沒伸出手,是因為好奇,好奇他怎會挑選通常用來當配色、不起眼的滿天星送人?
  
  而,那正是她最喜歡的花,他又怎麼會知道?
  
  「你曾在迎新晚會上說過,最喜歡的花是滿天星,希望我沒記錯。」任迅翔彷彿聽得到她心裡的疑問,從容自若地回答,「你的一切,我從大學時代就探聽得很清楚,從沒忘記。」
  
  是的,他一直沒忘記那個只敢在角落遠遠地凝望自己的小小身影,更沒忘記那張只因為他道一聲早就笑開懷的清麗面容,打從那時,他就將她的模樣深刻在腦海中。
  
  而昨日重逢,記憶與現實再度重疊,這一次,他不想再錯過她。
  
  江遠情的心怦然一跳。
  
  「學長又在開我玩笑了。」她罵自己太過敏感,笑了一聲,輕描淡寫地帶過。
  
  「顯然你並未真正瞭解我,熟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從不說假話的。」
  
  他這番話令她又是一怔。學長是純粹開她玩笑,或者……有何含義?「學長在學校裡本來就是風雲人物,喜歡你的女生都可以排到淡水河去了,你哪會記得我這個小學妹的喜好,別開玩笑了。」
  
  任迅翔微微一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你還不明白嗎?」
  
  不可能的,學長的意思絕不可能是她所想的那樣……江遠情只當他在消遣自己,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
  
  「學長大駕光臨,難不成只為了送一束花?」
  
  「你很聰明,也很膽小。」任迅翔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他看得出江遠情的逃避,決定採取迂迴手段,以免嚇壞了佳人。「說老實話,今天我是為了朋友的請托而來。」
  
  「情托?」她面露疑惑之色。
  
  「嗯,擎天創意公司的嚴摯天是我的老友,他打算在年底與女友結婚,可聽說」愛情婚禮經紀公司「的預約已經排至兩年後,所以希望我能為他爭取更快的時間。」
  
  「原來如此。」江遠情點點頭,在腦海中搜尋客人的資料。「他和女友從小便指腹為婚是嗎?我記得她曾是個首屈一指的模特兒,會選擇我們公司,實在教我們受寵若驚。」說到工作,她綻露出自信的神采。
  
  「我倒不覺得。」才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她便可以將客人的背景資料理出,任迅翔對她的專業及用心十分佩服。「難怪『愛情婚禮經紀公司』的評價會如此高,你實在讓我大開眼界。」
  
  「這也沒什麼,熟記客人的需求,本來就是服務業的基本精神。」被他稱讚,她臉頰發燙,手心發熱,有些不知所措。「我……對了,你來了那麼久,我竟忘了倒杯茶給你,我去——」
  
  「你又要逃了嗎?」
  
  背後傳來笑諺的嗓音,教她腳步略頓,猛一轉身,正巧對上那深邃熾熱的眸光。
  
  「我並沒有要逃——」
  
  「你應該明白,嚴摯天的事,只是我想見你的借口之一。」他沒有動作,只是一徑用眼神侵略她的感官知覺。「我想見你,遠情。」
  
  他的話和目光彷彿熾烈的火球,筆直地射向她,瞬間侵略她的心。
  
  「為……為什麼?」這實在太突然了,教她無力招架。
  
  「這還需要問嗎?因為我發現自己為你神魂顛倒,我想追求你。」
  
  呆愣了許久,江遠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學長,你的玩笑開得太無聊了。」
  
  不可能,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她的錯覺!
  
  「你以為我在說笑?」任迅翔輕輕一笑。「如同我剛剛所說的,你太聰明、也太膽小了,否則你不會躲開我的視線。」
  
  「誰、誰說的!」她不甘示弱地想證明自己,迎視他的眼神,卻也震懾在他所散發出的柔情裡。
  
  他慢慢走近她。
  
  「我在你眼中看到了遲疑,為什麼?」難不成她心裡早已有了別的男人?是那天那個伴郎——湛初陽?
  
  縱然如此,他也不會就此認輸,除非她開口拒絕他,否則他不會輕易放棄。
  
  她搖搖頭。「不為什麼,我只是不敢相信……」
  
  今天地球磁場出現裂縫了嗎?
  
  為何所有好事、壞事、怪事全都擠在這一天發生?
  
  她的傻愣實在讓人生氣,任迅翔失笑邊:「Yesorno,你總要給我個答案,別這麼傻傻地盯著我。」
  
  但不可否認的,她連失神的模樣都令人驚艷。
  
  「我……」她無措地垂下視線,「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我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不,這不是夢。」他握住她的肩。「沒錯,我喜歡你,如果你同樣也對我有著好感,我們何不試著交往看看?」
  
  她望著他覆在自己肩上的手。「交往?」
  
  不知為什麼,這兩個字此時聽來……好沉重,怎麼會這樣?她應該要高興的呀。
  
  「是的。」任迅翔盯著她。「你考慮看看。」
  
  考慮?
  
  為什麼把這麼難的問題丟給她?
  
  直到下班後,江遠情的心思依然被任迅翔下午所說的那番話佔滿,憂喜交加,矛盾不已。
  
  她全然沒有心理準備,也不明白為何學長會在畢業多年後的今天,對她提出了交往的要求。
  
  他優秀多金,外型更是出類拔萃,又是自己傾慕多年的對象,這樣的男人實在是無可挑剔,可為何她會如此猶豫,遲遲無法下決定?
  
  她跟著往來的行人步進捷運站,搭上電車,恍恍惚惚地到站,又無意識地步向捷運站出口……
  
  直到冰冷的水滴落了下來,寒涼了她的肌膚,她才恍然回神。
  
  不會吧?
  
  江遠情愣愣地看著幽暗的夜空,再看看四周揮起的金花……
  
  原來是下雨了,台北的天氣還真多變,早上還出大太陽,現在卻飄起綿綿細雨。
  
  她朝左右看了看,大家彷彿都已習慣多變的天氣,走出捷運站的人都已撐起傘離去,轉眼間,只剩下她這個從不帶傘的開車一族。
  
  沒辦法,只好等雨停了。
  
  在累了一天後,又遇上這種事,江遠情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無依的孤獨感攫住了此刻脆弱的她,她頭一次感到疲憊,打從心底渴望有個堅實的肩膀可依靠。
  
  「是不是我太貪心了?」她抬頭看著晦暗的夜空,又黯然的垂下眸。
  
  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在她面前站定。
  
  「遠情?」
  
  她猛然抬眼,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
  
  她是不是看錯了?
  
  「初陽……」
  
  湛初陽撐了把傘站定她面前,斜飄的雨絲,在他的肩上、袖上暈出一朵朵的水花。
  
  乍然見到他的身影,她竟覺得眼眶發熱。
  
  「你怎麼來了?」
  
  對於紛飛的雨絲,他似乎毫無所覺,眼中只有擔憂。
  
  「我找了你好久。」
  
  「為什麼找我?」脆弱的神經一再被撩撥,她想找出一個答案,卻又不知道自己想聽見什麼。
  
  「我擔心你。」這回答簡潔誠摯,一如他的人。「氣象報告說晚上會變天,現在果然下起雨來,幸好我來了。」
  
  「你特地到捷運站來找我?」
  
  「嗯,因為你今天沒開車,想必也忘了帶傘,如果我沒來,你不就要淋成落湯雞了?」他的笑容在她眼前漾開,「公事包我幫你提,傘給你,你快過來。」
  
  「哦,好。」她呆愕地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傻傻地接過傘,握把上暖熱的溫度,從指尖傳至手心,幾乎燙著了她的知覺。
  
  「不好意思,我只找到一把傘,恐怕我們得一起撐了。」他很抱歉地說道。因為這把傘不大,想遮掩兩個人實在稍嫌不足,為了不讓她淋濕,他半個身軀幾乎都在傘外。
  
  她看在眼裡,心微微發熱。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她搖搖頭,聲音瘖啞,「家裡只準備了一把傘,是因為我從未想過,會有個男人願意撐傘來接我。」
  
  雨傘外的世界沒有半點聲息,她漸漸聽清楚了心底的聲音。
  
  「這沒什麼,朋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他並沒有察覺江遠情在黑夜中湛亮的眸光。
  
  「只是朋友?」她抓住了他的衣袖,傘微微一偏,雨水淋濕了兩人暴露在傘外的身子。
  
  很奇妙的,淋在身上的雨水並沒讓她覺得冷,相反的,兩人相觸的肩膀,熱流盤繞,傳來一陣陣暖意。
  
  「遠情?」他莫名其妙地望著她,發現她的表情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逝,快得讓他無法分辨。「進來一點,這樣你會淋濕的。」
  
  「回答我。」她絲毫不放鬆,堅持要他說出答案。「你冒雨來找我,只是因為把我當朋友,是不是?」
  
  她的堅持讓他警覺。
  
  「這很重要嗎?」湛初陽沒有正面回答。
  
  他很清楚自己對江遠情的感情,之所以會遲疑,是因為害怕,他怕只要回答錯誤,或許連友情都將失去。
  
  「我不知道。」她搖頭。
  
  沉默的氣氛瀰漫週遭,兩人走在夜深人靜的巷弄裡,平時只需五分鐘的路程,此時竟是如此漫長。
  
  「初陽。」她出聲喚他。
  
  「嗯?」
  
  她輕輕地道:「今天學長來找我了。」
  
  「喔!」湛初陽試著穩定心緒,以沉靜的語氣問:「他……找你有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主要是幫朋友來談一件公事——」她頓了一下,「學長他……向我提出交往的要求。」
  
  聞言,他身子一僵,只覺得一股氣梗在胸口,令他疼得難受。
  
  「是……真的?」
  
  「嗯。」江遠情看著他的側臉。「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湛初陽神色僵凝。
  
  聽到任迅翔要追求她,已讓他難以接受,要他開口道喜,未免太過殘忍了。可他仍是艱澀地吐出幾個字:「真是……恭喜你了。」
  
  「你對我說恭喜?」她不敢相信地問,「所以你贊成我與學長交往囉?」
  
  「當、當然。」他苦澀地盯著前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既然你從以前就喜歡他,如今他提出了這個要求,豈不是達成你多年來的心願嗎?」任迅翔的身影早已停駐她心底,談感情……到底比他有資格多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江遠情抬眼看著他。
  
  他的臉龐大半隱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愛會變輕變淡,卻不會消失。」他說。
  
  「你——」呆子!大笨瓜!
  
  江遠情賭氣地搶過自己的公事包,再將雨傘丟給他,大步踏向前。之所以會把學長提出交往的要求告訴他,是想探探他對自己的態度,沒想到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此想來,是不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她心裡又惱又氣!
  
  他快步追向前。「遠情,你怎麼了?」說著說著,怎麼發起脾氣來了?
  
  見他又將大半的傘移到她頭頂上,江遠情歎了一口氣,所有的怒意當場很沒骨氣地煙消雲散。
  
  她惡狠狠地把他拉近。「不准再把傘移過來了,我們一人一半很公平!
  
  他皺起眉頭說道:「你會感冒。」握住雨傘,他為兩人穩穩撐起一片天。
  
  「感冒就感冒,反正我知道你會昭顧我。」她知道自己這樣的回答很任性,可就是忍不住要這麼說。
  
  他一怔,不禁失笑,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她。「再親密的朋友,都不可能相處一輩子,你總要學著照顧自己。」
  
  「你的意思是說你會離開?」她緊張地問。
  
  雖然知道他不可能停留太久,可在他無條件包容她的同時,心裡早已準備好隨時離去,就像當初意外闖入她的世界那樣?
  
  「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她終會和另一個男人攜手共度,到那時,即使他想留下也無法如願,再怎麼難捨,終究也得放手。
  
  江遠情深吸口氣,「我一直想問,你覺得學長究竟看上我哪一點?」事實上,她想問的是他對自己的觀感如何,卻沒有勇氣問出口。
  
  他毫不猶疑的回答:「你樂觀開朗,其他人很容易從你身上感受到一股活力。」
  
  「只有這樣?」這是一半以上的女孩子都具有的特質。
  
  「你的工作能力佳,對未來很有企圖心。」就是對生活少根筋。他微笑地在心裡補上一句。
  
  她撇撇嘴道:「可是,他要的是女朋友,又不是工作夥伴,我的工作能力好不好根本無所謂。」
  
  「你很獨立自主,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她再度雞蛋裡挑骨頭,「可是你不覺得我很依賴別人嗎?」
  
  「是很依賴,像個任性的小女孩。」相信沒有人比他更能體會這點。
  
  小女孩?在他眼中是這樣看她的?
  
  「我很肯定自己是個成熟的女人。」她悶悶地回應,不自覺地又步出了傘外。
  
  湛初陽被她的表情逗出了笑意,「那麼,你這個成熟的女人可以回到傘下了嗎?現在是冬天,你又淋了雨,會感冒的。」
  
  她乖乖地站定,等他將傘送到自己項上。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既然她與學長交往與否,對他而言都無所謂的話,又何必對她如此體貼?
  
  「還記得嗎?我曾說過,願意為你做事的男人,不一定期望你的回報,或許他只是單純地想為你付出而已。」他還是同樣一句,簡單卻震盪了她的心。
  
  「你——真是傻瓜!」她的聲音小小的,露出困惑的眼神,忍不住又問:「你真的認為我可以與學長交往?」
  
  「你會幸福嗎?」他的嗓音好輕、好柔。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好似有條無形的絲線在扯動她的心,線的兩端不停地揪扯著。
  
  在連她都厘不清自己思緒的這個時候,幸福對她而言太過縹緲、太過虛無了。他微微歎息,幾乎要以為寒冷的雨是下在他的心裡。
  
  他不強求,也不願為難她,所以只能選擇在她身旁靜靜守候——
  
  「只要你幸福,那就好。」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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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8:47
  第六章
  
  當江遠情和湛初陽回到家時,門口正等著三個不速之客。
  
  為首的是一個蓄著長髮的俊美男子,輪廓及身形和湛初陽相似極了,江遠情才掃視一眼,便已猜到來者的身份。
  
  哦喔,弟弟們找來了!
  
  她撞撞身旁的男人,湛初陽正低頭找鑰匙,似乎尚未發現三人的存在。
  
  「大哥!」為首的男子激動地叫道。湛初陽聞聲抬頭,有些不敢相信會在此時此地見到久違了三年的弟弟們。
  
  這幾年,雖然他人不在國內,卻仍關心弟弟們的一切——
  
  踏進文藝界的二弟初塵、在服裝界服務的三弟初雲,以及走入醫學界的么弟初月,經過時間的洗禮,如今都各自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忙碌的程度隨著一篇篇報章雜誌的報導而成等比成長。
  
  「你們怎麼都來了?」他開口間,剛才一瞬間的錯愕已經恢復過來。如果他沒猜錯,應當是那次幫忙充當伴郎,被熟人認出——是筱音通知他們的嗎?
  
  「我們怎麼都來了?!」湛初雲氣急敗壞地吼。「大哥,你怎能一出國就是好幾年,一點消息都不給我們?!」
  
  自從大哥出國後,任他們三人如何打聽,都無法得知大哥的近況,現在聽說他回國了,大家即使再忙,也都特意排出時間前來找他。
  
  只是,他們實在是搞不懂,為何大哥寧願和一個陌生女人共處一室,也不願回家,就連通知他們一聲也沒有?!
  
  再怎麼說,他們都是血濃於水的兄弟啊!
  
  湛初陽笑了笑,若無其事地閃過三人,逕自以鑰匙打開大門。
  
  「大哥!」
  
  「三弟,你這火爆脾氣還是沒改哪。」他朝其他兩個弟弟微笑道:「我想,你們有太多怨氣想一吐為快,還是進來再說……可以嗎,遠情?」詢問在一旁等著看好戲的江遠情。
  
  「當然可以。」她巧笑倩兮地眨眼。
  
  這個好奇寶寶又在轉什麼念頭了?湛初陽無奈地歎息。
  
  「我去泡茶,你們慢慢談。」說著,她往廚房步去。
  
  湛初陽卻搖搖頭,猛地把她拉住,「你渾身濕透,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免得感冒。」
  
  「我——」江遠情原本想留下來湊熱鬧,但看見他不贊同的擔憂眼神,只好摸摸鼻子,宣告放棄。
  
  說實在的,她頭還真的有些暈,不會是感冒了吧?
  
  「快去,你的手好冰,我出門前熬了鍋桂圓茶!等你洗完澡再出來喝。」他將她推進房間。
  
  「嗯,好吧。」她又朝其他三人看了一眼。
  
  屋裡突然多了三個面有菜色的大男人,突然覺得空間擁擠起來。
  
  她俏皮地附在湛初陽耳邊,「他們看起來都好生氣,如果他們欺負你,記得向我求救。」
  
  聽到這話,湛初陽打從心底溫暖起來。「我的戰鬥女神,除了你,沒人敢欺負我的。」
  
  「當然。」她開心地眨眨眼,清楚地感受到他話中的疼寵之意。
  
  等她關上房門,確定浴室內傳來水聲後,湛初陽才放心地走回客廳,面對那三個因看到他如此溫柔呵護江遠情而成了化石的手足。
  
  畢竟,在經歷三年前的情傷後,他們都以為大哥早已心如止水,不願再輕易付出感情。
  
  「你們先坐一下,我去換件乾衣服。」
  
  等到他再度走出房門,湛初雲馬上站起來。
  
  「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初雲,在開口說話之前,可不可以先經過腦袋思考一下?」湛初塵淡淡諷刺道。說話沒頭沒尾沒重點,口氣還如此大不敬?!
  
  「初塵,沒關係,兄弟多年,我瞭解老三的意思。」湛初陽微垂下眼,掩飾眸中的笑意。三弟的話乍聽之下既沖又無稽,但熟識的人都知道,他的話得自動「因式分解」去理解。「如果你問的是我三年來毫無音訊的事,那麼我道歉,不該讓你們這麼擔心的。」
  
  湛初塵金邊眼鏡後的俊眸輕輕一揚,眼神透露出些許不悅。「大哥,如果你希望獨處,可以早點告訴我們,而不是瞞著我們悄悄回國。」
  
  「我知道。」他點點頭,為弟弟們各倒了一杯熱茶。「其實我很好,三年前那件事並沒有打倒我,筱音並沒有錯,她只是不愛我罷了。」
  
  湛初雲氣悶地灌了一大口,入喉的甜膩滋味幾乎讓他吐出來。
  
  「咳咳……大哥,你別再為梅筱音脫罪了,她辜負了你的真心,愛上別的男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初雲說得沒錯,如果不是她負心在先,這場婚姻也無須以遺憾收尾。」湛初月渾身散發出漠然氣息,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湛初陽能教他信服,他相當尊重這個大哥。
  
  湛初陽搖頭輕歎:「感情的去與留,並非只是一個人的錯,別用這些話來證明我是個多失敗的男人。」
  
  看來,這幾年背負眾人指責的目光,筱音心裡也很不好過哪!
  
  「大哥,明明就是——」
  
  「老三,聽我說。」湛初陽以眼神制止三弟插話。「以前的我太專注於工作,一心只想建構幸福無憂的富裕生活,卻忽略感情才是構成幸福的基礎。」
  
  「大哥……」湛初塵有些難過地低語。
  
  自從十年前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去世後,身為老大的湛初陽就肩負起教養三個弟弟的責任,原本計劃出國深造的他,毅然決然地放棄這個機會,轉而投入珠寶設計的工作,精湛的設計功力讓他名聲大噪,卻也愈來愈少時間陪伴未婚妻,而讓另一個男人介入他們之間……
  
  總歸一句,他太為三個弟弟設想,因而犧牲了自己的幸福。
  
  「初塵,連你也無法理解我的話?」湛初陽詢問向來與自己想法最為契合的二弟。
  
  「不是不懂,而是無法用同等的包容來看待這件事。」沒人能像大哥一樣,明知道未婚妻已愛上了別人,還能若無其事地步進禮堂,若不是最後踩了煞車,怕是大家仍被蒙在鼓裡。
  
  湛初陽決定把自己的心情說得更明白,「其實這三年來,我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自己錯將親情當成愛情,我對筱音的寵愛,無關於男女情愛,而是一種習慣,習慣了身邊有她的存在。」
  
  湛初塵細細斟酌這番話,默然無語。
  
  「或許該這麼說吧,我只把她當成家人,就像妹妹一樣。」之所以能這麼肯定,是因為他的心已繫在另一個女人身上,體驗到什麼才是愛情的滋味……
  
  湛初塵若有所思地盯著視線轉向江遠情房門的兄長,他似乎可以體會老大的心思了。
  
  「好吧,就算你真的一點也不介意梅筱音,為什麼要逃到國外這麼多年?」大而化之的湛初雲果然什麼話都藏不住,大剌剌地問。
  
  唉……「初雲,就像你偶爾會離家出走找靈感,難道我不能暫時拋下工作,稍稍喘口氣?」湛初陽再次重申,「出國是為了我自己,跟筱音無關。」
  
  「既然如此,」一旁的湛初月終於開口,他站起身,撫平衣衫上的皺褶。「大哥你離家多年,大家都很為你擔心,還是趕緊收拾行李,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他淡淡拒絕。
  
  什麼?三人同時將目光瞪向悠哉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我還不打算回去。」
  
  湛初雲傻眼。「你不想回去?!你說這是哪一國的鬼話?!」見鬼了,有家不回,大哥腦袋是不是出了問題?!
  
  「我還有事沒處理完。」可裳尚未回國,獨留遠情一個弱女子住在公寓裡,他實在放心不下。
  
  尤其那女人看似聰明,實則是個生活白癡,他無法想像,若是他不在身邊,她將會如何虐待自己的胃……
  
  想到這裡,他很自然地微微勾唇,將目光轉向手上的表,心裡略過一絲不安——今天遠情泡熱水澡似乎比平時久……
  
  湛初塵搖頭輕歎。大哥的表情說明了他已掉入情海,而且樂在其中。「我知道了。」
  
  「見鬼了……」湛初月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目中最理智的兄長居然當起愛情的傻瓜,令他不忍卒睹。「走吧!」逕自走向大門。
  
  「等等,你們知道什麼?」在一旁的湛初雲狐疑地看來看去,就是不明白大家在打什麼啞謎,他頗不耐煩地嚷著,「喂,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湛初月一腳把他踹出門,酷酷地道:「要解釋到你瞭解,簡直浪費時間!」蠻力才是王道!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人。
  
  「喂……好痛,你這沒血沒淚的庸醫,敢這樣對待你哥哥我,簡直是不想活了!」湛初雲氣急敗壞地追出去。
  
  兩人的叫囂怒罵聲在門外漸行漸遠,留下哭笑不得的湛初陽及湛初塵。
  
  「他們兩個還是這樣,像長不大的孩子。」他望著向來穩重的二弟。「初塵,我暫時會留在這兒,這段時間,那兩個傢伙就拜託你了。」沒辦法抽開身,他只好請二弟多擔待些。
  
  湛初塵頜首,沉吟了下。「大哥……她真讓你如此喜愛?」他意指江遠情。
  
  那女人看起來就是個精明幹練的白領階級——既漂亮。能力又好,想必追求者眾,假使她對大哥的感情並不如大哥對她那樣深,難保她不會成為第二個梅筱音。
  
  不是他太杞人憂天,而是擔心溫柔體貼的大哥會再次受到傷害。
  
  「嗯。」湛初陽只是簡單地應了聲。對於兩人的感情,有著太多的不確定,他不想多作解釋,只淡淡地補充,「遠情讓我能坦然的面對那段過去,她……是個好女人。」
  
  這樣就夠了!
  
  湛初塵難得孩子氣地笑起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也難怪你會樂不思蜀,忘了回家。」
  
  「是這樣嗎?」湛初陽雙手環胸,微微一躬身。「那麼,英雄在此多謝你的讚美。」
  
  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好吧!我得去阻止那兩個傢伙,免得他們真的打了起來。」湛初塵套上大衣,準備離開,他走至門邊,又轉頭認真地對兄長說道:「大哥,雖然我們都很希望你回家,但是,如果你在這裡能找到更多的快樂,我認為這裡就是你的家。」
  
  「我知道。」真正的家人,感情永遠相系,不管是不是住在一起。
  
  而真正的愛情,也應該是心靈相通,無論相隔萬里或近在咫尺。
  
  「遠情,你睡了嗎?
  
  送走了二弟,湛初陽不放心地走到江遠情的房門前,輕輕叫喚。
  
  無人應門。
  
  他看看牆上的鐘,現在才十點,平時她不管再累,這時都會喊肚子餓,要他煮消夜的,可今天卻遲遲不見她出來,有點不尋常。
  
  想起今早她臉色蒼白地出門,方才又淋了不少雨……
  
  「遠情、遠情!」敲門籌隨著叫喚愈來愈急。「遠情,快開門!」
  
  門內依然靜悄悄的。湛初陽有種不好的預感。
  
  「遠情……我進去囉。」他轉開門把,第一次進她的房間,沒時間細看房內的擺設,他來回逡巡,卻沒見到她的人影,心一驚,快速地奔向房間的另一頭,開始狂敲浴室門。「遠情,快開門!」
  
  再怎麼累,也不可能泡澡泡這麼久!
  
  他沒有多想,用盡力氣撞開浴室門,在霧氣瀰漫的浴缸旁,看到早已昏倒的人兒。
  
  「遠情!」他幾乎要停住呼吸,心懸得半天高,快速地伸手拿來置物架上的大浴巾,將她赤裸的身軀包裹起來,一把抱起她走出浴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遠情,醒醒……」
  
  他一手覆向她的額際,「糟糕!怎麼這麼燙?!」
  
  高得驚人的熾熱溫度,讓他嚇了一大跳,頓時手足無措。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躺在床上的她柔弱蒼白,讓他心慌意亂,他從來沒想過,會有女人能如此深刻地影響自己的情緒,讓他快樂、吃醋、心疼,淪陷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嗯……」低弱的病吟將他的注意力拉回。
  
  「遠情!」發現她又沉沉地昏睡過去,他在心中暗罵自己太過粗心,竟然沒發現她不對勁。
  
  照目前這種情況看來,不趕快帶她去看醫生是不行的,可若是送她到醫院,外頭這麼冷,萬一又受了涼,只怕會讓病情加重……
  
  對了!
  
  靈光一閃,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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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9:10
  第七章
  
  「初月,她怎麼樣了?」
  
  湛初陽不斷地詢問身穿羽絨睡袍、一臉不耐的男人。「她為什麼還沒醒來?」
  
  「大哥,你很吵耶。」湛初月皺緊了眉頭。他才剛回到家,洗完澡,正打算悠閒地坐在床上,邊喝咖啡邊翻閱醫學雜誌,沒想到大哥一通緊急電話,又把他喚回這兒來「夜間看診」。
  
  被人從床上硬是挖起來,已經夠讓他不爽了,在他診斷時,還有人在旁邊連珠炮似的發問,若非對方是自己最敬愛的大哥,他早就甩門走人了。
  
  「好,我不吵你。」湛初陽閉上嘴巴,開始在一旁來回踱步。
  
  湛初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捺著性子繼續為江遠情看診。
  
  「好了!」他收起聽診器,優雅地站起身,「她沒什麼大礙,只是一般的感冒——」
  
  不等他說完,湛初陽立刻打斷,「只是一般感冒?!那她怎麼會無緣無故昏倒?還有——」
  
  「拜託,大哥,你冷靜一下。」他簡直不敢置信,這真的是他那個以理智出了名的兄長嗎?「等我把話說完,OK?」
  
  「哦,好。」湛初陽訥訥地點頭,硬是把滿腹的憂慮壓下。
  
  他滿意地點頭,清了清喉嚨,仔細地將江遠情的病症交代清楚——
  
  「她的確只是感冒,又發了點燒,另外,可能是因為工作太過勞累的關係,而有些體力不支,並沒有什麼大礙,你別這麼緊張行不行?」
  
  從來沒看過大哥對哪個女孩子這麼緊張,就連當初和梅筱音在一起,也不曾見他如此失去冷靜,看樣子,大哥這回真的是陷進去了。
  
  雖然相信四弟的醫術,可望見躺在床上的江遠情臉色蒼白、沒有元氣的病弱模樣,湛初陽仍是惶惶不安。
  
  「你確定?」
  
  真是夠了!
  
  「要不要我以爺爺的名義發誓?」他嘲諷地撇撇嘴。
  
  湛初陽俊臉微紅,他當然知道那是初雲最愛看的「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經典台詞。
  
  「那……倒不必了。」
  
  謝天謝地!湛初月一連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冷哼:「她會在浴室裡昏倒,八成是因為泡澡泡太久的緣故,有點脫水的現象,幸虧你及早發現,否則她發著燒,又著涼染上了風寒,沒並發肺炎算她幸運。」
  
  不愧是擁有「薄情冷月」美名的老四,三兩句就發揮他冷血無情的功力。
  
  「哪,拿去。」湛初月快速地在一張e.e.紙上寫了幾行字,然後撕下來交給他。「你明天到醫院找藥劑師配藥。沒事了吧?」
  
  見大哥搖搖頭,他壞脾氣地丟下話:「可喜可賀,我終於可以回家睡覺了,大哥不用太想念我,再見!」隨即大踏步離去。
  
  沒去理會外頭傳來那發洩怒氣似的震耳欲聾關門聲,湛初陽憂心忡忡地端詳床上緊閉雙眸的人兒,以往充滿活力的容顏已不復見,淡淡的疲憊盤踞在蒼白的臉龐上,望見她這虛弱的模樣,心疼與憐惜幾乎揉痛了他的胸口。
  
  「唔……」她蠕動了下身子,難過地呻吟。
  
  他趕緊擰來一條濕毛巾,輕輕地擦拭她因發燒而冒出的冷汗。
  
  「我知道你很難過,初月已經來為你診斷過了,明天早上我就去幫你拿藥,暫時先忍耐一下。」
  
  是誰?是誰在她耳畔溫柔細語?
  
  「我……怎麼了……好難過……」江遠情在昏沉之中不斷地發出囈語,神志恍惚迷離。
  
  「乖,好好地睡一覺,明天起來就會舒服一些。」他拂去她額上的頭髮,不停地以濕毛巾為她拭汗散熱。
  
  她迷迷糊糊地睜不開眼,依稀聽見一道溫柔醇厚的嗓音在耳邊繚繞,充滿寵愛與不捨的喃喃低語,源源不斷地傳入耳畔,被人關懷的安心感受,漸漸地超越了渾身的不適感。
  
  「嗯,謝謝……」她冰冷的小手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有人陪伴的依戀,驅逐了冬夜的寒意。
  
  「遠情……」他低喃,這雙柔軟的手,是他心之所繫,被她單純的需要著,讓他的目光更柔了。
  
  輕輕地,他俯下唇,在她額間吻落真摯的愛戀。
  
  「即使,知道你心中的人是任迅翔;即使,明知永遠無法與他相比,我依然無法停止喜歡你。這份感情你無須感到困擾,因為我的願望很簡單……」他凝望她,柔情似水。「只要你幸福,那就好。」
  
  冬天的深夜,寒涼如水,他整夜陪伴在她的身邊——
  
  一夜未曾合眼。
  
  江遠情緩緩地甦醒過來。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那尊她從國外買回來的邱比特雕塑,它正漾著童稚的笑容,弓箭不偏不倚地對準自己,這……像覺有些奇怪。
  
  她轉了轉發疼的頸子,這一動,全身竟跟著酸痛起來。奇怪了,昨晚她明明是在泡澡,怎麼一早醒來卻是在自己床上……
  
  猶記得她原本只想泡一會兒澡,消除疲勞,可頭卻愈來愈暈,眼皮也愈來愈重,接著就完全沒印象了。
  
  她摸摸自己的額頭,一條濕毛巾穩穩地震在上頭。怎麼會有濕毛巾?她發燒了嗎?難怪會頭疼欲裂啊。
  
  努力地想撐起身體,右手卻被緊緊握住,她疑惑地偏頭一望,竟看見了湛初陽熟睡的俊容,以及自己被他緊緊握著的柔荑。
  
  初陽他……照顧了自己一夜嗎?江遠情呆呆地凝望趴在床邊的男子,心中盈滿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嚴格說起來,他並不是她的什麼人,沒有義務照顧她,可他卻守在她床邊……想起這段日子來的點點滴滴,莫名的情愫借由掌心傳來的脈搏,一拍接著一拍鼓動她的心房。
  
  為什麼對她那麼好?
  
  除了朋友之間的相互照顧外,是不是還有些許曖昧不明的情愫存在?她不敢問,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或者,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依稀記得睡夢中,似乎有個男人在耳邊輕柔細語,深情款款地訴說愛戀,在那一刻,她既心喜也疼惜,狂熱的怦然觸動了內心隱藏的柔軟情懷。
  
  心裡彷彿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呼喊——愛情得來不易、又怎能輕易放手任它溜走?
  
  她突然好想做些什麼,好把眼前的這一刻保存下來。
  
  江遠情移動身子,小心翼翼地不去驚醒他,悄悄拉開床邊的檀木櫃,拿出小巧的數位相機,對著他沉睡的孩子氣臉龐以及兩人緊握的手,輕輕地按下快門,接著快速地將相機收在口袋裡,拉起棉被蓋住,然後閉上眼翻身,假裝自己剛剛清醒。
  
  這個動作果然驚醒了湛初陽,他抬起頭,正巧對上她的惺忪睡眼。「你醒來了?」伸手測了測她的額溫。「嗯,幸好退燒了,感覺還好嗎?」
  
  「嗯,」她低低回道:「我昨晚發燒了?」
  
  他扶她坐起,細心地在她背後疊了個枕頭。「你最近太過勞累,加上昨晚淋了些雨,有點發燒的跡象,昨晚初月來看過,還好沒什麼大礙。」
  
  「原來是這樣啊。」她恍然大悟。「難怪這幾天總覺得昏昏沉沉的,常常鬧頭痛。」本以為是沒睡好才會如此,原來是感冒了。
  
  這麼說,她身體不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湛初陽皺起眉頭。
  
  「你啊……身體不舒服還不去看醫生,總是這麼亂來!」再這樣下去,若有朝一日他必須離去時,怎麼能放得下心?
  
  「我哪有亂來。」雖然精神還是很萎靡不振,她仍要為自己辯解。「昨晚我不是聽你的話,馬上去泡熱水澡了?」
  
  「連感冒都能昏倒,真有你的!」他搖搖頭。
  
  「我會昏倒是因為泡澡泡太久,才不是因為感冒——」她倏地搗住嘴。
  
  不對啊!如果她真的昏倒在浴室裡,為什麼一早醒來卻躺在床上?
  
  難不成是他抱自己上床的?
  
  一連串的畫面在她腦中浮現——在一片煙霧瀰漫中,男人衝進浴室,抱起渾身赤裸的女子;輕柔地將昏迷不醒的她放在床上……
  
  天啊,不論她怎麼告訴自己情況「特殊」,不應該以有色的目光來看待,但腦海裡的畫面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帶些曖昧色彩。
  
  江遠情傻傻地盯著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怪異,空氣突然開始不流通,兩人心跳莫名地急促起來。
  
  湛初陽調開視線,不自在地道:「爐上熬了鍋熱粥,我去盛一碗讓你墊墊肚子,等會兒再去醫院幫你拿藥。」
  
  「呃……好啊。」不只他想逃,她也需要一個喘息的空間,順便檢視一下自己的春光外洩到何種程度。
  
  等他離開之後,她快速地掀開被子,發現自己身穿一件過大、顯然是屬於男人的睡衣,而睡衣底下不著寸縷。
  
  完了,她被人看光光了啦!
  
  她這輩子還沒有這麼尷尬過,光是想到他衝入浴室抱起自己,肌膚相親地為她穿上睡衣,她臉龐就開始熱烘烘的,不能自己。
  
  怎麼會這樣?早不暈、晚不暈,偏偏挑在洗澡時不省人事?
  
  「沒關係、沒關係,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還會在乎這些小事?」她不停地說服自己,試著平復急速上升的體溫。
  
  可是,被看光光的人是她耶,他幹嘛像被踩到尾巴一樣落荒而逃?這個男人也未免太不給面子了吧?
  
  轉眼之間,江遠情心情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決定等湛初陽進來,一定要逗逗他。
  
  她從口袋裡拿出那台數位相機,這可是證明他在乎自己的最佳鐵證呢!哼,彆扭的男人,準備接招吧!
  
  結果,江遠情並沒有等到湛初陽。
  
  期待了十幾分鐘,等到她火氣都快冒起時,門外終於有了聲響。
  
  門把轉動了一下,她立刻抬頭望向開啟的門扉,接著,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初——學長?!」她驚愣地看向來者。
  
  任迅翔微笑。「我可以認為你的表情是一種驚喜嗎?」
  
  「你怎麼來了?」江遠情尚未從震驚中回神,愣愣地看著他端來一碗粥,並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
  
  「我打電話去你的公司,秘書告訴我,你今天身體不適,請了病假。」
  
  「嗯,是有點感冒。」應該是初陽幫她打電話到公司請假的吧。
  
  他點點頭,舀起一匙熱騰騰的粥,靠在後邊吹涼。「肚子餓了吧,快把粥吃了,等一下才好吃藥。」
  
  「哦,好。」
  
  怪了,進來的人怎麼會是學長?初陽……他人呢?
  
  「湛先生出門去幫你拿藥。」任迅翔一眼就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很樂意為她解答。
  
  「哦。」她悶悶地應了聲。
  
  原來如此。不過,學長來探望她的事,初陽怎麼不先通知一聲,害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看到他將湯匙湊近自己嘴邊,顯然準備餵她,她連忙坐起身,伸手想接過。「學長,我自己來就好。」
  
  「你這個病人連讓我服務一下都不肯?」
  
  「其實也沒什麼,休息一個晚上,已經好很多了。」她笑著解釋。
  
  「瞧你一臉病容,還是讓我餵你吧。『他一臉堅持地盯著她,直到她放棄掙扎地嚥下第一口。
  
  「我聽湛先生說你昨晚淋了些雨,所以感冒了。」說著,他又舀了一匙粥餵她。
  
  「嗯。」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我以為昨天我已經表達得十分清楚了。」
  
  「……」江遠情微微一怔,知道他指的是追求她的事。「那麼晚了,如果再將學長叫出門,不太好意思。」
  
  事實上,昨晚她根本昏睡得不省人事,又怎麼可能打電話給他?
  
  「我們之間需要這麼見外嗎?」他嘴角輕撇,顯然很不滿意她的回答。「還是,你只對我保有距離?」
  
  他不是笨蛋,方才在客廳裡,湛初陽眼中透露出的擔憂,已然超出了朋友間的界線;而她心裡顯然也已有那男人的存在,否則,在那次婚禮結束後,她不會那麼急著找他……
  
  只是,他仍想力挽狂瀾,不願就這麼放棄。
  
  「怎……怎麼會呢?」學長怎麼這麼說?江遠情一時間覺得有些尷尬。
  
  其實,她從來沒想過要麻煩別人,因為她太明白,這世上只有自己可以幫自己,所以,她總是獨立地生活、工作,從未料到生命裡會有某人能佔據她的所有心思。
  
  而湛初陽以朋友之姿,一點一滴地侵入她的世界、教她漸漸習慣他的存在、迷失在那兩泓靜謐的深眸裡……
  
  腦中陡然浮現的想法,令江遠情大吃一驚。對愛情,她從來沒有如此清晰澄明的念頭,彷彿在懵懵懂懂的迷霧裡雲見月……
  
  愛神的箭已經射中了她,而她,並不想逃避。
  
  可是,該怎麼婉拒另一個男人的真心?
  
  「學長……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可是,關於交往這件事,我……尚未準備好。」一句話在她口中輾轉許久,試著以最不傷人的理由婉拒這份情意。
  
  任迅翔聽了,並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別具深意的目光凝視著她,半晌後才淡淡地道:「你瞞我無所謂,但是,連自己內心的真正感受,你也想欺騙嗎?」
  
  「學長……」無端地感到心虛,她下意識地避開他注視的眸光。
  
  從他熾熱的眼神中,她可以感受到火熱的情意,可是,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年輕女孩,那份愛戀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去。
  
  任迅翔是眾人眼中的好男人,多金優秀,對未來有企圖心,他就像是展翅在天空翱翔的鷹隼,可是,她並不是那片可以容納他的天空。
  
  如今的她,想要的十分簡單——一泓平靜的湖泊,供她這葉小舟在風雨之中停歇。
  
  似是明白她心意已定,任迅翔挫折地歎口氣,「看來我是輸了,輸得非常徹底。」
  
  想來他是過於自信了,以為真愛唾手可得,無論多久都不會改變,卻沒想到……對方心中早已有了他人進駐。
  
  「對不起,我無意傷害任何人,沒想到還是讓你難過了。」面對他黯然的神情,她只能歉然地低語。
  
  「傻女孩。」他嘴邊浮現若有似無的笑容。「情愛本就無關對與錯,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她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就是忍不住感到虧欠。「學長……你很優秀,應該適合更好的女孩。」
  
  「但我喜歡的女孩,已經芳心另許了。」他苦笑。「你別再道歉了,情場如戰場,我不是那種沒風度的人,既然明白你的選擇,那麼我會祝福你與湛初陽。」
  
  「學長你……」江遠情愣了愣,然後才羞澀地垂首。「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難不成自己當真表現得如此明顯?
  
  他歎了口氣,放下手上的粥碗。
  
  「其實上回在婚禮上遇見你時,我就隱隱感覺到你們兩人對彼此有著異樣的情愫。」
  
  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從湛初陽的目光中,他看到了一個男人對心愛女人潛藏的佔有慾,尤其是方纔,當他踏進江遠情的房間時,明顯感受到身後傳來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學長的祝福我收下了,只是,不曉得何時才用得到啊……」
  
  初陽那個笨蛋不是普通的遲鈍,對於愛情更是淡然隨緣到教人生氣,加上她曾向他提起學長想追求自己的事,如今他肯定會遇到一邊默默祝福,絕不可能跳出來橫刀奪愛。
  
  「我若是愛上學長就好了。」說到這兒,她忍不住哀歎。
  
  「別氣餒,或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他早己愛你受到不可自拔。」任迅翔反倒安慰起她來。
  
  「我不相信。」初陽才不是那種為愛癡狂的男人,愛上這種「慢熱」的人,注定比別人辛苦,她也只好認命了。
  
  「不信嗎?」任迅翔耳尖地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他猜想應該是湛初陽回來了。從外頭猶疑的腳步聲聽來,他應該正在考慮要不要進來打擾吧。
  
  江遠情孩子氣地嘟起嘴。「不信,連我都摸不透初陽的心思,學長怎麼可能會比我清楚?」
  
  「當局者迷。」他指著她的心,「要不要試試?」
  
  「啊,試什麼?」她還沒反應過來。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任迅翔朝她眨了眨眼,在她尚未發覺他的意圖前,算準時間朝她嘟起的紅唇啄吻下去。
  
  她瞪大了眼睛,「唔……」
  
  怎麼會這樣?!
  
  她……她被學長偷親了!
  
  湛初陽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覺——
  
  有些心灰意冷,有點慨然,更多的是無奈與歎息。
  
  他在去醫院拿藥的路上想了很多。
  
  這段日子以來,和江遠情相處的點點滴滴不停地浮現腦海,她的喜、她的怒、她的悲、她的樂……各種樣貌都深刻地印在心版上。
  
  方才在江遠情房裡,兩人之間那幽微曖昧的氣氛,教他胸口仍熱烈地怦動著,鼓噪著要他不顧一切獨佔她明眸中那專注的愛戀。
  
  或許,他不是唱著獨角戲;或許,她也喜歡他;又或許,他與她可以試著跨越朋友這道藩籬,肩並肩地往人生路上繼續走下去。
  
  只是……在望見江遠情與任迅翔雙唇相接的這一刻,他彷彿聽見自己心碎的聲聲。
  
  她終於還是選擇了任迅翔,挽回年少時的依戀,而他——只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過客,什麼都算不上。
  
  他緩緩地掩上房門。雖然有些遺憾與不捨,但只要那個男人能讓遠情幸福快樂,代替他疼她、寵她、愛她一輩子,這樣就夠了……
  
  他深邃的眸染上淡淡的哀傷,似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剖開,傳來難忍的疼痛。
  
  該是時候離開了。
  
  他放手,對三個人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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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49:30
  第八章
  
  自任迅翔離開後,除了用餐時間之外,湛初陽幾乎都躲在房裡,往往一整天兩人都沒說上一句話。
  
  兩天後,江遠情銷假回公司上班,情況仍然沒有改善,她心裡覺得奇怪,卻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個僵局。
  
  直到她終於受不了了,準備下班就回去找他攤牌,問清楚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時,卻接到老闆娘翟諾的緊急電話,要她立刻前往東部出差。
  
  唉,只好等出差回來再處理了。
  
  誰知,兩天後等她回到家,卻驚慌地發現——
  
  湛初陽搬走了!
  
  當天晚上,他撥了一通電話給她,簡單地說明他搬回了湛家,與三個弟弟共同生活。
  
  電話中,他還是一副淡然無所謂的口吻,讓江遠情氣極了。如果他對自己毫不留戀的話,她又何必表現得依依不捨?
  
  反正他又不在乎!
  
  江遠情刻意讓自己很忙碌,累到每天回家倒頭就睡,根本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是的,她不想念他,一點都不想……可是,她倒在床上都已經兩個小時又四十九分了,羊也數了七千多隻,眼睛卻依舊瞪得大大的,一點睡意也沒有。
  
  可惡!
  
  她又生氣又委屈,只能捶枕頭出氣。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這天,洛可裳終於要從埃及回來了。
  
  江遠情特地請假,開車到機場接回久違的好友。
  
  一路上聽洛可裳邊唱邊叫、手舞足蹈地訴說異國風情,她微笑回應,伸手按開車窗,讓呼呼的風吹去焦躁的心緒。
  
  有別於洛可裳精神奕奕的模樣,她顯得十分無精打采。
  
  「遠情,你知道嗎?那人面獅身像好震撼啊,還有那金字塔……」洛可裳興奮地向好友轉述這趟出國的所見所聞。
  
  可惜,江遠情一點也沒將她的叨叨絮絮聽進耳裡。
  
  終於,洛可裳停下像機關鎗般滔滔不絕的小嘴。
  
  「遠情?你在想什麼?一臉若有所用的呆相,很奇怪哦。」她湊近好友,仔細端視。
  
  江遠情輕輕推開那張好奇的小臉。
  
  「沒啊。哪有什麼,我只是沒睡好,有點精神不濟而已。讓開啦,你擋住後照鏡了。」
  
  「是嗎?」她疑惑地道:「可是你感冒不是好了嗎?難不成又復發?」伸出手探了探好友的額溫,「奇怪,沒有發燒啊,溫度挺正常的——」
  
  「小洛,你怎麼知道我之前感冒?」她抓住好友的手。「是不是初陽?你遇到他了?」
  
  「其實,在你來接我之前,我和學長約在機場的咖啡廳見面。」洛可裳老實坦誠。
  
  江遠情一愕,濃濃的思念泛上心頭,她好想見他一面哪……
  
  他呢?也如她想念他一般,難以入眠、食不知味嗎?還是早已忘了她?
  
  她好想知道他的近況,卻仍為他的不告而別而生著悶氣,所以,她忍下逼問好友的衝動,故作冷淡地道:「是嗎?他還是那麼閒啊!」
  
  洛可裳瞄了她一眼。
  
  哼,好友的脾氣她還不知道嗎?明明就喜歡人家還要硬!
  
  「才不是呢!」她誇張地拍了下手,小臉湊近江遠情,故作神秘地道:「他現在可忙死了!」
  
  「忙?」
  
  「對啊對啊!」她點頭如搗蒜。「你一定不曉得,學長他可是個大名鼎鼎的珠寶設計師呢,當年許多國際知名的珠寶公司都爭相網羅,沒想到他卻在巔峰時刻選擇辭職出國,不知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鏡。現在好不容易他回國,自然多得是公司捧著大把鈔票想聘請他囉。」
  
  她以身為作家的敏銳嗅覺發誓,遠情早就對人家芳心暗許,只差這臨門一腳,就可以把兩人踹去一同共游愛情海了。
  
  而她很樂意當那個愛神邱比特,呵呵……
  
  「你說什麼?」江遠情聽到好友在耳邊強迫放送的消息,她眼睛瞪得好大,一臉不敢置信。
  
  原來,湛初陽根本就不是閒閒沒事做,比起她這個小小婚禮經紀公司的特助,他可是國際聞名的珠寶設計師呢!
  
  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一點也不瞭解他……或許,是她太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江遠情維持了好幾天的平靜表情,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縫,沮喪得像顆洩了氣的皮球。
  
  「有這麼值得驚訝嗎?學長的氣質不同於一般男人,尤其是那誠懇有禮的態度,在大學時不知風靡了多少女孩。」當然,他的才華也是吸引人的一大主因。
  
  「加上他那比其他男人更細膩的心思……呵呵,這個不用我多說,相信你已經感受到他細心體貼的一面了。」她笑咪咪地說。
  
  這兩個人啊!如果要用美食來比喻的話,一個是精緻又高雅的提拉米蘇,高貴且引人注目;而另一個就像蜜豆奶,雖然不善於表現自己的優點,可是其中所蘊涵的養分及口感,卻值得讓人細細品嚐。
  
  雖然看起來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可配在一起,卻契合得不得了。
  
  江遠情頭痛地揉揉額角。「你夠了沒有?去了一趟埃及,你變成了一枚大花癡了嗎?」
  
  「人家是在跟你說正經事啊,給果卻被罵花癡,當你的好朋友真辛苦。」洛可裳往後靠向椅背,碎碎念著。
  
  「我也不輕鬆啊!」江遠情隱忍了許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全爆發出來。「你以為我過得很開心嗎?我晚上睡不著、飯也吃不下,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從早上工作到半夜,累個半死,結果還失眠!瞧瞧,我就說愛情不可靠,看我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
  
  啊哈,終於承認了吧!「喜歡人家就說啊,坦誠愛意又不會讓你少一塊肉。」洛可裳在一旁偷笑。
  
  「你不懂!」她一臉洩氣樣。「他會如此了無牽掛的離開,代表他根本就不喜歡我,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真的?即使學長被人搶走也沒關係?」
  
  「我才不在乎。」她瞪了好友一眼,決定專心開車。
  
  「這樣子啊……那你一定也不想知道,最近學長的三個弟弟有多麼積極地為他找對象囉?」洛可裳故意拉長音調,眼角瞥到她握住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
  
  江遠情壓下陡然升起的怒氣。「去去去,他的一切都跟我無關!」
  
  「聽說,梅筱音又回來找他了耶!」她懶懶地再投一枚火球。
  
  車子可疑地蛇行了下,洛可裳不禁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早早便抓穩了把手。
  
  「別亂說,梅筱音跟她的丈夫可是商界人人稱羨的模範夫妻。」江遠情力持鎮定。
  
  「難道你沒看到最近的報導——梅筱音已經向丈夫提出離婚的要求嗎?」洛可裳翻啊翻,從隨身行李裡找出剛在飛機場買的最新八卦雜誌。
  
  斗大的標題在江遠情眼前晃蕩——
  
  模範夫妻形同陌路,豪門婚事撲朔迷離。
  
  緊急煞車!輪胎與柏油路摩擦出恐怖的刺耳聲響,給結實實地嚇了洛可裳一跳。
  
  「遠情?!」她尖叫,在大馬路上突然煞車,這女人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江遠情一把搶過雜誌,快速地翻閱。「這不可能是真的!當初是梅筱音拋棄了初陽,現在人家想回頭吃草,那個笨男人就傻傻地答應復合嗎?!」
  
  「你不是說不在乎嗎?」洛可裳吹吹指甲,涼涼地譏諷道。
  
  「我——」她倏地閉上嘴,惱羞成怒地瞪向一臉奸計得逞的好友,惡狠狠地道:「既然你那麼喜歡埃及金字塔,要不要試試台灣的『夜總會』?」
  
  她很樂意載她去第一殯儀館「觀光」!
  
  「好嘛好嘛!這麼凶……」她湊了過去,「想不想知道學長約我喝咖啡的目的是什麼?」
  
  「要說就說,別來這一套。」都幾歲了,還玩這種說秘密的遊戲?
  
  「好好好,說就說嘛。」她嘟起嘴,一臉羨慕地道——
  
  「學長他啊,前幾天打國際電話給我,和我約在機場的咖啡廳見面,我以為他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結果居然只是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他說你感冒剛好,很需要營養,要我注意你有沒有按時吃飯,別讓你把提拉米蘇當正餐吃,不可以空腹喝咖啡,要不然會鬧胃痛,還有啊,他說如果你真的很不舒服,叫我撥他四弟的私人手機,好隨時都可以找得到他四弟——」
  
  「別說了。」一直沉默的江遠情終於出聲,眼眶紅紅的。
  
  「這樣」,你還覺得學長不喜歡你嗎?「洛可裳笑吟吟地問。
  
  笨蛋、大笨蛋!
  
  江遠情開著車子,又哭又笑。
  
  她送洛可裳回家後,震盪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於是又駕車在馬路上飆,來到了海邊。
  
  她脫下鞋子,赤裸的雙腳踩在冰涼的海水裡,讓思念的情緒更加洶湧。她腳步一顛,跌坐在沙灘上,潮來浪去,她不想躲,全身被海水拍濕,雨水也在這時飄落,可她心裡卻依舊盈滿暖意。
  
  她想見他、好想見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思念,江遠情掏出手機,按下了那組洛可裳告訴她的電話號碼。
  
  等待接通的時間,像是一世紀那麼久,終於,在她的勇氣幾乎要散盡前,電話被接起——
  
  「喂。」低沉的嗓音,依舊是那麼溫柔好聽。
  
  「喂,是我……」這是自己的聲音嗎?略顫的聲音有著些許情怯。
  
  「遠情?」湛初陽馬上認出她的聲音,緊張地問:「怎麼了?你人在哪裡?為什麼聲音在發抖?」
  
  暖熱的濕意從眼眶盈溢而出,江遠情抬高頭,帶著濃濃的鼻音開口,「因為我心裡好難過,所以到海邊吹吹風,可是……在下雨,沒人幫我撐傘……」她想起那一晚,他與她共撐一把傘,分享過愛情的溫暖,可是,今天卻只剩下她一個人。
  
  「你可好了,在家裡享受親情的溫暖,把我這個朋友丟在一旁。」
  
  聽見「朋友」兩個字,湛初陽沉默了。
  
  江遠情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海水,浪潮打向腳邊,碎成一片片的白花。
  
  「然後,我剛才跌了一跤,現在坐在海水裡,又冷又濕的,好狼狽……」她吸了吸鼻子。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到海邊去?」他聽了好心疼,好想立刻飛奔到她身邊,心中的焦急再也掩藏不住。「你感冒剛好,實在不應該再去海邊吹風,要是又發燒了怎麼辦?」
  
  「如果我生病,你會來照顧我吧?」她反問。
  
  好長好長的一陣沉默,長得讓她幾乎以為他掛掉了電話。
  
  「我想……任迅翔會比我更有資格。」他忍痛回答。
  
  「喔。」她隨意應了聲,沒多加解釋,握住手機一徑地說著,「初陽,你知道嗎?你搬走後,我每天都睡不著,這幾天數的羊,已經足以開一家超越金氏世界紀錄的大牧場;每天每天,我看著牛排卻吃不下,老想著你做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和巧達湯……」
  
  「很奇怪,我愛吃的提拉米蘇,現在也變得不像以前那麼好吃,應該是習慣了你做的口味吧……還有,我不喝咖啡了,因為你說過,我不能空腹喝咖啡,所以只好改喝小時候最常喝的蜜豆奶,或許它真的比較營養吧,我現在很少鬧胃疼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她沒有告訴他,每次喝蜜豆奶時,她都會想起溫柔的他,眼淚總忍不住要滑落……
  
  「遠情?」他察覺到她不尋常的鼻音。「你哭了?」
  
  「我才沒哭,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哭了?」她好強地抹去眼角的淚水。「我才不會為了一個沒膽追求我的人掉眼淚!」
  
  「遠情……」他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她話中的意思,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嗎?
  
  「叫我做什麼?反正你根本不在乎我!」
  
  他歎了一聲。「遠情,我希望你能幸福。」
  
  她聲音哀怨,「你只想對我說這句話?」
  
  「要不然呢?」
  
  「你不在,我找不到幸福……」她站起身。
  
  手機那端一陣寂靜。
  
  「繼續。」許久,他終於出聲。
  
  「我好想念你親手做的提拉米蘇。」她微笑,拍拍身上的沙土。
  
  「還有呢?」聽得出聲音有隱約的笑意。
  
  「我喜歡生病時,被你心疼呵護的感覺。」
  
  「然後呢?」
  
  「沒有你,我睡不著。」她坐進車裡,發動引擎。「還有最後一句話,我想親口對你說——」
  
  我喜歡你。
  
  江遠情在心中默念這四個字,然後悄悄地切斷通話,將手機關機。
  
  最重要的這句話,她要留到面對面時親口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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