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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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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3 02:18:42
第九百四十一章:失衡

  與劉瑾的希望幻滅相比,楚王府卻是車馬如龍,報紙登出之後,立即便有許多人悄悄拜見,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暗中與劉瑾有關,焦芳的先例擺在那裡,只要肯投效楚王,為楚王效命,便可以將舊賬一筆勾銷,這種好事到哪裡找去?

  對於這些人,柳乘風顯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可也絕不會太過冷落,有時候你越是擺譜,人家越是吃這一套,人心就是如此,什麼折節下交,什麼禮賢下士那都是屁話,這是在大明朝,等級森嚴,貴賤有別,你若是把身段放的太低,反而會被人輕視。

  幾乎人到了王府,先是乖乖等候幾個時辰,隨即柳乘風蜻蜓點水的見他們一面,只是冷著臉點個頭,來的人便已是歡喜無限了,有時候話不必說太多,大家心裡有數,既然人家笑納了投名狀,那麼接下來自然就知道怎麼做了。

  京師這邊的劉黨份子幾乎無一漏網,要嘛是被錦衣衛下了大獄,留下的就是成了楚王的走狗,倒是遠在邊鎮的,一時之間還沒這麼快反應,只怕還要等半個月功夫。

  柳乘風確實就是等這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之間一過,邊鎮那邊徹底表態之後,那麼他就打算發必殺技了。到時整個朝野,乃至於整個內廷,上到張太后,下到宮內各殿太監,再到內閣、六部、甚至是邊鎮、國子監、報館,整個大明朝所有能夠動用的力量都將全部動員起來,柳乘風當然知道劉瑾和皇上的感情深厚,當然也知道皇上離不開這劉瑾,更清楚劉瑾甜言蜜語總是能讓皇上暈頭轉向,可是柳乘風也知道,一旦這必殺技放出來,莫說是一個劉瑾,就是十個百個,柳乘風也自信自己能將他碾壓到粉身碎骨。

  到了那時候,柳乘風便要劉瑾看看什麼才叫做權勢,什麼叫做空前絕後。

  等待的日子,頗為漫長。

  不過柳乘風倒也沒有閒著,公主的肚子越來越大,他這做丈夫的總不能無動於衷,於是一有空閒便入宮去,此時是正午,柳乘風特意沒有吃午飯,就是琢磨著去宮裡打個秋風,他的車駕直接到了午門,到了宮門就必須步行,柳乘風熟門熟路,又有門禁的腰牌,自然無人打擾,他一路過去,所遇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對他敬畏無比,或許在此之前,大家都知道楚王在大明朝的地位特殊,這位殿下高高在上、位極人臣,可是只有這一次入京,大家才真正的發現楚王已不只是高高在上這麼簡單了,人家的能量足以碾壓任何人,也足以剝奪所有人的一切。

  這便是權利的魅力,這世上能不畏權貴之人又有幾個?

  行至金水橋,不知這宮裡的一些太監從哪裡事先聽到了風聲,谷大用、高鳳等人居然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給柳乘風特意行禮,柳乘風只是朝他們笑笑,淡淡的道:「這是做什麼?這是宮裡,你們下去吧,本王是去見太后的。」

  高鳳笑嘻嘻的道:「是,是,是了,聽說劉瑾方才也去了坤寧宮那邊。」

  「是嗎?」柳乘風眼睛眯起來,道:「他去那邊做什麼?」

  「這個就不知道了。」

  柳乘風點點頭,揮退了這些人,繼續往坤寧宮方向走去。

  坤寧宮屬於後宮,所以進去的時候必須得有太監陪同,便是柳乘風也不能例外,眼睛快要看到坤寧宮殿落群的時候,劉瑾恰好迎面朝柳乘風走過來,見到了柳乘風,劉瑾顯得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過來,勉強笑道:「奴婢許久沒有見到殿下了,殿下可好嗎?奴婢……」

  柳乘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還好。」

  劉瑾似乎在天人交戰,猶豫了一會道:「殿下,奴婢知錯……」

  柳乘風卻已是抬腿旁若無人的走了,他心裡冷笑,現在才知錯,早幹嘛去了?本王弄出了這麼大的陣仗,就是等著收拾你,現在你認個錯就想善了,這是逗人玩嗎?

  誰都可以原諒,唯獨劉瑾萬萬不能原諒!

  劉瑾看著越走越遠的柳乘風,身子不禁打了個冷戰,他便是再蠢,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

  柳乘風則是到了坤寧宮,先去覲見了太后,張太后近幾日心情格外的好,見了柳乘風便呵呵笑道:「你呀,天天在外頭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朵朵天天盼你入宮見她,你倒是好,現在才來,她畢竟有身孕,你這做丈夫的難道不能體貼一些嗎?」

  柳乘風笑著回答道:「娘娘說我在外頭不三不四那真是冤枉了,皇上前幾日下旨,讓我督辦變法的事,因此……」

  張太后深望柳乘風一眼,道:「別以為哀家什麼都不知道,少拿這個來搪塞,你和劉瑾就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何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柳乘風明白,張太后雖然坐在宮裡大門不出,可是外頭的說只怕已經看清了,現在瞞著她也沒有意義,於是正色道:「不是我與劉瑾有什麼深仇大恨,而是劉瑾罪該萬死,娘娘,他仗著皇上寵幸,結黨營私不說,居然還藉著新法,想要獨攬天下大權,更誅心的是他哄著皇上大肆替換邊鎮文武官員,這就有圖謀不軌之嫌了。皇上信任他,是因為他與皇上感情深厚,而皇上素來重私情,才被他矇蔽,可是臣能袖手旁觀嗎?娘娘,關起門來我也不說什麼客套的話,這閹黨亂政的事自古就有,不能等閒視之啊。」

  張太后卻是微微一笑,道:「好吧,哀家和你說事,你便拿朝政的大事來搪塞哀家,倒像是哀家錯了似得。劉瑾呢,其實壞也沒有壞到哪裡去,他畢竟是閹人嘛,你要說他想反,哀家是萬萬不信的,不過他確實沒有規矩,既然你覺得他有害,除了也就除了吧。」

  她一番這樣的話,卻把柳乘風嚇出了一身冷汗,什麼叫自己覺得有害除了就除了,這太后分明是來試探自己的,這世上還有臣子說另外一個臣子有害想殺就殺了的嗎?裁決之權都屬於皇上,絕不屬於臣子,雖然現實之中很多事並非拘泥於所謂的禮法,可是這話從太后口裡說出來那就令柳乘風不得不認真對待了。

  太后雖然是漫不經心的話,也不知是不是有心還是無意,可是柳乘風突然也有些自省,這段時間確實囂張的有些過份,竟是差點忘了自己的上頭還是有人的,他連忙鄭重其事的道:「劉瑾是陛下的臣子,他的生死榮辱,自然是陛下斟酌。我這做臣子的,哪裡能說除了就除了他,至多也就效仿古之魏徵,勸諫幾句而已。」

  張太后不禁笑了,抿抿嘴道:「罷了,不說這些事,你來到這裡話題也離不開劉瑾嗎?去看看太康公主吧。」

  柳乘風如蒙大赦,連忙去了太康公主的起居點,不過他心裡突然有個感覺,感覺方才張太后話裡有話,莫非是有什麼人在自己背後使絆子?又或者那劉瑾……

  不成,這事兒得弄清楚。

  尋到了太康,太康的身孕已近五個月,肚子已是隆隆鼓起,因為有了身孕,所以身形也豐腴不少,她躺在鳳榻上還在發脾氣,自是責怪柳乘風忘了她,柳乘風好說歹說才教她消了氣,柳乘風漫不經心的問她,道:「近幾日可聽你母后說過我什麼?」

  朵朵自然是心裡向著丈夫的,母后對自家丈夫的評價更是記得清楚,她抿著嘴,笑呵呵的道:「原來你是來打探消息的,還以為你是突然良心發現,來看我和孩子,原來卻是來問母后的。」

  她撅起嘴,很是不滿的樣子。

  柳乘風這時候卻不和她嘻嘻哈哈,而是板著臉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只是方才我見太后的時候,總覺得她話裡有話,似乎是意有所指,所以才來問你。」

  朵朵這時候也正經起來,想了想道:「倒是沒有說你什麼,只有一次說你為何總是不入宮,是了,有一次太后突然對我說,說什麼人有了兩條腿才不至失衡,這江山社稷也是一樣,一條腿撐不起來。意思大致就是這個,具體說什麼我也忘了。」

  柳乘風呆了一下,兩條腿……失衡……

  他抿著嘴,沉默了片刻道:「看來太后雖然久在宮中,卻也一點不糊塗,哎……她只怕是疑心上我了。」

  朵朵不無擔憂的道:「這是什麼話?她若是疑心你,召你回京做什麼?你不要多疑,想必是母后隨口說的,這麼較真做什麼?你呀,就是平日裡天天算計別人,便覺得人天下人都在算計你一樣。」

  柳乘風只得把心事擱在心底,呵呵笑道:「是,是,都怪我成不成?我這不是為了你和將來的孩子打算?反正也沒什麼,若是太后當真疑心,大不了我們回廉州去就是,怕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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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二章:皇帝也瘋狂

  太康公主見柳乘風心事重重,一下子也正經起來,她從榻上坐起來,習慣的撫摸著肚子,道:“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有些不對,母后說朝廷也要有兩條腿,這不是說有人大權獨攬嗎?母后是不是糊塗了?”

  柳乘風卻是搖頭,手搭在榻上道:“我看未必,總而言之,前些時日是我太過囂張了,不過……等我這陣子囂張勁過去也就沒事了,你呢,也別想太多,你安心生孩子便是,外頭的事我來張羅。”

  他在太康公主待到了傍晚時分,要與太康公主告別出宮,這時候,高鳳卻是急燥燥的跑過來,道:“陛下正四處尋殿下,殿下,快隨雜家去,說是有緊急的軍情。”

  “緊急軍情?”柳乘風愣了一下,道:“是什麼緊急的軍情?”

  高鳳道:“這個奴婢哪裡知道,只是知道一個時辰前幾個內閣大臣都已經人了宮,和皇上商議了許久,看皇上的樣子,似乎事態不小,緊接著皇上便叫我來請殿下了。”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走,去看看吧。”

  正心殿。

  朱厚照坐在首位,臉sè有了幾分焦急,而下頭以此坐著焦芳、李東陽、楊廷和三人。

  等到柳乘風抵達這裡,朱厚照豁然起身,笑道:“柳師傅總算來了,快坐下說話,這裡有一份山海關的軍報,你快看看。”

  柳乘風知道此時不是寒暄的時候,也沒有扭捏,直接上前去接了奏報,隨即落座閱讀,這一看,頓時也皺起眉來。

  山海關守將張正龍私通蒙古人,引蒙古人一路人關,隨即便是大同、延綏、薊州三鎮告急,邊關頓時大亂。

  大明對付蒙古的最重要手段就是長城,長城關隘不少,易守難攻,只要扼住各處關隘,關內就可保無恙,雖然在後世許多人提出長城是中國人閉關自守的象徵,甚至有人大肆宣揚什麼長城無用,可是只有到達這個世界,柳乘風才真切的知道,這長城對於中原王朝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北宋的軍備孱弱,處處受制於人,便是因為幽雲十六州為遼人所奪,使得整個華北乃至華中地區都是無險可守,遼人是金戈鐵馬,宋人憑的卻是步卒,而戰爭的主要地點居然是廣煲的平原地區,甚至北宋的都城汴梁都處在無險可守的尷尬境地,由此可見,中原王朝對北方民族的戰爭,長城是多麼的重要。

  有了長城,進可攻退可守,若是遇到太祖、文皇帝這樣的雄主,便可出關橫掃大漠,就算是遇到了守成沒有野心的君主,也可憑著長城閉關而守,使異族無可奈何。

  就如這大明朝,大明敢把京師遷到這北京,將自己的國都設置在距離大漠不過幾日功夫就可快馬抵達的地方,這雖然有天子守國門的用意,也有文皇帝鞏固自己的權勢的居心,可是一個更大的原因就在於這長城,有長城蜿蜒自濱海之處延伸至大明的西部邊疆,就算是將都城放在北京城,也足以高枕無憂。

  因此後世人總是說什麼長城無用,什麼長城導致閉關自守,實在是可笑,沒了長城,用中原王朝的劣勢去對異族的優勢,這不是有病嗎?事實上無論是中外,對付遊牧民族的最大手段永遠都是堡壘,因為在這個時代,戰馬永遠是最強大的武器。

  山海關乃是大明朝最重要的關口,這裡既連接了遼東和關內,同時也是京師的屏障,一旦山海關有失,則蒙古人清早聚集大軍啟程,到了傍晚就可抵達京師,當然,這是全力行軍,毫無顧忌的情況之下,無論如何,在這山海關一線,大明畢竟集結了重兵,蒙古人在不清除掉這些兵力之前,是絕不可能貿然南下的。

  不過這個消息也足夠讓柳乘風大驚失色,他當然清楚山海關意味著什麼,就如漢末時期,諸侯討伐董卓,聚于虎牢關之下一般,這虎牢,就是董卓的命根,而山海關,也是大明朝的命根子。

  因為這個關隘失陷,這就意味著,整個大明朝自此之後無險可守,除非面對面的去與數十萬的蒙古鐵騎戰鬥。

  柳乘風深吸口氣,將這奏報放下,冷冷道:“這個山海關的守將張正龍是瘋了嗎?認賊作父,引寇人關,實在可恨。”

  朱厚照忍不住道:“朕若是拿住了他,定將他千刀萬剮,朕已經下了旨意,誅殺張正龍三族,以儆效尤。”

  楊廷和苦笑,道:“據說此前,張正龍就已經帶了家眷前去赴任,只怕近親留在關內的不多。是了,還有一件事,這張正龍從賊,據說是蒙古汗的傑作,蒙古汗似乎早就看出張正龍貪財,因此派人與他打過許多交道,只不過張正龍只是貪財貨而已,想不到竟是如此喪心病狂。”

  柳乘風眯起眼,道:“這張正龍是誰舉薦的?”

  焦芳連忙道:“乃是劉瑾劉公公保舉的。”

  柳乘風看了朱厚照一眼,道:“皇上怎麼看?”

  事情已經很明瞭了,張正龍貪財,早就受過蒙古人許多的好處,可是單說受了人家好處就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是不可能的。柳乘風敢說,邊關那邊與蒙古人私自做生意的人不少,許多守關的守將甚至是直接讓自己的家人走私財貨到蒙古獲取高昂的利潤,這種事也不算是什麼新聞了,可是單單得了好處就反?這是不可能的。

  此人是劉瑾的人,現在劉瑾遭受了打擊,眼看就要完蛋,他只怕也是一時沒憋住,以為自己要遭滅頂之災,還沒等學而報的報紙傳過去,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出此下策。

  若是用一個字來形容這個守將,那麼只能用一個蠢字,人蠢到這種地步,居然也能做守將,柳乘風此時不得不佩服劉瑾的眼光,這死太監真是什麼人爛就要什麼人。話又說回來,憑良心說一句,人不夠爛,也不會投靠劉瑾。

  柳乘風方才問焦芳,再問朱厚照,意思已經很明確,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皇上總得表個態,人是劉瑾舉薦的,這個責任當然得有人擔負。

  朱厚照卻顯得猶豫不決。其實別看平時朱厚照對劉瑾呼來喝去,完全是把劉瑾當奴婢來使喚,可是這個奴婢使喚了十幾年,便是養了一條狗,感情也已經十分深厚了,讓他處罰劉瑾,顯然是為難了他。

  朱厚照顧左右言他道:“眼下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責任,現在蒙古人佔據了山海關,天下震動,不可不防,既然如此,朕決心與蒙古人決一死戰,御駕親征,與蒙古汗殊死一戰,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柳乘風抿抿嘴,心知這時候朱厚照還沒有下定決心,不過他並不急,此時聽到朱厚照要御駕親征,他倒是無所謂,御駕親征便親征,大不了自己作陪就是。

  不過顯然皇帝御駕親征沒有這般容易,土木堡之變的教訓猶在,皇帝想要親征,這些人寧可吊死在午門。

  楊廷和忍耐不住了,道:“陛下,萬萬不可,陛下乃千金之軀,豈可以身犯險,我大明有的是忠臣猛將,何勞陛下掛帥?萬一有個閃失如何是好?陛下萬萬不可置社稷蒼生不顧。”

  “楊公說的是極,當年英宗先帝差點傾覆了社稷,陛下萬不能重蹈覆轍。”李東陽也跟著表態。

  便是連焦芳,此時也不得不站出來說幾句話了,無論他心裡怎麼想,可是這個態還是要表的。他道:“微臣是萬萬不同意陛下冒險。”

  朱厚照眼見內閣大學士統統反對,於是只得把目光轉向柳乘風,向柳乘風求助,道:“柳師傅以為如何?”

  他心裡打著算盤,只要柳乘風同意,到時便可力排眾議,不過他哪裡知道,柳乘風是絕不可能站在他這邊的,柳乘風笑吟吟的道:“陛下的雄心壯志,微臣自然明白,可是此事事關太大,幾位老大人說的對,陛下確實不宜犯險。”

  柳乘風無所謂皇上親征是一回事,可是這個態卻還是要表的,要是今天他在這裡表態支持皇帝親征,那麼這個責任可就大了,將來要是皇上稍微有一丁點的閃失,他柳乘風縱有天大的權柄和宮裡對他的信任,那也是粉身碎骨。便是親征有九成勝利的把握,柳乘風也冒不起這個險,所以柳乘風必須反對。

  朱厚照頓時有些生氣了,道:“你們總是提英宗,可英宗先帝只是馬失前蹄,太祖和文皇帝也都曾親征,他們可以親征,為何朕卻是不成?”

  楊廷和板著臉道:“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陛下若是想親征,微臣寧願死諫,此事還是不必再議了,有這功夫,還是多花費在下旨勒令各地勤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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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三章:總攬軍務

  現在蒙古人已經近在咫尺,可是九邊的大軍最多也只能抽調出一些精銳前來助戰,畢竟不能為了京師而放棄所有關防,雖然已經被蒙古人突破了一個據點,總不能徹底將整條放線都放棄。

  好在京師之中也有可觀的軍馬,其中單新軍就有十萬,再加上御馬監的勇士營以及神機、驍騎各營,也有十萬上下,不過柳乘風卻沒有這麼樂觀,新軍固然可以一戰,可是畢竟擴張太快,許多士兵都是初臨戰陣,未必可靠。勇士營可以一戰,不過人數太少,至於其他各營的水平如何,也只有天知道了。

  這對蒙古人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柳乘風太瞭解李若凡這個女人了,這個女人能在蒙古各部中脫穎而出,短短幾年的功夫一統蒙古,如今已是實力驚人,手中的鐵騎至少三十萬以上,如今碰到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必會孤注一擲,傾力一戰。

  敗了,無非是重新退回大漠休養生息。

  勝了,則直搗大明京師,入主關內,就算是沒有這勃勃野心,至少也能勒索天文數字的財富退居而出。

  她一定會來,而且至多也就半個月,就會出現在京師城外。

  這是柳乘風的預計,柳乘風的估計是有道理的,他瞭解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熱衷冒險,所以絕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假若她只是想徐徐推進,先圖宣府、遼東,再兵臨京師,那麼到時候大明各處的勤王大軍齊聚在京師,蒙古人想要直搗北京的希望也就幻滅,看上去似乎是佔了不少的便宜,卻是措失了良機。

  所以柳乘風相信李若凡不會磨蹭,這個女人寧願決戰,也不願意拖延。

  那麼從現在開始,京師就要做好禦敵的準備了,首先是城防必須加固,其次是京師中的軍馬要進行調配,最好的辦法就是據城而守,拖延時間,時間對大明有利,時間拖得越久,勝算越大。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冒險,問題是冒險不值得,因為大明的賭注是國運,而蒙古人來無影去如風,就算敗了,那也損失不大。

  心裡有了計較,柳乘風也贊同楊廷和的計劃起來,楊廷和極力反對皇上親征,又要求立即發旨各鎮勤王,用意和柳乘風不謀而合。

  柳乘風見朱厚照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連忙道:「陛下,楚軍有水師十萬,陸師亦可抽調十萬出來,現在京師有難,楚國豈可袖手旁觀,微臣懇請陛下准許楚軍乘舟北上,於天津、塘沽一帶登陸,抗擊蒙人。」

  楚人畢竟也是漢人,大明是楚國的母國,柳乘風的估計是,邊鎮那邊至多也就抽調十萬人至京師一帶,京師有二十萬左右人馬,這些都還算是可以與蒙古人一戰的軍馬,至於其他各鎮各衛的軍馬大致能陸續抵達五十萬以上,不過這都是軍戶,戰力低下,不堪一擊,打順風仗或許可以,一旦有什麼閃失,保準是望風而逃。為了增加一些保險,楚國出動一支軍馬北上卻也恰逢其時。

  不過楚軍的戰力,柳乘風可沒有太多的保障,畢竟剛剛編練,能有新軍一半的戰力就算不錯。這不是戰力如何的問題,而是態度問題,這個態柳乘風非表不可。

  朱厚照嘆了口氣,點頭道:「好吧,難得你有這份忠心,朕准了!可是朕覺得,蒙古人……」

  楊廷和怒道:「陛下,眼下只需固守京師即可,其餘都不必討論。」

  朱厚照一時語塞,道:「朕只是說……」

  「陛下……」李東陽苦笑道:「陛下,眼下還是穩妥為上。」

  「可要是蒙古人不克京師,而侵奪宣府、遼東呢?」朱厚照也不是軍事白痴,甚至可以說,他比內閣的這三位大學士更專業一些。

  朱厚照提出了一個假設,按照閣臣們的構想,將所有的軍馬全部佈置在京畿一線,這就等於是放棄掉了遼東、宣府、薊州,假若是蒙古人願意決戰還好,假若只是一面牽制京師的軍馬,卻又分兵去攻打九邊,侵奪遼東,那麼大明朝可就血本無歸了。

  這也是朱厚照覺得有必要親征的原因,以他的性子,寧願在九邊與蒙古人一決死戰,也不願困守京師,看上去困在京師確實是穩妥,可是損失也是不小。

  楊廷和正色道:「若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邊關各鎮可棄一二,可是京師卻絕不能出錯,陛下可曾想過,先帝的陵寢就在京師,大明的基業也在京師,與社稷相比,遼東又算什麼?宣府又值幾何?」

  這是抓大放小的問題,其實說不上誰對誰錯,一般只有馬後砲的人才喜歡以結局來論對錯,其實是不然的。

  朱厚照冷哼一聲,他的價值觀可接受不了楊廷和這種四平八穩的提議,可是眼看自己被孤立,便是柳乘風也不發一言,一看便是柳師傅也站在了楊廷和一邊,只得道:「好吧,那就按你們的意思辦,朕有言在先,若是蒙古人不願決戰,所導致的後果都由你來承擔。」

  楊廷和沒有猶豫,這個替罪羊似乎也只能他來做,他正色道:「微臣願承擔責任。」

  李東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忍不住道:「老臣也願擔保。」

  至於那焦芳,顯然就沒有興趣去自告奮勇的往自己身上擔擔子了,他表個態就好了,一旦有黑鍋,他當然不願意背。

  柳乘風此時也沒有做聲,若他不是楚王,此時或許會多說幾句,可他畢竟是藩王,有些話是不好說的,只能偶爾提出自己的見解。

  話說到這份上,朱厚照也就堅持不下去了,只得拂袖道:「那麼立即發旨吧,一方面要下旨安撫遼東、宣府等地的守軍,一方面讓天下兵馬勤王,除此之外,糧草軍械也要備足,不可輕慢。」

  眾人一齊道:「遵旨。」

  朱厚照陰沉著臉,道:「天色要黑了,你們出宮吧。」

  眾人一齊退出殿去,因為時間倉促,眼看宮門就要關了,因此大家走的較急,匆匆出了午門,楊廷和才叫住柳乘風和李東陽,卻獨獨不叫焦芳,焦芳討了個沒趣,眼巴巴的看著柳乘風,柳乘風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回去。

  楊廷和自然是有話要說,他先是朝柳乘風行了個禮,隨即正色道:「殿下,方才陛下正在動怒,時間又是倉促,所以老臣還有話沒有說出來。其中有一條最緊要的就是如此多的軍馬,誰居中調度的問題,殿下想必也知道,到時這一場守城戰,既有宮裡的勇士營,亦有新軍和京師五大營,又有各地的衛所軍馬和楚軍,甚至還有些邊軍也將抽調過來,各營龍蛇混雜,若是沒有一個德高望重令人信服的人出來從中調度,只怕各營不服,說句實在話,老夫以為殿下是最好的人選,新軍是殿下籌建的,御馬監又是那張永張公公掌握,楚軍就更不必提了,還有那些桀驁不馴的邊軍……」

  柳乘風心裡跟明鏡似得,楊廷和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這個傢伙確實是一個幹才,一下子把所有事都想好了,要說誰能懾服各營,這京師裡除了柳乘風還真沒有別人。畢竟柳乘風的爵位高,雖然是藩王,可也算是大明的親王了,再加上又有過軍功,多少還能讓人信服。更不必說無論是新軍還是楚軍都是柳乘風的傑作,至於張永的勇士營那就不必提了,張永本來就是柳乘風的人,至於其他各部,柳乘風也有一些威懾影響,柳乘風不做這次保衛戰的總掌櫃,還有誰有這個資格?

  若是其他的事,柳乘風定會拒絕,不過現在事發突然,而且又是非常時期,人家楊廷和連責任都敢挑起來,柳乘風若是為了避嫌而推三阻四,就明顯有些不太厚道了,因此柳乘風幾乎不假思索的道:「這件事好辦,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尚且本王這樣深受皇恩的人?只要宮裡肯點頭,本王自然願為王效命。」

  楊廷和頜首點頭,欣賞的看了柳乘風一眼,他其實對柳乘風的印象不太好,覺得這個人太霸道,可是今日卻讓他有了幾分好印象,他方才最怕的就是柳乘風怕被人說三道四,而故意推三阻四,畢竟國朝沒有讓藩王總領軍務的傳統,很容易被人攻訐專權的,可是柳乘風卻是滿口答應,顯然也是個有擔當的人。

  「既然如此,那麼剩下的事就看老夫和李公的了,我們明日便上奏,保舉殿下暫代皇上總攬軍務,殿下且先去歇一歇,守城的事我和李公不懂,到時還要殿下未雨綢繆,老夫和李公呢,則專司糧草調度、安撫人心吧。」

  李東陽道:「不錯,只有各司其職,才能保社稷無憂,楊公,看來今夜你我是不能睡了。」

  楊廷和苦笑,道:「就算是讓老夫睡,今夜也是睡不著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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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3 02:19:50
第九百四十四章:先斬後奏

    山海關的消息是捂不住的,過不了多久就已經傳遍京師,一時之間人心惶惶,甚至一些曾經經歷過當年土木堡之變的慘狀的老人更是不安。

    不得已之下,朝廷不得不命報紙出來安撫人心,各報紛紛刊載了文章,都說各地軍馬已經整裝待發,甚至山東等地的官軍已經向京師開赴。屆時雲集大軍百萬,京師固若金湯。

    這種消息其實也就是變變愚民,真正有心的人卻知道蒙古人的厲害,也知道大明所謂的官軍,真正能作戰的十不存三。

    不過有了士氣總算是好事,至少不必擔心蒙古人還沒有來,整個京師就已經陷入混亂的地步。

    一船船的糧食也順著運河送至京師,京師內的各處糧倉塞得滿滿的,不少作坊也接到了大量的訂單,被服、刀劍、火器、甚至是馬車都必須有大量的存量。這時候,朝廷也不再可惜銀子了,多事之秋,銀子有個屁用。

    那些原本打算南下的商賈們一看,原來這戰亂還有銀子掙,竟也有相當多的人留了下來,作坊開始日夜生產。

    新軍已經開始整備,做好隨時迎敵的準備,甚至已經規定夜裡睡覺不能脫下衣服,要求武器不得離身。

    而這時候,內閣聯名上書,要求擇選都師一名,以調度各路軍馬,推舉的人是楚王柳乘風,對於這個人選,宮中倒是沒有太多的意見,很快也就批准了。

    於是乎,柳乘風開始忙碌起來,這所謂的督師只是暫代之職,戰爭結束就必須封還,所以也沒有專屬的衙門,好在他的王府夠大,現下也沒什麼女眷,因此就地辦公。

    結果就是每日都有各地的奏報傳到他這裡,什麼山東巡撫已經命該地總兵帶精兵一萬三千余,什麼宣府巡撫要求派一隻精兵入宣府策應,什麼天津兵備道衙門已經封鎖了海路,這些雜七雜八的消息,讓人感到頭大。

    可是柳乘風也是無可奈何,他必須耐著性子一份份奏報去看,隔三差五還要接見從各地來的各路武官,同時又要與內閣、兵部、戶部保持聯絡,隨時溝通。更不必提每日清早還要入宮去覲見皇上。

    大規模的戰爭絕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說打就打,別看沙場上熱血沸騰,可是在這背後卻是無數令人頭疼的籌備。

    而且這麼多大軍,也不是全部駐守京師,而是覆蓋到了整個京師地區,甚至是天津、通州一線也必須嚴防固守,以防止京師變成孤城。可是各營的調配卻也是個難題。

    好在兵部在旁幫襯,總算沒有出什麼太大的差錯,柳乘風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整個京畿數十個軍鎮和城池變成固若金湯的防線,除此之外,還必須考慮到運河和馳道防務,防止被蒙古人切斷補給。

    他現在考慮的不是勝利的問題,主要的精力全部撲在能否擋住蒙古人第一波的進攻上,只有能擋住第一次攻擊,那麼接下來考慮的才是取勝了。

    因為不能親征,令朱厚照有些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內閣那邊反對不說,也沒有得到來自柳師傅的支援,再加上張太后聽說此事之後,更是態度堅決,他只能乖乖在宮裡,每日按時參加早朝,聽那些大臣們進言所謂的戰爭籌備,這些繁瑣的事消磨掉了朱厚照最後的一點耐心,他嚮往金戈鐵馬、上陣衝鋒的豪情,就算不能如此,至少也希翼能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可是這一場與他息息相關的戰爭,似乎什麼熱血沸騰的事都沒有出現,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准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以說,朱厚照最近的心情很差,每次從朝殿中出來都是氣衝衝的,而這幾日,劉瑾則一直陪伴在朱厚照左右。

    劉瑾已經感到不妙了,現在雖然皇上仍然保著他,可是他心裡清楚,楚王和內閣沒有動手,是因為現在分身乏術,一旦蒙古人被擊退,他的責任就必定會被追究,柳乘風絕不會放過他,如今的他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內廠廠公,其實卻是形同虛設,說穿了,所謂的權利並非是來自於官爵,而是來自於基層,自己說的話有人聽,自己的吩咐有人去照辦,這才是權。

    現在呢?幾乎所有人都對他陽奉陰違,誰都和他保持距離,他說的話和放屁沒有什麼區別,誰也不會在意,甚至連下頭的人都是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劉瑾便是再蠢,也知道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了。

    正因為如此,他才殷勤無比,日夜陪伴在朱厚照的左右,他怕啊,怕什麼時候有武士沖過來直接拿了他,連自己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跟著皇上,至少能讓他安心。

    不過這幾日他一直魂不守舍,讓原本脾氣暴躁的朱厚照更是不悅,幾次訓斥他,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劉瑾當然明白,可是他感覺自己被關在牢籠裡,已經能聽到外頭磨刀霍霍的聲音,看到劊子手們看向他那種同情的眼神。

    更可怕的是,那些他曾經的同黨,如今搖身一變又都成了柳黨,這些柳黨份子們以焦芳為首,對他的攻訐最是瘋狂,雖然還沒有指名道姓,可是許多言辭之中已經指桑駡槐了。

    今日早朝所討論的無非是山東官軍抵達了京畿之後,楚王將其部派駐去了天津,戶部那邊卻提出了反對意見,戶部侍郎曾誠反對的理由很簡單,北通州有幾處大糧倉,應當派駐去北通州更為妥當。

    天津雖然緊要,可畢竟臨海,蒙古人不善水性,所以沒有必要鞏固防務。

    柳乘風卻是據理力爭,認為北通州的兵力已經足夠,而楚軍北上走的是水路,到時必定會在天津一帶登陸,因此天津必須有足夠的兵力防守。

    像這種亂七八糟的爭論,朱厚照深痛惡絕,回到正心殿裡,卻又是不悅,原本他的新宮殿已經快完工了,可因為現在這場戰爭卻不得不停工,以至於他現在的主要休閒場所仍是正心殿,偏偏正心殿這邊靠朝殿和內閣都近,一有風吹草動,大臣們便立即能知道,若是搬去後宮,太后那邊又看得緊,結果他做事不得不收斂一些。

    “哼,這些大臣都不知道做什麼吃的,每日只知道計算雞毛蒜皮的小事,朕真是煩透了,劉伴伴,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怎麼看你又走神?”

    劉瑾連忙回過神來,看著滿是怒容的朱厚照,敷衍的道:“是啊,現在大臣都做文吏的事,朝廷養士有什麼用?”

    “對極了……罷罷罷,不說這個,哎,也不知山海關那邊如何了,想必那邊蒙古人還在盤踞,他們見京師這邊做好了準備,怎麼會隨意揮兵南下,換做是朕,一定會趁機奪取遼東、宣府,哎……”

    劉瑾突然想到了什麼,道:“陛下英明,奴婢也以為蒙古人不會奇襲京師。”

    “嗯?是嗎?”朱厚照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道:“可惜朕看准了又如何,結果還不是得聽內閣的,朕稍稍說一句自己的意見,這些人就要死要活,柳師傅現在也不幫朕,太后就更別說了……”

    劉瑾突然道:“陛下,眾人皆醉陛下獨醒,一旦丟失了九邊,我大明再無屏障可言了,京師遲早也要放棄,所以奴婢以為,邊關和京師一樣重要。”

    朱厚照忍不住笑了,道:“想不到你這奴婢也能說出幾句有道理的話來。”

    劉瑾道:“陛下神武,其實陛下也不是不可以讓內閣和楚王重新部署,將戰場移到邊關去。”

    “哼,朕若有辦法,早就動手了,你能有什麼辦法?”

    劉瑾深吸一口氣,接下來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道:“若是陛下不在京師,而在薊縣呢?陛下想想看,一旦陛下出現在薊縣,那麼京師必定震動,到時京師的各路軍馬為了勤王,必定會全力北上,開赴邊關。”

    朱厚照愣住了,這是個很大膽的設想,他是皇帝,皇帝的安危大於一切,假如他真的出現在薊縣,那麼這就相當於御駕親征了,到時候京師的大臣和文武官員們誰還會在乎京師?只怕非要帶著大軍乖乖開赴邊關陪駕不可。

    “只是……朕若說去薊縣,大臣和太后會肯嗎?”朱厚照若有所思地問。

    劉瑾微微一笑,道:“陛下可以先瞞住所有人,先出了京師再說,出了京師之後,再讓人向城裡送信,而陛下則飛快前去薊縣,到了那時,大臣們就算反對,只怕也來不及了,陛下,這是唯一的辦法,陛下英武,熟知兵事,而您一旦出現在薊縣,邊鎮各路大軍必定深受鼓舞,陛下正好可以居中調度,與蒙古人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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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五章:逃之夭夭

    “瞞住所有人……”

    不得不說,朱厚照心動了,朱厚照的性格衝動,一旦想做某件事就很少考慮後果,不過這麼大的事,朱厚照也不是傻子,自然不至於腦袋一時發熱就去做。

    “哎……說來容易,可是朕當真私自出宮去了薊縣那邊,只怕母后要擔心,大臣們只怕……”

    朱厚照天人交戰許久,最後還是撥浪鼓似得搖頭,他還不至於傻到什麼事都敢去做的地步,這事太大,已經超過了胡鬧的範疇。

    眼見朱厚照不肯,劉瑾卻是急了,他不急不成,現在留在京師他就必死無疑,只有先陪著皇上出了京再說,至於以後怎麼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都是死,倒不如增加一點變數,看看在京師外頭能不能找到機會。

    所以能不能說動皇上,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

    “皇上,太后那邊,只需有一封書信留下即可,至於那些大臣一向都是和陛下唱反調的,陛下困在這裡,也得不到他們的好臉色。倒不如出了京師,好好做一番大事業出來,以陛下天縱之資,到時臨陣調度大軍在邊關打了勝仗,又有誰敢說三道四?想那文宗皇帝靖難起兵,又是何等的兇險,可正因為兇險,卻也成就了千秋偉業,陛下難道就甘願一輩子都呆在宮中碌碌無為?奴婢之所以這樣勸說陛下,並不是有什麼私心,奴婢陪伴陛下多年,知道陛下愛好軍事,這些年看了不少兵書,也打熬了一副好身體,又操練過新軍,以陛下之能,放眼大明又有誰能與陛下在兵事上比肩,陛下有這奇才,為何不用?反而任人擺佈,坐看別人立此曠世之功,名垂青史?”

    “陛下……若是再不走,可就沒有機會了,當斷不斷,陛下到時必定抱憾終身。蒙古人有勇無謀,而陛下文韜武略,這是必勝的局面,屆時陛下一旦出現在了邊關,到時各路邊軍見陛下親自駕臨,定然歡欣鼓舞,士氣大振,這決戰未戰陛下就已勝了,還有什麼可猶豫不定的。”

    他這麼一說,又十足的勾起了朱厚照的性子,其實也是因為劉瑾太過瞭解朱厚照,他清楚朱厚照還是小孩子心性,最是爭強好勝,一個爭強好勝的人,怎麼會不趁機出風頭呢?朱厚照在兵事上很在行,而且一直引以為傲,信心也是十足,所以劉瑾一番花言巧語,又讓朱厚照開始遲疑起來。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這麼做,朕是怕人非議呀,還有柳師傅,柳師傅若是知道朕走了,定會心急如焚,朕再想想……”

    劉瑾已經猜測出朱厚照心思動搖,抿了抿嘴,道:“陛下,楚王殿下是陛下的師傅,這事天下人都知道,可是陛下一向沒有作為,楚王這個師傅臉上也沒有光彩,陛下若是這一次能大放異彩、揚眉吐氣,楚王固然一開始會擔憂一些,可是將來也能隨陛下一樣揚眉吐氣,楚王對陛下寄予厚望,一直希望陛下是雄主,陛下更應該給他看看,然他知曉陛下非無能,只是沒有機會而已。陛下,這是天賜良機,若是錯過了這一次,陛下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請陛下再做決斷。”

    “是嗎?”朱厚照怦然心動,他實在太渴望被人承認,也太渴望展現自己所學,此時終於下定了決心,道:“好,就按你說的辦,是不是要把谷大用他們叫來,一起商量?”

    劉瑾嚇了一跳,忙道:“不可,人多嘴雜,就怕有人洩漏機密,偶爾陛下身邊只要有奴婢在身旁伺候著也就夠了,奴婢手裡,還有一些忠誠可靠的衛士,這一次陛下是悄悄出京,人越多反而不妙,等我們到了薊縣,通知了當地的官員,到時自有陪駕人員,所以奴婢以為,沒有這個必要。”

    朱厚照很乾脆的點頭道:“不錯,還是你想的周到。那麼時候時候動身。”

    劉瑾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便是現在動身亦無妨,可以趁著下午的時候,奴婢想辦法去辦一些腰牌出來,就說是出宮採買,屆時陛下委屈一下,假扮是奴婢的陪同人員,奴婢再安排十幾個心腹侍衛隨同出宮,趁著城門未關之前立即出城,到時他們就算發現,我們也已經遠走高飛了。”

    朱厚照道:“好,事不宜遲,你速速去做準備吧。”

    劉瑾聽罷,心裡松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算是定下來了,他現在反正是必死之局,而帶著皇上出了京師,許多事就未必了。

    其實他早已想好了,邊關那邊的文武官員大多都是他提拔出來的,現在楚王頻頻出招,已經讓這些人生出了投靠柳乘風的心思。若是這個時候,自己和皇帝出現在了邊關,就等於是給了這些人希望,自己日夜陪在皇上身邊,那些人還不是又得反過頭來巴結自己,而京師不一樣,京師這邊他是四面楚歌,多留一日就有多一分的性命之憂,還是遠走高飛為宜。

    打定了主意,劉瑾立即就去張羅,雖然現在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可是現在又有了幾分希望,自然不敢怠慢。

    ……………………………………………………………………………………………………………………………………………………………………

    當天夜裡,柳乘風到了午夜才睡下,這幾日實在疲憊,精疲力盡,一碰到床榻倒頭便睡,卻也不知是睡了幾個時辰,卻被高強吵醒。

    “什麼事?”

    聽到外頭急促的拍門聲,柳乘風睡眼惺忪的張眸,顯得有幾分不悅。

    “殿下,太后有請,請殿下立即入宮覲見。”

    柳乘風不禁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卯時還未到。”

    這個時間,宮門根本就沒有開,這個時候太后召見做什麼?

    柳乘風一頭霧水,心說莫非又要用吊籃將自己吊進宮裡去,而且天色未亮就出入後宮禁地,這可不是小事,是要被人說閒話的,太后到底打什麼主意?

    莫不是太康公主出了事?柳乘風這麼一想,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忙不迭穿了朝服,讓那高強迅速準備車駕,緊急入宮。

    到了午門時,天色還早,四下都是伸手不見五指,柳乘風心裡緊張,等到下轎時發現宮門附近已經打了許多盞燈籠,居然除了自己之外,焦芳、李東陽等人也都在這裡守候了。

    看到他們,柳乘風才鬆口氣,若是朵朵出了事,肯定不會把這些內閣大臣叫來,想必是因為國事了。只是深更半夜商議國事,這國朝百年也沒有這樣的規矩啊,真是奇怪……

    而且……柳乘風突然想到什麼,而且就算是國事,又怎麼可能是太后請他們進去商量,就算是太后要商量那也應該以皇上的名義才是,這倒是奇了,莫不是皇上根本不在宮中。

    這也不對……

    柳乘風來不及再猜測了,過了護城河上的玉橋,這時候城樓上已經吊下了籃筐,被請來的幾個大臣也都是覺得奇怪,不過這時候誰都沒有做聲做聲說話,大家有默契的先後吊上了城樓,裡頭已有太監提著燈籠接應。

    宮裡的一切,似乎看上去很有次序,倒不像是出了什麼大變故的樣子,柳乘風壓著心裡頭的忽悠一路步行足足花費了小半時辰才終於到了坤甯宮,與焦芳幾個一起在宮外相侯,直到裡頭的太監請他們進去,大家才魚貫而入。

    張太后臉色很嚇人,或者是因為一夜未睡的緣故,整個人疲態畢露,她看到幾個大臣前來,隨即道:“說,是誰慫恿了這件事,柳乘風,哀家聽你的解釋。”

    柳乘風呆了一下,道:“不知娘娘說的是何事?”

    張太后深吸口氣,道:“皇上不見了,還留下了一張字條,說是要去邊鎮。”

    她這麼一說,頓時殿中所有人都是驚愕莫名,皇上跑了……

    得知這個消息,天知道大家是什麼感受,大明朝也不是一日兩日,皇帝已經出了七八個,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莫說是大明朝,從先秦到現在,這種事也是聞所未聞,堂堂天子,居然溜之大吉,這還像話嗎?

    一下子……柳乘風恍然大悟,難怪是太后讓他們連夜入宮,也難怪此前一點風聲都沒有透出,這件事實在太大,同時也絕不能洩漏出去,一旦洩漏,必定會引起天下震動,更大的問題是,皇上是怎麼跑的。

    “是什麼時候跑的?既然如此,為何不立即派人去追,太后娘娘,這可是大事,這……這該怎麼辦?”楊廷和一時呆住了,這位老仁兄也算是倒楣,攤上這麼個皇帝,好不容易做了內閣大學士,看上去位極人臣,可是這隔三差五要一驚一乍一下,誰還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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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六章:屬兔子的皇帝

    皇帝跑了。

    按理說皇帝要跑是不容易的,畢竟這麼大的一個活人,怎麼可能說沒就沒?只要這文武百官稍稍有一點警覺,朱厚照也跑不了。

    可問題是,誰也沒有想過皇帝會跑,大家想過皇帝縱情聲色,想過皇帝愛耍小孩子脾氣,也想過皇帝玩各種行為藝術,可是誰都沒有想過這大明朝的皇帝居然是屬兔子的,說跑就跑,一下子功夫,人影就沒了。

    盤古開天地以來,這是前所未有的事,總而言之,這時候大家聽了消息,其實都有點發懵,就是到了現在,都沒有回過勁來。

    說穿了,大家之所以慌張,其實就是沒有過處理此事的經驗,本來其他的事至少還有禮服和章程在,就算本朝沒有,前朝總該會有,可是像現在這種事,卻都是新媳婦見婆婆,頭一回。

    還是柳乘風最快回過神,他記得歷史上朱厚照好像有過這樣的前科,怪只怪自己居然沒有預先準備,竟是忘了當今皇上還會玩這一手,否則絕不可能讓朱厚照跑了。

    柳乘風道:“眼下當務之急是將陛下追回來,否則一旦出了事,不但對社稷有害,我等也擔待不起。娘娘,不知陛下留下了書信嗎?”

    張太后此時已經六神無主了,道:“留倒是留下了,不過只是隻言片語,說是要去做一件大事。”

    柳乘風道:“所謂大事,想必是眼下的戰事了,陛下希望親征,可是大臣們不肯,想必是受了誰的慫恿,所以才做出這等事來。陪伴陛下出宮的都是些什麼人?”

    張太后冷冷道:“除了劉瑾,就只有十幾個侍衛,只這一點人,若是遇到蒙古人的遊騎或是山賊怎麼辦?柳乘風,你見識最深,你來說。”

    劉瑾……

    柳乘風頓時明白了,劉瑾已經徹底完了,被整死只是時間的問題,所以這死太監打算魚死網破,索性慫恿皇帝出京,想來個大翻盤。

    “娘娘,這定是劉瑾慫恿的,劉瑾心術不正,現在又做出這等不忠不義之事,請娘娘立即下懿旨詔告天下,細數他的罪狀,以儆效尤。”楊廷和忍不住怒氣衝衝地道。

    柳乘風卻是搖頭,道:“不可。現在還不能追究劉瑾的責任,劉瑾誘惑陛下出宮,所帶的侍衛也定是他的親信之人,這個時候朝廷若是發出海捕文書要治他的罪,怕就怕這劉瑾走投無路之下,對陛下不利。眼下還不能追究,最重要還是先把皇上找回來,至於劉瑾,到時候再收拾。”

    柳乘風的一番話,倒是令人佩服,柳乘風和劉瑾的恩怨可是不小,尤其是前些日子,二人幾乎要撕破臉來置對方死地了。可以說這殿中最厭惡和最想要劉瑾死的人絕對是柳乘風,可是這時候,柳乘風卻是阻撓朝廷對劉瑾動手,可見柳乘風一切都是在為皇上考慮。

    張太后連連點頭,道:“楚王說的甚是。”她對柳乘風更信任了一些,或許說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她對柳乘風和劉瑾的鬥爭還有所保留,身為太后的立場,張太后不願意看到劉瑾垮臺之後柳乘風一家獨大,可是現在柳乘風一番深明大義的話,卻是博得了張太后毫無保留的信任,這天下真正肯維護宮中利益的人只怕也只有柳乘風了,說得難聽一些,便是她的那個兒子,這大明朝的天子,心裡又何曾想過宮中利益的事,又哪裡曾想過自身的安危?更沒有想到她這老太后。

    張太后忙道:“無論如何,必須把皇上找回來,不過這事不能大張旗鼓,皇上出京的事絕不能洩漏出去,從現在開始,對外頭只能說皇上龍體有恙。柳乘風,你負責去追回陛下,至於其他人,暫時不必你們做什麼,安分守己就是了。”

    張太后站起來,眼眶有些發紅,道:“哀家這兒子有時候真的不爭氣,可是他畢竟是先帝的血脈,是哀家辛苦生養下來的,你們看在先帝的面上,看在哀家的面上,無論如何要多擔待些,現在外寇入侵,內憂叢生,哀家是個婦道人家,也做不了什麼,因此就全部拜託諸位,望諸位勤懇效命,心中不要有什麼怨言才好。”她的眼眸落在柳乘風的身上,道:“柳乘風,你與陛下親若兄弟,你知道怎麼做,是嗎?”

    柳乘風鄭重其事地道:“微臣明白。”

    張太后頜首點頭,道:“好,都下去吧。”

    四人滿懷心事地出了宮,焦芳拉住柳乘風低聲道:“殿下有何打算?”

    柳乘風歎了口氣,道:“還能有什麼打算?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先把陛下找回來再說,陛下出宮已有五六個時辰,半天的時間,那劉瑾定會防止有人追擊,所以這一路一定不敢耽擱,行程極快,要追上只怕不容易了,要立即發文出現,讓邊鎮那邊加強盤查,就說宮裡走失了一個人,讓他們多多注意,但願一切平安吧,否則本王如何對得起先帝?”

    焦芳若有所思,最後無奈地點頭,道:“倒是要讓殿下辛苦了。”

    柳乘風再沒說什麼,此時什麼都已經顧不上了,和整備京師防務相比,皇上沒了,什麼都是空的。

    他回到王府,立即召集了錦衣衛指揮使陳泓宇來商量,隨即數千個錦衣衛被動員起來,總共分為三十多批,柳乘風親自帶著一隊人,向著四面八方搜尋。

    可是事情還是遲了,雖然搜尋的人手眾多,但是要在這麼大的地方去尋找十幾個人,無異是大海撈針,一直到了傍晚,柳乘風疲憊進京,一日的功夫沒有任何結果。

    此時他也顧不得許多,又是馬不停蹄地入宮去見張太后。

    張太后聽聞這消息,更是心急如焚,柳乘風勸慰她道:“太后娘娘勿憂,人雖然沒有追到,可是皇上既是決心做大事,那到了邊鎮必定會亮明身份,到時自然會有消息傳來。”

    張太后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歲,沮喪地道:“話是這麼說,可是哀家……哎……你也辛苦了,還是去歇了吧,這件事只能從長再議。”

    柳乘風想了想,突然道:“皇上只怕也就幾日功夫就能在邊鎮出現,他既然決心如此,那索性我大明就在邊鎮與蒙古人決戰,何不如這就抽調大軍北上,無論如何,總得維護陛下的安全。”

    張太后道:“不是說在京師決戰,我大明的把握更大,而在邊關與蒙古人決戰,則是用敵人的長處來和我大明的短處交鋒嗎?”

    柳乘風苦笑道:“話是這麼說,可是這消息瞞不住,到時候軍民們知道陛下並不在京師,只怕又要人心惶惶,倒不如索性在邊鎮與蒙古人一決雌雄的好。”

    張太后抿抿嘴,點頭道:“眼下也只能如此,這件事你去辦,內閣那邊你去說動他們,哀家別的不求,只求皇上能平平安安,他都已經貴為一國之君,也已經成年,為何到了現在還不懂事?哀家難道能看著他一輩子嗎?先帝當年也曾有過這樣的憂慮,說是皇上生性頑劣,所以需要忠臣來輔佐他,你和他雖非嫡親兄弟,卻勝似兄弟一般,哀家希望你心裡不要怪他,哀家只求他平平安安。”

    柳乘風應承下來,帶著複雜的心情出宮。

    回到王府,仍有許多事等著自己請示,柳乘風此時哪裡還有心情?把這些人全部趕走,一個人關在房裡呆坐,其實他一天都沒有用過飯,整天都在焦灼中度過,現在什麼興致都沒有,腦海裡則是不斷地浮想著這件事該如何解決。

    只是人都沒有找到,想什麼都是假的,他想再多,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最後只能苦笑,倒頭便睡。

    第二日醒來,依舊是召集錦衣衛的武官打探消息,莫說是前去邊鎮的馳道,便是北通州、天津等地也叫人詳查,可是朱厚照像是失蹤了一樣,再無音訊傳來。

    柳乘風知道,朱厚照只怕是不會回京了,這個時候也該到了邊鎮,於是他又打起精神,把幾個內閣大學是找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九成是去了邊鎮,既然如此,那為了皇上的安危,大軍就必須北上,以防止邊鎮出現差錯,保衛京師成了保衛邊關,而且已經是刻不容緩、勢在必行。

    對此,內閣這邊心裡是很不贊同的,傻子都明白,邊關決戰比京師決戰的勝算要低得多,到時一有疏漏,就是萬劫不復的局面,可是他們也明白,皇上若是遇到危險,同樣也是萬劫不復,眼下也只能豪賭一把了。

    一切的事宜都要重新進行部署和調度,而這些事,當夜大家一起商量出了一個章程,隨即一條條公文和軍令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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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七章:大廈將傾

  正德二年六月初九。

  京師各路大軍已經云集,大量的軍馬出現在京畿一帶,薊縣那邊也傳出來了消息,正德皇帝出現在薊縣,並且開始集結邊鎮軍馬做好反擊蒙古大軍的準備。

  皇帝的消息傳回京師,實在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既然皇帝在薊縣,現在想把他拉回來也不成了,柳乘風身為督師,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抽調大軍三十萬北上接應。

  龐大的軍馬再加上無數運輸糧草的民夫沿著馳道蜿蜒而出,先鋒的五萬軍馬已經在路途上,而柳乘風也即將要動身。

  柳乘風的中軍是十萬新軍,至於其他二十萬軍馬都是各地勤王拼湊的人馬,雖然湊人頭的比較多,多半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貨色,不過有總好過沒有。

  十萬新軍已經駐紮在了甕城,日夜的操練聲震天,這一日,正是柳乘風親自出征的日子,他先是入宮拜別了皇太后,見了公主一面,隨即便出現在了朝陽門,此時百官已經列隊,在此恭候多時,為這大明朝與蒙古的一場對決告別。

  因為籌備已久,所以一切的安排都十分的有條不紊,各營分別出發,浩浩蕩蕩,旌旗展展。

  柳乘風的心情卻不是很好,這支軍馬雖然龐大,三十萬的大軍,再加上散落在邊鎮各處的二十萬邊軍,如此規模龐大的軍隊到底有多大的勝券他卻沒有太大的把握。

  其實原因很簡單,邊關已經失去了城防的作用,蒙古人攻其一點,這就迫使明軍要嘛與蒙古人在關隘數百里的其餘的堡壘之間盡心對峙之外,就必須與蒙古人正面的進行決戰,正面決戰,憑的完全是實力,可是三十萬蒙古鐵騎絕對是在這世上冠絕天下的力量,新軍雖然已經初具戰力,可是到底能不能與之爭鋒還只是個未知數。

  再加上此前的戰略部署全部打亂,現在明軍等於是被皇上牽住了鼻子走,又倉促的重新做一番戰略部署,使得這場戰爭又增添了不少未知的因素。

  可是不管如何,柳乘風只能硬著頭皮帶著這三十萬大軍北上,他帶著他們,是他們的主心骨,也是他們的至高統帥,他可以帶著他們走向地獄,也可以帶他們走向輝煌。

  一身戎裝的柳乘風顯得格外的惹人注目,他的身材雖然並不健壯,卻很是勻稱,再配上這一身戎甲,使柳乘風多了幾分英武。

  三個內閣大臣紛紛上前,都道了一聲保重,李東陽更是眼眶微紅的道:「社稷蒼生都託付於殿下,願陛下凱旋而回。」

  他故意將社稷蒼生四字說的很重,其中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去了邊鎮之後,柳乘風是督師,可是在督師上頭還有個皇帝,小皇帝年幼,性格衝動,他希望柳乘風不要完全以小皇帝馬首是瞻,而應該有自己的主見,不能被聖上的心思所左右,柳乘風現在受命的不再是皇權,同樣也擔負著蒼生社稷的重任。

  柳乘風默默點頭,沒有說話,他撥了撥馬,帶著一隊親衛飛馬而出。

  狂奔十里,這一路都是蜿蜒的車隊和看不到頭的行軍隊列,在馳道道基邊的一處小坡上勒馬,柳乘風駐馬而立,眼眸默默看向了北方,此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李若凡,本王來了,正如三年之前,本王能將你高高捧起,今日,本王照樣可以將你踩在腳下,今日,索性你和你的族人、我和我的族人做一個了斷吧!

  私情……對柳乘風一點都已經不重要,或許在一個月前,柳乘風仍然對李若凡有著溫馨的記憶,可是現在,他心中填滿的只有殺伐。既然李若凡做了選擇,既然打算暴露出她的野心,那麼柳乘風會毫不猶豫的拔劍,會刺出。

  大軍行軍和單人獨騎不同,大軍要顧忌到糧秣和軍械,再加上還要保持組織,因此除了放出去的斥候,速度都是極慢,一般能行個五十里,就需安營紮寨,至於那種日行百里的,已經到了急行軍的範疇,除非是大軍輕裝上陣。

  當天夜裡,大軍便在一處叫界橋的地方歇下,無數的營寨沿水而建,一堆堆篝火點了起來,人困馬乏,除了守夜的官軍,其餘人盡皆睡下。

  中軍大帳裡,柳乘風卻沒有睡,按規矩,斥候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傳遞消息回來,可是這兩個時辰很詭異,放出去的這麼多斥候居然一個斥候都看不到。

  他連忙把錢芳叫來,雖然心裡有些驚疑,可是作為統帥,卻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安,只是隨意問了幾句營務,錢芳也都答了,隨即漫不經心的道:「怎麼不見有斥候回來,這裡距離薊縣還遠,莫不是遭遇到了敵情,不對,這裡怎麼會有敵人,你派了人再探了沒有?」

  錢芳正色道:「卑下按照章程,又派了幾撥斥候出去,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正說著,外頭有人道:「報……」

  「進來回話。」

  柳乘風不等對方通稟,直接道。

  隨即便有人掀開了帳子,只不過進來的人卻讓人目瞪口呆,來人身上染了血跡,左臂上還受了傷,而且這人柳乘風還認得,是新軍斥候營的一個中隊官,當年柳乘風創建新軍的時候,他雖然不過是那一千新軍的一員,可是對他多少有些印象。

  「出了什麼事?」

  「報,卑下奉命巡弋,在向北三十里的地方發現了蒙古斥候,他們人數為七十餘人,卑下不得已,被他們咬上只得與他們短兵相接,只是對方人多,卑下的小隊死傷了二十多人,才僥倖逃了回來。」

  柳乘風倒吸了口涼氣,隨即目光落在了錢芳身上,錢芳眼中也露出了駭然之色,忍不住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向北三十里的地方……這……這……這些蒙古斥候用的是雙馬還是單馬。」

  「是單馬,七十三人七十三匹馬。」斥候隊官肯定的回答。

  「這……這……」錢芳已經完全慌了。

  一般情況,兩軍交戰時也不是沒有斥候會孤軍深入,直接到地方的大後方去探查,可是從山海關到這裡,又何止是大後方,從軍事角度上來說,簡直就是大後方的大後方,所以原本這附近五十里內都不可能出現敵軍斥候的,可是蒙古人的斥候偏偏出現,而且對方用的還是單馬,那就更不尋常了。

  若是斥候是去較遠的地方探查,都會用採取一人騎乘雙馬的模式,原因很簡單,地方比較遠,所以所要帶的馬料和口糧就多,而且一旦遇到風險,若是馬力不夠很難逃脫,所以用雙馬換乘,讓戰馬能夠輪替休息是最基本的規則。

  那麼又一個問題出來了,蒙古人出現在邊關的腹地,而且用的是單馬,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一支蒙古大軍就在附近,至多不會超過百里的距離,百里……蒙古人除非瘋了,因為百里之外,仍然還是明軍盤踞的駐地,那裡還有許多的軍鎮,有許多的堡壘,他們怎麼可能會盤踞在那裡。

  除非……如果蒙古人沒有瘋的話,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已經一舉擊潰了邊鎮的明軍,明軍大敗!

  這個消息實在太突然,問題是,而且若繼續分析下去的話,明軍應該是一場大潰敗,而這夥人可能根本不是斥候,而是迂迴包抄敗軍的蒙古騎隊,蒙古人最擅長用的是迂迴的戰法來包抄敵人,一旦敵軍潰逃,他們除了會派軍馬尾隨追擊,還會分出許多騎隊從側翼向前狂奔,但是對潰兵並不攻擊,而是直接以快速的機動能力直接出現在潰兵的前方,再將潰兵一網打盡。

  如果當真如此,那麼這就意味著,在幾個時辰之前,邊鎮出現了一次難以想像的大崩潰,也意味著,在幾個時辰之後,將會有大量的潰兵出現在附近,更重要的是……皇上呢,皇上在哪裡?薊縣還在不在明軍的手裡?蒙古人有多少人在一百里之內?

  「這……」錢芳已經驚呆了,若說沒有皇上這個因素,或許他還能保持鎮定,可是現在……

  柳乘風的雙眉也狠狠的皺了起來,臉色現出了幾分猙獰,他狠狠的拍著案牘,道:「再探,放出所有的斥候,最好能深入到薊縣,能深入多少算多少,一定要打探清楚,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皇上在哪裡,都要打探清楚,要快!」

  錢芳道:「是不是立即吹響號角,緊急集合,讓將士們做好應變的準備。」

  柳乘風的臉色鐵青,道:「若真是最壞的結果,蒙古人至少還要有幾個時辰才能到達,不要急,將士們辛苦了一天,再休息一個時辰吧,一個時辰之後,再集結將士,做好應變準備。」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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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八章:全權

    「嗚嗚……」號角聲在深夜響起。

    方圓近十里的一座座營寨紛紛被這號聲吵醒,各營頓時警覺,隨即隊官們匆匆集結人馬。

    好在新軍平素操練素嚴,號聲響起,各營反應迅速,一下子功夫,就已紛紛集結。

    這是柳乘風的中軍,後面一支軍馬還留在後頭陸續開赴,因此都是清一色的新軍軍馬,十萬新軍,再加上數萬民夫,此時都被這莫名其妙的號聲吵醒,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很快,各營便接到了命令,全部做好迎敵準備。

    這消息傳出,雖然無人質疑,可是大家都已經明白,蒙古人要來了。

    可這裡距離京師不過三四十里,這裡怎麼可能會有敵情?

    甚至有人僥倖地認為,這不過是像以往一樣的緊急操練而已,不過很快,大家就打消了這個可笑的念頭。

    各營的官兵接到了命令,開始打著火把進入指定的地方駐防,各部都要求裝填好火藥,甚至民夫也被叫醒,要求他們協助深挖溝塹,佈置絆馬繩鎖。

    這一切,都越來越不尋常。

    中軍大營裡,柳乘風接連收到了幾份斥候的稟報,蒙古人果真發起了攻擊,他們先是佯攻錦州,做出一副試圖攻奪遼東的姿態,卻是殺了個回馬槍,直撲關內。

    原本明軍各部都駐在城塞和堡壘裡,只是面對蒙古人一鼓作氣的攻勢,不少邊關的將領居然手足無措,最後的結果就是導致大量的堡壘被蒙古人輕易攻陷,而造成了整條戰線的人心惶惶,士氣低下的邊軍居然開始潰逃,最後這種潰逃越來越多,最後蒙古人幾乎每到一處就是風聲鶴唳和無數的逃兵。

    士氣是種很玄乎的心思,一個好的武官,最重要的就是能夠時刻瞭解士兵的想法和顧慮,然後再對症下藥鼓舞他們的士氣。而一些糊塗的武官非但不能提振士氣,反而遇事之後驚恐不安,將是兵的膽,大將心驚膽寒,下頭的人自然人心思動了。

    說到底,這和當時劉瑾任用私人離不開關係,這群根本不夠格的武官,偏偏竊據了官位,再加上他們上任不久,和部屬們本來就有隔閡,一旦出現了大敵,軍心動搖,後果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據說連薊縣也已經被蒙古人攻破,朱厚照坐鎮薊縣,聚集了三萬大軍,可是蒙古人突然發起攻勢,皇帝原本想利用薊縣吸引蒙古大軍,隨即調集附近各路大軍對蒙古人進行合圍。

    按理說,這個戰略確實是正確的,可是朱厚照顯然忘了,再好的戰略也需要有足夠能力的人來執行,於是薊縣城破,皇上不知所蹤。

    出了這麼大的事,柳乘風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可是他知道,蒙古人當真要來了,眼下他必須振作精神,在這裡阻擊蒙古人,同時立即派人去京師送信,讓京師做好準備。

    子夜之後,果然在附近開始頻繁地出現大量的蒙古遊騎,除此之外,許多的潰兵也紛紛出現,新軍按兵不動,繼續屏息等待。

    …………………………………………………………………………………………………………………………………………

    內閣。

    一份急報在清晨送至。

    緊接著,三個閣臣目瞪口呆。

    邊鎮全線崩潰,皇上不知所蹤。

    這消息便是焦芳也不禁動容了。

    焦芳忍不住道:「那楚王殿下呢?楚王殿下在哪裡?」

    「奏書裡說得清楚,眼下只能一邊尋訪陛下下落,另一邊保衛京師,只是楚王殿下的軍馬距離蒙古人太近,不敢輕動,一旦後撤,可能遭遇追擊,所以只能在界橋佈防暫時拖住蒙古人,同時讓京師做好防範。哎……事情怎麼會壞到這個地步,難道這又是一場土木堡嗎?只是但願皇上能夠安然無恙,否則我等盡皆都要萬死難辭其疚了。」

    說話的是李東陽,李東陽整個人幾乎癱在椅上,他一直都在勉強地維持大局,劉瑾登場,劉健等人請辭,他沒有走,他不走並非是因為詹戀棧這大學士,而是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他就越不能走。

    大明朝胡鬧的人越來越多,總需要幾個做事的,李東陽打算繼續留下來,繼續做事,支撐著這已經潰爛的局面。

    可是現在,今日傳來的消息打擊了他最後一點的信心,大明朝還能支撐住嗎?現在看來,這和土木堡也沒什麼區別了,可是于謙在哪裡?就算有于謙,大明還能有這樣的幸運?

    李東陽苦笑,笑得很苦澀。

    「還是立即入宮去和太后商量吧,這時候,只有太后出面才成。」楊廷和站了起來,不免也嘆了口氣。

    三人入宮,到坤寧宮後向張太后述說了實情,和他們所料想的不一樣,他們原以為張太后就算不嚇暈過去,至少也會哭哭啼啼,甚至楊廷和還想了許多的安慰之詞,可是他卻低估了張太后。

    張太后確實把臉拉了下來,臉上的惶恐一閃而逝。

    她很擔憂,她擔憂她的兒子,擔憂她家的社稷,可是她沒有表現出來。

    或者說,她是最痛苦的,她失去了丈夫,現在似乎又有了失去兒子的命運,她心中的痛苦可以說是無以復加,可是她依然不能讓外人看出她內心的痛苦。

    她知道,局面已經徹底地糜爛,如果她表現出這些,如果她不能挺身而出,不能給予臣子和軍民期望,大明朝就一切都完了,國朝百年豈可在她兒子的手裡葬送掉?

    她的眼眸如一潭死水,不帶任何的感**彩,她沉吟片刻,問道:「楚王柳乘風在哪裡?」

    「回稟娘娘,楚王駐軍界橋,聽聞此訊之後立即派人報知了朝廷,並且帶領十萬新軍在界橋佈防,打算拖延蒙古人。」

    「是嗎?」張太后嘆息,道:「他這麼做是冒險讓京師做好準備,所以現在時間有限,京師的防務需要部署起來,絕不能再有失了。還有,盡力打探皇上那邊的消息,若是皇上落在蒙古人手裡……」張太后在這裡頓了一下,臉色平靜的道:「那就讓柳乘風和蒙古人盡力的談判,只要條件不苛刻,我大明能夠接受,那麼無妨把皇上救出來。可要是蒙古人獅子大開口,想要我大明拿江山社稷來做贖買,那就讓蒙古人收了妄想之心,所以當務之急,首要的還是和蒙古人對陣,只要能勝,不用害怕蒙古人來威脅什麼。」

    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作為一個母親,整顆心幾乎都要碎了,可是她還是說出了這番話,其實她清楚,這些大臣來尋她,最想聽到的就是這番話。

    皇上不知所蹤,八成是落入了蒙古人手裡,假如蒙古人拿皇上來做要脅,那麼明軍打起仗來縛手縛腳,又拿什麼去驅逐外敵?因此張太后才特意說出這番話,就是讓大家不必有什麼顧忌,大明沒了皇帝,可以再立一個,可是京師一旦被蒙古人所破,則江山不保,社稷傾覆。

    三個內閣大臣連忙道:「太后聖明。」

    「聖明?」張太后笑,笑的有些苦澀,道:「哀家算什麼聖明?哀家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只希望做個合格的太后,打仗的事,哀家不懂,哀家不會去管,這些都拜託給楚王吧,你們呢,好好協助他,盡力營救你們的皇上,盡力把蒙古人趕走,都下去吧!」

    「娘娘,臣有一事要奏。」這時候楊廷和忍不住道:「其實若是皇上落入蒙古人手裡,要營救也不是不可能,微臣聽說,那蒙古汗與楚王殿下關係匪淺,若是楚王出面,或許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張太后笑了,道:「楊卿太不瞭解女人了,這世上有兩種女人,一種是甘願為一個男人做任何一件事,還有一種卻是希望全天下的男人為她赴湯蹈火。你說的那蒙古汗,就算和楚王有舊情又如何?她不會是第一種女人,她若是那種女人,又怎麼會領兵來犯?這個女人野心勃勃,先是一統蒙古,隨即又急不可耐的對我大明不宣而戰,這樣的人是不會被舊情所縛,你們太想當然了。不過試試也好,下一道懿旨給柳乘風,讓他擇機而動,是打是和,哀家給他全權,他自己拿主意吧。」

    楊廷和苦笑:「太后聖明。」

    張太后抿了抿嘴,目光空洞無光,長嘆道:「還有一樣,所有劉瑾的黨羽和親眷,全部讓有司拿下,這劉瑾是禍根,是他害了皇上,哀家能做的,也只有處死這些人給皇上報仇雪恨了,這些人,統統處死吧!」

    她把話說完,覺得自己再留在這裡,眼淚就快要奪眶而出,於是長身站起來,她的身形已經有了些佝僂,她的前半生有過太多溫馨的記憶,可是誰能想到,她的後半生竟是如此淒苦,一個又一個的噩耗,壓得她透不過氣,哭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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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九章:小皇帝淚流滿面

    界橋。

    這裡雖名為橋,可是這橋未免寒酸,倒是恰好有一條河流經過,唯一不妙的就是這河水太淺,太過小氣。

    再加上這樣的天氣,河水並沒有暴漲,河床處暴露了許多的淤泥。

    不過新軍借著這條河流,勉強還能和對岸的蒙軍對峙。

    清早的時候,蒙古人就毫不猶豫的組織起了進攻,他們探過了水位,選擇了一個河水較淺的地方,試圖直接勒馬衝殺過來。

    原本這種粗暴的戰法,遇到其他的明軍或許有用,不過這一次他們遇到了新軍,似乎就遇到了麻煩。

    數千蒙軍呼嘯而來,入河之後速度放緩,而對面則是火銃聲大作,無數的火炮轟鳴,衝鋒陷陣的蒙古大軍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煩,他們陷在河中,進又不得,退又不得,結果就直接成了靶子,在付出了傷亡近千的代價之下,才退了回去。

    這個時候,蒙軍開始重新審視起自己的新對手了,對面的新軍,顯然和其他的明軍不太一樣,具體有哪些不一樣,蒙古人也有過總結。

    首先,河對岸的敵人是大規模的使用火器,不但火器的配比奇高,而且無論是火銃還是火炮都比邊軍要高上幾個檔次。

    其二,是他們的戰法很純熟,邊軍雖然也有神機營,可是並沒有針對性的戰法,或者說雖然有戰法,可是因為操練的原因而得不到施展。可是對面的新軍不一樣,他們很有章法,什麼時候齊射,什麼時候放炮,似乎都很規矩。

    這才是最致命的,就算蒙古人有冒著槍林彈雨的勇氣,可是戰馬卻不同,戰馬是最容易受到驚嚇的,一旦受了驚,就難以駕馭。

    再加上這條並不寬敞也並不湍急的河流,蒙古人雖然不不善水,可是還不至於連這樣的河流都趟不過去,可現在不一樣,現在遇到了這樣的明軍,問題似乎有些大了。

    其後,蒙軍又組織起了幾次進攻也都是無功而返。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選擇了暫時觀望,這就給予了對面的明軍喘氣的時機,新軍們立即開始動手,在一條長達二十多裡的區域內挖起了戰壕建立了臨時的穀倉,又在許多地方埋在了暗雷,所謂暗雷,其實和後世的地雷差不多,不過因為時代限制,只怕比後世的土制炸彈都不如,不過這東西一旦爆開,未必能有效殺敵,卻總是能讓敵人的戰馬受驚,對付騎兵首先是對付戰馬,所以新軍們埋起來倒是頗為歡快。

    除此之外,還有針對戰馬的絆馬索和拒馬,甚至在兩翼,還準備了大量的陷阱。

    柳乘風決心在這裡和蒙古人耗下去,時間拖得越久,京師就越安全,蒙古人深入關內,給養定然會更加困難,所以拖下去對他有利。

    不過在所有人的心頭,仍然不免有些洩氣,柳乘風仍舊在打探皇帝的消息,他不是個愚忠的人,可是他只記得,他向先帝下過的許諾。

    而在河的另一邊,陸續抵達的蒙古大軍已經越來越多,開始還不過數千,接下來幾日源源不斷的聚集,人數已經到達了近十萬。

    他們在河對岸設下了營盤,亦是做好了和新軍對峙的準備。

    不過新軍對峙,是決心拖延時間,蒙軍對峙,卻是在不斷的尋找戰機。

    在蒙軍的大帳裡,波斯的地毯,左右分別是一個書櫃,書櫃裡竟有許多漢人的藏書。混雜著麝香的氣息撲面,幾案上,兩個人分別對坐,認真的下棋。

    左側跪坐的是一個女子,女子身形豐腴,膚色白皙,穿著一件很寬鬆的蒙古棉裙,裙上描著唯有頂級貴族才有的金線,她的美眸專心在棋局上,嘴唇輕抿,咬著貝齒。

    右側的則是一個穿著蒙古衣袍的少年,少年生的頗為英武,不過卻帶著幾分稚氣,他似乎是在七局裡被人逼到了絕路,所以眉頭深深皺起,顯得鬱鬱不樂。

    “不下了。”少年開始耍賴。

    女子微微一笑,手裡捏著即將要落下的黑子隨手放下,她脾氣居然出奇的好,道:“如何?大明的皇帝就是不如本汗,真槍實刀的打仗不成,下棋也不成,皇帝陛下,你已經輸了第幾局了?”

    少年就是朱厚照。

    朱厚照滿臉憤慨,他運氣實在不太好,好不容易逃到了薊縣,正打算與蒙古人決戰,誰知蒙古人就已經發起了攻勢,他的萬般手段還沒有施展出來,就成了階下囚。

    不過這階下囚的待遇似乎還不錯,至少這蒙古汗對他很好,除了不許逃脫之外,他可以自由行動,甚至蒙古汗還准許漢人的俘虜陪伴在朱厚照身邊,所以朱厚照越來越沒有階下囚的覺悟,反而覺得有些新奇,每日吃著馬奶酒,吃著牛羊肉,樂不思蜀。

    他想要的,只是自由自在而已,在這裡,似乎挺自在。

    不過他很不服氣,可是偏偏拿這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個女人像是他天生的剋星,仗打輸了,棋又被她殺得片甲不留,更可惡的是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針鋒相對,偏偏朱厚照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朱厚照冷笑,道:“這又如何,你就算勝了朕,可是你卻勝不過柳師傅,柳師傅現在就在河對岸,你若有本事,就帶人沖過去看看。蒙古鐵騎固然是冠絕天下,可是大明的新軍也不是吃素的。”

    李若凡卻是慵懶的打了個哈欠,親自去撿起散落在茶几上的棋子,道:“是嗎?這卻未必。”

    朱厚照打起精神:“你口裡說未必,可是為何卻按兵不動?”

    李若凡道:“用兵無非就是鑽空子而已,不能硬著來的,雖說蒙古鐵騎所向披靡,可是也不能硬來。就比如你們大明關隘重重,難道本汗會蠢到去正面攻打你們的關隘嗎?本汗才沒興致呢,本汗只需要給予利誘,便能在山海關鑽一個空子,效果比強攻要好上許多倍,所以對付這些新軍,本汗也打算鑽空子,他們不過是依仗著河流固守而已,看上去固若金湯,卻是不然。本汗之所以按兵不動,並非是怕了你那柳師傅,而是因為先觀望觀望,看看有什麼空子可鑽。”

    朱厚照深深受教,原來這打仗和他想的也不一樣,不只是憑著勇武來對決,居然也要善於鑽營,他忍不住問:“你想到哪裡有空子可鑽嗎?”

    李若凡打了個哈欠,熬得微紅的眼睛顫顫一動,笑道:“你這傢伙,竟來探我的嗎?”

    朱厚照連忙正經的道:“問問而已,況且朕現在是你的階下囚,就算是探聽出了什麼,又能如何?只是想看看你怎麼對付柳師傅。”

    李若凡笑吟吟的道:“告訴你也無妨,其實也簡單的很,我已經打算派一支騎兵從側翼繞過這條河流,旁敲側擊。”

    朱厚照冷笑:“柳師傅難道就想不到,等你繞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嚴正以待了,你難道不知道新軍的厲害?”

    李若凡又是笑,道:“本汗就是讓他嚴正以待,等他嚴正以待著側翼的鐵騎時,本汗就決心從正面突破。”

    朱厚照陷入沉思,沉吟半晌道:“調虎離山,這個主意好是好,可是趟著河過去,只怕傷亡也是不小。”

    李若凡又笑,笑起來的時候腮邊升起一團紅霞,道:“所以本汗又有一個辦法,就是驅使明軍的俘虜在前,就算你那柳師傅攻擊,傷亡最大的也是你們明軍自己。”

    朱厚照道:“你太陰險了,這……這……柳師傅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李若凡撫了撫額前的亂髮,又笑:“他當然不會讓我得逞,這個臭男人心硬的很,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更別提那些俘虜了。不過我還有辦法,我打算讓陛下也去給我們的勇士開路,到時倒要看看,他們還敢不敢放火炮和火銃。”

    朱厚照驚呆了,這已經不是陰險來形容了,先是假意襲擊側翼,調走一部分新軍,然後再驅逐降兵先過河來替他們擋火銃和火炮,最後再填上自己,對岸的新軍誰敢輕舉妄動,等到蒙軍裹挾著過了河……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哎……”李若凡歎了口氣,眉毛看了目瞪口呆的朱厚照一眼,道:“當然,本汗覺得你這人頗為有趣,是不會讓你冒險的,所以我並不是真的驅你過河,而是讓一個人穿著你的龍袍過河,無論對岸的人信不信,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朱厚照哭笑不得,道:“看來柳師傅要輸了。”

    李若凡咬牙切齒的道:“當然要他輸,他不是總以為自己天下第一的嗎?就是給他點顏色看看,順便呢,等我入主了中原,讓他乖乖做我的臣子,皇帝陛下,你不必怕,我也不會虧待了你,等我蒙古入主天下的時候,我也不會壞了你的性命,不如就給你封一個東昏侯吧。”

    “東昏侯……”朱厚照淚流滿面,道:“朕其實想做總掌天下軍馬大元帥。”

    這一回輪到李若凡冷笑了:“你一個廢帝還敢討價還價,事情就這麼定了,你是東昏侯,你那柳師傅是南醜伯,正好成全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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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3 02:22:19
第九百五十章:將計就計

  朱厚照一時語塞。

  他終於被人打敗了,至少在耍皮子方面。

  於是他打算開溜,打了個哈欠,道:「朕乏了,你說的倒是動聽,還是先贏了柳師傅再說吧,柳師傅是不會輕易被人打敗的。」

  正在這時候,外頭一個蒙古女人抱著一個孩子進來,孩子不過兩歲多,雖然會行走,也正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可是此時他愜意地躺在女人的懷裡,一動不動。

  這個孩子眉宇之間和柳乘風有幾分酷似,不過臉型顯得更剛硬一些。

  朱厚照心裡悲催,柳師傅的孩子跟下蛋一樣,廉州有一個,京師即將也要有一個,連蒙古人這裡都有一個,為何獨獨朕沒有孩子?

  這是朱厚照的奇恥大辱,也是朱厚照不太願意呆在京師的原因,在那裡,他總是覺得所有人都用著怪異的眼神看他,一個生不出孩子的男人,無論表面上多麼剛強,心裡難免會有自卑。

  其實這也是朱厚照荒淫的根本原因,其實他未必很荒淫,皇帝嘛,有個幾十幾百甚至上千個老婆也沒什麼,不見得會有人說他荒淫,而朱厚照不但老婆多,卻總是會做出許多荒淫的事來,比如有一次,他居然讓人去搶別人的人妻入宮來伺候他,為了這件事,大臣們很是不齒。至於各種荒淫的故事也在京師裡流傳,朱厚照真的這麼荒淫嗎?

  大臣們當然相信,可是真正認識他的人卻是未必,他還只是個孩子,而且是一個自尊心受到傷害的孩子,一個自卑的孩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掩耳盜鈴,他生不出孩子,難免會被人認為不能人道,這就是朱厚照所不能接受的了,不能人道怎麼行,所以他偏偏要表現成一個大淫棍,偏偏要讓全天下人知道他不但能人道,而且還能夜御十女,他是男子漢,並不是太監。

  朱厚照雖然沒心沒肺,可是看到孩子,心裡總不免有點心虛,不過他的性子就是這樣,越心虛就要顯得自己很坦蕩,於是裝作興致勃勃的樣子湊上去,大眼瞪著孩子的眼睛,道:「真像柳師傅。」

  那蒙古女人用蒙語對李若凡道:「大汗,孩子醒了。」

  李若凡頜首點頭,伸出手來:「給我抱吧。」

  朱厚照卻在一旁道:「朕看著他也喜歡,又是柳師傅的子嗣,不如這樣,朕若是還能回京,一定要敕封他做東昏侯。」

  他留下這一句話,飛也似的跑了。

  ………………………………………………………………………………………………………………………………

  蒙古人的沉默讓對岸的新軍更加警惕,柳乘風召集了諸將,已經申明了自己的觀點:「蒙古人深入我大明關內,補給已經困難,所以蒙人定會尋找速勝的機會,斥候已經打探清楚,有一支蒙軍打算繞過上游從側翼攻擊新軍,錢芳,你要做好防範。」

  錢芳道:「末將遵命,是不是把新軍第一縱隊調至上游,防範蒙軍?」

  新軍十萬人,小隊之上有中隊,中隊之上有大隊,大隊之上則是縱隊,縱隊編製為一萬人,而第一縱隊是新軍的骨幹,最為精銳。

  柳乘風卻是遲疑了片刻,隨即道:「不成,李若凡這個人素來狡詐,她不會沒有後著,依我看側翼只是佯攻,在側翼那邊多備絆馬索,深挖陷阱,上游那兒有一座山是嗎?」

  錢芳道:「有是有,只是不太險要。」

  柳乘風道:「那也足夠了,埋伏一隊人在林子裡可以先伏擊一下,讓側翼的各營嚴加防範也就足夠了。依我看,蒙軍應當會強行渡河。」

  「強行渡河?若是強行渡河的話,蒙軍的損失豈不是極大?」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以那李若凡的性子,定會驅使明軍在前,蒙軍在後,發起強攻。而且方才不是已經有消息了嗎?皇上果然落在他們的手裡,他們未必不會讓皇上行險,當作他們的護身符。」

  眾將頓時愕然,若是這樣的話,事情只怕不簡單了,一旦蒙古人採取這種辦法,非要軍心動搖不可。

  「殿下,既然如此,不如讓卑下率部斷後,殿下率軍暫時先退回京師,如何?」一個縱隊官忍不住站了出來,毅然道。

  打又打不得,那麼索性還是先撤回京師,回到京師之後再做打算。

  柳乘風卻是搖頭,道:「太后已經有了懿旨,命我等全力抵禦蒙軍,至於其他都是次要,我們身後就是京師,現在退卻,京師防務還未組織起來,屆時只會處處受制,這裡一定要守下去。況且本王也只是預計而已,且先看看再說,你們不必驚慌,按部就班就好。」

  柳乘風雖是這樣說,卻知道這些話只是安慰大家,他太瞭解李若凡了,李若凡這個女人絕不會莽撞,這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他遣散了帳中眾人,獨獨把錢芳留了下來,對錢芳道:「陛下現在身陷敵陣,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太后已有懿旨,能言和自是言和為上,只要蒙人願意放回陛下,條件可以商量,這裡有我的一封書信,你派個人送到河對岸去,還有,再叫幾個人送些衣物和生活用具請蒙人轉呈陛下。」

  「殿下要言和?」錢芳驚了一下,道:「若是言和,蒙古人欲壑難填,又當如何?」

  柳乘風正色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先送去吧。」

  錢芳想了想,只好接了書信,隨即委派了個武官帶著小隊人馬渡河,對岸的蒙人也沒有阻攔,輕易讓他們登岸,隨即立即將他們送去中軍大帳。

  天色已是漸黑,當信送到李若凡手裡時,朱厚照和李若凡又在對弈,對弈的結果其實差不多,朱厚照又是慘敗而歸,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推盤耍賴,而是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刻,才無奈束手。

  李若凡抿嘴輕笑,道:「做任何事,都要專心,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心誠則靈,若是連心都不誠,事情怎麼能做好呢?你天資很高,可是做任何事都不專心,你自詡自己愛好兵事,可是你捫心自問,你雖是愛好,卻真正肯花費所有的心力去專研嗎?大明皇帝陛下,你又輸了。」

  朱厚照苦笑,道:「朕真是沒用。」

  這些時日下來,朱厚照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明明他在京師的時候老子天下第一,除了佩服柳師傅之外,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做什麼事都有人讓著他,有人哄著他,可是到了這裡,他卻總是一塌糊塗,這種落差讓他很不舒服。

  李若凡微笑道:「陛下也有說這種話的時候?」

  朱厚照的臉不禁紅了,吱吱嗚嗚地道:「願賭服輸而已,朕沒用就是沒用。是了,這封書信,你為什麼不看一看?」朱厚照目光落在了柳乘風送來的書信上頭,書信已經送來了半個時辰,可是李若凡居然一點也不著急去拆,仍舊是好整以暇,倒是把朱厚照急了個半死。

  李若凡微笑道:「拆開來又如何?其實不用拆,我也知道你那柳師傅信裡說些什麼,無非就是說,陛下在本汗手裡,請本汗高抬貴手放了陛下,至於需要什麼條件,都可以商談而已。」

  朱厚照忍不住道:「真的是什麼條件都可以商談?」

  李若凡頜首點頭,道:「正是如此,你不信嗎?」

  朱厚照苦笑道:「這是朕犯下的錯,怎麼能讓柳師傅為了朕拿大明的江山社稷開玩笑?他難道會不知道,你們蒙古人狼子野心,想要的已經不只是一些錢財了。」

  李若凡抿嘴輕笑,道:「陛下以為你那柳師傅會拿國運來換陛下?」

  朱厚照道:「他不是說了什麼都可以談嗎?」

  李若凡卻是冷冷一笑道:「信裡是這樣說,可是本汗卻知道,這根本就是那柳乘風的驕兵之計,他故意擺出議和的姿態,甚至拋出這誘餌來,就是想告訴本汗,明軍已經不想打仗了,只要本汗與他談,他既可以拖延時間,又可以讓本汗生出驕傲之心,這個陰險小人,不過是在耍弄彫蟲小技而已。」

  朱厚照聽了非但不怒,反而笑了,拍手道:「原來如此,你不說,朕竟也險些被瞞過去了,若是柳師傅就這麼舉手認輸那有什麼意思?這麼說,柳師傅還是不失英雄本色的。」

  「是奸雄本色。」李若凡指正朱厚照道:「他想用這封信來麻痺本汗,那麼本汗也來麻痺他,來人,取筆墨來,還有,讓那送信的人在外頭候著,告訴他們,本汗會有回信讓他們帶回去。」

  李若凡站了起來,抿著唇負手在帳中賺了幾圈,似乎在存腹稿,良久之後,等筆墨呈上,她揮筆而就,一下子功夫便寫下了一封書信遣人送回。

  「這叫將計就計,大明的皇帝小子,你好好學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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