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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滅亡!拒絕末日的血族>之章
第595話
曼哈頓只是一個起點。
就在眾所矚目的東京大決戰之際,全世界各地都出現了變種吸血鬼攻擊人類的事件,病毒感染之快以超幾何倍數成長。根據統計,如果一個變種吸血鬼無法在一分鐘內加以消滅,平均一個變種吸血鬼可以在三分鐘內製造出六個即將突變成變種吸血鬼的感染人類,半小時後就會出現一支瘋狂的變種吸血鬼大軍。
一個城市接著一個城市淪陷在絕望的慘叫聲中,就連原本已找到與人類共生方法的吸血鬼黑幫勢力都大受打擊,成為變種吸血鬼的祭品。
各國政府很快就發現這種危機並無法解除,派出軍隊與變種吸血鬼進行戰鬥,只會被反向吸收,並增強為變種吸血鬼的力量。最好的方式,就是實施最高層級的戒嚴令,以城市為單位進行強制隔離,用重武器劃下重重封鎖線,並且對倉皇逃出封鎖線的民眾無差別炮擊,防止混在裡頭的吸血鬼趁隙突破。
這種殘忍卻有效的作風,在民眾間引起了極端的反應。
一方面為了生存下去,大家對苟延殘喘在封鎖線內的悲慘民眾視若無睹,任憑自生自滅。另一方面,封鎖線外的民眾對封鎖線內的親朋好友無差別地被拒絕逃出感到憤怒不已。
無論如何,一連串的恐怖感染,都造成了民眾對政府的絕對不信任——很顯然政府很早就知道吸血鬼的存在,卻一直隱而不宣!在這個時刻,種種誇張到了極點的謠言都跑了出來,任何荒謬的言論都擁有大批追隨者,政府封鎖網路特定討論區的戒嚴行動並沒有將妖艷阻絕圍殺,反而讓民眾徹底喪失對政府的信賴,各地都湧現了示威抗議與暴動,要求官員負責。
其實,不管是那一個國家,就連政府內部也出現極多異議,因為沒有人真正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即使是位高權重的官員也沒辦法得知未來會如何變化,只能祈求有一架直升機就停在自家大樓的樓頂,一旦城裡爆發吸血鬼感染事件時,他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黑暗時刻,英雄登場。
Z組織的第三種人類部隊猶如天降神兵,奇跡般出現在各個重點城市,以超強的危機應變能力協助人類政府建立封鎖線,他們甚至會冒險將封鎖線慢慢推進遭受感染的城市,以解救更多其實還沒有被感染的民眾。
從來不被世界認識的Z組織成為了救世主,灰色,則成為了象徵光明與希望的色彩。
在各國戒嚴的緊急狀態中,第三種人類部隊的備受信賴,加速了各國政府聯合制定「世界公民疫苗法」的進度。
即使如此,就在這短短幾天內,這個世界的恐懼密度還是以過去數千年來都沒有過的速度擠壓、擠壓、擠壓,已經到了崩毀的臨界點——唯一的最後希望,就是人類政府將罪魁禍首指向號稱吸血鬼的大本營,東京,所發出的戰爭聲討。
就在前幾天,大東京地區的「時間」消失了。
而就在剛剛,聚集在東京港口的人類聯合艦隊,連音訊也消失了。
從軍事衛星看下去,所有艦隊都像沒有靈魂的空殼一樣,靜悄悄地躺在大海上,所有在海岸線建立的軍事防禦站點躺滿了一動也不動的各國陸戰隊,以及廢鐵般的高科技設備。
無計可施了嗎?
所有擁有核子彈的國家,不約而同地,都召開了窮途末路的軍事會議……
第596話
英國。
有用兩百五十枚核子飛彈之國。
倫敦地下碉堡裡的戰情室,首相正召開今天第三次緊急會議。
戰略長桌邊坐滿了二十幾張穿著軍服的苦瓜臉。
其中一張苦瓜臉,軍衣袖扣上縫了一個淡淡的銀色Z字。二十分鐘前,他為自己施打的命格藥水「毀天滅地」正將效用發揮到極致,會議室裡瀰漫著一股瀕臨毀滅的絕大壓力。
「英國,不,全人類都必須面對最嚴重的後果,此時,最殘酷的手段必須在最優先的考慮之內。」
汗如雨下的英國首相,一個字咬著一個字,鄭重宣佈:
「在此時此刻動用核子武器,並不是一種邪惡,而是正義。」
中國。
擁有三百枚核子飛彈之國。
南京成了鬼城,上海已有一半化作紅色的廢墟,沿海各省全都回報變種吸血鬼的重大感染事件,不僅人民的恐慌節節高昇無從排解,各地軍警系統也瀕臨內部崩潰。
北京中南海,偌大的會議廳裡全是星級將官。
其中三名將官的領子上都刺了一個淡灰色的Z字,他們的血液裡從半小時前就流動著令四周暈眩不已的恐懼能量。毀天滅地。
「為了世界,也為了民族,黨必須為國家興亡與人類存續做出悲慟的決定。就在今日,在這裡的每一個委員,每一個代表,都要見證此一歷史的轉折點。」
國家主席以嚴肅的口吻,繼續在極為沉重的氣氛中說道:
「正義或邪惡,生存,或滅亡,我們責無旁貸——核子會議,開始。」
法國。
擁有三百三十枚核子飛彈之國。
一半的巴黎已經淪為變種吸血鬼的禁臠,一半的巴黎進入緊急戒嚴狀態。
法國總理在重重戒護下走出電梯,他與一干隨從的表情都極為緊繃,一公里外的總理專機已經加滿了油,如果他們無法將感染災情嚴密封鎖住,總理專機將立刻將所有將官送往馬賽——意味著巴黎將永遠被放棄。
會議室的門推開。
法國總理一踏進門,就感受到會議室裡瀰漫著一股愁雲慘霧之氣。
「……」
「總理,我們恐怕不得不立刻考慮最後的武器了。」左手食指戒指上刻著銀色Z字的參謀總長,雙手捲著早已皺掉的戰情報告,歎氣:「再繼續躊躇下去,只會白白給敵人有喘息的機會,接下來就不只是巴黎淪陷而已。」
「其他國家的意見呢?」
「很遺憾,所有擁核的國家都跟我們一樣,正在召開最後的會議。」
美國。
擁有八千八百枚核子飛彈之國。
五角大廈是全世界最大的行政建築物,聚集了最多的智謀者與勇武者,卻也吸引了最多的陰謀者齊聚一堂——Z組織表面上最高的領導者莫道夫,帶著十多名Z組織特遣的戰情分析員,堂而皇之地坐在最高軍事會議室裡,參與美國立國兩百多年以來最重要的會議。
在多管命格藥水的滲透下,扭曲的、悲哀的、亟欲捨他國而自保的犬儒氣氛,充斥這間會議室。
暫時代理美國正副總統職務的國防部部長,一言不發地看著螢幕報告上的唯一字眼。
「唯一建議:使用核武。」
俄羅斯。
擁有一萬兩千五百枚核子飛彈之國。
克里姆林宮的唯一強人,普亭,根本不需要跟任何人開會,憑一己之力就能做出最重大的決策,即使是是否對日本動用核子彈這樣的大事,普亭也只是聳聳肩,果斷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就真的把頭搖了下來。
掛著刻有Z字項鏈的七個將官們將還是溫熱的普亭首級,扔在克里姆林宮門前的草皮上,宣稱是吸血鬼的神道特務所為,然後緊急通報了三十多名最高階級的將領,召開了一場毫無懸念的臨時軍事會議。
會議上,在奇特低迷的氣氛底下,眾將官們先花了十分鐘為普亭默哀,然後花了一分鐘決定打開裝有核彈密碼的皮箱。
眾將如是說。
「這是為了求取正義的必要之惡。」
口
鯨魚再大,也毀滅不了地球。
獅子再凶,也無法屠殺所有動物。
人類,萬物之靈。萬物一直仰賴其最低程度的善意,而苟以生存。
五個世上最強國家,即將在核子彈發射器的按鈕上,留下永遠擦不掉的指紋。
或許世人都會理解,將有五枚核子彈會以正義之名飛向東京。
然而沒有人可以解釋,最後飛向東京的為甚麼不是五枚核子彈,而是一千。
一千枚核子彈,可以師出以「正義」之名嗎?
這是,最大極限的恐懼。
歷史不會記得這一天。
因為歷史,將永遠不再存在。
第597話
勝利火焰無敵戰士團,此次抵達東京足足有五百菁英之譜。
就在隕石墜落前,這群殺吸血鬼專家以幾乎沒有折損同伴的完美演出,消滅了三千多名牙丸禁衛軍 ,以及兩千多名日本自衛隊隊員——全都在沒有任何高科技武器的掩護下完成格殺。
在吸血鬼的大本營裡視若無睹地屠殺,勝利火焰的確點燃了獵人團的驕傲,但隕石墜落時,勝利火焰無敵戰士團反被砸死了大半,甚至連團長都葬身在隕石撞地爆開的碎片底下。
餘下的兩百多名獵人僥倖活了下來,卻在廣場遇上了比隕石還要恐怖的東西。
一百個渾身赤裸的光頭老人。
一百個,在半空中婀娜多姿跳舞的、媚態百出的、露鳥光頭老人。
「……」
兩百多個剛剛才從隕石亂擊中苟活下來的獵人們,呆呆地看著那些快樂舞蹈的老人,彷彿那些怪模怪狀的舞蹈具有奇異的吸引力似地。
不,更正確來說,是這些獵人們根本不覺得這些跳著奇怪舞蹈的老人們有甚麼殺傷力,就算是敵人,充其量只是小丑等級的敵人,不足為懼。只是那些老人跳了個沒完,越跳越變態。
忽然,一百個老人異口同聲朗誦道:「吾乃天帝,此乃天地萬物間最美的佛舞——邪曲善妒的眾生,在欣賞完美妙的天帝佛舞之後,萬惡的心靈將得到淨化,這世上便不需要戰爭。」
「……」
「眾生歸依我帝后,世人再無敵我,從此塵世萬物都有佛性,皆屬於我。」
「……」
獵人們面面相覷,根本聽不懂也看不懂這些赤裸光頭老人在幹什麼。
「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眾生跪下。」
一百個裸體老人低首,合掌,如果他們不要裸露下體,模樣可謂慈祥。
「……」獵人們毫無反應。
眨眼間,一百個裸體老人散發出暴烈的氣勢,緩緩打開雙掌,
「謗佛者死!」
一百掌,蘊含著絕殺幻數氣勁的一百掌,同時從半空中拍出。
這兩百多名絕非泛泛之輩的獵人豈是束手待斃之輩,躲的躲 ,接的接,被「美佛」這一波氣掌凌空劈死的獵人只有十幾人,可說是十分頑強的抵抗。
百尊一點也不美的美佛沖躍至地上,對著獵人團緊密出招。
接下來就是一番超噁心的人佛肉搏戰了。
白圓躲在暗處,憤恨不已地施展幻術,進行他的人間進化。
原本就十分擅長貼身肉搏戰的勝利火焰無敵戰士團團員,手中的兵刃削開了美佛噁心的身體,猛拳砸碎美佛的頭顱,但美佛綿綿不絕的氣掌也拍碎了獵人的骨肉,有來有往。
雖然強弱並非懸殊,但獵人只會越來越少,以幻覺構成的美佛卻始終維持在一百尊,實力不減。不知不覺獵人只剩下五十多人,還漸漸被圍困在廣場中央,全滅只是時間問題。
「這一定是白氏幻術!快快找到施術的混蛋就對了!」血戰中的副團長大叫。
副團長身邊的戰士又倒下一個。
「第一小隊衝去外圍找出施術的白氏,其他人掩護!」副團長大吼。
「說的容易,但你做得到嗎?」
白圓冷笑,瞳孔白光大盛:「就讓你們在美佛的新舞步中死去!淨化!」
將獵人圍殺在廣場中央的百尊美佛,開始背貼著背,以兩佛為一組跳舞,時不時在交換貼背舞伴中出掌攻擊獵人,真的是——非常多此一舉的舞蹈。
第一小隊根本無法衝出重圍,在越來越懸殊的戰鬥裡他們只有不斷倒下。
就在勝利火焰即將被吹滅之刻,天際之上忽然射下無數絲線,絲線飛過來又射過去,飄過來又蕩過去,從四面八方將一百名美佛與殘存的獵人們纏繞起來,猶如以整個廣場為單位建造出來的超級大蜘蛛網!
「幻術?」
白圓吃驚,但他感應到那些蜘蛛絲線並非幻術構成,而是真正的實體。
這麼說……真的有那麼大的蜘蛛?這是誰家的咒術?
幻覺也罷,實體也罷,抗壓力很差的美佛大怒,紛紛拍掌震斷絲線,卻馬上被新的絲線給纏住。黏稠的不明絲線越來越多,很快就將許多美佛黏到動彈不得,甚至有好幾尊美佛都被絲線倒吊起來,姿態狼狽。
「哪來的……哪來的……」
白圓詞彙有限,氣急攻心之下更不知道該罵甚麼。
答案不讓人意外,十幾隻蜘蛛從大廈頂樓飛落。
蜘蛛越落越大,直到落地前刻整個蜘蛛已巨大到連腳上的絨毛就像廁所刷子一樣長。一落下,充滿毒液的蜘蛛嘴就朝著動彈不得的美佛頭上啃,啃啃啃啃啃,美佛還來不及中毒死亡,就因為缺了腦袋而消失。
美佛消失了,當然可以在蜘蛛的腦中重新出現,迅速回補到一百尊之數。
尚未被蜘蛛絲纏住的重生新佛在外圍發掌攻擊落地的蜘蛛,部分蜘蛛迸腦死去,但又有新的蜘蛛一邊吐絲一邊墜下,將重生的美佛再度纏住。
只是這一次,蜘蛛並沒有將美佛的腦袋咬掉,它們只不過是繼續吐絲,將美佛的四肢纏得更紮實,不讓他們有機會掙脫。
搖搖欲墜的高樓之上,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
咒形蜘蛛的主人。獵命師長老護法團的超級高手,廟歲。
「幻覺可以死後再生,消滅那些醜陋的東西只是徒勞無功。只要困住你的幻覺就可以了,作繭自縛吧笨蛋。」廟歲冷冷地摸著肩上的靈貓。
的確如此。
白圓在敵人腦中所創造出來的一百尊變態的美佛,只要他的腦力持續,按理那些美佛都可以無限再生,但美佛無法無端端自我解除,一旦幻覺被困住,只有兩種情況下幻覺才會解除:必須等到被幻覺侵入意識的敵人全數死亡,或是施術者自己死亡。
一百尊美佛,只剩下孤伶伶的六尊還在蜘蛛陣外圍苟延殘喘地發掌,其餘都被絲線纏得無法動彈,脫困不能,從舉止異常的變態,變成狼狽異常的變態。
這下子真是太糟糕了,遲遲無法解除幻覺的白圓一身冷汗。
五。
四。
三……二……一?
一百尊美佛全部就逮。
「接下來,只要找到你,一切就結束了。」
廟歲冷笑,他體內的「惡魔之耳」透過底下的巨型蜘蛛網,經命格的能量擴散出去。比起倪楚楚必須以咒蜂確認施術者的實體位置,命格能量的散射更加迅速與確實,更能竊聽到命格射程範圍裡所有人的內心話,可說是這個世界上所有幻覺施術者的剋星。
只花了十個眨眼的時間,廟歲就「聽到了」施術者焦躁不已的心跳。
抓著隨風飄落的絲線,廟歲輕輕一蕩,落在白圓躲藏的大樓八樓陽台。
他一腳越過早被炮火摧毀的窗戶,大步走進走廊盡頭的某房間。
廟歲肩上的靈貓看著衣櫃,慵懶地喵了喵。
「出來領死吧,變態。」
廟歲淡定地看著衣櫃,撫摸著肩上的靈貓。
衣櫃毫無動靜。
「要我直接打爛衣櫃也是可以。」
廟歲轉轉脖子,一隻蜘蛛從頭後的刺青咒化而出。
喀喀喀。
衣櫃門無可奈何地開啟,渾身赤裸的白圓,滿臉通紅地從裡頭跨了出來。
「我警告你,即使不靠幻術……我……我也是不好惹的!」
白圓咬牙擺開架式,但顫抖不已的手掌已暴露了他內心的害怕。
比起他依照自身型態所創造出來的那些自戀美佛,白圓一點戰鬥氣勢都沒有。
「哈。」
廟歲整理了一下領帶,皮笑肉不笑:「很好,領死吧。」
即使不用最拿手的咒化蜘蛛助陣,單槍匹馬的廟歲也是格鬥高手,他深知過度倚賴咒術只會讓失去特定施咒條件的自己變成弱點,是以,幾十年來他從未間斷過武學上的鍛煉。
這也是獵命師與所有白氏貴族之間的決定性差異。
廟歲一腳跨出,肩膀隱隱隆起,預備一拳將白圓的腦袋轟進牆上——
廟歲的腳掌被削掉了。
「?!」
廟歲啞然低頭,他的腳掌被從腳底下的地板衝出的電鋸給削掉一半。
無緣無故,哪來的電鋸?
第598話
還來不及反應,地板瞬間轟開裂開,廟歲往下摔落,落到下一層樓。
「喵!」嚇壞的靈貓跟著一起落下。
等待著廟歲的,是一把發出尖銳咆哮聲的巨型電鋸。
「喝!」
為了保護靈貓,廟歲反射性舉臂格擋,被強烈剛氣包裹的右手臂就連斧頭也能震開,此時卻離奇地被由上而下的電鋸給削落。骨血紛飛。
廟歲往後急退,卻差一點因為左腳腳掌被切掉一半而跌倒。
這一退,急怒攻心的廟歲才看清楚他的敵人。
巨大,魁梧,披頭散髮,了無聲息,空洞,遲緩,黏著人皮面具的臉。
——早已死了無數次的歌德。
或許歌德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內心思想的真正怪物。
無法被竊聽,也無從被竊聽的經典殺人魔。
逼使命格「惡魔之耳」完全無從探悉的未知怪物!
「好傢伙!」
廟歲怒喝,左手臂揮出。十幾隻瞬間從刺青圖騰咒化而成的蜘蛛甩出,撲向歌德面無表情的臉。
蜘蛛劇毒第一時間送進歌德的腦袋,卻絲毫沒有阻礙歌德的電鋸。
唰!
電鋸砍落,又砍落,又砍落。
不管怎麼說,歌德那種揮舞電鋸的速度看在任何武功高手的眼中,簡直就是遲緩又智障的不當招式,忽然被切掉腳掌已經很誇張,又送掉一條大好手臂更是大意過頭,面對歌德無間斷的電鋸進攻,廟歲一一從容閃開,身後的牆立刻被當蛋糕切爆。
生死交關,身經百戰的廟歲保持冷靜,內力匯聚,一拳命中歌德笨重的身軀。
廟歲的拳頭打在歌德胸口的瞬間,他感覺到的是——沒有。
甚麼都沒有。
沒有反應。沒有交流。沒有愛。沒有恨。沒有感情。沒有動機。沒有生機。沒有動靜。沒有溫度。沒有故事。沒有彈性。沒有觸感。沒有敵意。沒有反抗。沒有神。沒有勝負。沒有止盡。沒有靈魂。
甚麼都沒有。
就連廟歲自己擊中歌德身軀、預備一股將其內臟炸裂的那隻手,也沒有了。
時間一定有那麼一刻為自己的迷惘而停止了。
空蕩蕩的。
廟歲呆呆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袖子,又看了看那只正在掉落中的大好手臂。
究竟是甚麼時候,那種遲緩到即使是閉著眼睛也能輕鬆躲過的電鋸,砍中了自己抓住絕佳時機揮出的手臂?如此遲緩的大招式,湊巧砍中了自己千錘百煉的手臂?
一向淡定的廟歲,在意識到自己「從此沒有手」之際,也無法淡定了。
他尖叫,他吶喊,他在房間與走廊裡以奇怪的姿勢忍痛狂奔,
一路灑血。
以廟歲全力逃跑的速度,絕非歌德遲緩的身形可以追上。
但?
充滿威脅性的電鋸狂叫聲,幾乎是貼著廟歲的耳朵,如影隨形。
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
「喵……」
靈貓在廟歲身後慘叫,再沒有跟上。
這位早已做好死亡覺悟的獵命師高手,此時心中卻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恐懼,他無暇為自己的愛貓悲傷,他只能全力以赴地往前跑!跑!跑!
身後的電鋸聲消失了。
狂奔中,廟歲的心忽然懸空。
「惡魔之耳」甚麼也沒聽到。
連惡魔的耳朵,都無法聽見的計劃,究竟……
沒有任何合理性,電鋸的主人無聲無息從走廊轉角走出。
屈膝,歌德手裡的電鋸低擺。
失去兩隻手的廟歲來不及煞住。雙腳就這麼大大方方迎向電鋸。
剮!
「……」廟歲在空中高速拋飛。
他的兩隻腳則留在原地。
當廟歲啪搭重重摔滾在地上的時候,他感覺到最後的希望也隨著大量的血水噴離身體。沒有手。沒有腳。沒有戰士死前最後的尊嚴。
但填滿廟歲腦袋的、那股從剛剛就沒有停止過的恐懼,也消失了。
沒有了四肢,即將死去的自己,又何須恐懼呢?
是吧?是吧?接下來不過就是死,別再讓恐懼淹沒自己了。
尖銳的電鋸聲又來了。
巨大恐怖的黑影籠罩住不得不趴在地上、臉朝下的廟歲。
他被翻了過來。
近距離看著那一張面無表情的巨臉,廟歲還是放聲哭了。
不是因為歌德空洞的眼神,而是因為電鋸落下的位置。那種爆炸又屈辱的痛苦,逼他想起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剛剛沒有被切掉,而那個地方正在被電鋸摧殘。
電鋸慢慢地切著,從廟歲的盆骨一路往上切,然後慢慢掉繞啊繞啊繞啊繞……超級不合理地在廟歲的身上繞過來又繞過去,直到電鋸離開這位獵命師的身體,廟歲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歌德邁步走了。
接下來,總算是單純地斷氣了吧?廟歲感覺體內的「惡魔之耳」蠢蠢欲動,隨時會掙脫自己的身體,他有些辛苦地閉上眼睛。
大老遠跑來東京送死不是不能接受。
真的,不是不能接受。即時用最簡單的數學來算,自己這一輩子也殺了那麼多吸血鬼,其中還包括了許多高手,夠本了。
但怎麼樣也想不到,自己會死在這種等級不明的敵人手上,還是那麼一點一滴的死法。這種結局真是夠可笑的了,回想起來剛剛還逃得那麼害怕,還以為身經百戰的自己面對死亡很有覺悟了,真是……真是太自以為是了吧……
歌德的腳步停了。
歌德的心原本該揪了一下,可惜他的心被切成兩半,無力揪那麼一下。
歌德又往回走,走到廟歲旁邊,慢慢蹲下。
到底自己這殘破的身體還能被怎樣凌虐?
為了逃避恐懼,廟歲有點想自我嘲諷地笑。
但他試圖擠出的笑容慢慢地被歌德徒手撕了下來,這點果然非常的自我諷刺。
歌德離開。
廟歲那張既恐懼又自嘲的表情,已黏在「它」的臉上。
強與弱,永遠別太早定論。
唯一確定的真理是,最後活下來的,就是強。
廣場上的蜘蛛退化成模糊的咒語,風一吹,全給散了。
九把刀的秘警速成班(16)
比起以地理空間作為「國界」或「疆界」,用「時間」當做劃分區域的界線,更能合理描繪大核爆後的世界,所以有了「時間區」這一名詞。
所謂的時間區。並非指現在的時差概念,而是時間確實徹底地分離,在某地域裡自成一格,有的時間區是宋代,有的時間區是漢朝與明朝的混合體,有的時間區來自於更遙遠的未來,有的時間區保持著永恆的靜止,有的時間區落入了致命的永夜。不同的時間區存在著不同的勢力,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彼此的居民也都能互相自由穿越,形成一種時間認同混亂的奇觀。
第599話
東京無處不是一級戰區。
但這個區域尤其慘烈。
血氣沖天,煙硝瀰漫,血族戰士殘破的屍體與無法使用的戰具堆滿了整個街區,甚至有兩個道行不夠的白氏貴族被鎖定了本體,絕命於此……卻不見任何一個狙殺這些吸血鬼的戰士。
只有無線電對講機的軍用頻道裡,依稀可以察覺默默地存在。
「A區淨空。OVER。」
「B區淨空。OVER。」
「C制高區視野良好。OVER。」
「D制高區視野良好。OVER。」
這不是戰爭,是狩獵。
最高等級、最具技術的大規模狩獵。
不久前登陸的大漠之歌獵人團,三百名出身皇室衛隊的菁英,以守株待兔之姿殲滅了所有試圖經過此區的牙丸禁衛軍,他們隱藏的技術與攻擊的質量等同並論,即使在幻覺隕石墜落之後他們還保有兩百人的陣仗,顯示他們的確是獵人團裡真正的菁英部隊。
現在大漠之歌才要遭遇真正的挑戰,因為他們的隱藏術在這個人的面前,根本如同在一望無際的白茫雪地裡赤身露體,那樣的顯眼。
白無。
血族的歷史,比人類還長。
但對於歷史,血族的看法跟人類很不一樣。
人類從文獻裡認識前人做過甚麼事、從過往經驗裡汲取教訓,以求進步。
血族則從無止境的歲月裡親自體驗歷史的殘酷。
——白無本身就是血族的歷史。
白氏五大尊者之首的力量,就以大漠之歌作為綻放殘酷的舞台。
「藏得住身子,藏不住腦。」
面無表情的白無,有恃無恐地走在隱蔽身形的幻術幽影裡,慢慢走,慢慢走,走到了堆滿屍體的街區中央。停下。
白無舉起雙手,低眉冥想,雙掌之中各自迅速凝聚出了強大的「腦氣波」。
他的幻術與其他白氏貴族有個絕對不同的地方,白無捨棄了無差別的大範圍腦能力攻擊方式,他鍛煉出投擲腦波的能力——這種看似愚蠢、限制攻擊範圍的招式,實際上卻換取了更恐怖的效果!
不斷在掌心膨脹的腦氣波,忽然被壓縮成了一個雞蛋大小的氣點。
「無所遁形。」
白無輕揮雙臂,雞蛋般大小的腦氣波朝兩側建築物射出。
腦氣波給飛擲到了建築物中央。
「裂!」
腦氣波極速膨脹開為直徑二十多公尺的巨型腦漩渦,像是無形的腦炸彈,衝擊隱藏躲在建築物裡的大漠之歌獵人團——壓力來了!
沒錯,就是壓力!
猶如瞬間被射進三千公尺以下的深海。
彷彿赤身露體被扔出太空艙。
「啊啊啊啊啊啊!」、「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嘔嘔嘔嘔嘔!」、「咿咿咿咿咿!」、「嘔嘔嘔嘔嘔嘔嘔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幾個埋伏其中的獵人仰起爬滿青筋的脖子,無法克制地張嘴大叫。
一股巨大的「壓力」鑽進獵人們的身體裡,將他們的血管膨脹成巨大的蚯蚓,撐裂筋絡,爆開眼球,即使拚命張大嘴巴也無法緩解的超巨大壓力,瞬間崩潰了他們的意識。
十幾個啊……雖然叫得很淒厲,但真不算是很厲害的幻術。
「……遭遇幻術攻擊,各小組找出施術者。」團長不慌不忙用無線電下令。
「收到。」各小組簡潔回應。
機槍朝四面八方射擊,試圖射殺藏匿在某處的白氏貴族。
大漠之歌獵人團團長很淡定,心想……雖然喪生的同袍並不多,可真正了不起的是,根本看不出來這十幾個同袍是中了甚麼幻術死去的,這點真是非常奇怪。
第一個到此闖陣的白氏貴族,帶來了一百多個無頭武士的沒水準幻覺。
被打成蜂窩。
第二個進來送死的白氏貴族,則讓所有人看見了大口吞噬四方的巨臉。
被打成蜂窩。
「第三個」白氏貴族的確是可怕的高手,搞來了一堆弄死兩方所有人的隕石群,自己也差一點整團全滅,但?但隕石不再掉下來了,看來無以為繼,或者其實有別的獵人團已經解決掉他的本體了。
現在,這一個白氏貴族施展的幻術又是甚麼呢?
不管幻術內容裡是甚麼奇怪的怪獸,此人的腦能力射程範圍極為有限,所以其他獵人根本沒有一起感應到,這點對己方很有利,根據這麼短的射程,此施術者一定很快被找到。
?
白無手中迅速凝聚成的壓縮腦波彈,再度鎖定獵人躲藏的地點射出。
「裂!」
腦波彈極速膨脹出可怕的腦能量,又刮出了十幾道慘烈的嚎叫聲。
迅速,確實,旁人根本無從察覺死法的幻殺!
「裂!」
又是十幾個人在一瞬間大叫斃命。
怎麼回事?
大漠之歌的團長感到深刻的毛骨悚然,這種完全沒有「幻覺體」的幻覺正迅速確實地殺滅自己的團員,而其他人根本甚麼東西也沒有看到,才是真正的恐怖!
「裂!」
十幾個躲在制高點的獵人們一邊大叫一邊墜樓。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啊!
「裂!」
五、六個在後方負責彈藥補給的獵人淒厲慘叫。
「各小組注意!全撤!」
團長大驚:「撤!全撤!」
「裂!」
這時,團長終於知道射程如此短的幻術內容是甚麼了。
完全無法對抗的幻術鑽進了團長身上每一個毛細孔,一鑽進,就膨脹了所有能夠跟不能夠膨脹的東西,血管,淋巴,內臟,骨骼,肌肉——他張大快要抽筋的嘴巴咆哮,幾乎將體內的五臟六腑給嘔出來。
但最後嘔出團長嘴巴的,只是終極的恐懼。
一分鐘。
一分鐘為所有躺在這條街上的血族屍體,討回了公道。
白無慢慢地在幽影中前進。
□
「喔,又有真正的高手出現啦。」
凱因斯看著巨型子母螢幕,不斷發笑:「看樣子是白氏最頂尖的老頭兒。」
Z組織軍事衛星即時運算出來的能量圖,分析出白無獨特的出招方式,無庸置疑是血族裡超A+級的第一種子選手。
要派甚麼樣的第三種人類強者跟他較量呢?
卡律布狄斯?赫庫力斯?
不,他們的身體再怎麼強壯,也承受不了那種來自體力的「壓力」。
還是直接叫出剛剛搞砸一場好比賽的梅杜莎?
梅杜莎的石化能力可以用在「壓力」之上嗎?「壓力」可以被石化嗎?
又或者,這又是一場無關能力,而是誰先制服對方本體的搶先賽呢?
決定了。凱因斯按下戰略通訊鈕。
「梅杜莎注意,朝北方慢慢前進兩公里,預備接觸白氏能力者。」
「是的。」梅杜莎即刻回復。
「我不透露對方的能力,總之說不定在你之上,你自己決定戰術。」
「知道了,就交給小的處理。謝謝凱因斯大人。」梅杜莎三首齊聲。
□
白無停下腳步。
不知出於甚麼原因,白無看向天空。
□
Z-base海底城的螢幕上,出現了白無凌厲的眼神。
「這麼遠,也隱約感受到了我的窺視嗎?」
凱因斯很訝異,隨即讚歎不已:「看得我全身發抖呢!」
□
白無繼續前進。
第600話
天空降下了更多更多噴射降落傘。
不久,廣場一片灰濛濛。
隕石狂襲同樣對第一批空降的灰色十字架部隊造成了傷害,但更多的灰色十字架部隊都是在隕石墜擊後才一一空降,在血族與人類的軍隊都劇幅折損後,更凸顯出第三種人類的軍力優勢。
第三種人類軍團一加入,即將打破了連日來不上不下的均勢,「灰色十字架」,這個名字必然在「歷史」上成為這場戰役的主角。
「嗚……唔……」此伏彼起的低吼聲。
怪物般的灰色猛獸一共有上百頭,散發出不祥的氣勢。
須記得,在這裡集結的每一頭灰獸,都是在台灣一一大樓裡上官無法全力一拳解決的相同等級,他們半人半獸的姿態連鬼神都不寒而慄,何況是如此陣仗。
曾經與神道在美國洛杉磯苦戰過的卡律布狄斯,也乘著降落傘來了。
經過海底城的手術修復,它異常巨大的身體從三百公分一口氣逼近整整四公尺,嘴巴依舊像蚌殼一樣左右開闔,喔不,它的身體根本就是一張從頭頂打開到鼠蹊的超級大嘴巴——危險的超級大嘴巴。
「赫庫力斯,聽說你剛剛幹掉了一個誰啊?」卡律布狄斯羨慕地問。
「無關緊要的貨色。」赫庫力斯根本懶得理這個有口臭的巨嘴怪。
「我也好想幹掉真正厲害的角色啊,真的好想啊嗝……」
「等一下不要拖累大家就行。」赫庫力斯哼哼。
「甚麼叫不要拖累大家?這麼神氣,當自己真是總司令啦!」
一個穿著灰色寬大衣的女人緩緩從降落傘托住的圓形膠囊裡走出。
女人當然是一身灰色皮膚,露出兩排尖銳的灰色牙齒。
灰色女人笑吟吟的:「累了嗎?想聽首歌休息一下嗎?」
來者,當然是曾經差點讓三名神道組員在洛杉磯栽觔斗的塞壬,她的歌聲可是優美到,令每一個聽曲的人都得付出昂貴的代價——變成她的奴隸。
赫庫力斯瞪著她:「既然來了就來了吧,各自做好各自的事。」
「是,咱們看看誰能夠立下大功。」塞壬幽幽說道,打量著巨靈神般肉體的赫庫力斯:「到時候要是我摘的腦袋最多,回到海底城,我要凱因斯大人將你賞給了我。」
主帥赫庫力斯不再理會這兩個能力特異的夥伴,逕自在廣場上進行隕石災難後的灰色十字架大整隊,打算彙整所有的兵力立刻攻進地下皇城,進行種族清洗。
而這一場最後戰役,聲勢浩大的灰色十字架並沒有邀請獵命師等人同行。
或者更精確的說,這些灰色的戰士,根本對其餘膚色的人完全不屑一顧。
明明就帶著相同的目的,可遠遠看著這灰撲撲的一幕,不只烏拉拉等獵命師感到有哪裡不對勁,宮澤的心裡也有說不出的煩躁。
「怎麼了你?」有些彆扭的烏拉拉還是開口,手裡牽著驚魂未定的神谷。
「我對這些人的出現,感到非常的……不以為然。」宮澤直說。
「為甚麼?他們跟我們應該是同一陣線吧?」漢彌頓倒是沒甚麼特別想法。
對漢彌頓來說,願意打倒吸血鬼政權的幫手越多越好,即使他們的皮膚顏色跟自己很不一樣。這是很實際的計算。
「暫時我也說不上來。」推了推眼鏡,宮澤深呼吸:「總之,這種時機,好像根本就是為了他們登場所準備好似地,我有一種很厭惡的感覺。」
沒錯,宮澤僅僅是欠缺最直接的證據而已。
這一場天下大亂來得實在是太無厘頭了,血族不僅沒從中得到甚麼好處,還在自家門口惹來一頓打,打得這個血族之國幾乎爬不起來。人類也討不了好,諸國一徑放棄了追根究底的談判,千里迢迢跑來送死。得利的到底是誰呢?
在宮澤的眼中,「這些灰色的東西」看起來太興奮了……他們大概是全東京裡唯一想動手,卻也是唯一最沒有理由動手的人吧?
比起宮澤滿肚子的狐疑與不信任,烏拉拉倒是直接走到正在集結大軍的赫庫力斯旁邊,大剌剌問道:「你好,我叫烏拉拉,第一次見面。」伸出手。
「……赫庫力斯。」赫庫力斯皺眉,直覺地伸出手。
等到赫庫力斯察覺自己之所以伸出手,不過是本能地呼應烏拉拉伸出來的那隻手時,他已經來不及拒絕這一個典型的社交行為。
兩人握手,烏拉拉感覺到赫庫力斯的手上透著極度旺盛的強悍……
這個將能登守平教經一招格斃的男人,擁有超雄的實力,以及正面的精神能量,還有……與跟哥哥相似的傲氣。
「你們為甚麼都那麼灰啊?」烏拉拉直率地問。
「……我們跟你們不一樣。」赫庫力斯傲然。
「嗯啊,你們比較灰。但你們為甚麼那麼灰啊?」烏拉拉鍥而不捨。
「總之,有一天你們也會跟我們一樣。」赫庫力斯將手放下。
「好吧,那請問你們為甚麼可以操縱命格的能量?對了還沒先說呢,我是一個獵命師,我剛剛發現你們操縱命格的方式跟我們很不一樣,你們似乎有時間限制。不過不是獵命師的人,也可以操縱命格,這真的是聽都沒聽過喔……」烏拉拉轉頭看向初十七、老麥、谷天鷹三個人。
他們三個人完全不作聲地看著烏拉拉。他們也很想知道答案。
「……」赫庫力斯以沉默取代了回答。
「是秘密?」
「……」赫庫力斯的臉色很難看,看樣子耐性已到達極限。
「好吧,這一題先跳過。說起來我見過你的灰色屬下一次,當然他們穿得跟現在不太一樣,但他們的磁盤攻擊非常厲害,還差一點點點點點就把我給殺了,讓我想忘記都很有難度呢。不過算了我想是一場誤會,沒事,畢竟你們的目標也是血族的地下皇城,我沒說錯吧?」烏拉拉廢話連篇,卻是廢中帶問。
「我們接手了這一場戰爭,接下來你只要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看是一定會看的,不過,就算你們有夠強,多我們幾個幫手總不壞,所以我們打算跟著你們了,是吧?」烏拉拉看向漢彌頓與宮澤,他們兩個只好點點頭。
烏拉拉又看向谷天鷹等三人:「你們三個應該也會一起打吧?」
三人沉默不答。
「你們到底想做甚麼?」赫庫力斯瞪著烏拉拉。
烏拉拉笑嘻嘻地說……
「當然是幹掉徐福啊。」
谷天鷹、初十七、老麥三人一凜。
他們冒險來到大戰在即的東京,表面上是想要幹掉烏家兄弟以防止肆虐數百年的詛咒應驗,事實上,他們只是想殺死烏家兄弟一洩心頭大恨。
現在,經歷了幾場死鬥後,他們才終於明白,烏家兄弟口口聲聲想幹掉徐福破解詛咒,這個傳說,是真的。
這些年來……不,這幾百年來,逃的,一直都不是烏家兄弟,而是——
所有忙著互相殘殺手足的,每一個獵命師。
在烏拉拉腳邊繞來繞去的紳士忽然停住,朝遠方喵了一聲。
「如果要幹掉徐福的話,加我一個啊!」
爽朗又粗獷的聲音,穿越那一道崩開建築物的巨大掌形空洞,走向眾人。
「嘿!好久不見了,送我『千軍萬馬』的好小子!」
陳木生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他一身髒污,臉上還掛著剛干的淚痕。
在這場大戰裡,他連暖身運動都還沒做夠呢。
「啊?是糖炒栗子大叔!」
烏拉拉認了出來,高興地遠遠揮手:「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粗手粗腳的陳木生還沒走近,初十七、老麥與谷天鷹就感覺到了一股無與倫比的霸氣壓了過來,這股氣令烏拉拉既陌生又熟悉。
陳木生走到眾人面前,有些靦腆地用眼神向大家示了意。
神谷被陳木生身上連月沒洗澡的臭氣熏了一下,有點不支,趕緊抓了烏拉拉的手才沒有跌倒。神谷沒跌倒,烏拉拉倒是差點摔在地上。
「啊!你將『千軍萬馬』煉成了——『霸者橫欄』!」
烏拉拉驚呼,其他三名獵命師也嚇了一跳。
對所有的獵命師來說,「霸者橫欄」這一命格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那是先祖烏禪長期鎖在身上的命格。
那是曾經與血族大魔王徐福決一死戰的大命格。
當然也是,代表著無限勇氣的勇者命格。
現在,他們即將與這個傳奇性的命格並肩作戰,一起……扭轉詛咒?
「說起來真的好巧啊,後來我跟你哥哥認識上了,他啊,真的一個很彆扭的傢伙。」陳木生哈哈一笑:「我還不認識你,但看了一眼,就知道你完全就跟他說的一樣,是一個很奔放的傢伙啊!」
「是嗎!你跟我哥哥……遇上了嗎!」烏拉拉又驚又喜。
「豈止遇上,他跟我變成了在死鬥空間一起打怪的好朋友啦哈哈哈!」
死鬥空間是甚麼,烏拉拉聽都沒聽過,一起打怪又是怎麼回事,烏拉拉也不可能瞭解,但只要是關於哥哥的一切他甚麼都想知道,烏拉拉興奮地叫陳木生從頭說給他聽,陳木生只得猛抓頭,把烏霆殲與他如何相遇的過程娓娓道來。
初十七等人在一旁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是不是!我就說我哥哥很強的吧!」烏拉拉握拳,尖叫:「真想快點看看他發射那支大龍炮的樣子——轟隆!」
「是啊,那支炮就連我的鐵砂掌都抓不住呢!」陳木生摸著頭哈哈大笑。
神谷拉著烏拉拉的手,跟著高興起來。這趟旅程中烏拉拉滿口都是他那英明神武的哥哥,想來馬上就可以看見到本尊了。
好久沒見到大哥的紳士,也在小內貓旁邊興奮得不停繞圈。
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東京大劫裡,能有這一場溫暖的對話,實在是太奢侈了。
「咦?」烏拉拉忽然看向城市的另一頭。
現場四隻靈貓也同時機警撇頭,望向烏拉拉視線去處。
東京正逢大亂,各式各樣的命格都在這裡亂竄,毫不奇怪。
但他們發現有一個命格,正以極不正常的方式迅速茁壯。
就連沒有命格感知能力的赫庫力斯都察覺到了,他本能地看向同一個方向。
那裡,正發生著令東京所有強者都難以忽視的,異變。
第601話
老大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大鳳爪扛著宮本武藏,在煙硝四起的城市之巔慢慢跳躍著。
宮本武藏早已失去意識,命在旦夕。
大鳳爪的視線也因失血過多與身負重傷,越來越模糊。
然而吸血鬼的嗅覺敏銳度在此危急時刻,發揮到了最大程度,大鳳爪遠遠就聞到了熱騰騰鮮血的氣味,衝進一戶門窗緊閉的民宅,將躲在衣櫃裡頭的一家四口的喉嚨通通給咬開,喝了個痛快。
大鳳爪的身體,以極快的速度自我修復著。
「老大,無論如何喝一點!」
大鳳爪單手擠著一個小女孩的脖子,就像擠檸檬一樣搾出紅色的汁液,淋在宮本武藏乾癟的嘴唇上。宮本武藏氣若游絲,只能被動地讓血液順著食道滑進胃裡。胃輕輕抽動,生命機制一點一滴慢慢活轉過來。
他知道,宮本武藏如此強悍之人,只要讓他抓住一線生機,恢復甦醒只是時間問題,說不定只要持續補充新鮮的人血,兩天不到,宮本武藏就能百分之百地復元吧。
總算可以鬆了一口氣,大鳳爪欣慰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斷手處,這條陪著自己扭斷無數強敵頸椎的大好手臂,以及那一幫死命截住聶老的兄弟們,才斷送得很有價值。
然而,很遺憾。
一道小小的影子出現在破碎的窗邊。
大鳳爪沒有料想到的是,他再怎麼逃都無法逃過獵命師的追捕。
只因宮本武藏身上的命格「逢龍遇虎」,天生就會召來強敵!
大長老白線兒,瞇著眼睛看著倒在一家子屍體中間的宮本武藏。
對任何一個吸血鬼來說,沒有比這個可能性更差勁的巧合了。
大鳳爪沒有看過白線兒,甚至也沒聽過白線兒,但這一隻貓才剛剛出現在窗邊,大鳳爪就打了一個冷顫,感覺自己一腳已踏入死亡地獄的幽谷。
「婦人之仁,一個個都成不了大器。」
白線兒開口說話了。
一隻會開口說話的貓咪,完全沒嚇到大鳳爪。
他只是不停地大口喘氣緩和緊張,他連爪子上都冒出斗大的冷汗,彷彿稍一鬆懈,還沒動手,精神就會馬上被壓垮似地。
而白線兒的心中,卻是難以想像的複雜。
打從在「時間靜止」的那一刻開始,白線兒就一直處於心神不寧的狀態。
耳朵裡好像有一個細微的聲音不停對他呢喃,絮絮叨叨,幾乎直接往裡搔刮著他的心深處,清晰到連最精微的細節都被放大了一百萬倍似地。可白線兒想要仔細把那聲音聽清楚,那聲音卻又模糊到完全無法辨識。
白線兒不是沒有懷疑過,那聲音是來自血族白氏貴族的幻殺伎倆,但白線兒施展精神之牆隔絕來自外界一切騷擾的時候,那聲音卻又更加清楚!當精神之牆將白線兒封閉在最安全的自我世界裡時,他幾乎可以確定,那細微之聲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他自己。
這意味著甚麼呢?
為甚麼他自己的心深處,會不斷發出某個他根本無法意識到的提醒呢?
想聽清楚卻不可得,但最後的結論卻非常明白,因為那無限重複的聲音已在白線兒的心深處播下了清晰的、意識銳利的種子。
那來自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想讓白線兒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宮本武藏,然後用咒語激發他體內的「逢龍遇虎」快速成長為「萬將論劍」,即將只有短短一刻的不成熟擬態也好,務必,馬上,要讓宮本武藏的命格擬化到「萬將論劍」!
為甚麼?
不知道。
但穿進白線兒意識深處的那聲音,帶著毋須懷疑的信賴感,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說給我自己聽一樣。」
白線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身上緩緩冒出和煦的白光。
「你要做甚麼!」大鳳爪奮力吼出這一句,手上的利爪青筋暴露。
做甚麼?
白線兒懶得回答,尾巴隨意一甩,一道乾淨利落的雷電就將大鳳爪轟出屋外。
好吧,不想再思考了。
既然已經決定信任那個無法拒絕的聲音,就不妨快點看看結果。
白線兒低聲唸咒,白光閃現,將體內儲存的命格能量部分導入宮本武藏的身體裡,迅速餵養早已飢渴的命格「逢龍遇虎」,源源不絕。
「逢龍遇虎」貪婪地吃食來自白線兒提供的能量,拚命地成長、成長、成長。
宮本武藏的身上發出強烈的異光,那正是命格蛻變的前兆。
連智者白線兒都意料不到的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九把刀的秘警速成班(17)
比起獵命師,煉命師更加的神秘與稀少。有人說煉命師也是一種特殊的血統造就,但也有人認為煉命師是一種後天能力的罕見職業,不存在血統限定。
獵命師可以將天底下的種種命格捕捉到手,但煉命師可以對各種命格做出神奇的改造,或是將命格的構造徹底毀滅,使之轉化成純粹的能量。
煉命師可遇不可求。
有此一說,Z組織之所以能夠研發出捕捉命格、複製命格的特殊技術,一定有一個神秘的煉命師在背後支持。
第602話
東京,正處於世界歷史的交界處。
這個城市已經徹底跟外界隔絕聯絡,無人知道裡頭發生了甚麼事。
事實上,這個城市裡上演的每一場戰役,都正在改變人類與吸血鬼的歷史。
一百顆大小隕石墜落在東京之際,不管是人類聯軍或是血族聯軍,都是傷亡慘重。人類陸戰隊好不容易用血淚在東京各處建立起來的防禦點都遭到致命性打擊,面臨瓦解,更可怕的是,擁有強大軍事支援能力的航空母艦艦隊群竟然整個被隕石打爆!
對外界來說,人類看似失敗在即,但佔了地利的牙丸禁衛軍與日本自衛隊也死傷無數,莫名其妙的災情不斷傳進地下皇城的總指揮部,失敗這個字眼更合適此刻血族的命運。
牙丸無道靜靜地看著偌大的螢幕,螢幕上充滿了絕望的畫面。
東京十一豺轉眼被滅。
白氏五大尊者,只剩下最受信賴的白無孤身進擊,以及最無法被信賴的白圓。
而白氏貴族的後輩中,只剩下白刑的鉛人部隊勉強牽制著獵人團的步步進逼,其餘都被莫名其妙宰掉。
同樣擁有幻殺能力的神道成員都在境外進行任務,緩不濟急,且多半失聯。
就算是擁有最強名號的樂眠七棺也幾乎戰力全失。
牙丸傷心早早歸天。
宮本武藏幾乎可說是命懸一夕。
八歧大蛇不敵軍艦,早就逃之夭夭。
服部半藏與安培晴明生死未卜。
武藏坊棄慶被一拳打飛,生死不明。
能登守平教經更遭敵人圍攻殺害。
封印源義經的石棺被敵人盜走更不用提。
實力可與樂眠七棺相提並論、號稱當今血族第一高手的阿不思,看似被飛彈炸死,而她所率領的淚眼咒怨精銳也跟著屍骨無存。
——絕非血族太弱,而是敵人真是太強大了。
被寄予反攻厚望的冰存十庫大軍,消耗到現在只剩下不到三庫的實力。現在最完整的戰力,大概就是冰存十庫尚未出征的各五千名伊賀忍者與甲賀忍者吧。但,比起一般冰存戰士擅長的衝鋒陷陣,精於神出鬼沒的忍者真的適應得了現代戰爭的戰場嗎?與其派忍者出征,不如將這些戰力當做與人類和談的籌碼?
幾個將軍與參謀都在默默觀察牙丸無道的反應。
承認終於走到了絕境吧?這種絕境也是可以預期的吧?
果斷接受失敗吧?跟敵人和談吧?為了血族屈辱的未來進行談判吧?
不屈不饒戰死至全族俱滅的勇氣,究竟有甚麼意義?
二次世界大戰怎麼落幕的,現在不也可以再來一次嗎?
只要留有一線生機,我族就有復興之日,歷史不就是這樣告訴世人的嗎?
如果將現實請示血天皇的話,血天皇一定能理解和平的意義吧?
這些念頭當然在牙丸無道的心中已響起了無數次,而現在幾乎宣出於口。
整個戰略分析室的紅燈大亮。
所有將領猛然回頭。
「還有多少兵馬?」
一個身著黑色火焰盔甲、騎著一匹黑色火焰戰馬的男人,堂堂出現在門口。
這個渾身充滿火焰的男人,散發出無以言喻的魅力。
凌駕於一切的權力,超越所有的謀略,那是純粹的凱旋之氣。
戰馬輕步,穿著火焰盔甲的男人來到眾將領之間。
彷彿看見了巨大的黑暗恆星,所有將領不約而同跪了下來,戰戰兢兢,額頭頂地,混雜著恐懼與崇拜的汗水從頭頂流出,滋潤著戰馬的火蹄。
只有迷戀權位的牙丸無道還咬緊牙關,撐著雙腳不使跪下,絕不輕易屈服。
不管來者是誰,現在在地下皇城發號施令的,可是——我!
是我!牙丸無道!
縱然很想開口質問,牙丸無道卻連直視這個穿著火焰盔甲的男人也無法辦到。
只見穿著火焰盔甲的男人,一言不發,一隻手舉重若輕地放在牙丸無道的頭上。那姿勢,就像是一個天生的王者,萬物眾生皆在其下的氣度。
慢慢地,牙丸無道的五官因過度痛苦扭曲起來,黑色的火焰冒出了他的頭頂,冒出了他的眼耳口鼻,牙丸無道對這場戰爭的所有解讀,變成了意念的咒,隨著其意識的終結化作一道黑色的魂煙,給吸進了穿著火焰盔甲的男人體內。
一切都明白了。
點點滴滴,都知道了。
牙丸無道想盡速終結這一場戰爭,他同意。
他完全同意。
「每個人都殺掉一百個敵人,我們就能勝利了吧?」
這個男人不是血族最後的戰力。
這個男人就是血族所有的戰力。
戰神源義經,登場。
第603話
現在東京最多的,是甚麼呢?
是煙?是火?是斷垣殘壁?
都不是。
眼下東京最多的,是屍體。
新鮮死透的屍體。
屍體可以拿來「廢物利用」的方法並不多,溶脂造肥皂,饑荒拿來吃,大體解剖研究,標本展示,以下恐怕是CP值最高的一種。
殺人公與殺人婆站在臭氣沖天的街道上,看著獵人、牙丸禁衛軍、日本自衛隊、美軍陸戰隊、來不及逃生的民眾的屍體,全都亂七八糟地堆疊在一起。
在他們的眼中,不管生前是甚麼模樣身份階級性別,死後一律平等。
「開始吧。」
殺人婆從瘦小的靈貓身上取出一個陰暗寒冷的大怪命,在掌中不安擾動。
小靈貓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命力劇拓,百鬼夜行!」
殺人婆喃喃施咒,將指掌間極其恐怖的命格「百鬼夜行」,分散拓展到眾多屍體身上,隱隱約約有一種異色光芒覆蓋住屍體,恍若鬼火。
接著,便是殺人公駭人聽聞的手段登場。
陰風陣陣,一股令人作嘔的陰暗命格能量在殺人公的體內流竄出來,其氣之寒,幾乎快凍結了這附近所有的空氣。
「穢土擒屍——」
殺人公雙手一揚,咒力四射,黑壓壓注入地上的屍群。
這種幾乎被獵命師遺忘的古老咒術,被施展到最高境界:「眾鬼聽令,起!」
咒術「穢土擒屍」加上命格「百鬼夜行」,無法挑剔的恐怖搭配,令數百具死於非命的屍體慢慢睜開早已蒙了一層白膜的眼睛,姿勢怪異的爬了起來,速成出一支最接近死亡的活屍軍隊。
「噫——噫————噫——噫————」
數百活屍發出不情願從地府回到人間的哀號聲,陰氣逼人。
深海。
依舊是讓人摸不著頭緒的Z組織海底城。
「甚麼?操作屍體?這種能力未免太棒了吧?哈哈哈哈!」
凱因斯瘋狂拍手,笑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真的是太棒了。
為了讓這場屍體的秀更加好看,凱因斯忍不住按下通訊鈕,發佈最新命令給灰色十字架軍隊:「全軍注意,這裡是Z-base,暫時別靠近品川區跟目黑區。重複,暫時別靠近品川區跟目黑區。完畢。」
語畢,凱因斯忽然從活屍軍團看似沒有章法的行進路線圖中,感覺到一種微妙的可能性,於是他趕緊下了第二個指令。
「梅杜莎注意,不要去挑戰白無了,原地等候更新的命令。」
「是……但小的,很有自信收拾白無。」梅杜莎立即回傳。
「別妨礙我看戲。」凱因斯嚴厲地說。
「是,遵命。」
屍體的秀果然越演越誇張。
領著數百頭怪聲怪叫的活屍,殺人公婆在東京裡慢慢走著,遇到了不長眼的「任何人」,不論其勢力歸屬,只要他們膽敢朝活屍們攻擊,這群活屍就一擁而上,亂咬亂打。
而「百鬼夜行」的命力,就透過活屍的攻擊行為迅速「感染」到了這些倒霉的攻擊者身上,只要攻擊者一氣絕,就馬上成為了新的活屍,順勢變成了活屍軍團的一份子。
如此這般,殺人公與殺人婆在東京裡走得特別慢,因為他們一路走,一路召喚起更多佈滿街道的屍體,一路用屍體製造更多的屍體,更多的屍體又製造更多更多的屍體。
走著逛著撿拾著,不知不覺這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一個朝代的超級老獵命師,已輕易拼湊到了三萬多頭活屍,而這個數量還在快速增加中。
即使是殺人公婆,這種數量也輕鬆超過了他們此生所遇的記錄,而且這些活屍的質素也大幅度超越以往的收集品,因為這些活屍生前大都是驍勇善戰的戰士,肉質強韌,兼又剛死不久,簡直就是極品中的極品!
這一支逼近四萬的活屍軍團,所向披靡,竟成了目前為止在東京地區最強盛的軍容,勉強說起來,這個看起來跟正義一點也搭不上關係的活屍軍團竟算是人類陣營的一種變形,非常諷刺。
而現在,打算在這條街道擋住這四萬活屍的,是這一個老人。
「到此為止了。」
幽影底,一雙白光發亮的瞳孔。
白無的手上,凝聚出兩球瞬間壓縮的腦波彈。
血族末路,英雄登場。
裂!
第604話
十幾頭活屍楞了一下,隨即像是絲線被剪斷的木偶般癱軟在地。
然後又是十幾頭活屍倒下。
倒下。倒下。
在白無的超級壓力腦波彈的攻擊下,活屍一群一群中招倒地。
弔詭的是,活屍其實就是已死之人所咒化而成的活動屍體,只因為剛死不久,大腦還存在著最微弱的神經反應能力,才會在「穢土擒屍」的咒語下得到最強的活動能力,可也因為這一點,屍體大腦意識尚未完全消失,所以還是會接收到白無的幻覺攻擊,在大腦深處產生超級壓力的「指令」,令其癱瘓。
「喔……終於來了高手。」
殺人公面無表情,稍微動了動手指,牽動咒語與命力。
雖然不知道活屍們是中了甚麼招式才倒下,但那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死過的人有一個很特別的好處……一陣陰風吹拂,剛剛中了幻殺倒下的所有活屍全都站了起來。
這群活屍死了又死,死了又不能再死,恰巧就是幻覺攻擊法的天敵?
白無一凜,這種情況他完全沒看過,甚至也沒想過。
「豈有此理?」
白無手中不斷彈射腦波彈,快速攻擊那些倒了又再起的活屍。
來自宇宙深處的壓力大放送,那些活屍依舊中招倒地,過了幾秒卻又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好像死亡不過是一種可以重複體驗的廉價招待券。
這下白無真的傻眼了。
原本打算演出一人殺敗四萬活屍的戲碼,現在卻陷入了無法施展奇術的困局。
「看看那個高手藏在哪裡?」
殺人婆在意念中下令,讓四萬活屍暴動起來,瘋狂在四周尋找施術者的蹤影。
但白無躲在用精神之力構築成的「幽影」之中,大大方方地站在活屍之中,可那些笨手笨腳的活屍根本找他不到。許久,那些亂動的活屍只是白白浪費咒力而已,依舊徒勞無功。
「看樣子用一般的方法找不到那位高手。」殺人公喃喃。
「所以要用上不一般的方法。」殺人婆歎氣。
語畢,殺人婆閉上眼睛,潛心將意念化作尖銳的精神力,朝四周散射出去。
這種能力就像雷達,本意是用來搜尋附近的夥伴所用,搜尋到夥伴之後,就能像大長老白線兒一樣與鎖木進行遠距離溝通,這種心靈雷達技術是否能用來尋找「幽影」這類的,殺人婆其實並不知道,但只要對方有一點點的反應或許就足夠鎖定位置了。
不論是幻術或咒術或忍術,能力者的戰鬥大同小異,直接幹掉本體就是取勝的最捷徑,這個道理對白無來說也是一樣,唯一的勝算就是找到控制這群活屍的施術者!
——幻殺對活屍沒用,但對施術者可截然不同!
但操弄屍體者暗暗躲在四萬活屍之中,要找到此人談何容易?
正當白無思索尋找方法時,殺人婆的精神力雷達觸碰到躲在幽影裡的白無。
殺人婆陡然睜開眼睛。
白無同一時間朝精神雷達的根源彈射出手中的腦波彈!
「起!」殺人婆當機立斷。
數十頭活屍衝向腦波彈,硬生生搶先承受住腦波彈的攻擊,整排倒下。
「爆!」
殺人公一聲,咒力催動。
正好在白無幽影四周的幾十頭活屍同時自爆,用屍體體內的命格之力將幽影的結界震碎,暴露出白無的本體行蹤。
「現形了吧!」殺人公凝神操咒,大量活屍一擁而上。
別放棄,還有機會!
白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出數枚腦波彈,不斷往四周飛擲,將逼近的活屍盡數震倒,其中一枚腦波彈還不偏不倚地射向殺人婆的所在位置。
要知道,本來跟「頂尖高手」一詞根本無緣的殺人婆,居然在慢慢歲月中活到可以成為頂尖高手的年紀,靠的是甚麼?靠的可不是硬碰硬廝殺的覺悟,而是絕對不要硬碰硬的逃命直覺!
搞不清楚對方的實力與手法,殺人婆果斷迅速飛退就對了。
「裂!」
白無大喝,射向殺人婆位置的腦波彈飛速膨脹、膨脹、膨脹!
三十幾個活屍癱倒,卻偏偏讓殺人婆千鈞一髮地逃掉。
剛剛倒下的上百活屍重新站起,原本就沒倒下的活屍更是搶先衝上,幾乎就要撲倒看似弱不禁風的白無,但白無猶作困獸之鬥,手中腦波彈連凝連發,將四面八方圍住他的活屍一排又一排震倒。
活屍永遠有辦法重新再站,源源不絕,卻也前仆後繼地倒在白無的超級壓力幻殺之下。白無這一個困獸之鬥,當真是極為漂亮的困獸之鬥。
殺人公與殺人婆遠遠地站在腦波彈的射程範圍之外,觀賞著白無最後的苦戰。
他們明白,這一場戰鬥已經分出勝負了。
活屍其實一點也不活,所以也無法繼續再死,終究會漫漫將白無的精神能力耗盡,等到白無油盡燈枯,他們就會獲得一具能量特別高的新活屍。催動能量特別高的活屍自爆的話,效果總是特別特別的好。
「稍微快一些好了。」
年紀一大把了,斷金咒也是略懂,殺人公伸手扭斷一根細鋼筋,瞄準正困在活屍大軍之中的白無,用力一射。
呼咚——鋼筋貫穿白無的右胸,幾乎直接將他釘在地上。
白無眼前一黑,彷彿看見了自己的末日。
被自己殺倒數十次活屍們瘋狂擁上,嘶吼聲近在咫尺。
猛地,活屍倒下。
「謗佛者死!」
一百個丑到不行的裸佛赫然出現在白無身邊護法,將群起而上的活屍瞬間打退。
「白無老友!對不起我來晚了!」白圓氣喘吁吁,卻一臉欣喜地跑向身受重傷的白無:「記得嗎!我們可是命中注定的好朋友啊!」
是啊,不苟言笑的白無,那一個總是對自己不理不睬的白無,那一個鄙視輕視無視自己的白無,正是數百年來自己最想交朋友的對象啊!
即時趕到,白圓狂喜:「呼……呼哈!現在我們終於可以並肩作戰啦!」
「……」白無冷冷地拔出刺入右胸的鋼筋。
「我真的很有才能,我苦練出來的美佛攻擊對付這幾萬大軍,也是綽綽有餘!」白圓興奮至極,對白無的漠然一點也不介意:「呼呼!我知道你對我一直有些誤解,無妨,現在就讓你看看我都資格當你朋友的證據!看我怎麼教訓這些愚昧眾生——」
「淨化!」
百佛出掌又出掌,在屍陣中橫行霸道,無數活屍給氣掌震飛。
可那些活屍歪七扭八地重新站起,根本就不當那些裸佛一回事,還撲到了幾個裸佛亂咬亂啃。
「這些是甚麼怪物!怎麼殺也殺不死啊!」白圓大吃一驚。
「……」白無痛到無法回嘴。
「喂喂!怎麼好像有點不對勁啊!」白圓越打越嚇。
「……」白無只能勉強凝結意識,在亂陣中尋找殺人公與殺人婆。
如果他還有辦法扔出腦波彈,一定要想辦法扔中他們。
「他們是不是死人啊?喂白無!」白圓忍不住驚慌起來:「有點不妙啊!」
「……」白無終於看見了殺人公與殺人婆,但那個位置根本就是腦波彈無法射到的距離。想接近他們,自己又傷到如此重,難道真的一籌莫展了嗎?
「白無!如果我們今天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種手足之情的無奈吧!」
「……」
「白無!你說我們都死在一塊了,是不是稱得上手足之情了!」
「……」
白圓如願以償與一心嚮往的白無並肩作戰,卻打得手忙腳亂,尤其那些不斷倒下的活屍,其腦中微弱存在的意識隨著死去太多次,變得越來越稀薄,要是這些活屍的腦中灌輸進可怕的幻覺也越來越不容易,可以想見,這些活屍眼中的裸佛影像已經越來越模糊。
殺人公與殺人婆遠遠觀戰,對亂入的白圓與他帶來的幻術完全不感好奇,但白圓的百佛裸殺的確勉強壓制住了活屍的陣勢,持續力不明,這樣等下去只是歹戲拖棚。
「一樣。」殺人婆同樣從傾頹的建築物裡抽出一根斷裂的鋼筋。
「結束吧。」殺人公的手裡則是兩條略微扭曲的鋼筋。
三根鋼筋同時脫手,遠遠的,又勁又准地射向被活屍困住的白圓與白無。
終結抵抗。
終結血族最強的幻殺之盾。
終結……
唰。唰。唰。
三根鋼筋,就像三根乾癟的火柴棒,輕易地給捉在那只纖細的手裡。
「沒想到,牙丸也有跟白氏聯手的一天。」
三根鋼筋飛射回殺人公與殺人婆的方向。
原本想用氣掌將回擊的鋼筋震開,但兩老馬上就發現勁頭不對,即時閃開。
鋼筋整個擊毀了兩老身後的水泥牆後,還不斷往後亂飛!
圍困住白圓與白無的活屍大軍,登時崩裂出一條屍屑狂噴的血線。
如風。
颶風。
由世界上最暴力的拳頭所刮起的颶風。
颶風吹起了張牙舞爪的屍體,將其刮裂成無法拼湊的模樣。
有那麼一瞬間,白無在心底激動發誓。
發誓,如果今天不是血族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日,那麼……
白氏願與牙丸永結生死之交。
一打四萬,唯我……
「牙丸,阿不思。」
《獵命師傳奇 卷19》完
《獵命師傳奇》首部曲,最後一集——
這一拳閃耀出全東京最熱血的光芒。
眾人屏息以待,就連義經都忍不住將眼神投向那熊熊火流。
戰神的眼神竟充滿了羨慕。
等待多年,經歷多少困難險惡,遭遇無數親仇強敵。
火與火的重逢。
他們終於如願,一起站在血族大魔王的面前。
即使這個魔王的真面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那又如何?
「哥,你來啦!」烏拉拉笑得連眼睛都不見了。
「難道靠你這小子?你行嗎?」烏霆殲皺眉,嘴角卻不自覺露出了笑意。
這個世界上最濃厚的兄弟聯手,熱血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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