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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決明]冰女對上火焰男【白老鼠系列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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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00:31:39
  第八章
  
  右綰青之所以發出淒厲慘叫,源自於此刻聳立在眼前的豪華觀光大飯店。
  
  她瞪著它好半晌,低頭對照手上抄寫著地址的小紙條,又抬頭愕視高聳的大飯店,再低頭確認小紙條,再抬頭……再低頭……再抬頭……再低頭……
  
  「怎麼了?」黑凝與黑煉上前問道。
  
  右綰青驀地捏皺手上的紙條,上頭龍飛鳳舞的有力字跡彰顯出書寫者的極好心情及惡意戲弄,她忿恨地將拳頭掄得更緊,隱約能聽到指節喀喀作響,額上青筋也已到達斷裂的臨界點——
  
  爆發!
  
  「他誆我!左風嘯誆我!他給我的地址是豪華觀光飯店的地址,根本不是什麼衝進去就可以開槍亂掃射的黑道總部!觀光飯店、觀光飯店!我從台灣辛辛苦苦偷渡過來,在海上生不如死、吐得連命都快去掉半條,還委曲求全在游輪上當侍女端盤子賺小費,被人偷摸屁股還不能拿香檳砸破他的頭,結果迎接我的竟然是——觀、光、飯、店!」右綰青歇斯底里地仰天咆哮,一路上的辛苦全數化成了怨氣,沖喉而出,不管飯店外有多少觀光客來來去去,更不管有多少人因為她的怒吠猛叫而全部看向她。
  
  「媽的!你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見你一次就扁你一次,你這個無敵大爛人左風嘯——」粉拳對著藍天揮舞,以為這樣就可以將詛咒隔著遙遙大海傳到左風嘯耳裡,但隨即氣勢一垮。
  
  「不,最蠢的人是我,我竟然……竟然還會相信他說的話,已經被他耍 過這麼多回,我竟然還被騙……是我蠢,我是豬頭,右綰青,你的腦子裡是不裝腦漿只裝豆渣——」她開始自我厭惡。
  
  「也許,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飯店裡?」黑凝覺得求證比鬼吼鬼叫來得實際。
  
  右綰青抹了把臉,俏麗臉蛋上的無力感卻無法抹去。
  
  「來都來了,除了再進去問清楚之外,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右綰青重新提起行李,爬上飯店的石階,心裡對左風嘯的信任感已呈現負分成長,也幾乎對尋仇不報任何希望,她不認為左風嘯有心要讓她報父仇——是的,他向來以戲耍她為樂,從小到大哪一回不是這樣,他根本就是有心看她失望、看她難過……
  
  果然,右綰青到了飯店櫃檯,以日文簡單和櫃檯那名一襲和服打扮、氣質優雅的美人小姐溝通之後,美人小姐告訴她,飯店裡沒有任何一個房客特徵符合她要找的人,並且婉轉有禮地建議她不妨到其他飯店詢問看看。
  
  「發生什麼事?」另一名飯店小姐回到櫃檯,加入她們邊用日文邊比手畫腳的交談。
  
  「這位小姐要找一位福田匡弘先生,我替她查了房客資料,並沒有這位客人。」美人小姐對著後來的那名小姐說道,看得出來後者的職位比她高,所以她的口氣非常尊敬。
  
  「一福田匡弘先生?」飯店小姐只頓了幾秒,立刻驚喜地問道:「呀,你是右綰青小姐嗎?」
  
  「咦?你怎麼知道?」右綰青瞪大雙眼,她平常只在台灣為非作歹,什麼時候惡名昭彰到連日本人都認識她?
  
  飯店小姐立刻朝她九十度鞠躬,「本飯店已經接獲通知,說您會大駕光臨。」
  
  「通知?」
  
  是右叔嗎?不,不可能,右叔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地址是一處觀光大飯店呀!
  
  「有一位左先生在幾天前交代,說您會到淡路島來遊玩,他說,只要注意一位來尋找『福田匡弘先生』的年輕女孩就是了。他吩咐一定要讓您獲得最舒適的住宿服務,您的房間也已經整理好了,請您跟我來。」
  
  「等等,你說……有一位『左』先生?」右綰青非常強調那個字,她的日文雖然能溝通,不過有時還是會聽錯,所以要再度確認。
  
  「是,左先生。」飯店小姐笑容可掬地重複,並且補充說明:「他說,希望本飯店好好招待他的未婚妻,所以您如果有任何需要,請儘管吩咐。」
  
  日本人的多禮是有目共睹的,短短幾句話裡,飯店小姐鞠躬的次數已經高達四次。
  
  「左風嘯,你好樣的,真的在玩我。」右綰青咬牙切齒,懷疑左風嘯早有預謀!
  
  「右小姐,請,還有這兩位,也請你們隨我來。」飯店小姐笑著對黑凝與黑煉敬禮。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呢?難道要志氣十足地扭頭走人,重新回到海上一路飄回台灣嗎?
  
  不,她現在沒那種體力,她需要一張舒服的床、安穩的地,讓她好好休息三、五天養足精神,好抵消這些日子的偷渡辛勞,這樣才有辦法應付回程的暈船折磨。
  
  「我先問清楚點,飯店的吃住費用是誰付?」如果飯店小姐說要由他們三個身無分文的傢伙付,她就立刻調頭走人。
  
  「左先生已經付清所有費用,您可以盡情享受本飯店的服務。」
  
  哼,還算左風嘯有一咪咪良心。
  
  「黑凝、黑煉,走吧。」
  
  ※※※※※※
  
  這棟淡路島上著名的觀光飯店猶如建築在海上,每間客房眺望出去,就是蔚藍海面,十足的島國旅館味道。
  
  黑凝站在房間外的小陽台,看海。
  
  他們的房間安排在九樓,居高臨下,視野更好,看得更遠。
  
  左風嘯老早就安排好兩個房間讓他們三人住,一切都打點得妥當,唯一向飯店施加的壓力就是右綰青必須自己住一間房,而她與黑煉則以夫妻名義被送進另一間房。
  
  「你還沒看膩嗎?我們已經連續瞪著那玩意兒好幾天了。」黑煉指的那玩意兒,當然就是曾經折騰他和右綰青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大海。
  
  「在這裡,除了海之外,我實在不知道還能看什麼。」
  
  飯店的貼心設計就是要客人面對寬敞的大海放鬆心情,好好享受那鹹鹹海風拂面的味道,但他們可沒想到,住房的客人中竟然有偷渡而來、看到海水就反胃的人。
  
  「看我呢?」他提供更好的視覺享受選擇。
  
  「看了好幾十年,才更應該要膩了。」黑凝還有心情說笑。
  
  「你膩了嗎?」
  
  「有點。」若不這樣避重就輕,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黑煉的問題。
  
  「你竟然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真傷人。」黑煉在笑,對她的答案頗玩味。「再給你三秒考慮,你的答案會變嗎?」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說你剛才的答案還有改變的機會,我真的給你三秒噢!一——二——」他很故意地數得好慢。
  
  「煉,別數下去了,我沒有其他答案。」在他數出「三」之前,黑凝阻止了他。
  
  「怎麼會沒有?你看,你的臉上有那麼多變化。」他的指腹輕觸她的眉心,「這裡在說『還沒,我還沒膩』。」長指下移到她的鼻尖,「這裡在說『我剛剛是騙你的』,還有這裡——」最後停在她冷冷的唇上,「抿著笑意在說『再多幾個十年也不膩』。」
  
  「你以前不是會講這種話的人。」聽起來很花言巧語。
  
  「被教壞了。這裡不比研究所單純,耳朵聽多了,總是會學些有的沒的。」踩進大染缸裡,被染得五顏六色也很正常。
  
  「……聽起來不是什麼好事。」
  
  「難道你以為我們還能拿研究所那套生活方式活在這個社會嗎?」
  
  「當然不是,只是覺得……有點不太認識你了。」
  
  是的,她發覺黑煉的不同,這些日子以來,黑煉真的不太一樣,不只是說話的方式改變,還有現在——他的身上沒有火焰包圍。
  
  在她的印象中,黑煉十天裡有八天都是烈焰焚身,剩下的那兩天也有大半時間在間斷燃燒中度過——離開了研究所,他的自制力似乎也變得成熟。
  
  「我沒變的。」他笑著來到她身後,將她一頭被海風吹得散亂的長髮攏握在掌心,胸膛熨貼著她的背,有意要將她鎖在陽台圍牆與他之間。
  
  他將下顎擱在她肩上,氣息很熱,但少了以往燙人的火焰。「凝,記得上次那個吻嗎?」
  
  「還沒忘記。」她遺忘的速度並沒有他以為的快,最快也要半年時間。
  
  半年……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
  
  「真可惜,如果你的答案是『忘了』,我就可以假藉溫習之名,行吻你之實。」黑煉的口氣惋惜,但是舉動可不像他所說的那樣守規矩,好似沒獲得她的應諾就不會對她動手——他一直貼近的肢體語言已經很明顯了。
  
  「你……」幸好黑凝是不容易臉紅的體質,否則面對這麼明顯的調情,恐怕她的雙頰早已紅透。
  
  「我這次會更控制好我的火焰,不會再燒起來的。」
  
  他做這種保證幹什麼?司馬昭之心,已經完全不想掩飾了嗎?!黑凝只能用眼神指控他。
  
  「我還記得那個吻的味道,不需要加深我的記憶。」
  
  她才說完,纖腰就被黑煉握牢,他交迭的雙手環放在她小腹前,左手還握著她柔軟的長髮不放。
  
  「是嗎?那你也還記得這個?」站在她身後,此時的姿勢方便他一前傾就能吻到她的耳際。
  
  他吮著,她不禁打顫;他笑,氣音傳入她的耳殼。
  
  「不要這樣,你吹出來的氣還是很熱……」
  
  「真的?」他故意問。
  
  「真的!」
  
  「這樣呀……」戀戀不捨離開她的耳殼,他屏著火熱吐納,唇舌舔上她的脖子。「那這樣呢?」他含糊問著,唇瓣因為說話而蠕動,更刺激她敏感肌膚。
  
  「你快要燒起來了。」不然怎麼會這麼熱,幾乎要灼傷人一樣!
  
  「還不到。」黑煉清楚自己的臨界點,因為還不到,所以還可以予取予求,他的身高比黑凝高出許多,彎下身,很輕易便能擒住她的雙唇。
  
  「如果只是這樣……還不到燃燒起來的地步。」他故意將這句話哺餵進她的嘴裡。
  
  儘管隔壁房裡傳來右綰青摔枕頭、打牆壁,發洩對左風嘯不滿的怒吼,也不足以打斷黑煉的動作。
  
  「你以前只要……想,就會燒得很烈。」她尋找空隙,試圖調勻呼吸及開口說話。
  
  陽台外,海風很大,卻似乎吹不散縈繞在兩人週遭的熱度。
  
  「我會盡量控制在做完之後再自燃的。」黑煉一語雙關,望進黑凝有些困惑的眸間,忍不住想笑。
  
  「你……最近的自制力很不錯。」
  
  黑凝不否認,她並不討厭黑煉以這麼親暱的方式探索她,雖然他的體溫還是會讓她不舒服,但卻是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她可以強烈察覺到,黑煉很努力在壓抑他體內的熱源。
  
  「你確定在這種時候要誇獎我嗎?」黑煉很想很想將手掌鑽進黑凝身上那件飯店提供的和服浴衣裡,畢竟除了交叉的衣襟及一條帶子外,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阻礙——打定主意,他邊吻著她的嘴角,邊調整兩人的姿勢,準備讓她面向他。
  
  她很瘦,幾乎摸不到豐腴的部分,那條浴帶纏在她腰上,更束得她纖細單薄,但是他卻瘋狂地想要擁有這具身子,因為那是黑凝。
  
  黑凝突地繃緊神經,渾身細胞進入防備狀態,微冷的氣息從毛孔內源源不絕竄出——因為她感覺到他的手滑進她心窩處,覆在鼓噪的脈動上。
  
  「別緊張。」他想笑,因為她的反應,但他努力忍祝
  
  他用另一隻手抬起她的顎緣,小心翼翼、仔仔細細地吻著那裡的肌膚,她膚上泛出的冷沁,他不放在眼裡,反而用火熱的唇去溫暖她。
  
  「凝,你說過,就算我知道你開始遺忘過去的事,也於事無補,是嗎?」
  
  黑凝的注意力原本已被他弄得渙散,但這句話卻讓她回神,完全自他的熱度間清醒。
  
  「……沒錯。」避開他的唇,她才有辦法說話。
  
  「然後我的回答,被右綰青那女人給打斷。」他追上去,重新貼上她的膚。
  
  「我一點也不期待你的答案,因為你無能為力。」最多……就只是隨著她歎息,然後眼睜睜看著她,變成冰冷。
  
  他聽到她的話,卻沒有洩氣,因為她以為他要說的話並非他的本意。
  
  「我會說,我們先回研究所一趟,看看『他們』能不能治好你,如果不能,他們也困不住你和我,我們同樣能拍拍屁股走人。」不用怕進得去,出不來。
  
  「……那我現在就能告訴你,他們什麼也做不到,對他們來說,我們只是實驗品,不過僥倖活了下來,他們根本不清楚實驗所產生的後遺症要怎麼處理,那對他們來說,是另一個待研究的領域,他們幫不了我,沒有人能幫得了我。」
  
  她也不想向任何人求援,不想一次又一次抱著希望,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那也沒關係,我會再接下去說——忘了就算了,記不得也算了,想它做什麼呢?何況只是不記得片段,又不是全盤皆忘,你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也記得我說了什麼,這不就夠了嗎?人的記憶力本來就是有限的,誰能清清楚楚數出自己哪一天哪一秒時想了什麼、做了什麼?總是模模糊糊的吧。再說,你忘記的,我全記得,你想要回憶時就可以問我,我一項項說給你聽,你忘記幾次,我就多說幾次。」
  
  黑煉說著話,雙唇沒離開過她,因為想要溫暖她的皮膚,他停駐在同一個地方的時間偏長,直到覺得口中的冰肌有了令他滿意的溫度之後,他才甘願挪開,往下一塊芬芳進攻,而他的唇舌離開後,便留下一處紅櫻般的吻痕。
  
  「要是你忘了這些……也沒關係,我可以重複再重複陪你溫習,說不定,你遺忘的速度會追不上我們的溫習——噢,不,不是『說不定』,而是絕對。」黑煉嘴裡說的「這些」,正是指他吻她、抱她的親密事。
  
  「但——」
  
  「凝,我不會讓你自己一個人處在遺忘的恐懼裡,我會讓你每天都有新的記憶。」只要有他在,他不會讓她只遺忘,而不再增添記憶,他不會讓她逐步被掏空。「然後舊的回憶,我幫你牢牢記祝」
  
  黑凝不知道現在心裡逐漸滿溢的感覺是什麼,好像身體某部分被熱暖融化,那些原本凝成冰的東西,化開了,成水了,開始無法以雙手捧牢,滴滴答答從十隻指縫裡流出來。
  
  是因為太靠近黑煉,所以他的熱焰使她開始不像自己嗎?
  
  她該害怕的呀!
  
  她不是一直知道,與黑煉太靠近,唯一的下場是什麼嗎?
  
  為什麼……聽到黑煉這麼對她說時,她非但沒有想要遠遠逃開,反而像要飛蛾撲火般依近他,想要更貪求他將她抱緊?
  
  就算真的會被黑煉融化,她竟然也覺得……無妨。
  
  「你不怕有一天我醒過來時,看到你的第一句話是問——『你是誰』嗎?」她不知道自己最終會不會連同黑煉都遺忘掉,因為未來不是她能預料的,也許有一天,她睡醒了,記憶也被洗淨,不再單單只是遺忘感覺,那該怎麼辦?
  
  「那麼我就回答你:『嗨,我是你丈夫,請多指教』。」
  
  黑凝看著環在自己身上的那雙手,下意識地將她的手輕覆上去,感覺那早已好熟悉的溫度。
  
  「……想趁我喪失記憶時弄假成真嗎?」
  
  「是呀,就欺負你記不起來,無從分辨我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黑凝輕輕笑了。
  
  她知道黑煉真的會這樣做。
  
  無恥嗎?是有一點,但她似乎不太介意。
  
  ※※※※※※
  
  右綰青一個人在房間裡越想越氣、越想越火大、越想越窩囊,先到飯店提供的溫泉去泡到頭昏腦脹,再叫飯店送來四大瓶的清酒澆愁,猛灌掉半瓶,還是覺得煩悶,她決定抱著剩下的三瓶半去找黑煉、黑凝一塊痛飲,畢竟獨飲傷身嘛,有人陪酒,還可以聽她訴苦,一舉兩得。
  
  沒敲門,只嚷嚷了一聲「我進來囉」,右綰青就闖進黑凝和黑煉的房間。
  
  「唔?」
  
  映入眼簾是凌亂的床鋪,上頭除了醃鹹菜似的棉被外,還有兩件和服浴衣也散落在左右,床上空無一人,但是那情景幾乎已經教人明瞭,就在不久前,那兒應該上演過多火辣的戲碼。
  
  浴室裡傳來流水聲,以及黑煉一個人說著話的聲音,但從內容聽來,浴室裡絕對有第二個人存在——而這第二個人,是黑凝,還是另一朵野花?
  
  基於好奇,右綰青往房間裡的浴室走過去,浴室的木門沒有關妥,從外頭瞧進去,首先就看到黑煉結實的背肌,用力的隆起、飽滿的起伏,讓右綰青在心裡替他的身材打了個高分。越過他的肩頭,看不見小浴池裡還有誰,不過右綰青卻從黑煉正在沖洗的黑髮長度猜出正解。
  
  除了黑凝,還有誰會留那麼長的髮?都快拖到地板上了。
  
  「鴛鴦共浴噢?」反正她右綰青習慣當電燈泡了,再多當一回也無所謂,她出聲打趣。
  
  浴室裡的兩個人同時回頭看著突然出現的她,但是兩人臉上都沒有尷尬逃避的表情,好似半點也不在意自己身軀的裸裎。
  
  「你們兩個早上不是還在冷戰嗎?又和好囉?」右綰青不再盯著兩人看,她還沒有開放到大剌刺欣賞別人一絲不掛。
  
  她走到和室桌前坐定位,將酒一瓶瓶放在桌上,朗聲對著浴室道:「慢慢洗啦,不用招呼我了,我自己來就好。」
  
  浴室那兩個人還真的都不理她,繼續他們的戲水之樂。
  
  可惡,她只是客套話叫他們不用招呼她,他們還真的就完全不鳥她噢?!真是太過分了——
  
  右綰青好哀怨地獨立垂淚,人在異鄉,舉目無親,孤苦伶仃,最可憐的是被爛人未婚夫玩弄……人間至悲,莫過於此。
  
  咕嚕嚕,右綰青灌下另外半瓶的酒,熱燙的液體滑入胃裡,讓她逐漸覺得有些醉意,臉頰紅了起來,連眼眶也跟著湊一腳地泛紅。
  
  嗚,看別人雙雙對對,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討厭,真討厭——
  
  二十分鐘後,黑凝和黑煉終於從浴室裡出來,黑煉替她穿上和服浴衣,繫帶子,每個動作都很仔細,而他自己則胡亂套上浴衣了事,再拿來一條大浴巾幫黑凝擦頭髮。
  
  「我一直很想試著幫你洗頭,今天如願了。」黑煉的表情很滿足。
  
  好好控制特殊能力果然是對了,不但不會讓黑凝拒絕他靠近,更可以讓他觸碰她,她的髮、她的膚。
  
  「為什麼?我一直覺得這是苦差事。」尤其頭髮越長,洗起來也越麻煩。
  
  「你要是嫌麻煩,就交給我好了,難得我現在可以控制得這麼好,不會燒壞你的頭髮。」
  
  「真好,要是左風嘯也這樣就好……」右綰青在一旁眼紅地咕噥,同樣是男人,為什麼落差會這麼大呢?
  
  人因夢想而偉大,也因夢想而不實際,唉。
  
  趁著黑煉到和室桌旁的櫃子裡拿東西,有些醉意的右綰青笑得很曖昧,還用手肘推推他,一派「你手腳很快噢」的調侃口吻;「你把黑凝吃掉囉?」
  
  「沒有,我在最重要的時候又燒起來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可是你們看起來像剛剛在床上廝混打滾完。」她下巴努努床舖位置,那種程度的凌亂,打死她都不信他們剛剛啥也沒做。「而且要是你什麼也沒做成,洗什麼澡呀?還兩個人一起洗。」要不是她今天心情太惡劣,她還真想替黑煉吹幾聲口哨,藉以鼓噪氣氛。
  
  「一起洗很怪嗎?」黑煉的表情倒像是右綰青自己才過度反應。
  
  右綰青用力點頭,「當然很怪。」平常男女可不會有這種膽識,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見得會一塊洗。
  
  「我和凝都不覺得。」畢竟他們又不是頭一回脫光光共浴,以前也常有機會——被研究所人員一塊丟進大水缸裡洗澡。
  
  黑煉沒和右綰青哈啦太久,東西拿了又折回黑凝身後,料理她又長又濕的黑髮,繼續把右綰青拋回去獨酌的小天地。
  
  二度被冷落的右綰青打開另一瓶清酒,才準備要口對口灌酒,就被一旁衣架上發出的怪聲給吸引過去。
  
  發出聲音的源頭來自於黑煉的衣服。
  
  她像只好奇的貓兒,兩隻耳朵都快豎起來了。
  
  右綰青一向不是道德觀念強的人,偷聽這種事,在她的法律字典裡是歸類在善事之流,所以她走過去,翻動黑煉那件衣服,然後在上頭找到一個小型耳機,她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十指在上頭摸摸按按,似乎不小心按到什麼通話的按鈕,她好奇地湊近耳朵聽——
  
  傳過來的聲音,竟然是她前一秒才聲嘶力竭痛罵的爛人未婚夫!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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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00:32:10
  第九章
  
  「福田匡弘逃回日本去了,我失手沒一槍打死他,現在右綰青人在日本,很可能會成為福田綁架來對付我的棋子,你要特別留神,別讓他碰著右綰青——」
  
  哼哼冷笑聲打斷了左風嘯的發言,他立刻聽出那是右綰青的聲音,心裡暗叫不妙,他沒料到右綰青會拿到他交給黑煉的精密對講機。
  
  原本只想偷聽的右綰青一聽到左風嘯的嗓音,沉不住氣地開口譏刺道:「你的槍法爛也不是只爛一天、兩天,會失手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你騙我到日本撲了個空,沒想到繞一大圈,結果福田還是要由我右綰青來解決。左大少爺……不,你不姓左,那兩個字只是代表我們家族過去的『身份』。風嘯,你放心好了,你的爛攤子我會替你收拾的,等我回去台灣後,再跟你清算這筆誆騙我的帳!」哼哼,洗乾淨脖子等她吧!
  
  「司徒綰青!」左風嘯吼出她的真實全名,「你不要輕舉妄動!福田匡弘身邊有個棘手人物,聽到沒?!我立刻到日本去,等我一起行動!」
  
  他的聲音透著焦急,他太清楚右綰青的魯莽個性,而這種橫衝直撞的性子會害死她自己的!
  
  「你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讓我參加,憑什麼現在我要聽你的?誰要跟你『一起』呀?!你以為你是誰?!再說,報仇是我右派的事,你這個左派的傢伙根本無權過問,別忘了,我頭上冠的那個姓是『右』,不是『左』,少用這種口氣命令我,我們右左兩派早就誓不兩立了!哼哼,再見,風大少爺!」風,才是左風嘯的本姓。
  
  右綰青甩掉耳朵上的小型玩意兒,直直將它砸向牆壁,看著它支離破碎。
  
  她方纔那番吼叫已經將黑凝和黑煉引了過來,兩人一前一後站在她面前,右綰青揮手招呼他們坐下。
  
  「好消息噢,來,來喝一瓶慶祝一下。」她各塞一瓶清酒到他們手裡,自己則拿著剛剛開瓶的那罐,清脆地敲敲他們兩人手中的玻璃酒瓶,「鏘」的一聲,附加上一句日文的「乾杯」,她自己就率先牛飲起來。
  
  黑煉淡瞄了地上的破碎玩意兒一眼,「你剛剛聽到左爺說了什麼?」
  
  「你做什麼叫他左爺呀?!那你也叫我一聲青姊,快!」輸人不輸陣,她右綰青在稱呼上也絕不讓左風嘯獨佔鱉頭。
  
  「他一個月給我二十萬。」黑煉這句話勉強算是解釋了「左爺」這兩個字的價值。雖然他目前還不太清楚那兩百張千元大鈔的功用有哪些,把它們全擱在左派分給他的房間裡,當成垃圾一樣隨便亂丟。
  
  右綰青立刻沒了聲音,二十萬?她哪有本事像左風嘯那麼凱,花二十萬去請人叫她一聲「青姊」?!這種奢侈錢她花不下手,尤其在右派窮得只夠她買一顆子彈的現在!
  
  「我下次也叫他一聲左爺,看看能不能坑個二五八萬來補貼家用。」右綰青冷冷假笑,又喝口酒,才回答黑煉最初的那個問題:「左風嘯說,我要找的仇人已經回日本了,左風嘯無能,解決不掉福田,這回換我來,我會讓左風嘯顏面無光地承認失敗,承認他技不如我!」
  
  右綰青越說越覺得渾身熱血沸騰,掏出小背包裡的手槍,裡面雖然只有一顆子彈,但,綽綽有餘了!
  
  她的槍法夠準,可不是左風嘯那個膿包所能比擬的,從小到大,她的射擊成績一向遠遠凌駕左風嘯,只有笨蛋才會需要多餘的子彈補開第二槍、第三槍……好吧,她自首,整個右派只挖得出這顆子彈,要多打三、四槍也很難,唉。
  
  不過她從沒對人開過槍——除了射過左風嘯之外,一想到要帶槍廝殺,右綰青忍不住帶著幾絲緊張央求道:「黑凝、黑煉,你們要幫我噢。」
  
  「當然,會跟你來日本,就是要幫你。」黑凝從沒動搖過。
  
  右綰青回她一個感動的諂媚笑容,再轉向另一個看來頗可靠的特殊能力者求援壯膽:「黑煉,我知道你是跟來日本保護黑凝的,可是有空也要保護保護我噢。」她雙手合十,將他當成神像在拜。
  
  「放心,如果一排子彈掃射過來,凝會擋在你面前,而我會擋在凝的面前。」
  
  「黑凝,如果哪一天你不要這個男人了,可以考慮讓給我。」右綰青一臉認真,她又被那句話感動到了,雖然她也清楚,黑煉不是要擋在她面前,而是因為黑凝在,他才會在,但是不知怎地,她覺得……好羨慕這種愛情。
  
  「她肯,我也不肯,就算我肯,左爺也不肯。」黑煉聞了聞清酒,發現這味道和那晚他在游輪上喝了滿肚子火的東西相似,索性不喝。
  
  「哼,我要什麼還需要他點頭嗎?!」右綰青別開小臉,順便打個小酒嗝。
  
  「如果你是因為我願意替你擋子彈而覺得感動,那麼,你為什麼沒有辦法去感受到,還有個人連讓你涉險的半分可能性都不允許?」
  
  右綰青楞了楞,望望黑煉,又看看黑凝,雖然黑凝臉上還是那號表情,但是……眼角似乎微微笑彎了。
  
  右綰青沉默很久,也思考很久,末了,摳摳被酒氣熏得發紅髮熱的右頰。
  
  「呃……你們說的是誰呀?」
  
  昏倒。
  
  ※※※※※※
  
  衝動的右綰青,主導了一場混亂的尋仇計畫。
  
  應該說,她根本沒有事先做好計畫,只憑著一股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傻勁,直搗黃龍。
  
  要查到福田匡弘的巢穴當然是困難的事,不過,當對方也急著找她時,一切就會變得容易許多——是的,她讓自己的行蹤暴露在日本新聞節目裡,明擺著要讓福田匡弘瞧見她,所用的方法正是抄襲台灣電視史上曝光率最高的那招,拿著兩塊寫明她落腳處的大紙板,到新聞案件現場舉在受訪人的肩膀後方。
  
  福田匡弘才派出大批人馬在全日本搜查右綰青的下場,打算先發制人,綁來左風嘯最重視的人之後,還怕左風嘯不乖乖束手就擒嗎?這下倒好,右綰青自個兒送上門來,省了他不少功夫。
  
  不到一天的時間,右綰青就得到她要的效果。
  
  「原來這招在日本也吃得開耶。」右綰青老早就想試試用這種「舉牌」方法成為新聞媒體注目焦點的滋味。
  
  「小丫頭,這種時候似乎不應該高興這種事吧?」福田匡弘手裡舉著槍,只差沒抵靠在她的腦袋上。
  
  看起來,右綰青的情況不算安全,除了福田匡弘手中一把,他身旁六個保鏢也各執一把,七個槍口全對準了她。但她的情況也不算危險,因為前頭站了個黑凝,再前頭還站著黑煉。
  
  福田匡弘冷笑,「你身邊只帶了兩個人,就敢找我報仇,我福田匡弘什麼時候被人看扁成這樣?左風嘯好歹帶著左宏飛和左凌豫,兩個人都是左派裡頂尖的殺手,而你前面那一男一女連名字都沒聽過,就算一人擋了一顆子彈,還有五顆哩!」更何況那對男女手上沒有任何武器,要攻要防都很困難。
  
  「別拿我跟左風嘯比,我沒有他那麼不濟事,我和他是不同掛的,他失敗是他的事,我右綰青可不會。」右綰青知道福田匡弘是中日混血兒,中文和日文同樣溜,所以她回以中文,否則以她簡單的日文程度,說出來的話恐怕不夠氣勢。
  
  福田匡弘笑了笑,表情有些不屑,似乎是將右綰青的話當成比玩笑話還不如的誑語。
  
  「好,讓我試試,你身前這兩個人有什麼過人之處。」他舉起槍,想先試試站在第一位的黑煉。
  
  黑煉表情輕鬆自在,不過拳心裡握著一簇火苗,只要手指一鬆,那火苗就會竄遍全身。
  
  福田匡弘讚賞在心,表面不動聲色。
  
  「你準備用這種姿勢接我一槍?」福田匡弘挑眉,「勇氣十足,但智能稍嫌不夠。」他惋惜道,但扣扳機的食指沒有遲疑。
  
  福田匡弘開槍同時,黑煉也鬆開手,幾乎是槍聲響,他全身也燃燒起來,火焰炙猛。
  
  那顆朝他額心射來的子彈一如以往,融化得徹底。
  
  福田匡弘約右綰青來解決事情的廢棄大樓裡,一瞬間鴉雀無聲,死寂得像是眾人都看傻了。
  
  「嘿嘿,嚇呆囉?還沒呢,我的王牌還沒打出來哩。」右綰青又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臉,「不過現在只要他一個人就可以撂倒你們全部,黑煉,上!」
  
  黑煉右手一甩,火鞭赤辣辣地在地板濺出火星,武器憑空上手。
  
  福田匡弘臉色大變,任憑他再怎麼狂妄也無法忽視這個滿身火紅的男人,前一秒還很兇惡的氣勢瞬間委靡不振,只能不斷地吞嚥恐懼。
  
  「將……將軍!你還在做什麼?!快、快幫我!」福田匡弘突然失措地大嚷起來,像在討救兵,可是他身後那六名保鏢和他抖得同樣劇烈,應該不是他求救的對象。
  
  久久,廢棄大樓間有了回音。
  
  「我正看得精釆呀,可不可以繼續坐在一旁欣賞就好?」遠遠的,有個聲音在空曠的建築物間迴盪。
  
  那聲音,不屬於福田匡弘,也不屬於他身後六人中任何一位,當然,更不可能是右綰青這邊的人。
  
  「你收了我一百萬美金,我可不是請你來看戲的!」福田匡弘咬牙,也在搜尋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也對,一百萬美金呀,夠我好幾個月不愁吃穿,可是……這筆錢似乎沒有比上一回好賺,我可以打穿姓『左』的手掌,但不見得能打穿眼前那個火焰男人呀,我用的子彈和你用的差不多材質,打出去大概也會燒成一攤泥。」很消極的口吻及調調。
  
  終於,雙方人馬右側的柱子後,走出了說話者的身影。
  
  將軍,是他的代號;江鈞,則是他的本名。同音異字,任憑誰愛叫代號或是本名,聽起來都一樣。
  
  江鈞的年紀看來很輕,第一眼給人的印象就是個學生,十五、六歲那種青嫩嫩的學生,可惜他手裡那把沉黑的槍,破壞了這一切。
  
  「你說你打穿姓『左』的手掌?!」右綰青沒漏聽這句話,神情倏然緊繃。「是左風嘯嗎?!」
  
  「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江鈞笑笑道。那對他一點也不重要,他只在乎他打出去的子彈是否命中、是否染血。
  
  右綰青有些生氣,不知是氣江鈞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還是氣他可能打傷左風嘯。
  
  她鄙視江鈞那副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美少年模樣,甚至懷疑他身上那件衣服脫下來之後,胸口上有幾根肋骨也數得出來——哼,白斬雞。
  
  識人不清的右綰青沒有戒心,不代表黑凝與她同樣以貌取人。
  
  「煉,當心。」眼前那男孩子,身上的味道不一樣。
  
  「我知道。但他的槍對我不管用。」
  
  「我可以試開一槍嗎?」江鈞很客氣地詢問黑煉,指了指他身上的火焰,躍躍欲試的笑顏讓那張臉孔更顯年輕。
  
  「來呀。」黑煉是不介意被人當靶子啦。況且,有禮貌的小孩子就是討人喜歡,一些比較無理的要求也會被允許的。
  
  「謝謝。」江鈞道完謝,舉起槍,扣下扳機,然後看著彈頭在黑煉黝黑的皮膚上融濺開來。
  
  他轉向福田匡弘,用很歉然、很遺憾的表情道:「福田先生,這一百萬美金,我恐怕是賺不到了。」因為子彈根本打不進去嘛。
  
  「你打不穿這個,不會去打其他人呀?!還有後頭那兩個呀!我要的是右綰青,就是躲在最後頭那個女人,你逮到她就可以了!」福田匡弘也知道面對火男沒轍,可是他身後還有兩個柔弱不堪的女人,她們應該就很好料理了吧!
  
  「站在右綰青前頭的那個女人看起來也不太好惹……」江鈞嘀嘀咕咕的,只有福田匡弘這老傢伙還沒瞧清楚,那個長髮女人眼裡可沒有半分恐懼哩。
  
  槍頭轉向,才瞄準了黑凝,黑煉立刻閃身擋在她面前,眼角餘光瞟著福田匡弘原本打算偷襲他側開身所形成的空缺,火鞭甩動,在福田匡弘腳前三寸擊出大量火花,嚇得他不敢造次,連退了十多步,但還是被不少星火燙到。
  
  江鈞眼中有著趣意及瞭然,似乎看穿了什麼,不過他還是要再確認一下,但這點非常需要福田匡弘的幫忙——
  
  「福田先生,按慣例,一百萬,我只殺一個人,你挑這三個裡頭哪位?」他江鈞不做賠本生意,該講的要先討論好,這是交易習慣。
  
  「火男!」福田匡弘忿恨道,他此時正蹲坐在地,猛拍著火的西裝褲管。
  
  他決定先花一百萬解決麻煩的傢伙!少了這男人的阻礙,還怕逮不到右綰青嗎?!
  
  「我想也是。」他也比較想對付黑煉,成就感比較強,收到一百萬美金時花起來也過癮。「不過,我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
  
  江鈞緩步走到福田匡弘身旁,彎下身,輕聲說了幾句話,福田匡弘臉露驚訝,順著江鈞的提議望向黑煉。
  
  「這……能成嗎?」福田匡弘不確定地問。
  
  「不成的話,我不會收你的錢。」江鈞笑道,他努努眉峰,做為暗示福田匡弘行動開始的指令。
  
  「好!你們跟我來!」福田匡弘召集六個保鏢,就往上樓的樓梯跑。
  
  「等等!福田,你要逃去哪裡?!」右綰青抓著槍追上去。
  
  「右綰青!」黑煉想喚住右綰青,但莽撞的她向來就不是個會聽取別人意見的人,即使黑煉的叫聲多響亮,她同樣都能當做沒聽到。
  
  「我去追她。」黑凝跟著右綰青的腳步上樓。
  
  黑煉信任黑凝的能力,他清楚黑凝的特殊功能絕對不亞於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沒看到黑凝在他眼前,心裡就是不踏實,所以他並不想多花功夫在江鈞身上,只想盡快跟上黑凝。
  
  黑煉一鞭子打向江鈞,江鈞輕巧地移動到石柱後,火鞭「啪」地擊中柱面,濺出火星,鞭子散開破形,但不到幾秒時間,火鞭又恢復原來的面貌。
  
  「你如果想殺我,最好掂掂自己的斤兩,如果你不想趟渾水,現在就離開,我不會為難你。」黑煉收回火鞭,與江鈞對峙。
  
  江鈞的回應只是笑及聳聳肩頭,看不出他到底是怕了黑煉前頭那句威脅,還是同意考慮後頭那句提議。
  
  「我不想跟你正面衝突,因為對我太不利了。你可以當我在這場戲裡是扮演最不重要的角色,轉身上樓救人。當然,你可以懷疑我會從背後偷襲你,不過我的子彈你也見識過了,它打不穿你的火焰,既然正面都能毫髮無傷了,背面會有什麼影響嗎?」他想,黑煉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當然不會。」黑煉對自己很有信心。
  
  「但樓上那兩個女人恐怕不太一樣吧,子彈能不能打穿她們呢?」江鈞指了指上頭,三樓與四樓的隔間有個很大的缺口,從三樓抬頭望,幾乎有一大片的天花板是鏤空的,可以直接看到四樓,隱隱約約有幾條人影在上頭追逐斥叫。
  
  「福田,你有種就跟我單挑啦!」這是右綰青的聲音。
  
  「右綰青,帶種就追上來!」這是福田匡弘的挑釁,緊接著是幾聲槍響,以及他倒抽涼氣的驚叫:「那個女人……竟然……天呀……」
  
  看來,福田匡弘是親眼見識到黑凝對待子彈的方法了——冰起來,捏碎成粉末。
  
  黑煉看到樓上一長串的人影已經來到那個三、四樓之間的缺口,其中包括了右綰青及黑凝。
  
  「福田先生,可以逼她們跳下來了。」從頭到尾都掛著笑的江鈞收斂起那派輕鬆表情,交代福田匡弘實行方才設下的圈套。
  
  「什麼?!」黑煉愕然瞪視江鈞,再抬頭,四樓那端已經開始一連串的槍戰,黑煉知道右綰青只有一顆子彈,現在連續砰砰砰的槍聲當然不會是出自於她的槍。
  
  「黑凝——」右綰青慘叫:「快!快擋下來——」
  
  江鈞擋下黑煉準備往樓上衝的身影,笑容可掬道:「不用上去,因為她們很快就會下來了。」
  
  他才說完,右綰青已經從缺口邊緣一腳踩空,直直墜下!
  
  黑凝衝過來抓住她,那頭又黑又長的髮絲在半空中像無心松放的綢緞,一波波披散開來,兩人一併摔出四樓。
  
  黑煉想也不多想,急奔到兩人摔落的位置下方,攤開手臂就要接住她們。
  
  不過,江鈞的話還沒說完呢,方才只是好心告訴黑煉不用費事爬上四樓,而現在,他的劇本還在繼續進行,說話的聲音沒因黑煉奔離而停下。
  
  「然後,你會撒下所有的火焰。」江鈞像在預言一般。
  
  果然,黑煉為了避免燙傷黑凝及右綰青,完全收起火勢——當他的火焰連彈頭都能融化時,要是觸碰到人體,那可是會直接將人燒成炭灰的,黑凝冰冷的體質更是承受不住!
  
  江鈞似乎胸有成竹,沉沉地笑了,平舉槍口。
  
  「而我,會一槍打穿你的胸口。」
  
  ※※※※※※
  
  砰!
  
  槍響,濺血。
  
  黑煉胸口一熱一痛,但他沒時間去理會自己胸前的血濕,手臂更沒空摀住痛處,他只在乎來不來得及接住黑凝和右綰青。
  
  他長臂一舒,牢牢抱著黑凝的身體,另只手擒獲差點顏面著地的右綰青領子,將她撐直起來,確定黑凝和右綰青平安之後,他才單膝跪地,倒了下去。
  
  「煉?」黑凝發現黑煉的重量變沉,泰半都壓靠在她身上。
  
  墨黑的衣服,透不出顯眼的腥紅,直到地板上逐漸有了血窪成形,黑凝才猛然一怔。
  
  「黑煉?!你流血了——」右綰青驚呼,看清楚冒血的部分,她只能掩著嘴打顫,再也說不出話。
  
  黑煉的心窩正汨汨湧出鮮血。
  
  「快!快替他止血!他會死掉的!」終於回神的右綰青摸遍自己全身上下,勉強找到一包面紙,立刻拆開就往黑煉傷口上壓按住,不顧沾了滿手的腥粘。
  
  相較於右綰青,毫無反應的黑凝明顯失常,她雙眼盯著黑煉不斷湧冒血泉的傷口,像是完全不理解為什麼他的胸口會淌流著大量的濃稠液體。
  
  「不用了,我是對著他的心臟瞄準,急救是多餘的。」江鈞把槍放回腰側,無意要對黑凝和右綰青補上幾槍,他拿了該拿的酬勞,做他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他半分也不會費神去做。
  
  「你閉嘴!你這個小人,你一定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賤招偷襲黑煉,否則憑你哪有本事傷到黑煉?!」右綰青並沒有看到黑煉為了接住她們而撒下火焰那一幕,心裡不相信能融化子彈的黑煉竟會受槍傷,絕對絕對是眼前這個江鈞耍賤招!
  
  「我只是偷襲他罷了。」可恥的事,由江鈞口中說來卻像沒什麼好反省的。
  
  「果然!果然!」忿恨的右綰青掏出槍,即使裡頭只有一顆子彈,即使那顆子彈原本要用來對付福田匡弘,但是衝動的她根本不可能思考這些,她現在滿腦子只想替自己的同伴報仇!
  
  右綰青連瞄準江鈞的動作都還沒能做全,就先聽到身旁的黑凝深深吸了口氣,緊接而來是竄入骨子裡的劇烈嚴寒!
  
  向來內斂雅靜的黑凝挺直身軀,抿緊的唇色蒼白、細瞇的眼睛冷冽,長髮襯著那張纖瘦臉蛋上的淡淡怒意,白白的薄煙從她的毛孔透出,她掄拳的手,握住了與黑煉相似的武器,只不過黑煉的鞭子是火,而她的是冰。
  
  江鈞眼見情況不對,他沒料想到除了黑煉之外,還有另一個特殊能力者存在,而且,這個女人絕對比黑煉更難料理。
  
  他從來不敢小覷女人,尤其是盛怒中的女人。
  
  果然,黑凝的冰鞭隨即迎面甩,力道之強大,讓江鈞無法做出其他反應,只能迎戰。
  
  鞭子甩到時,他的子彈也對抗射出,子彈精準打碎冰鞭,解除第一時間的危機,但是他沒想到子彈打不穿的,是比冰更冷的風。
  
  「唔!」江鈞被凍得鼻子都快掉下來了,趕快伸手去摀住鼻子,摸到臉上一層薄霜。
  
  開什麼玩笑!這樣會死人的好不好?!
  
  黑凝不掩飾渾身迸發的白霧,甚至她上半身的左邊已經包覆在冰霜之間,凝結成冰雕的模樣,她右手一抽,冰鞭變得更長更堅硬,追著江鈞而來。
  
  右綰青看傻了眼,福田匡弘也看傻了眼,看著江鈞抱頭鼠竄,像只慘遭敵襲的企鵝,在冰天雪地裡尋找躲藏的角落——現在形容廢棄大樓是冰天雪地也不為過,因為放眼望去,儘是一大片冰塊奇景,閃動的光芒射到眼睛還會痛哩。
  
  江鈞大腿被冰鞭擦過,差點沒跪地飆淚狂哭——好痛!真的好痛!又麻又痛又冷,三項折磨同時降臨。雖然傷處不見血,但是傷口被冰冷扯凍著,那股痛楚不輸給鮮血狂流的疼!
  
  江鈞沒時間呼疼,一拐一拐地拔腿跑給黑凝追。
  
  黑凝的表情沒有變成猙獰,更不可能歇斯底里地咆哮,只有素淨的臉頰上掛著兩行凝結的清淚,若不仔細去看,很難發現……她哭了。
  
  她的忿怒有多烈,她身上的冷霧就冒得多洶湧,她的情緒,是斂於內而不形於外,因為憤怒,不是臉上神情所足以完全表露的。
  
  她這輩子,從來沒觸碰到如此冰涼的黑煉,他是火焰,熱情洋溢,無論她多冰冷,都無法讓黑煉降下熱度,是的,黑煉是那麼的炙熱、燙人,讓處在他身邊的她,也能得到如此難能可貴的溫暖……
  
  可是這個男人傷害了黑煉!
  
  他讓黑煉變得渾身冰冷,讓她感覺不到他的熱力、他的心跳……
  
  黑凝握緊的拳心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深深戳陷在皮肉之中,卻嘗不到痛,最痛的地方不是手,而是像被人一槍打碎的胸口!
  
  「怎麼變得更凶了?!」媽呀!江鈞瞥見黑凝眉頭一擰,整個人像猛然燃燒起來那般嚇人,慘叫一聲,加快逃竄的速度。
  
  早知道賺一百萬會落得如此下場,他情願留在家裡拿槍替老媽打蟑螂,爬過一隻射爆一隻,爬過兩隻死一雙,也不要像條喪家之犬被人追著抽鞭子!
  
  就在眾人屏息之際,有人悶悶地笑了,還不忘飄來一句落阱下石——
  
  「真狼狽。」
  
  江鈞聽出那人的聲音,認出那人的身份,慌忙吼道:「你還有心情躲著看!還不趕快救你唯一的親弟弟,要是我被活活抽死,我做鬼也一定回老媽夢裡哭訴你的無情無義、見死不救,讓你下半輩子也不好過!」他又要吠又要喘又要逃命,果真很狼狽。
  
  「生意是你要搶的,說好不准我插手。」想當初,惡聲惡氣命令人的傢伙不知道是誰噢,現在還好意思指控他無情無義、見死不救?
  
  「那是我之前沒被一個渾身冒冰的女人追著打,現在情況不一樣啦!」江鈞完全推翻自己說過的豪語,現在豪氣並不能救他一命,他情願選擇窩囊!
  
  「誰教你要打死她的愛人?早告誡過你了,你這種專挑別人最痛的弱點來攻擊的惡習,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瞧,報應來得真快。
  
  「你——」江鈞被緊追而來的寒氣嚇得低頭,正巧閃過那鞭可以將他打成碎玻璃的冰鞭,鞭子抽中石柱,柱子幾乎被打掉大半,一堆碎石混著破冰塊啪啪啪啪地落在他雙手捂牢的腦門上,最大那顆碎石還正巧砸中手掌沒能保護到的部分,在他頭上打出一個紅紅的大腫包。
  
  他回頭,看著那根與石柱玉石俱焚的冰鞭又重新凝結成形。
  
  哪有人這樣的啦!他的槍固定只能打七發子彈,打完還得換匣,她的冰鞭打壞了就再生,擺明就是佔他便宜呀!
  
  「親親大哥!您快拯救您親親小弟,再晚幾秒,您在這世上唯一一個可愛又聰明的親親小弟就會魂斷於此了,以後您就聽不到親親小弟再喚您『親親大哥』的聲音了——」惡聲威脅沒有成效,江鈞改採哀兵政策,他知道自家大哥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只要撒嬌一兩句,他沒有不妥協的。
  
  當真,有人吃軟不吃硬的程度非常偏執,近乎變態了。
  
  「說得好,我這輩子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聽你低聲下氣喊我『親親大哥』,衝著這四個字,我不能不管——親親小弟,左邊!」
  
  兄弟間默契十足,一句「左邊」,江鈞立刻往左邊撲跳開來,一顆又急又快的子彈擦過江鈞的臉頰,不傷他絲毫,直直往後頭的黑凝射去。
  
  黑凝只怔了半秒,鞭子抽掉那顆子彈,將它打成粉末,像團爆開來的雪花,半點痕跡也不剩。
  
  槍聲連續再響五次,次次落得同樣的結果,槍匣裡本來就少了一發子彈,槍匣彈盡,短短兩秒的換匣速度,再補上六發子彈。
  
  黑凝沒閃躲,她甚至可以不需要動手擊碎彈頭,因過度憤怒而包圍週身的冰凍空氣,就足以替她擋下所有的攻擊。
  
  可是,突然之間,她竟撒掉所有冰霧,連手上的鞭子也化為氤氳的空氣,掄緊的十指松放開來,膚上的凝晶消失掉了,就連臉頰上的那兩行淚水,也恢復液態,沿著臉龐滴滑下來。
  
  自殺!
  
  這兩個字閃進了江鈞口中那位「親親大哥」的腦中,直接替他解讀這名長髮女人的行徑!
  
  黑凝確實打算讓最後那顆子彈打穿她的心臟。
  
  她記憶裡翻騰過許許多多的畫面,無論是沖刷掉而變得模糊的記憶,新添而清晰在目的記憶,都有黑煉在。
  
  如果之後的記憶裡,不會再有黑煉呢?
  
  如果陪她寫下一篇篇記憶的人,不再是黑煉呢?
  
  凝,我不會讓你自己一個人處在遺忘的恐懼裡,我會讓你每天都有新的記憶,然後舊的回憶,我幫你牢牢記祝
  
  允諾著要每天將舊回憶當故事講給她聽,重複再重複陪她溫習的人不在了,新的記憶少了黑煉,舊的記憶又消失了,那麼……
  
  她還剩下什麼?
  
  高興的、悲傷的、絕望的,全部都遺忘之後,她還擁有什麼?
  
  倏地,她閉起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那個渾身著火的小男孩。
  
  手給我。
  
  滾開!全都滾開!
  
  你燒起來了。
  
  你……你怎麼做到的?你跟我一樣……特殊能力者?
  
  嗯。你看起來很熱。你的手給我。
  
  我身上的火會燒傷你的。
  
  沒關係。
  
  對了……
  
  是她先靠近黑煉,因為那時黑煉的模樣好痛苦,蜷得像顆小球,痛苦的申吟讓她心頭一揪,不由自主對他伸出了手。
  
  是她先走近黑煉的身邊,讓他依賴她,讓他如此眷戀她,讓他……
  
  是她讓兩個人糾糾纏纏十幾年,卻又因為自己忘掉這些,而認定是黑煉纏著她……
  
  這一切,真正的始作俑者都是她呀!
  
  她不甘心,她要這些記憶,每一點、每一滴,只要有黑煉出現的部分,哪怕只是他一臉俏皮地輕笑,她都要的!
  
  如果沒有了,那麼,她什麼都不需要,不需要了!
  
  她要陪著黑煉,就像黑煉總是陪著她一樣。
  
  江鈞的親親大哥即使立刻發覺黑凝的意圖,但最後那顆子彈已由槍管射出,就算他想收手——他的目的原本就是要讓江鈞全身而退,而此時,江鈞已經一臉汗涔涔地跑到他身後,安全無虞——也來不及將子彈給塞回槍匣裡。
  
  隨即,另一聲槍響,另一顆子彈不偏不倚打中前面那顆子彈的正中央,逼迫彈道改變方向,兩顆子彈分別打在天花板及牆面上,深深嵌進水泥裡。
  
  「你們的任務是保護右綰青,如果你跟著殉情,要留右綰青一個人面對那些豺狼虎豹嗎?」左風嘯踩著黑亮的皮鞋,緩步從樓梯走上來。
  
  「左風嘯!」右綰青和福田匡弘同聲叫道,前頭那個是驚喜,後頭那個是驚愕。
  
  左風嘯掃來一眼,公平地賞了兩人一記瞪視,不管其中之一是他的指腹未婚妻,照瞪!
  
  右綰青和福田匡弘同時縮縮肩,兩人像被教訓的小孩遇到威嚴十足的老師,噤若寒蟬,沒人想挑戰一臉怒意的左風嘯。
  
  他越過右綰青,像裸大樹般杵在中央,等著江鈞的「親親大哥」開口。
  
  「我和我的親親小弟不想趟這渾水,我親親小弟那一槍一百萬酬勞,我們也不準備收。」因為金主可能也沒有命付了。「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帶著我的親親小弟退出戰場,你們的恩怨就自行解決,如何?」
  
  「你弟弟殺了我左派的人,想全身而退似乎也太天真了。」左風嘯冷眼瞄向黑煉倒臥的地方,瞇眸。
  
  「我們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對我們做職業殺手這一行的人來說,誰給錢,我們就賣子彈,今天你付得起,我們兄弟也可以替你殺福田匡弘,簡單來說,我們的地位是牆頭草,並不特別站在哪一方,你要找人算帳,應該是找金主,而不是我們這種『約聘人員』。」江鈞的親親大哥沒露面,仍在暗處說話,「我不太想威脅你,不過,你仔細看看你的女人額頭。」
  
  左風嘯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早在他一上到三樓,就發現有一道紅外線光芒正瞄準右綰青的額心。
  
  「希望你的子彈能快過我的槍,剛才擋掉我一槍,現在可以改試試我左手這把槍的威力。」江鈞的親親大哥這句話已經說得夠白了。
  
  右綰青根本不知道有把槍正對準她的腦袋,生死一瞬間,只顧著嚷道:「左風嘯!你楞什麼楞?!快替黑煉報仇呀!」
  
  對,然後等著替你收屍嗎?左風嘯又瞪她一眼,要她乖乖閉上嘴,否則他很樂意替她粘上!
  
  「帶著你弟弟走吧。」他也不想花太多精神再多對抗兩個人,而且是兩個在殺手界赫赫有名的傢伙,吃力又不討好。
  
  「什麼?!他們不可以走!」右綰青大聲反對,義憤填膺。「你不替黑煉報仇就算了!我來!我不准有人這樣對待我的朋友!」
  
  「你鬧夠了沒!」左風嘯憤怒地對她吼。
  
  他的精神狀況已經繃緊超過二十四小時,戰戰兢兢的害怕自己到了日本之後,看到的會是她冷硬的屍體,他就在這樣心神不寧、坐立難安的折磨間度日如年,幸好此時此刻還能看到她活蹦亂跳,在他面前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貓喵喵叫,可是嘴裡卻叼著一顆手榴彈在耍玩,完全看不到他的心急如焚嗎?!欠吼!
  
  「我哪有在鬧!我是氣不過——」
  
  「你再講一句話試試!」他會考慮拿槍瞄準她。
  
  很久很久沒被左風嘯凶過的右綰青咽嚥口水,雖然他這句語焉不詳的威脅並沒有說明「刑罰」是什麼,可是她就是覺得威嚇性十足,不過她不知死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你都沒看到黑煉被打到那一幕……」她小聲嘟囔,氣勢當然不及左風嘯。
  
  「黑煉沒死,不過你再囉唆下去,他死掉是早晚的事。」
  
  左風嘯話一出,最驚訝的人莫過於黑凝。
  
  她像突然被雷打中,從頭到腳的寒毛都豎直站好,彷彿全身死透的細胞又重新活動,睜開眼奔回黑煉身邊,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她蒼白的臉色仍舊蒼白,握回拳,也握回那只探不到任何動靜的食指。她屏著呼吸,湊上臉頰抵住黑煉的鼻頭,想靠肌膚去感覺到微弱的熱息。
  
  她不敢動,怕她的任何動靜都會誤導了判斷,怕她將自己漲疼在肺葉裡的吁吐當成是他的余息。
  
  她的長睫再度合起來,為的只是要將所有感官都集中在臉頰那一處。
  
  扇形的黑睫逐漸濕潤,讓融開來的凝冰暈染。
  
  眼淚,默默墜出了眼眶。
  
  「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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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00:32:30
  第十章
  
  「燒起來了!」
  
  歡呼聲震天價響,彷彿一個縱火犯倒完汽油,點完火柴,看著火勢一發不可收拾而舉手狂歡。
  
  「你……這招,很……受用。」
  
  呀,是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結巴,但又結巴得好可愛。黑煉在昏昏沉沉中想。
  
  「趁勝追擊,再來一本,快!換你換你!」火越燒越旺才是好事!
  
  「我?!」
  
  唔,他沒聽過黑凝的口氣這麼震驚,好似對方是捅完人一刀後,將刀子轉手到她掌間,對她說「換你」……唔,不,如果只是這種區區小事,黑凝才不會失態。
  
  「好、好吧。」書本翻得啪啪作響,停住,清清尷尬緊縮的喉頭。「咳……不要,注住手,那裡不行……呀……唔……嗯……為什麼不?妳看,妳不是也想要?不、不,放開我……粗暴的大掌箝制她的腰間,衣裙已經全推至她水蛇般的纖腰,他火熱的嘴含住她——」
  
  「感情!你念得沒有感情啦!你的『嗯嗯呀呀』一點也沒有高低起伏嘛!」哪有人用平平的語調在念這種情慾十足的火辣文字?!
  
  「什麼感情?我照著念了。」她一字一句都沒有漏呀!
  
  「要像我這樣,嗯哼。」指導者開嗓,「呀——呀——不,我……我不行了……嗯……人家真的不行了……噢,你好壞……」名師親自調教,抑揚頓挫好似現場實況轉播。
  
  黑凝第一次感覺到額際淌下冷汗是什麼滋味。
  
  「你念得……好可怕。」怎麼有人可以把這麼單純幾個國字念得又抖又長又喘吁吁的,這太困難了,她……做不到。
  
  「因為我有操練過嘛,呀——」這一聲可不帶任何嫵媚或挑逗,只是純粹抒發她不小心說溜了嘴,自曝秘密。
  
  「那你繼續念給他聽,不要讓他的火滅掉了。」
  
  「黑凝!拜託,是你要救他還是我要救他呀?他又不是我兒子,我還念睡前故事給他聽噢?」而且還是十八禁的床戲故事——白馬王子壓倒灰姑娘、白雪公主剝光綠巨人。
  
  「可是我念得很平板,他可能不會有反應。」不像右綰青念了幾本書,昏睡中的黑煉也能燒出能一熊大火。
  
  「反正我就是適合去做0204小姐啦。」對於自己隨便開口說幾句話都能讓人覺得「媚」,她認命了。「我口好渴,我要去喝水潤喉,你自己頂著,下一本我再接手。」她都已經連續念了兩本,累斃了。
  
  「青姊……」在右綰青的強烈要求下,黑凝順著她的意,以「青姊」稱呼她,即使黑凝的年齡比她大些,右綰青還是愛在口頭上佔人便宜。
  
  右綰青的回應則是在半空中揮舞右手,沒得商量地離開病房。
  
  黑凝眼底滿是無奈,臉上倒沒什麼變化,捧在手上的書變得好沉重,好像每翻一頁,都得花掉她許多力氣,但看到黑煉身上的火焰要升不升,要滅不滅的,她也不敢再遲疑,繼續朗誦——
  
  「嗯……想要就求我呀……不、不,我不求,她潮紅的小臉滿是倔強,咬著下唇,但阻止不了逸出唇瓣的嬌吟,呀——」停頓。「呀——」又是停頓。「呀——」再停頓。「呀……」
  
  真糟,試了四次,她還是抓不到右綰青那種酥人筋骨的嬌媚聲調,算了,跳過去。
  
  「他的手指探入她的花徑,仿照起男女交歡的舞步,她輕輕喘息,無法控制自身情慾的甦醒,柔荑握住他挺進的手臂,似阻止、似邀請,他粗獷的吐息拂過她的脖子,感覺到她的顫抖,呀……嗯……耶……噢……」她繼續平板地念下去。
  
  老天,不要再念了!這跟強迫一個植物人看A片有什麼差別?!
  
  黑煉一聽到黑凝的聲音就已經夠讓他燒起來,何況她還在他耳邊念著煽情的句子,雖然念得沒有半分感情,音調比讀佛經還要神聖,可是如果要說全天下誰最有本領讓他失控,除了黑凝,還做第二人想嗎?
  
  她的聲音,即使只是輕輕淺笑,對他而言都是強力春藥。
  
  黑凝跳過不少她念不出口的句子,一本書草草率率就算結束了,但去喝水的右綰青遲遲不回來,她只好再念了一本,這本更可怕,是在馬背上……
  
  可憐的馬。
  
  她念了幾頁,覺得屋子裡變得好熱,燒得她臉紅,可是黑煉身上的火焰並沒有很興旺,不過薄薄一層包著他全身,對她而言並不燙,看來是因為這些右綰青塞給她的書讓她尷尬。
  
  合上書,將它們平整放在床頭櫃旁。不念了,越念她自己也越不自在。
  
  看黑煉沒有醒來,身上的火勢卻有平穩燃燒的跡象,她心裡也踏實了一點。
  
  想到那時探到他淺弱的鼻息,至今她還記得自己的滿心感激。
  
  子彈打穿了黑煉的胸口,差點也打中他的心臟,是的,差點。
  
  那顆子彈貫穿他的後背與前胸,沒有留在他身體裡,但造成大量出血,卻在她無心的幫助之下,救了他一命——左風嘯是這般說的。
  
  他說,黑煉之所以沒失血過多死亡,是因為他的胸口覆上一層薄冰,那些冰霜抑制了冒血的速度,沒讓血液大量脫離他的身體,也因為冰霜,讓他體內的代謝變得極慢,將傷勢惡化的情況壓到最低。
  
  是她的特殊能力救了他。
  
  思及此,她幾乎要忍不住感謝起自己曾經痛恨過的異能,若沒有它,黑煉現在也不可能活下來。
  
  伸手碰碰他的臉,無懼他身上此時的火焰,她喜歡在他身上能摸到這麼熟悉的熱度。
  
  「好溫暖……」黑凝說出指尖的感覺。
  
  好舒服……黑煉在半昏半醒中也有自己的領悟。她的五指冰冰涼涼的,透過火焰包覆的皮膚滑來涼意,他怕意識模糊間會燙傷她,逼著要收回身上的橘炎,他不想傷了她……
  
  「糟了,火焰!」
  
  黑煉身上的火焰一減弱,黑凝立即慌張起身,還不小心撞翻了左右方的東西,她隨便抓起一本迭放在床頭櫃上的書,又讀了好長一串的火熱文字要幫助他燃燒。
  
  效果非常的好,就算黑凝唸書的音調可以讓一整班學生陷入最深沉的睡眠,以為自己選修了多麼艱深又難理解的枯燥學科,但黑煉就是吃這套——
  
  「青姊真的沒說錯,這招很好用……」火勢又恢復原有的情況。
  
  不,因為是從她口中念出來才有這種效果。就連方才右綰青念了兩本書後,他會燃燒起來,不是因為右綰青口沫橫飛又臨場感十足的表演,而是他從混沌中被吵得不能安眠之際,恍惚聽到黑凝的聲音……擔憂他的聲音。
  
  該死的,為什麼他的身體好重,完全不聽使喚,好像有人將他灌在水泥塊裡凝固,動彈不得!
  
  「煉。」
  
  唔,叫他了。
  
  「笨蛋。」
  
  呃,罵他?
  
  「你差點死掉,知不知道?」
  
  是沒想這麼多啦……
  
  「我在乎嗎?我不在乎的。」
  
  這麼無情噢?
  
  「……你知道,我會忘記的,到最後,我只會記得『黑煉死了』這個事實,至於悲不悲傷、難不難過……那些情緒,我都不可能記得,只要一年,或是兩年,你對我來說,沒有影響。」黑凝重新坐回床畔的椅子上,看著那張被火氤氳的容顏。
  
  他知道,他該死的知道,他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我不在乎的,我……以為。」
  
  室內很安靜,黑煉還沒能掙脫身體沉重的束縛,無法開口,黑凝也在說了這句話之後,停下開口的打算,緩緩梳弄他帶焰的髮,有幾顆水珠從她的指腹滑下,似乎是她體內冰氣融化的結果。
  
  「可是我錯了,我在乎的。」
  
  呀?這是……告解?
  
  「我那麼慢才發現自己的在乎,我好怕太晚,晚得來不及醒悟。」黑凝笑了笑,「幸好沒有,沒有太遲,一切都來得及,沒有遺憾。」
  
  這、這是告白!
  
  不行!不行!他怎麼還可以軟趴趴躺在這裡,這種時候,他應該要抱住她,兩個人依偎成夾心吐司,蜜蜜粘粘的,聽她慢慢講——傻笑地聽她慢慢講,那才對呀!
  
  「雖然,以後我還是會忘記今天用什麼心情說這些話,但是我會記得的是,謝謝你活下來了,煉,謝謝你。」她握住他的手,將自己的五指與他的交握,冷熱之間,一個在尋找沁涼,一個在等待溫暖,這一刻,兩人都如願了。
  
  「如果冰火共存,那我們兩個就一起執手白頭;如果冰火共滅,那我們兩個就一起走向毀滅吧。」
  
  黑凝輕輕在他的指節間落下一吻,為她的承諾封緘。
  
  轟——大火燎原!
  
  甫進門的右綰青手裡捧著一大盆生猛海鮮,準備順便借黑煉身上的火焰烤來吃,卻被眼前的情況嚇一跳。
  
  躺在那邊的黑煉燒得好旺,之前他已經燒掉了好幾床被單,所以這回他躺的床換成了防火材質,否則這場大火會延燒得更快,說不定等會兒連整間屋子都燒得乾淨。
  
  「哇!你念了哪一本書給他聽呀?!燒得這副德行!」哪本書這麼火辣呀?
  
  好熱好熱,趕快趁機烤龍蝦,很新鮮耶。
  
  還有秋刀魚,又油又香又好吃噢。
  
  ※※※※※※
  
  黑煉的傷勢復元得十分快速,一方面是照料得當,另一方面則是好心情連帶影響身體細胞,愉愉快快、心甘情願地加快恢復的速度。
  
  日前右綰青與福田匡弘那場在廢棄大樓裡的復仇大戲,結尾是福田匡弘跑了,右綰青想追,卻被左風嘯攔下,右綰青氣得好幾天不跟左風嘯說半句話,擺明了將所有的氣都遷怒到他身上,而左風嘯更火,簡直想按著右綰青的臀好好賞她一頓教訓,兩人誰也不先低頭,右綰青拗,左風嘯比她更拗。
  
  冤家。
  
  趁著黑煉睡著的下午,右綰青拉著好不容易沒被黑煉粘死死的黑凝到飯店餐廳去吃點心,她臉上明顯寫滿了心事重重。
  
  「要回台灣了嗎?」黑凝肚子不餓,沒像右綰青叫了一份定食,她只點了杯飲料喝。
  
  「嗯,聽說福田匡弘跑了,八成早飛離日本了,咱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淡路島的觀光景點我全逛過了,唉。」右綰青搖頭晃腦,一副「我好無聊」的模樣吃著鯛面。
  
  「你還沒跟左風嘯說半句話嗎?」黑凝看出她的心情惡劣。
  
  「有什麼好說的。」她倔強地別開臉。
  
  「可是我看你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就是因為無處發洩,才會一臉苦瓜樣。
  
  「我沒什麼話想說啦!我這輩子絕對不要再跟那傢伙說一句——不,連一個字也絕不說!我跟他的仇結深、結大了!讓我眼睜睜看著福田匡弘跑掉,若我去追,還怕追不上嗎?可是左風嘯一把就死抱住我,還嚴喝我不准輕舉妄動……可惡!我右綰青還得聽他的命令嗎?!在右派,我最大,有誰敢對我頤指氣使的?就憑他一個左派的首領嗎?管過界了吧!」嘴上說沒話想說,但一吼起來也是一成串。
  
  「可是如果你追著福田匡弘去,左風嘯勢必要跟著你去,那麼黑煉怎麼辦?我一個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置黑煉的傷,在這個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的地方,你要我看著黑煉一點一滴斷氣?」黑凝緩緩說出她的看法。
  
  站在她的角度,她同樣不支持右綰青衝動的跑去追福田匡弘,左風嘯想必也權衡過利害關係,才會要求右綰青留在原地。
  
  人跑了,可以再追回來,命丟了,卻再也回天乏術。
  
  右綰青咬咬唇,「這……我沒有想到這點……對不起。」
  
  黑煉的傷是為了救她們兩人才受的,如果她知道左風嘯是為此而阻止她,她一定可以接受這種理由,可是他又不說清楚,脾氣耍得比她還大……
  
  「你沒做錯什麼,是我們拖累你了。」
  
  「我們?」心情稍稍好轉及釋懷的右綰青又有了調侃人的興致,「你已經直接把你和黑煉劃成同一國了噢?」她孩子氣十足,還將兒時那套「人際關係」搬到現實層面來用,喜歡的人劃分為同一國,不喜歡的人就是敵國,中間還畫條線,充當楚河漢界,誰越線誰就討挨打。
  
  黑凝眨眨眼,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我們……不都是同一國的嗎?」
  
  「你和我也是同一國沒錯,可是我們右派和左派就不是同一國的,雖然黑煉人在左派,本來我是應該堅決反對和阻止的,不過看在你和黑煉這麼辛苦的份上,我就破例同意讓你和他交往。」實際上,要是她右綰青敢反對,大概會被黑煉給燒成木炭,所以她才沒那個膽!不過口頭上還是要撐撐面子,假裝施恩給黑煉和黑凝。
  
  呼嚕嚕吸起一大口麵條,再灌口濃醇的湯頭,贊!
  
  「但是我醜話要說在前面噢,如果你們要結婚,你要拐黑煉過來右派,絕對不准你嫁到左派去!有沒有聽到?」她用筷子直指黑凝鼻尖,撂下威脅。
  
  「我不會嫁給他,婚姻對我們沒有意義,只要能像現在這樣就好了。」黑凝沒有太大的期望,將長髮撩回耳後,露出素白臉上那抹淡淡笑顏。
  
  如果婚姻的目的只是成就一對夫妻,那麼,她與黑煉的關係,又豈止單純這一項?
  
  兄弟姊妹,他與她,也像;家人,他與她,也是;朋友,他與她,當然更不用提;情人……她不認為他們兩人,能用這麼簡單的字眼定義。
  
  黑煉把她當成一切,而她,在她自己還沒有發覺之前,也已經把他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
  
  這樣的認定,比起婚姻更有價值。
  
  「說的也對,都是兩個死人了,難不成還辦冥婚嗎?」右綰青可沒忘記黑煉與黑凝根本就沒有活人身份,哪怕是一紙結婚證書,他們都沒辦法得到。「可是沒關係呀,我還是可以幫你和黑煉辦個小小的婚宴,至於法律上有沒有效力,誰在乎呀!但是——不准嫁去左派!」末了,還要凶巴巴的附加但書。
  
  「青姊,你這樣子,以後要怎麼嫁給左風嘯?」這麼仇視左派。
  
  「誰說我要嫁給他的?!」右綰青失態地跳起來,像只被放進熱鍋裡的活蝦,又蹦又跳,連俏臉都漲得火紅。「我沒有要嫁他!沒有!你不知道我們右派和左派是死敵嗎?這仇視,不是從我和左風嘯才開始的,我們兩人的父親早在過世之前那幾年就撕破臉,小時候開玩笑的指腹為婚根本就不算數!」
  
  一名餐廳服務生過來,臉色為難且客氣地請右綰青降低音量,四周客人也全看著她,右綰青這才不甘願地抿著唇,坐回原位。
  
  「早就說好了,以後各自嫁娶,誰也沒資格管誰,他爸不要我這個媳婦,我爸也不要他那個女婿,不是都說好了嗎……我一直都不想再去招惹他的,逃到國外去讀書,他卻跟著追來,害我書也不敢念了,又逃命似地躲回台灣,結果他又跟著回來……搞什麼呀,我這麼努力在避開他了,不要再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都說了要一刀兩斷的呀……」
  
  右綰青咬著筷子抱怨,嘴裡咀嚼的美味,此時變得難以下嚥,苦苦澀澀的教她想作嘔。
  
  「我最討厭他了……」
  
  然後,抽動鼻子的次數變多。
  
  冷不防的,右綰青趴在黑凝身上,哇的一聲嚎啕大哭,顧不得淚水被黑凝身上的冷凝氣息給冰凍在臉上,鼻涕也狼狽的掛成冰柱。
  
  黑凝笨拙地想安慰她,但似乎沒有她出場的餘地。
  
  不知道暗暗躲在一旁多久的左風嘯走近她們,健臂一舉,將失態哭泣的右綰青抱進懷裡,她當然知道自己是被誰攬著,她太熟悉他身上的煙味……
  
  她掙扎,像只小蟲子蠕動,一扭一扭地想掙離他,不給他抱。
  
  「青青,乖,不哭囉。」他試圖安撫,這是這些天來,他所開口的第一句話。
  
  「你混蛋……」
  
  「好、好,我混蛋。」
  
  「你壞蛋……」
  
  「好、好,我壞蛋。」
  
  「我們已經切八段了……」嗚嗚。
  
  兒時若發生爭吵,就要來上一回這種「切八段」的絕交儀式。
  
  「從以前切八段的次數加總,我已經被你碎屍萬段了。」
  
  左風嘯將她的小臉按在自己肩窩,大手溫柔而堅持地箝制在她腦後,不容她退開,耐心等她將兩條手臂環住他的頸,彷彿同意他這般親暱的接近她、摟抱她。
  
  黑凝看著兩人,直至他們離開,一個還在吵著「永遠不跟你和好」,一個同樣只是笑著「好、好」,逐漸走出餐廳。
  
  她無聲地彎唇微笑。
  
  也許,有朝一日,左派和右派會合併在一塊呢。
  
  希望那個未來,不會讓大家久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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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00:32:55
  終章
  
  台灣的夏天,火傘高張,太陽在頭頂努力大放光芒,讓人想從地底挖出當年射日的后羿,請他老人家順手將天空殘存的那顆也射下來。
  
  左派總部的後方有一大片游泳池,露天的,正位在那顆大太陽底下,接受它的直射。
  
  裡頭一大班的左派人馬全脫得一絲不掛,在水中尋求降溫,一場突如其來的停電,讓左派總部陷入沒冷氣的惡夢中,待在屋裡比待在屋外更熱。
  
  「好熱……」
  
  大太陽底下喊熱,天經地義。
  
  左宏飛和左凌豫聞言,惡狠狠地轉向那個不知死活的人——
  
  「你有資格說這兩個字嗎?!」夏日炎炎,火氣焰焰,兩者都燒得特別興旺。
  
  「唔?」一同泡進游泳池裡的黑煉扯下捂在臉上的毛巾,被罵得很冤枉。
  
  「你比上頭那顆還要熱!」左宏飛指著大太陽,情緒很浮躁。
  
  「第一次看到這麼無恥的人。」左凌豫的口氣沒有左宏飛火爆,但是對於黑煉毫不自覺的行徑也感到不滿。
  
  他們懷疑,現在游泳池的熱度,有百分之幾是拜太陽所賜,又有百分之幾是泡在池子裡的黑煉給煮沸的!
  
  感覺他們真像是泡在溫泉裡等熟的溫泉蛋。
  
  「一定是因為太多人擠在游泳池裡了。」黑煉歎氣,想泡個涼水都這麼難噢?
  
  「可惡,我好想拿槍打他。」左宏飛看著自己被江鈞打傷的右手,評量要是現在掏槍扣扳機,會不會扯裂傷口?
  
  「我也是。」左凌豫同樣聽不下去。
  
  不過兩人還是沒動手,因為前幾天,他們眼睜睜看到黑煉將一個光頭男燒成黑炭——據說那光頭男是將黑煉「改」成火男的研究所派來逮人的傢伙。雖然光頭男沒有生命危險,可是在大街上燒成那副模樣還是很恐怖,左宏飛敢打包票,那光頭男身上一定被燒到沒剩半根毛。
  
  「我不泡了,去右派找凝比較實際。」既可以涼涼他身上的熱度,還能抱抱她「解渴」,順便吻吻她「溫習」,一舉三得。
  
  黑煉從游泳池裡離開,胡亂抹乾身體,實際上也不太需要抹,他只要自燃個幾秒,身上的水滴就會被烘乾,難怪被左派兄弟戲稱為「人形烘碗機」,功能真相似。
  
  「快滾快滾。」泳池眾弟兄揮手歡送他。終於可以涼快一下了,真贊!
  
  黑煉吹著口哨,穿妥衣物,步行到隔壁幾條巷外的右派,他是少數幾個身為左派人,還能時常到右派去串門子而不被亂槍掃出來的幸運兒。
  
  途中,黑煉買了一盒泡芙,上回黑凝吃了一顆,對這玩意兒有很好的評價。黑凝最近越來越愛吃甜食,小至一顆水果糖,大至一個十二吋奶油蛋糕,她都喜歡,不過他贊成她多吃些,她實在太瘦了。
  
  而且他也喜歡在她嘴裡嘗到這些甜點的滋味。
  
  又買了兩杯珍珠奶茶,也是她最近常喝的。
  
  「凝!」遠遠的,黑煉就看到黑凝一頭長髮盤成兩個圓髻,身著白色繡花T恤及黑色短褲在小花園外走動,但似乎她的髮量太多,兩顆丸子圈圈型的髮髻下頭還各留了一綹長髮,看起來非常的清爽而且……眼熟。
  
  嗯,這髮型好像在哪裡瞧過?
  
  黑凝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手裡還捧著好大一鍋的東西。
  
  「那是什麼?」黑煉問。
  
  「綠豆湯。右叔讓我捧著的。」
  
  想也知道為什麼要黑凝捧鍋子,因為她冰凍食物的速度絕對比冰箱來得快,他在左派也時常 被人塞來一整只醃好的生雞——做什麼?烤熟牠!
  
  「別幫他們當冰箱了,走,我們去約會。」
  
  「約會?」
  
  「對呀,手牽手,約會。」他低頭啄了她的唇一下,雖然沒經過她允許之前,這個舉動會招來白眼,不過他從她眼底找不到嫌惡,有的只是一種無法拒絕的寵溺。「對了,我還沒跟你說,你這樣好可愛。」害他又想燒起來了。
  
  「代表月亮懲罰你。」黑凝念了一句日文。
  
  「什麼?」
  
  「青姊說,我的髮型是模仿說這句話的女孩子。」中文名叫……月光仙子,她上回看了十幾分鐘的卡通內容,覺得還頗有趣,現在固定每天跟著右綰青下午五點半守在電視前看續集。
  
  「不管模仿誰都好,可愛就好。」真的好可愛,他好喜歡她,無論哪個造型,都好喜歡。
  
  黑煉拿過她手裡那鍋綠豆湯,放在小花園外的桌上。
  
  「要去嗎?」他彎著漂亮的唇弧,蠱惑地問。
  
  黑凝瞧瞧那鍋凝了層薄冰的湯品,好像已經完成了右叔的要求,對他交代得過去,再看看黑煉的臉,她知道,自己不想拒絕他。點點頭,頭上那兩綹長髮尾跟著可愛的晃動。
  
  得到她的首肯,黑煉笑開了嘴,立刻獻慇勤:「我還買了你愛吃的甜食,是泡芙和奶茶。」
  
  「真好。」她早上才剛懷念起這兩項食物,沒想到他就拎過來了,她還記得這些甜品的味道,他又替她再補充一回,記得更牢。
  
  黑凝側過身子,朝屋子裡交代了聲:「右叔,綠豆湯放桌上噢,冰透了,可以喝了,我跟黑煉出去——」
  
  「約會。」黑煉大嗓門補上。
  
  黑凝沒否認,只接續道:「綠豆湯要留一碗給我喝噢。」雖然她剛剛捧鍋時就偷喝了幾口,不過這麼好喝的東西,她不會因為少少一些就饜足。
  
  「為什麼還要跟他們報告行程?我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呀。」黑煉不明白黑凝為何要得到右叔的回答及一聲「好好去玩噢」之後,才甘願跟他出門約會,像個乖乖向父母交代行程的好女兒。
  
  「因為我不跟他們說,他們會擔心我,他們很關心我的。」拿過黑煉手中的珍珠奶茶,她吸了一口,甜甜滋味在味蕾間蔓延,她愛上這種將甜蜜吃進肚子裡的感覺。
  
  右綰青給她一顆沙士糖,順口叮嚀她多吃點飯,說要把她養得白白胖胖,那顆糖,很甜。
  
  右叔每餐飯後都會分一塊牛奶巧克力給她,連帶要她注意天氣多變化,那塊巧克力,很甜。
  
  黑煉拿甜品給她吃,總是衝著她笑,好似看她吃東西,他就跟著幸福,那味道,簡直香甜的迷人。
  
  而且只要在黑煉面前,她吃完甜食,他都會吻她,說是也想嘗嘗那些食物究竟有多美味,能讓她這麼喜歡。
  
  他們都不知道,食物的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心意。
  
  她喜歡甜食,更喜歡他們的關心。
  
  他們兩人走到最初從研究所逃出來時所待的小公園,天氣很熱,小公園裡的遮蔭處不多,所以公園裡沒幾個人——對於紫外線,大伙是能避則避,沒道理放著涼快的速食店不坐,跑到大太陽底下的鞦韆去烤吧。
  
  「會不會太熱?你確定要在這裡?」黑煉讓黑凝領著他走,直到黑凝坐在公園鞦韆上吃起泡芙,他才問。
  
  雖然現在不是正中午,陽光沒有那麼烈,可是夏天五點多的太陽還是會咬人的。
  
  「有我在,你怕什麼。」強烈光線讓黑凝的雙眼微瞇,像在笑。
  
  「我是怕有我在,再加上頭頂那一顆,你會吃不消。」熱,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可是她和他不一樣,覷著她額上的薄汗,他好怕那不是汗水,而是她被融化的冰水。
  
  明明知道她是人類,卻又擔心她像尊冰雕出來的娃娃,一遇熱就化成水。
  
  「你不覺得我最近的耐熱力也變得不錯嗎?」黑凝臉上有被大太陽強曬出來的紅暈,比起以前的蒼白,現在好看許多許多。
  
  「有。」黑煉也有察覺,他摟她的時候,她極少再有強烈的不舒服,他一直以為是他努力控制火焰的功勞,但最近他逐漸發現,在努力的人不是只有他。
  
  黑凝模仿右綰青的笑法,嘿嘿兩聲——她被右綰青教壞了,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在右綰青身邊,感染到她的惡習,有時講話還會冒出幾句「右綰青式的髒話」,嚇得黑煉一直很想將她帶回左派,不讓右綰青再污染她。
  
  可是,黑凝同樣感染到右綰青的愛笑,笑的次數變多了,雖然淡淡的,但是明顯讓人看到她的改變。
  
  「那就是囉,我不會被融化的,放心。」她咬一口泡芙,泡芙又甜又涼又綿的口感讓她吁笑。「好好吃噢,要不要吃一顆?」她大方分給他。
  
  「我等一下吃。」等她吃完,再吃她唇邊留下來的甜奶油,還有她嘴裡殘存的泡芙香。
  
  「你的槍傷好點了嗎?」她吮吮自己的手指,看得黑煉超想直接捉過她的手,替她一根根舔乾淨。
  
  黑煉拉下衣領,給她看已經結痂的傷口。「沒問題了,我還可以泡游泳池了呢。」
  
  「醫生說不要泡水比較好。」她皺眉。
  
  「是因為左派總部停電,熱死了,大家都跳到水裡去,我才跟著下水的。」
  
  那麼游泳池不就跟滾湯一模一樣了?黑凝心裡想。
  
  「太陽曬得水好燙,越泡越燙,所以我想來找你消暑。」說著說著,黑煉又想往她身上賴。
  
  她身上有涼涼的寒意,大熱天靠近她,很舒服,就像冬天一到,大伙也都喜歡往他身邊圍繞,最扯的是,左風嘯還命令他坐在客廳正中央,一大群人圍著他烘手。
  
  「是你把水煮燙的吧。」黑凝點出事實。
  
  「嘿嘿。」黑煉笑著,沒否認。「我們的特殊能力就像呼吸一樣,如果沒跟你在一起,我常常會忘記要控制情緒。」他又不是惡意要讓左派的人全嘗嘗將游泳池當溫泉洗的感覺。
  
  「可憐的左派。」
  
  「冬天的右派也很可憐呀。」別人家是一件大衣就能御寒,他們恐怕得包兩、三條棉被,那情景,黑煉已經可以預見。
  
  「不過他們還是願意當我們是一家人,真好。」黑凝心底是感激的。
  
  「是呀,真好。」
  
  突然,還噙著笑的黑煉猛地往右後方甩出一條火鞭,打中那處的溜滑梯,聽到一聲顫抖的抽息。
  
  「出來,不然第二鞭我不會留情。」黑煉板起臉,手裡的火鞭也變得更粗,足以想見,這第二鞭打過去,燒融的東西可不會只有溜滑梯。
  
  一隻細白柔荑怯怯舉著手帕,搖了搖,像代表投降的白旗一樣。
  
  「……我出來就是了,不、不可以再揮鞭子過來噢……」聲音抖抖抖。
  
  溜滑梯後頭探出一張驚恐的女性臉蛋,除了那張臉外,其他部分的身體還縮在溜滑梯旁,尋求保護。
  
  「芙羅麗。」黑凝也認得那女孩,念出她的名字。
  
  「嗨……凝。」苦笑。
  
  「繼雷本被我燒成焦炭之後,你也想試看看嗎?」黑煉扳動十指,喀喀作響,聽起來非常的可怕。
  
  芙羅麗聞言又縮回溜滑梯後頭,「我……我不要。」
  
  哇——好可怕,她不要單獨面對黑煉啦!嗚嗚,他身上那種火焰燒旺的聲音真的好恐怖!
  
  「那你跟著我們兩個做什麼?!」黑煉乾脆直接到溜滑梯後頭抓人。他討厭跟一個看不到臉的人說話。
  
  「哇!我、我……」芙羅麗像只小雞般被黑煉拎出來,手腳亂揮,卻無用武之地。
  
  「是來逮我和凝回研究所的?」黑煉瞇眼,但眼中跳動的火焰還是很明顯。
  
  上回光頭雷本表明不計任何代價,也要帶黑煉回研究所繼續他的「實驗白老鼠」生活,被黑煉當街一把火給燒得飆淚逃命,這回,芙羅麗的目的八成也和雷本相同。
  
  「是……呀!不是……」點頭承認又立刻否認。
  
  「到底是還是不是?!」黑煉吼道。
  
  「是、是,是研究所要我來捉你們的,可是我不敢!我真的不敢!不要把我燒成黑炭,我不要變成光頭!」芙羅麗護著自己的寶貝秀髮,不敢想像黑煉一把火燒光它時的慘狀。
  
  「你最好回去告訴研究所裡的人,少來打擾我和黑凝,否則我會再去轟掉研究所一次!你們可以試試看辛苦實驗出來的『白老鼠』破壞力有多強,我個人也想看看我能不能將研究所融成一堆廢鐵泥,我真的很想試試。」
  
  「這樣不太好吧……太勞駕您,我們會不好意思的。」芙羅麗淌著冷汗,陪笑道。
  
  實驗者最怕遇到什麼事?就是實驗的成品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還反過來威脅他們……
  
  這種劇情,美國片常演,變種鱷魚、突變蜘蛛、輻射鯊魚,哪一隻不是凶性大發,回過頭來將一窩子研究博士給咬成碎片?只是芙羅麗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片中的角色之一。
  
  她可不可以去追小黑鼠黑澔,還是小野豹黑捷,或是大老鷹黑凌霄?不然結網蜘蛛黑絡也行呀,她不要負責逮火男黑煉和冰女黑凝啦,嗚……
  
  「煉,別嚇她了,讓她回去傳話就好。」黑凝終於在吃完三顆大泡芙後開口替芙羅麗解圍。
  
  「好。」黑煉的反應如同芙羅麗早早預料到的,只要黑凝說的,他沒有什麼不答應。
  
  「芙羅麗,別再來惹我們,我和煉只想要像正常人一樣過生活。」黑凝輕聲說道,面對芙羅麗的那雙眸子仍然冰冷,但是眼神中的堅定不容反抗。
  
  她以前不想離開研究所,現在卻更眷戀這裡。
  
  即使日子過得太平順,每天聊的說的就是哪一家餐廳好吃,哪一家超市在打折,還是隔壁小狗和對街小貓打架是輸是贏這類的芝麻小事,早上醒來就有一支掃把塞到她手上,跟著大伙到庭園去掃落葉,勞動完再一塊吃早餐,接著一定是黑煉上門再送另一份甜食當點心,然後偶爾陪右綰青去逛逛街,或被黑煉拉去踩踩腳踏車,到滿山遍野全是蚊子的山區去數星星,再不就是左風嘯上門找碴,右派熱熱鬧鬧迎戰……這種生活,她都好享受。
  
  「這、這些話……你們要不要自己去說給『黑爺』聽?我、我……不敢轉達給他耶……」芙羅麗的膽子是出了名的小,像現在,她的牙齒還在打顫。
  
  「你認為我和凝兩個人回到研究所之後,不會想拆幾塊研究所的牆壁來洩恨嗎?」不回去,對研究所絕對是利多於弊。
  
  聽到黑煉這麼說,芙羅麗也只能吞吞口水,點頭,表示她會把黑凝的意思完完全全告訴研究所裡的當家主事者。
  
  「不過,我不保證研究所會不會派別人來逮你們噢……」
  
  「看到雷本的下場,還有人敢來,我隨便你們。」黑煉冷哼。
  
  「呃……」這是真的,不然正常來說,應該有人頂替雷本的工作,與她搭檔來抓人,不會全研究所的人一聽到要接雷本的任務就退避三舍,連累她一人得當兩人用。
  
  「等等。」黑凝喚住了正想盡快逃離現場的芙羅麗,「我要向你討些東西。」
  
  「呀?什麼東西?」芙羅麗的臉蛋又皺成一團,身子也繼續發抖,「不、不會是我的小命吧……」
  
  「不,研究所替煉做的那種防火衣,我需要更多件。」
  
  「可是那種衣服造價很貴耶……」光是材質就嚇死人。
  
  黑凝像是沒聽到這句抱怨,自顧自地說道:「把衣服寄到這個地址來。」她蹲在沙地上,寫下一排文字,那是左派的地址。
  
  「可是……」那衣服很貴……一件少說要上萬。
  
  「你還囉唆?」黑煉雙手環胸瞪她。
  
  「不、不,我是要問,您要幾件?」臉上神情馬上轉為諂媚的笑容。
  
  「一個月四件。」
  
  「每個月?!」
  
  「你要每個禮拜寄四件也可以。」黑煉惡意地笑。
  
  「呃……一個月四件,我記住了、記住了。」等一下轉身逃命成功之後,再把這件事忘記就好,反正她打定主意死也不要再接這種任務,以後也不會和黑煉、黑凝打照面!
  
  「芙羅麗,不要逼我上研究所拿衣服。」黑凝看穿芙羅麗心裡撥打的算盤,淡淡撂下威脅。
  
  黑凝紮著美少女戰士裡女主角月光仙子的髮型,此時的眼神和動作,真讓芙羅麗有種身為反派的悲哀。
  
  「呃……我寄!我一定寄!我馬上寄!」芙羅麗決定,就算要自掏腰包做衣服,她也不敢違抗黑凝的要求。
  
  黑凝和黑煉交換一記眼神和笑意。
  
  他們在左派與右派裡學到最多的,就是幫派逞兇鬥狠那一套。
  
  「呀——風、風把沙地上的字吹跑了啦!」
  
  芙羅麗看著一陣突來的頑皮焚風,吹起一片沙浪,掩蓋掉剛剛黑凝寫下的地址,不禁發出慘叫,整個人撲在沙地上,試圖保住那排文字。
  
  但是當風勢一停,芙羅麗狼狽地爬起身,這才發現被衣褲磨蹭過的沙地上,殘留的不再是正統中文字,而是糊成一堆的火星語。
  
  「凝……再回來寫一次啦……嗚,凝……」
  
  可惜,小情人已經遠遠走掉,留下芙羅麗趴在沙地上邊哭邊拼火星文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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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00:33:17
  尾聲
  
  拆開好大一箱的包裹,裡面有休閒服、運動服、T恤、襯衫、西裝,數數至少有七件以上,要四件給七件,真凱。
  
  而擱在所有衣服最上頭,還有一個信封,封口粘得很牢。
  
  黑凝一件件抖開衣服,放在黑煉身上丈量,每一件的尺寸都恰恰好。黑煉則是好奇的拆開信封,抽出裡頭的東西,待他看清楚後,咧笑的嘴再也合不攏。
  
  「親愛的老婆。」黑煉驀然轉身環抱住她,妨礙了黑凝將衣服折回箱子裡的動作。
  
  「做什麼粘呼呼的,不熱嗎?而且,你又燒起來了。」被鑲嵌在他胸口的黑凝看著他一身火焰,知道他現在心情很好,好到無法控制情緒。
  
  趁著他自燃,順便試試那些衣服是不是真的防火。
  
  黑凝正要替他套衣服,黑煉卻有其他正事要忙。
  
  「妳看。」他仍抱著她,只不過讓她背貼著他的胸膛,好方便讓她瞧見他手上的東西。
  
  「兩張身份證?」而且正與她對望的兩張照片是她與黑煉的臉孔,在這個社會待久了,她當然知道身份證是做什麼用的。
  
  「研究所寄來的,是黑盼盼送的。她說,她幫我們弄了新的身份,我們不再是死人。」信裡面其他拉里拉雜不重要的文字就全跳過去。
  
  「喔?」這似乎無關痛癢,她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至於算不算「活人」,她不介意。
  
  「真正的重點在這裡。」兩張身份證一翻,各自的配偶欄填上了彼此的姓名。「名正言順噢。」
  
  黑凝這才知道黑煉高興的原因。
  
  「這種事,有什麼好開心的,這不是早就認定的事情嗎?」她不是故意要潑他冷水,可是她心裡那個「配偶」的位置,從來就沒有給過其他人機會。
  
  轟——
  
  黑煉身上的火焰瘋狂跳躍,像在手舞足蹈。
  
  「聽到你這麼說,我好高興!」他在她背後蹭呀蹭的,像只正在撒嬌的大狗。
  
  真好真好,她很少給他甜言蜜語,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個擅長說情話的人,可是他知道她心裡有他,感覺真好!
  
  「你說的對,這種東西沒什麼意義,我們兩個又不是靠這個相愛的,燒掉它也沒關係。」
  
  「還是留著比較好,以後你要跟著左風嘯出國就不用偷渡了。」她是不介意偷渡,反正會暈船的人又不是她。
  
  「對耶,我差點忘了。」他趕快把身份證交給她,省得被他掌上的火給燒光光。
  
  「黑盼盼還有寄什麼過來?」黑凝動手讓他試了西裝和襯衫,嗯,真的是防火的,燒不破。
  
  「我看看……」
  
  「再試這一件T恤。」黑凝脫掉兩件西裝、襯衫,還有他身上原本套著的衣服,繼續幫他試身。
  
  「防火保險套耶,凝,這個要不要也試?」他的聲音很雀躍,雀躍過了頭。
  
  黑凝臉上有紅霞,淺淺的,像上了粉似的。
  
  「……」不說話。
  
  「凝——」蹭蹭蹭。
  
  「……」她還是不說話。
  
  「凝——」蹭蹭蹭蹭。
  
  「……等你身上的火滅了再說。」
  
  「好。」黑煉現在對於身上的火焰已經收放自如,尤其是在黑凝面前。
  
  0.00001秒,火焰全消。
  
  「來試吧。」
  
  他為這一天已經練習很久很久囉,嘿。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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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00:33:48
  關於小粉蝶繪本的補述
  
  好吧,我先自首,因為自己話太多了,繪本裡放不下的〈freetalk〉就擅自在《冰女對上火焰男》的書末加了這篇補述,藉以把我想表達的話說齊些——
  
  這本繪本的出版,是出自於小小編的主意,當初我只不過是在小說裡稍稍「提」到,小粉蝶替黑絡畫了本繪本,而且那本繪本的下場還是慘遭出版社退稿(後頭頁數真的太爆了,所以我就把不重要的橋段給收起來),沒想到眼尖的小小編立刻注意到這出現不過一回的繪本,而且還想到辦這次活動……
  
  交出《銀絲纏上小粉蝶》之後沒多久,小小編突然打電話給我,用一種很神秘的口氣問:「你不是覺得送複製畫或明信片沒什麼搞頭嗎?那……我們來做全彩的繪本好不好?」
  
  (氣球加註:這次系列結束本來就打算要辦活動送讀者好康的,只是之前討論了很久,就是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繪本?你是說像幾米老師或是平芬老師那種?」
  
  「對呀、對呀,你書裡的小粉蝶不是替黑絡畫了一本繪本嗎?既然是同一個系列(呱啦呱啦)……就算是有一個完整的交代(呱啦呱啦)……可是我怕你太累(呱啦呱啦)……壓搾作者是編輯的責任(O.S.:我還搾乾老公是老婆的權利哩)……那你要不要被我壓搾嘛?」(真想在「壓搾」這兩個字上頭加上超醒目的閃亮螢光色,讓大家知道編輯平常是怎麼對待我們的,嗚)
  
  我的腦中還在想著自己書櫃裡那一本本美到可以拿來當傳家寶的精裝畫冊,小小編已經把她的構想都說完了。
  
  繪本耶……我這輩子從來不以為自己有機會做的神奇產品,而且我有多久沒畫彩稿了?上回畫的唯一那張正經彩圖是《繡情娘》的書封,最近畫的不正經彩圖就是禾馬十週年紀念的氣球撒小花,要做全彩繪本,會不會有技術上和程度上的困難?(有,真的有。)
  
  我一邊秤著自己的斤兩,一邊卻也跟著小小編幻想起那本繪本生出來時的心滿意足……可是我好想做!真的真的好想做!我知道等我踩進畫繪本的地獄時,我一定會用各國語言的髒話罵臭自己,氣自己為什麼要答應,氣自己明明做不到的,又為什麼要一時衝動讓自己進退不得……我真的知道呀,可是心裡想做的慾望巨大到讓我忽略了這些,這也就是為什麼這回大家手裡拿到的書,還附贈了一本全彩的繪本——我、做、了!(扠腰對著太陽咆哮ing)
  
  我只能說我佩服小小編的腦袋及馬大爺的勇氣(汗笑),既然馬大爺都給了特赦令讓我大玩特玩,又不用負擔印刷的成本,也沒有銷售量的壓力,更沒有要將自己房間拿來堆庫存的恐懼,那我又何樂而不為呢?(我的性子果然很不怕死——應該這麼說,只要有人給我撐腰,我就天不怕地不怕)
  
  雖然我真的覺得……這本是兒童繪本(笑),只是一個很單純的故事和單純的畫法,如果家裡有三歲以下的幼兒,可以考慮讓他們閱讀,並且告訴他們——看到背著兩根羽毛的怪叔叔一定要跑噢,不然會被吃掉的(笑)。還有,說謊是不好的事情,說謊的下場也是會被吃掉噢(再笑)。還有還有,千萬不要想在背上裝個假翅膀就往山下跳噢,因為翅膀一定會壞的(這個論點,咱們家黑盼盼小姐替大家實驗過了),要愛惜生命噢,哈哈。
  
  畫了繪本,才真正知道要畫一本繪本有多難(尤其是彩色的,一些黑白稿不會發生的問題,在彩稿上全冒出來了),身為電腦白癡的一員,我除了基本功能上手之外,其他的技巧全等同於門外漢(嗚,國際貿易科又不教這個),從最基礎的CMYK就讓我吃足了苦頭,我沒學過給出版社的彩圖要用CMYK,所以我一開始選了RGB色彩來畫(為什麼要選它?直覺吧),等畫完才知道要轉成CMYK,沒料到CMYK所有的螢光色都顯示不出來,我每張稿子的色偏超嚴重的,除了寫mail去跟小小編哭個兩聲,也只能認命調色,再不就是重新上色,這也就是為什麼小粉蝶的髮色會變成這麼恐怖的髒紫色,因為我本來用了帶些螢光粉紫的顏色,CMYK一轉,螢光粉紫淪落至此(掉淚)。
  
  再來就是那一圈圈複雜到不行的蛛網(昏),為了這本繪本,我拉了七張蜘蛛網備用(用photoshop的直線工具,一條一條拉),也因為自己有親身體驗過,我才知道——蜘蛛拉網有多辛苦!
  
  天呀,我光用滑鼠拉線就拉到歪七扭八,可是蜘蛛們呢?它們拉出來的蛛網簡直漂亮到無法無天!幾何形狀的大工程,是那些小東西激烈勞動的產物,根據我手上的資料書(就是在《銀絲纏上小粉蝶》序文中,我沒買的那本厚厚資料書,結果為了繪本,我還是買了,嗚)裡提及的,一隻草蛛結完網,共消耗八十六卡的熱量(以它們這麼小的體積來算,八十六卡是很驚人的噢),也相當於它基礎代謝量的二十倍。
  
  所以以後如果看到蜘蛛網,可別大手一揮,將小東西們的辛苦結晶給弄壞掉哩!(呀?我鼓勵大家在房間裡養蜘蛛嗎?哈哈,蜘蛛很好用的,它們還會幫忙捉蚊子呢!至於傳說中蜘蛛尿尿會讓人的嘴巴長出一顆恐怖的腫瘤,那已經被證明是人體本身缺乏維生素,千萬不要再怪罪無辜的小蜘蛛囉)
  
  本來只打算畫二十八頁,不過故事分鏡後實在塞不進去,所以又向小小編多討了四頁,湊成三十二頁才勉強畫完,畫少了嫌不夠,畫多了又喊累,真是討人厭的性子(汗)——我本來還想學諸葛亮來個七擒七縱,沒想到才畫了「二擒」就爆掉原本打算的頁數,所以後頭的「五擒」就人間蒸發算了(汗笑)。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次的企畫噢(抱)。
  
  在這兒先預告一下,明年會再來玩一個企畫(我是在畫繪本的同時間進行的,繪本畫完的同一天,那個企畫也弄好了,真想聽到大家誇獎我好乖噢,嘻),至於要做什麼,就先保密吧,絕對會讓大家直呼「詭異」的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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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4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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