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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光石]女警與痞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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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29:27 |倒序瀏覽 | x 1
女警與痞子 作者:月光石 
 
她需要的男朋友必須是——溫柔卻不軟弱,強壯卻不霸道,  
而且不會被她女警的職業和柔道黑帶的身手嚇壞,  
除此之外,兩人還必須擁有男女兩性最基本的吸引力。  
但,到哪裡才找得到擁有以上特質的男人?  
還是算了吧。  
咦!最近怎麼老是碰到這個和她住同社區、同層的對面大樓鄰居?  
雖然她已經在不經意間看過他健美、引人遐思的裸體;  
不過,她知道,他不會是她的菜;他,太帥。  
但,交個朋友、到PUB喝杯酒倒無妨。  
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才第一次交誼就出狀況。  
看來她的「瘟神魔咒」依舊未破除,幸好這次的狀況不怎麼嚴重——  
為了追捕搶劫犯,她的裙子裂開了,  
讓他瞧見了她粉紅色的內褲……這,應該沒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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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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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29:55
  前言
  
  好吧。深夜睡不著,你也只不過想喝杯牛奶解饑。
  
  卻發現冰箱的牛奶發酸過期;除此之外,冰箱裡空無一物。檢視剛才的夢境裡,一如往昔,你又夢見她。你們坐在河堤上,她的頭輕靠在你肩上,她柔細的髮絲有夜風溫暖潮濕的味道,她的身體柔柔地貼近你身邊。時間過去這麼久,有關你們之間的種種細節,其實你記得不多──在夢中,你甚至已經遺忘她的長相。
  
  當她提出分手的那一瞬間,你沒有一天不這麼想:妳他媽的絕對會後悔。妳會生兩個小孩,妳每天因為柴米油鹽,身材會發胖變形,而且妳老公領的是死薪水。媽的,他到中年絕對會是個禿頭,身上除了肥油,沒有一點肌肉。然後有天半夜驚醒,妳會恍然發現他絕對沒有像我當年那樣深愛著妳。同學們聽說你們分了,誰也不意外。
  
  他們早就預言了你們兩個不可能──她是資優生,你是他媽的只會運動的低能兒;連你自己也同樣安慰自己,她不是真的愛你,你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愛她。說穿了,你們的愛情淺薄得可笑,和別人沒有什麼兩樣;畢業之後各走各的,當初會在一起也只是玩玩而已。
  
  早知道就不要去同學會,早知道就不要去打聽她的消息。這樣發現真相之後,你也不會那麼心痛。你記不得,女人是從哪一天開始說謊的。當她柔柔笑著說,她其實沒有那麼愛你,她還要出國繼續唸書,還好心勸你不要難過,這不是兵變,這是思考之後
  
  很理智的分手。有一天,你忽然收到她在手機裡給你的留言,她說:只是很想你,想聽你的聲音。你不在嗎?那……我再打給你好了。
  
  她再也沒有打來,你手機一直開著,她卻再也沒打過來。
  
  後來,你也漸漸相信,你和她本來就不是這麼相配。她還有她美好的未來,她會嫁個絕對比你聰明好幾百倍的傢伙,算了吧,不要像個白癡癡癡地等她的電話。她離開之後,你沒有一天不是這樣勸自己的。你不知道自己是從哪一刻開始變了,只知道,你再也無法測量愛情的深度。
  
  你再不願意讓一個女人心底到那麼深的程度。
  
  你再也不輕易去愛。
  
  愛,一個女人。
  
  ──以上語出邢志薔之深夜睡不著,腦袋只好碎碎念。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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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30:21
  第一章
  
  這樣應該不算偷窺吧?
  
  凌晨兩點,應曉晏站在廚房敞開的窗戶前,看著隔了天井約四公尺遠的對面大樓對窗的男人,忽然間,想睡的雙眼瞠大起來。
  
  「哇!?」一聽到應曉曼奇怪大叫,正在餐桌旁吃滷味的柏珈穎拿著筷子走到應曉曼身邊。
  
  「哇什麼?我剛剛說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
  
  順著應曉曼驚詫的視線,柏珈穎看電對窗,忽然眼睛微瞇,揚眉說:「喔,我要跟我哥說。」
  
  「噓。」應曉曼使眼色,要她小聲一點。然後,兩個女人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對面大樓窗戶裡的男人。
  
  那男人正背對著她們,在黑暗的廚房打開冰箱;他全身赤裸,透過冰箱的燈光,她們可以看到男人的肌膚曬得古銅金黃,重點是他身上的肌肉健美勻稱,背部肌肉線條厚實得像是雕刻的岩石,臀部翹得沒話說,雙腿結實修長,除了廣告雜誌的模特兒,她們從沒看過現實生活中身材比例這麼讚的男人。
  
  男人從冰箱中拿出牛奶,走出廚房,消失在她們的視線之外。
  
  她們用手肘撞了對方一下,像七歲的小女孩般害羞呵呵笑起來。
  
  「剛搬來的?」應曉曼問。
  
  「我也不知道。」柏珈穎是北市刑警大隊偵查組第八隊女警,最近正忙於春安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哪知道對面大樓的男人是剛搬來,還是已經住很久。
  
  「可惜,看得到吃不到。」應曉曼走向餐桌,直接用手捏了一塊豆放進嘴裡。
  
  「看樣子,你跟我哥吵得很凶哦?」柏珈穎瞟她一眼,猜測。
  
  要不然應曉曼應該不會在半夜兩點,從和她哥哥柏日曜同居的屋子跑出來找她聊天。
  
  應曉曼長相甜美,有一雙靈活如貓的雙眼,模樣看起來嬌小俏麗,卻是專寫變態血腥殺人犯的偵探肉家,日前和柏珈穎雙胞胎哥哥其中之一的柏日曜談戀愛;而柏日曜是北市刑大偵查組第八隊隊長,正好是柏珈穎的頂頭上司。
  
  柏日曜長得高大挺拔,渾身散發一股沉靜憂鬱的氣質,剛開始對應曉曼的態度有些拘謹,後來才發現,他行事果決、精準、鎮定,很有男子氣概。
  
  或許就是太有男子氣概,以致於非常大男人。
  
  兩人一有爭端,柏日曜老是覺得只要是女人開始思考的問題都是小問題。
  
  每次掛在嘴邊的都是:這問題很好解決。
  
  結果,應曉曼發現,為什麼每次兩人一有爭端,他就會拖她上床。
  
  「你哥根本就不跟我吵,他直接把我拖上床,然後安撫一下就代表沒事了。」應曉曼眼神射出凶光,很生氣地說:「他以為女人只要哄一哄就沒事了。」
  
  「那是因為他每天面對的不是殺人犯、強盜犯,就是走私犯;和那些重大刑案的犯罪相比,你的問題當然是小事。」柏珈穎笑著說。
  
  「所以,我當然要離家出走。」應曉曼拉張椅子坐下。
  
  柏珈穎瞄了一眼她帶來的行李,害怕地問:「你該不會打算住在這裡吧?」
  
  「不行嗎?」應曉曼可憐兮分地問:「你不願意收留我?」
  
  「不是我不願意收留你,而是我怕我哥會找我麻煩。」柏珈穎也拉張椅子坐下,繼續吃她的消夜。
  
  「你哥會找你什麼麻煩?」
  
  柏珈穎翻白眼,沒好氣地說:「他會在辦公室找我麻煩。他會故意刁難我,三不五時勸我離職換別的工作,還會逼我去相親,刻意把他的手下介紹給我。」
  
  應曉曼頻頻點頭,好像都有聽進去似的,卻說:「就算我不搬來,他還不是一樣會找你麻煩。他不喜歡你當警察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但你一搬進來,情況就會變本加厲。他會跑到這裡來找我麻煩,搞到最後,連你們吵架的帳,也要算在我身上。」柏珈穎沒好氣地說。
  
  應曉曼立刻轉移話題,好心地說:「我搬進來絕對會有好事,你知道我命很硬,會幫你把身邊的瘟神全部趕走。」
  
  提起「瘟神」兩個字,柏珈穎臉上出現三條黑線。這件事真的是說來話長。
  
  柏珈穎遺傳到柏家深邃的五官,她有一雙清證明亮的雙眼,直挺細緻的鼻樑,豐潤的雙唇,身材姣好,肌膚健美,重點是,她擁有柔道黑帶的身手。
  
  她不是故意要把身手練得這麼好。柏珈穎有一對雙胞胎哥哥一一柏日曜和柏旭天。聽爸媽說他們是在旭日東昇的時候出生,應該是在太陽護衛下出生的孩子,但是他們的個性根本一點也不陽光,從小調皮搗蛋、頑劣的行徑,簡直就像惡魔。
  
  柏珈穎可以說是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被他們輪流欺負到長大。
  
  一歲的時候,她被柏日曜摔下床;嬰兒床經常被他們偷放一些抓回來的昆蟲或是小動物;七歲要上小學的時候,柏旭天把她的長髮剃光,硬說自己擁有的是弟弟不是妹妹;十歲那年她開始練柔道,兩個哥哥卻在道場輪流把她當沙包打。。。。。。
  
  一直到十四歲那年柏珈穎月經來潮,他們才恍然大悟自己擁有的是妹妹而不是弟弟。但她的日子卻沒有因此而變得好過,一對雙胞胎哥哥還是持續不斷找她麻煩。國中的時候,他們曾經不止一次把對她心儀的男同學叫出去痛打一頓。
  
  等到了十八歲,柏珈穎開始也有了喜歡的男生,她那對雙胞胎哥哥卻老是用計嚇阻,把對方硬生生嚇跑,搞得她背後好像貼了無形的警語,寫上:男性禁止靠近。
  
  從此,她和愛情絕緣。
  
  好不容易警大畢業前一年,她和實習醫生揚博任相識、戀愛,就差那麼一點就要訂婚,揚先生卻劈腿,愛上在醫院擔任行政人員的女人。
  
  還是柏旭天發現的。那天,揚博任被柏旭天叫去外面痛打一頓;揚博任向她提出分手的要求時,眼睛還掛著被揍的黑青,委屈地向她控訴:「你哥哥太恐怖了。」
  
  直到柏珈穎進入市刑大成為女警,柏媽媽終於看不下去,覺得柏家小女兒應該繼續談戀愛,便開始要求柏家那兩個雙胞胎介紹男友給她。
  
  那些男性每個都通過柏家雙胞胎的重重考驗一一家世背景好、不抽菸、不喝酒、沒有不良嗜好,個性正直、有禮,每個都很遵守交通規則,而且他們都有正當職業,不是醫生就是刑警。(因為柏旭天是神經外科醫生,而柏日曜是市刑大偵查組第八隊的隊長。)
  
  柏珈穎抱持著反正自己也沒有喜歡的對象,多認識一些異性朋友也好的心態前去相親,卻沒想到每次都以災難收場。
  
  約去看電影,電影院就會突然發生火災;約去吃飯,餐廳突然有人心臟病發;約在便利商店前見面,突然遇到有人搶劫超商;好端端以為什麼事都沒有,聊得正高興,突然接到要她回局裡的緊急電話。
  
  已經試過七八個對象,沒有一個有好結果。分析之後,柏珈穎只好歸咎於一定是有瘟神在她身邊作怪,阻止她談戀愛。
  
  應曉曼乾脆直快地建議:「我命夠硬,我陪你去相親,這樣子瘟神就不敢接近了。」
  
  「算了吧,我哥他們已經放棄希望,他們說我沒救了。」
  
  「他們不介紹,那我幫你介紹。我認識很多文藝青年,對女人溫柔、有氣質、文筆好的那種。」
  
  有何不可!柏珈穎歪著頭想了一下:「好呀,如果他們不怕被瘟神嚇到,就放膽來呀。」
  
  應曉曼甜甜笑著,這表示她可以暫時住在這裡嘍。
  
  深夜兩點半。
  
  邢忘薔開車到「隱形」酒吧。
  
  那間位在市區地下室的酒吧,沒有多餘的裝飾,有撞球檯、足球檯和老式的點唱機;有一面掛著五十二寸、專門播放體育競賽節目的液晶電視;那是邢志薔C大時期橄欖球校隊學長傑斯開設的酒吧。
  
  傑斯大邢志薔兩屆,負責的位置是橄欖球隊的前鋒,也是隊上的隊長。
  
  至於邢志薔,則是橄欖球大專杯史上速度最快的翼衛,他的達陣總分至今依然無人能破,是大專杯目前保持的最佳紀錄。他天生長得好看,英俊帥氣中帶著男性陽剛氣息,身形高大順長,體魄剛強健美,他全身肌肉發展非常均勻,他奔跑起來速度快得驚人,舉止之間保有一種無以名狀的自然流暢。
  
  星期日凌晨兩點半的夜晚,邢志薔推開酒吧地下室的門,此時客人仍未散去,裡面的成員大部分都是橄欖球隊的校友以及校友的親朋好友。
  
  邢志薔和傑斯打了聲招呼,點了啤酒和薯條,坐上吧檯的高腳椅。
  
  「又睡不著?」傑斯也好像已經習慣邢志薔這陣子老是在半夜過來,一臉疲憊想睡,卻仍舊失眠的表情;給了他啤酒和薯條後,順便隨口問問。
  
  「肚子餓得受不了。」邢志薔三兩口就把面前的薯條全部吃完,露出陽光般爽朗的笑容。「來一盤德國煙熏香腸。」
  
  傑斯去忙,邢志薔喝著啤酒環顧酒吧內,看到幾張熟面孔;有個女人坐在吧檯前打電腦,是霍晴朗。
  
  霍晴朗是霍磊明的妹妹。至於霍磊明,和傑斯一樣大邢志薔兩屆,也是橄欖球隊的隊員,他是中鋒,專門負責接傳球,策劃球隊的攻擊。他和傑斯在大三那年為學校拿下大專杯的冠軍,至今仍是校友們的美談。由於邢志薔小他們兩屆,等到他成為隊上主力,傑斯和霍磊明已經忙著畢業,淡出球隊了。
  
  三個人變成死黨,還是因為他們都會每週固定回學校和校內球隊學弟打友誼賽。
  
  「你哥呢?」邢志薔走到霍晴朗旁邊,敲了敲吧檯。
  
  霍晴朗抬頭向他打聲招呼,然後指了指酒吧裡面的座位。
  
  「在那裡。我哥和我嫂他們看完午夜場電影,才剛到。不過我勸你別去打擾,他們兩個很『閃』。」
  
  霍磊明和徐芝璐是一對夫妻,兩人都是律師,已經有一個一歲多的小男孩;他們的感情依然如膠似漆,每次一進酒吧就窩在最角落處情話綿綿。兩人如膠似漆,絲毫沒顧忌他人的眼光,模樣根本不像夫妻,反而像一對正值熱戀的情侶。
  
  邢志薔也很識趣,不想破壞他們的氣氛。
  
  霍晴朗則在徐芝璐負責的律師事務所當助理,業餘嗜好是寫羅曼史。
  
  「有沒有什麼戀愛經驗可以貢獻一下?」最近遇到邢志薔,霍晴朗老是要逼問他的戀愛史,好作為寫肉的資料。
  
  提到這個,邢志薔根本不想談,裝傻直搖頭。「我很久沒戀愛了。一夜情的經驗倒是不少,你有興趣知道嗎?」
  
  「我才不想知道你的濫情史,我要的是刻骨銘心的那種。」
  
  「沒有。」邢志薔直快搖頭,回座位的時候卻微蹙濃眉,猛吃東西。
  
  邢志薔平常食量就大,又愛笑,每次笑起來就像一隻很陽光的狗。不知道為什麼,這陣子他心情特別低落,陰沉而憂鬱。老實說,連他自己都明白,他實在不適合走憂鬱路線。
  
  傑斯送食物過來,一眼就看穿他的鬱鬱不樂,建議:「何不找個女人打滾一下?」
  
  邢志薔沒回答,因為這幾年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他和她們相處都不久,卻從沒斷糧過,這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特別焦慮。
  
  吃完煙熏香腸,邢志薔又點爆米花和薯條,喝著第三杯冰啤酒,走去點唱機投幣點歌。
  
  這是「她」最愛的歌。
  
  Loreisrealrealislove。
  
  Loveisfeeling.feelinglove。
  
  LoveisWantingtobeloved。
  
  Loveistouch,touchislove.
  
  Loveisreaching,reachinglove.
  
  Loveisaskingtobeloved.
  
  Loveisyou,youand:me.
  
  LoveiSKowningwecanbe.
  
  JohnLennon的歌聲在凌晨三點半的酒吧裡響起,邢志薔忍不住想,當年她是怎麼一口咬定她未來的幸福沒有他存在的位置,使他放手也放得出奇得快?
  
  哪裡知道她會騙他。
  
  他知道她身體不好,哪裡知道會不好成這樣。換心手術失敗,去紐約第一年就因為病毒感染,並發肺炎和其它症狀去世了。
  
  這些年來,他對任何女人都沒認真過,也非常確定自己不是讓女人認真的料。要不是他前陣子去參加大學同學會,她的家人托同學轉交給他一大疊明信片,都是她在紐約的那一年寫給他、卻沒寄出去的。
  
  同學說:「這幾年,一直找不到你的人,你怎麼都沒來同學會?她留給你的遺物放在家裡好幾年,如果找不到你,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他這才發現,她始終愛著他。
  
  一想到她始終愛他愛得徹底,那種打擊還滿大的。
  
  邢志薔一個人站在舊式的點唱機前,忽然有個女人主動貼上來,姣好柔美的身軀和他靠得很近;他側身望向她,她柔柔曖昧地笑著。「這首歌真好聽。」
  
  她穿了一件清涼養眼的貼身洋裝,乳房很直接地輕壓在邢志薔的手臂上;他也不是不懂她的明示,但他實在厭煩了和明天不想再見面的女人調情。
  
  向來來者不拒的他,忽然也會找藉口說:「今晚不適合,我有朋友在那裡。」
  
  女人識趣的離開,獨留邢志薔一個人聽歌。
  
  一早,柏珈穎喝了兩杯警局裡發酸的咖啡提振精神。
  
  果然不出所料,她哥哥柏日曜因為女友半夜逃家,一到警局立刻找人亂發飆,連負責歸檔的行政人員都難逃被罵的命運;柏珈穎更慘,被罵到趕緊逃出警局。
  
  還不是因為市長下令三月必須治安零犯罪,偏偏他的座車上星期在市區公共停車場被破壞,車內音響、零錢、油票等物被竊一空。而且不只市長座車,公共停車場已經連續一個月發生多起車輛被破壞的竊案。
  
  第八隊早已成立專案小組,鎮定市區各大停車場加強巡邏安檢,積極採集證物。早上,柏珈穎還針對此類案件做報告,預測竊賊應該都是有案底的慣犯,而且勢必會再度犯案,警方遲早會將他們一一逮捕。
  
  柏日曜卻對她狠狠發飆,說她一點都不積極,預測有個屁用,得把人犯抓來,而且限期一天之內。
  
  柏珈穎和她的搭檔一一綽號「阿丑」的刑警一一衝出警局,立刻去各大停車場巡邏,一整個白天都毫無所獲。
  
  但他們沒人敢提議要回警局,只能坐在車裡等待嫌犯再起犯意。
  
  巨大寬廣的平面停車場,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輛,他們也不確定嫌犯會挑這座停車場,論機率,這座停車場還沒發生過竊案,如果他們是嫌犯,應該會到這裡試試手氣。
  
  三月,春天,一個神奇溫暖的向晚。
  
  邢志薔把車停在這座停車場很角落的位置,準備到附近餐廳和學長霍磊明吃晚餐,順便討論學長幫他投資的股票。
  
  說是討論,事實上邢志薔根本不大關心股票的營收,他對錢沒什麼概念,每次都是學長負責說,他負責吃東西。
  
  事情偏偏在瞬間發生了。
  
  邢志薔才剛下車,用遙控鎖鎖好車,停車場瞬間傳來車輛警報器作響的聲音,他只是好奇繞過車頭去看是怎麼回事,立刻瞄見不遠處有人敲破了那輛喜美的車窗,抓了車內的錢包,掉頭就往他這邊跑,還狠狠撞了他一下,剛偷的皮包也不小心掉落在地,人倒是溜得很快。
  
  邢志薔要不是反應快,瞬間找到平衡,差點就要被偷竊犯撞倒在地。
  
  一看皮包掉了,犯人跑了幾步,還想掉頭去撿,但看柏珈穎拿著槍快速朝他衝過來,連想都沒想,拔腿趕緊決跑。
  
  根據多項證據顯示,停車場偷竊犯絕非單獨一人,所以阿丑和柏珈穎分頭去追,阿丑追犯人,柏珈穎二話不說舉槍對著眼前長相帥氣的邢志薔。
  
  「把手舉高!放在我看得到的位置。」主動亮出刑警證件,她瞄了地上的皮夾一眼,要邢志薔緩緩背轉過身,把手放在旁邊車輛的後車廂上。
  
  剛開始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現在總算明白這位女警誤以為他是破壞車輛的共犯。邢志薔側過臉,想要解釋,卻遇上她森冷無情的眼神;她穿著條紋襯衫和黑色長褲,身材窈窕曼妙,正得不像話,雙眼美麗深邃,當下一個念頭閃過,這女警還真漂亮,只可惜目光嚴厲冷硬。
  
  她正不客氣地瞪著他。「我沒叫你回頭。」把槍放回槍套,她用手肘撞他的背,把他整個人壓在車上。「再動我就給你好看。」她站在他背後,毫不客氣地從頭頂搜身直到褲腳。
  
  這個男人身上沒有預藏刀槍器械,倒是全身都是結實均勻的肌肉,柏珈穎當下第一個念頭就這樣閃過。
  
  感覺她雙手俐落地在他身上摸來探去,邢忘薔趴在車上,還知道要開玩笑的問:「喜歡摸到的東西嗎?」
  
  柏珈穎最恨出任務的時候遇到嫌犯曖昧調侃,她裝作沒聽到;根據她的經驗,愈搭理這些無賴,他們就會愈囂張。
  
  柏珈穎直接踢他小腿內側,故意嫌他雙腿站得不夠開,然後單手毫不客氣地用力拍打,刻意摸索他小腿內側和大腿內側的地方,舉止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狠勁。
  
  邢志薔只能翻白眼,「嘿,我是善良公民,不是犯人。我這幾年都有按時納稅,走在路上會乖乖靠右,已經好幾個月沒收到超速罰單,而且從來不嫖妓或援交,警察不能冤枉好人吧。」
  
  「閉嘴。」柏珈穎抽出他牛仔褲後口袋裡的皮夾,看了一下他皮夾裡的身份證,要他慢慢轉過身來。
  
  看他身份證上的名字,仔細比對上面的照片和他的臉,柏珈穎立刻發現這個人恐怕真的是清白的老百姓。「邢志薔」這名字對她來說非常陌生,沒有在她整理歸納的慣犯名單內,面孔也不是她列出的照片單的其中之一。
  
  大部分犯人除了有竊盜前記錄,也有嗑藥的惡習,他們個個面容猥瑣骯髒不說,怎麼樣都不可能長成像眼前這個高大帥氣的男子;他長相俊美中透著剛毅,嘴角還掛著足以迷死女人的性感悠然微笑,好看到可以去當廣告模特兒了。
  
  柏珈穎一想到抓錯人,更懊惱,怒瞪他一眼。「說!你為什久在這附近逗留?還有,你跟剛才逃走的人是什麼關係?」
  
  「我不是逗留,我剛停好車。」指著他停車的位置,「還有,是他突然撞我,時間短到我們要繼續發生什麼『肉體關係』都不可能吧。」
  
  邢志薔用他慣有傭懶嘲笑的語氣,以調情的方式對正在辦案的女警說話;當然,柏珈穎會很不滿意,覺得他看準了她是女人,才會這麼不正經。
  
  這時阿丑跑回來了,懊惱搖頭,表示追丟了人。這下慘了,他們回去難向隊長交代。
  
  柏珈穎把地上皮夾贓物小心翼翼地裝進證物袋,阿丑打電話回去請搜證人員採集被竊車輛上的指紋或其它證據,順便通知車主。
  
  至於邢志薔,既然他正眼看過嫌犯,柏珈穎只好冷聲請他回局裡做筆錄;也許他可以清楚指認資料庫裡檔案的嫌犯,就算不行,也可以將嫌犯的樣貌特徵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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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30:57
  第二章
  
  幾乎已經成為例行公事。
  
  邢志薔大約午夜一點上床,睡不到兩個小時就會忽然清醒,然後去廚房冰箱找東西吃;發現沒什麼可以吃的,他會開車去傑斯的酒吧,等吃飽再回來,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春天,夜晚空氣宜人,整個社區像冬眠很久的野獸沉沉地睡著。
  
  街道兩旁的停車格停滿了車輛,邢志薔繞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空位,正要打方向燈停進去,電光石火間.有輛車從對面切過來,直接插進停車格裡。
  
  還真是沒品。邢志薔挑挑眉,降下車窗打算教訓對方一頓,結果發現對方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上次那個搜他身的女警。
  
  柏珈穎走下車,一臉累到眼睛快閉起來的程度。
  
  「抱歉。」站在他的車窗前,丟下兩個字,連看也沒注意看他是誰,就走開了。
  
  邢志薔坐在車裡斜睨著她無精打采的背影,想起那天他在警局看一張張照片指認停車場的偷竊犯,親耳聽見她被上司狠狠刮了一頓。
  
  說她沒帶大腦出門辦案就算了,還說她靠胸部辦案、低智商、低能兒,什麼狠話都出籠了,讓邢志薔在當下實在很同情她。
  
  但柏珈穎卻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安靜聽完上司發飆,連應都沒應,然後,她走過來看邢志薔指認的進度。
  
  當邢志薔再三確認嫌犯的長相跟照片裡綽號叫「阿三」的很相似,她還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向他說聲謝謝,並且詢問他要不要喝咖啡,笑著說警局的咖啡其實很恐怖,一點都不好喝。邢志薔還真喜歡她柔美的笑容,那時他要離開,她還親自陪他去搭電梯。
  
  邢志薔差點要開口約柏珈穎一起去吃消夜。他向來直覺很準,只要開口邀約,女人很少會拒絕;他沒問是因為他不確定柏珈穎會同意,雖然她看起來態度變得友善多了,但並沒有對他有好感的意思。
  
  而且,柏珈穎和他平常邀約的對象差很多,她絕對不是那種見了第一次面就會跟男人去吃消夜的女人。
  
  她雖然漂亮,但人太嚴肅又太認真。他猜一切要慢慢來,約了幾次會、彼此熟識之後,她才會猶豫不決地讓男人勾引上床。
  
  這樣太麻煩,也太累了,完全不是他向來和女人相處的模式。所以,邢志薔和柏珈穎說再見,離開警局之後,猜想除非他超速、酗酒、鬧事或搶劫,這輩子要是安分守己過日子,應該都不會再遇到她了。
  
  誰料到她竟然和他住得這麼近,而且好像還在同一個社區。
  
  阿三抓到了,但停車場慣竊的主腦卻沒逮到,就差那麼點。柏珈穎搭電梯回住處,看見電梯內鏡子裡黑眼圈、一副累到馬上會睡著的自己,忍住想罵髒話的衝動。
  
  不管逮捕幾個犯人回來,不管破幾次案,她哥哥柏日曜就是不滿意,永遠有話教訓她。柏珈穎不是不知道,自從她進入刑事偵查組的那天起,她哥哥柏日曜就氣得快跳腳;他故意找她麻煩,還不是想逼她調到比較安全的單位,過朝九晚五穩定的生活;就算不行,去交通大隊指揮交通也好。
  
  柏珈穎知道哥哥關心她,才會故意刁難她。
  
  但是哥哥也太霸道、跋扈和無理了吧,難怪應曉曼會氣到逃家;如果是她,才不會跟像她哥哥那樣的男人戀愛。
  
  肚子餓到胃痛。柏咖穎掏出鑰匙開門,才記起不要說是消夜了,她今天忙到連午餐和晚餐都沒吃。應曉曼在沙發上睡著,放在茶几上的電腦還開著,以她為中心,四周散佈著寫作的資料和吃過的泡麵、零食等物的殘骸。
  
  應曉曼的恐怖肉每個月固定在專門刊登偵探類肉的雜誌出刊,正值趕稿期的她,忙起來會連續五、六天都沒空洗澡,整天坐在電腦前面,就像植物在土壤裡生根一樣。
  
  看來這幾天又是她的趕稿期。柏珈穎小心繞過客廳,沒吵醒她,直接走進廚房吃胃藥,察看冰箱的食物,發現只有冷凍意大利面可以吃。
  
  只好勉強湊合。柏珈穎把意大利面的包裝拆開,放進微波爐裡,隔沒幾分鐘後拿出來,獨自坐在餐桌前吃著說不上好吃的面,想著自己今天真是累到眼淚快飆出來了。
  
  這樣的低潮期一點都不陌生,每幾個月就會來一次。每次來的時候,柏珈穎就會想,為什麼她不去當一般的上班族0L就好?她也想上班的時候穿短裙,打扮得美美的,也想要有固定的假期,也想要談戀愛,無聊的時候有男友可以陪著去看電影,寂寞的時候可以打電話向他抱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他撒嬌,每天擁有一種有男人可以依賴的感覺……
  
  她幹嘛要累得像條狗一樣?半夜餓到吃冷凍食品?累就算了,每天還要被哥哥照三餐罵。
  
  沉默地吃完意大利面,她開冰箱拿出一瓶冰透的礦泉水,緩緩一口一口喝掉,試著排除低潮的負面情緒。她安慰自己,她怎麼可能習慣朝九晚五規律的生活?她喜歡追逐罪犯時腎上腺素狂飆的感覺,也喜歡為了找出線索而傷透腦筋的感覺。
  
  今天她只是太累,洗完澡,上床睡覺,精神就會恢復了。
  
  隔沒多久,柏珈穎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精神果然好了一半。
  
  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兩棟大樓之間狹窄的天空,藍得澄淨透明,柏珈穎穿著無袖黑色背心和抽繩熱褲,黑黝的長髮微濕,佇立在廚房的窗前。
  
  她一臉若有所思,根本沒注意到對面大樓的男人也剛好站在窗前。
  
  邢志薔剛慢跑繞完社區幾圈,懊惱的是,天都快亮了,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剛脫掉身上汗濕的T恤,從冰箱拿出冰透的礦泉水,咕嚕嚕大喝幾口,不經意間注意到對面大樓窗前的女人一一
  
  那不是搶他車位的女警嗎?在警局裡,她介紹自己叫柏珈穎,不是嗎?他嘴角揚起,英俊帥氣的臉上充滿迷人的微笑,隔著天井凝視著她。
  
  柏珈穎先注意到對面大樓的男人又脫光了,不用說,他胸部肌肉健美,寬闊結實,看起來陽剛得不可思議;她猜想大概就是自知身材好,才會不拉上窗簾,還站在玻璃窗前歡迎對面大樓的人們公然欣賞他的身材。下次,她何不去告訴社區大樓的管理員向他建議:買票收費?
  
  柏珈穎譏嘲地想著,接著將視線往上移向男人的臉龐,她揶揄的表情完全消失,變得非常震驚一一
  
  他不是那個叫邢志薔的男人嗎?!
  
  想起自己不只搜過他身體,還看過他光裸的屁股。噢!老天,夠了吧。柏珈穎光想到那些畫面,臉不禁染上害臊的紅暈。
  
  「嗨,早安。」邢志薔微抬起手揮了揮,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飄過中間的四公尺,讓愣住的她聽得一清二楚。
  
  早個頭啦,她還沒開始睡哩。柏珈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一把拉上百葉窗,然後轉身衝回自己的臥房。
  
  柏珈穎又害羞又覺得好笑,跳上彈簧床,忍不住頑皮地彈了兩下,立刻倒頭俯臥,把臉埋進枕頭裡一一要死了!哪有那麼巧的事!愈想,柏珈穎埋進枕頭的臉笑得愈厲害。
  
  沒多久,柏珈穎把連續幾天工作上的煩憂拋向腦後,終於放鬆地沉沉睡去。
  
  愛情不來,把原因完全歸咎於瘟神似乎也不公平。
  
  星期六,難得放假,柏珈穎和應曉曼介紹的文藝青年A見面約會。該說是奇跡嗎?這次預期的災難並沒有降臨,但她實在不喜歡每講一句話就要推鼻樑上眼鏡一次的A兄。
  
  由於應曉曼趕稿無法陪她去,出門之前,應曉曼還說對了個性很溫柔又尊重女性,結果光是討論晚餐要去哪裡,他就站在書店前講了半個小時。
  
  看著A君白淨斯文的臉,柏珈穎猜所謂的溫柔會不會是指考慮太多?尊重女性,會不會是個性拖拖拉拉不乾脆?假如應曉曼周圍都是這種樣子的文藝青年,難怪她會愛上霸道逼人的柏日曜。
  
  不過,晚餐選的日式料理風味不錯,如果A君不要每一句話都引經據典,老是提到馬奎斯或卡爾維諾的話,她一定願意再坐久一點。
  
  回去的路上,柏珈穎一直在思索所謂的瘟神到底存不存在,會不會其實是她想太多。上次遇到電影院失火、超商搶劫、餐廳有人心臟病發都只是單純偶發事件?
  
  才想著呢,A君的座車就在市區十字路口和側面左轉的來車發生擦撞,擦撞的力道並不強,兩方的車輛都沒有損壞,不過對方卻在車流擁擠的十字路口下車挑釁,而且還是三個喝醉的莽漢。
  
  A君慌亂緊張到心臟簡直要跳出喉嚨,立即先打手機報警;柏珈穎則選擇下車,她有義務勸導對方冷靜,疏散被他們影響的交通。
  
  「我是警察。」柏珈穎主動亮出警察證件。
  
  「騙誰。」
  
  「你如果是警察,那我就是上帝。」
  
  「啊,現在警察都穿牛仔短裙哦,應該是坐台小姐假扮的。」
  
  他們根本醉得看不清楚警察證件,還一人一句地嘲笑她。
  
  柏珈穎雙眸已經射出冰冷凶狠的目光,其中一個醉漢不識相地向她搭肩,她頭也沒回,以閃電雷劈的速度把九十公斤的醉漢摔翻在地。
  
  只見其他兩人,一個臉脹成豬肝色,一個還不怕死地朝柏珈穎衝過來;她迅速閃開,擒拿住他的手腕,向後用力一扭,他立刻痛得唉唉叫。
  
  「誰再動手,我就告他襲警。」柏珈穎冷聲警告。
  
  幸虧轄區的警察沒多久就趕來處理,驗出三名醉漢酒測都高出標準值很多,立刻開罰,並且吊銷駕照。
  
  整個過程雖順利結束,但A君早已在車內嚇到魂飛魄散,柏珈穎一整晚精心維持的典雅文靜形象也跟著全毀。
  
  看來,她絕對不會是他欣賞的女人。柏珈穎臉上出現三條黑線不說,人也笑得很尷尬。
  
  「你還好吧?」她問A君。
  
  「嚇死我了。」A君驚魂未定地回答。今晚的約會就這樣結束,心知彼此不對盤,A君送她回去,兩人就此道別,似乎誰也不會感到遺憾,走進住處大樓,搭乘電梯時,柏珈穎發現她需要的男友必須溫柔卻不軟弱,強壯卻不霸道,完全沒有她兩個雙胞胎哥哥那種強勢逼人的特質,同時也不會被她女警的職業和柔道黑帶的身手嚇壞的男人。
  
  除此之外,至少兩人還必須擁有男女兩性最基本的吸引力。說得簡單,但,她到底要去哪裡才找得到擁有以上特質的男人?
  
  柏珈穎掏出鑰匙開門的剎那,手機簡訊響了,是應曉曼寄過來的;一看還真要命,柏日曜正在她屋裡,應曉曼警告她先別回去,他們兩個需要獨處談判。
  
  這下她真的是有家歸不得了。柏珈穎不想闖進他們的暴風半徑裡。柏日曜有強烈的控制欲,發現應曉曼一聲不吭逃家,應該會氣到跳腳,搞不好還會遷怒到她身上。
  
  柏珈穎靜悄悄退回電梯門邊,按了下樓的鈕;電梯門一開,迅速閃人先。她躲到附近的便利商店,想等風暴過去之後再回家;走到7—11的深處,正想買一瓶冰綠茶,有一對情侶正情話綿綿地擋在冰櫃前。
  
  定睛一看,男的是住在對面大樓的邢志薔,女的身材火辣,穿得很清涼,薄薄的無肩帶露臍小可愛和緊身牛仔短褲,乍看之下以為他們是情侶,但聽他們的對話,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女人上半身幾乎貼在邢志薔身上,撒嬌問:「最近在忙什麼,怎麼都不打電話給我?」
  
  邢志薔一手拿著7-11的籃子,籃子裡裝滿各種食物,另一隻手則安撫地輕捏女人的下額。「沒忙什麼,不過就是手機壞了,電話簿讀不出來。」
  
  「是嗎?可是我打給你,你也沒接電話呀。」女人微扭動身軀,淨想往他寬闊的胸膛裡鑽。邢志薔沒有退開,摟了對方的腰。「不是跟你說我手機壞了嗎?」
  
  「那今天怎麼樣?人家想去你家。」
  
  「不是跟你說我和學長有約?」
  
  「明天呢?」
  
  「我們和學校橄欖球隊有場友誼賽,比完還要聚餐,聚會結束都不知道幾點了。還是我再打電話給你,嗯?」
  
  「你不是說手機壞了嗎?怎麼打給我?」
  
  兩人的舉止狀似親暱,柏珈穎卻覺得男方這邊根本缺乏真感情,不過,他們就這樣站在冰櫃前盧了好久,久到柏珈穎都揚起細緻的眉,不悅地想,他們到底有完沒完!
  
  女人一心想約邢志薔,他明明沒有誠意答應,卻舉止親暱地對女人又摟又抱,甚至還溫柔安撫女人不滿的情緒,讓她持續暈陶陶地溺在他懷裡。
  
  柏珈穎臉上出現三條黑線,決定不喝冰綠茶了,改走向另一個冰櫃,考慮到底要喝什麼。可樂還是沙士?可樂好了。
  
  柏珈穎把冰櫃拉開,正要拿出一瓶可樂,忽然一隻大手橫過她,把架上的可樂一罐一罐丟進籃子裡。
  
  原來就是邢志薔。柏珈穎微側頭瞄他一眼,然後再四處張望,發現剛才和他調情的女人已不見蹤影;她譏嘲地想,看來他很有效率,這麼快就擺脫掉對方。
  
  柏珈穎發現冰櫃裡的可樂已全數被他掃進籃子裡;除了可樂,他籃子裡還有一堆零食。「可以留一罐給我嗎?」柏珈穎微怒地問。
  
  「可樂嗎?沒問題。」邢志薔站在柏珈穎的後面,刻意和她站得很近,高大的身形簡直把她整個人圍在冰櫃前;他注意到她今天穿得特別俏麗,深藍色的牛仔短裙和黑色細高跟鞋讓她原本修長蜜色的雙腿顯得更健美迷人,不像執勤時的褲裝給人冷靜自製的印象,私底下的她看起來更年輕、更容易親近。
  
  「今天放假?」他彎下腰,從籃子裡拿出一瓶可樂給她。
  
  柏珈穎拿著可樂,忽然歪著頭想,她剛才其實是想喝綠茶的,都是因為他和女人擋在冰櫃前,她才選擇可樂的,那現在她到底是要喝綠茶還是可樂?
  
  後者。沒錯,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喝綠茶,還是喝可樂好了。一回身,差點直接撞進邢志薔堅硬的胸膛裡,如果不是他機警的先扶住她的話。
  
  邢志薔似乎沒有放開她、也沒有後退的意思,柏珈穎抬眼看他,然後說:「你可以放開我,我不會跌倒。」
  
  「是嗎?」邢志薔嘴角先揚起迷人的微笑,這才緩緩放開她。「你今天放假?」又問了一次。
  
  「對。」柏珈穎感到兩人靠得太近,近到能察覺他溫暖的體溫,聞到乾淨肌膚帶著香皂的味道,就連他下顎一根根的鬍渣都清晰可見。奇怪的是,她莫名其妙就因為兩人這樣貼近的距離,脈搏忽然加速,整個人緊張了起來;上次遇見他,她可沒緊張過,難道是因為她想起他的裸體?
  
  「說起來我們也算是鄰居吧,這麼剛好住在同個社區。」
  
  他姿態看似懶洋洋的,一手撐在冰櫃上,卻不動聲色地把她的去路困住了。「今天晚上有空嗎?」
  
  「咦?」柏珈穎困惑起來,想起剛才他和女人曖昧調情的對話。「你該不會是想約我吧?」
  
  凝視柏珈穎認真的表情,他緩緩微笑。「不行嗎?」
  
  「你不是沒空,和學長還是朋友有約,不是嗎?」柏珈穎抬眼盯住他,態度認真。「我剛聽到你和她的對話。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聽的,是你們擋住冰櫃的門,我不小心聽到了。」
  
  「是沒錯。我和他們約在酒吧,你和我一起去,我請你喝一杯,我保證會很好玩。」
  
  所以,他真的想約她?柏珈穎微蹙眉,思考半秒鐘,立刻嚴肅地看著他。「你是隨口問問,還是認真的?」
  
  「認真什麼?」邢志薔用略帶揶揄的口吻問她。
  
  「好吧,你連認真什麼都不知道,那就是隨口問問。我想也是,你應該不缺一起去酒吧喝酒的女伴吧,只是無聊,想打發時間隨口問我嗎?」
  
  「還沒有無聊到隨口問的地步,我對你還滿感興趣的,不行嗎?一起喝酒?」邢志薔眼神勾魂,嘴角的微笑性感且迷人;他長得實在太好看,那雙眼不自覺地猛朝她放電。
  
  「恐怕不行。我想和男人建立的是認真的關係,我想談戀愛,你不是適合的對象。我猜你人生字典裡很缺『認真』這兩個字吧?」她柔柔地微笑,語氣坦率大方。
  
  邢志薔愣了一下,接著忍不住笑出聲。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直接表明態度的女人;垂下手,他摸了摸鼻子走去櫃檯付錢。
  
  幸虧她沒被他電暈,還知道什麼是理智;不過,他那聲笑是什麼意思?嘲笑她嗎?柏珈穎瞪著他的背影,閒惑地想,她這樣說有什麼不對?
  
  又是星期六,春天天氣晴。婦女基金會借用市政中心的會議廳舉辦幾場婦女家暴防治的演講。
  
  柏珈穎是主講人之一,主要的演講內容是有關申請家暴保護令之後警察提供的保護,順便言及根據過往那些錯誤的案例,婦女因為抱持錯誤的觀念而喪失應有的權利,不僅讓自身遭到家暴的傷害,也危及小孩的安全。
  
  律師徐芝璐平日專辦離婚、遺產之類的官司,星期六則在婦女基金會擔任義工;這次柏珈穎的演講,還是徐芝璐親自打電話邀約的;由於市刑大的女警並不多,柏珈穎一接到電話,立刻答應義務過來演講。
  
  演講結束,徐芝璐邀請柏珈穎一起吃晚餐,但是柏珈穎答應應曉曼會帶鼎泰豐的湯包、好吃的拉麵,還有一些食物回去,要不然她猜應曉曼會因為趕稿趕到餓死在她家客廳。
  
  出門前經過應曉曼身邊時,她已經像長了青苔的蘑菇似,在電腦前待了好幾個小時。
  
  至於柏日曜和應曉曼的問題,也因為應曉曼要趕稿,兩人暫時不談,等她趕稿期結束再說。
  
  徐芝璐改邀柏珈穎晚上十點到酒吧喝杯酒,閒聊兼談工作。對於成熟美艷的徐芝璐而言,柏珈穎個性單純又很熱心,或許有機會請她也到基金會擔任義工。
  
  柏珈穎和一般二十六歲的人沒什麼不同,她的化妝台上有當季最流行的古銅色眼影、亮粉色唇彩,還有可以讓睫毛濃長捲翹防水的睫毛膏;今晚去酒吧,她穿得清涼隨性,一身短洋裝配牛仔外套,打算喝杯檸檬跳好好放鬆一下。但是,柏珈穎一踏進和徐芝璐約好的那問酒吧,立刻感到不太妙。
  
  她注意到這是一間運動型的酒吧,坐在吧檯前高腳椅上的男人,個個身材魁梧壯碩得有如堅硬岩石,心想他們該不會是隸屬某個橄欖球業餘隊的;聽到徐芝璐向她解釋說他們是C大歷屆橄欖球校隊的校友,連酒吧老闆傑斯也是,她臉上瞬間出現難以啟齒的尷尬線條。
  
  等到徐芝璐向柏珈穎介紹霍磊明,一聽到「霍磊明」這三個字,柏珈穎難以掩飾內心強烈的不安;她的個性向來純真坦率,不得不誠實說:「我兩個哥哥以前是T大橄欖球校隊。」
  
  「T大!」霍磊明睥睨吐出這兩個字,好像那是什麼骯髒的代名詞似。
  
  「搞不好我認識。你哥是誰,說來聽聽,或許我知道。」
  
  C大和T大兩支球隊向來是死對頭,兩隊在歷史上有好幾次爭冠衝突的不良記錄,即使不是遇到校際杯的比賽,單純在校外遇到敵對的隊員,也會發生一些肢體上的衝突。簡單地說,他們互看不順眼已經有非常悠久的歷史了。
  
  柏珈穎聽過「霍磊明」這名字;當年曾連續好幾個月,柏家餐桌上都可以聽到雙胞胎在討論這號人物,兩人用詞尖銳不說,語氣簡直想把『霍磊明」活剝生吞進肚子裡,再排泄出來。
  
  看來柏珈穎應該是誤踏禁區了,不要提她哥哥們是誰會比較安全;但柏珈穎不想整晚在酒吧如坐針氈,隱瞞事實和她的個性也不相符;她看著霍磊明,直截了當地說:「我哥是柏日曜和柏旭天。」
  
  話一出口,好像投下一顆原子彈,立刻在這間地下室酒吧引發激烈的反應,霍磊明原本輕鬆的表情忽然一凝,訝異地看著柏珈穎,好像她突然多長出一顆頭;瞬間,他眼神變了,從溫和變得異常森寒銳利。
  
  「怎麼了?」徐芝璐一頭霧水的看著霍磊明。「有什麼不對嗎?」霍磊明帥氣的臉龐浮現一抹詭異的微笑。
  
  「沒有,哪有什麼不對。」立即敲了敲吧檯光滑的桌面兩下。「傑斯,柏家雙胞胎的小妹來了,請她喝一杯吧。」
  
  傑斯站在吧檯內正在倒啤酒,聽見霍磊明的話,緩緩抬起眼皮凝視柏珈穎;把啤酒遞給眼前的顧客之後,他步伐穩健地走到她面前,臉上也有那抹詭異的微笑。
  
  「你是柏家人?」這時,已經有很多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朝柏珈穎的位置圍攏過來,紛紛交頭接耳相互詢問:「她就是柏家雙胞胎的妹妹?」
  
  「到底是怎麼回事?」徐芝璐美麗的雙眼瞪著霍磊明,一臉困惑。
  
  「記得我提過大三那年慘烈的冠軍杯嗎?我的鼻粱被打斷,傑斯的手臂骨折,就是她哥哥們的傑作。」霍磊明喝了一大口啤酒,微瞇雙眼回憶當年橄欖球賽校際冠軍杯,原本一路落後的C大,頑強不願放棄,最後更以對手無法預料的巧妙戰術,一舉逆轉整場球賽,萬分艱辛贏得冠軍杯。賽後大家檢查自己的身體,幾乎每個隊員都受到大小不一的傷害。
  
  當時T大的柏旭天是聰敏精於算計的天才中鋒,柏日曜則是破壞力特強的頑強前鋒,橄欖球比賽時隊員彼此衝撞場面原本就很激烈,比起其它球類受傷的可能性更高,但綜觀各校球員,沒人比他們這兩隻惡魔打起來還凶狠的。
  
  「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們不會到現在還在記恨吧?」徐芝璐微挑眉,雙瞳閃爍著好玩的笑意,直睨著她家老公。
  
  「我們當然不記恨。」說得爽快,霍磊明親暱地摟著他家老婆的腰,不懷好意地笑著。
  
  偏偏男人對這種事特別死腦筋,霍磊明嘴上說完全不記恨,但其他人卻一個個聚攏,把柏珈穎團團圍住。當然,好奇的成分也有啦,他們一心想看清楚柏家那兩隻惡名昭彰的惡魔的妹妹長成怎樣。柏珈穎坐在高腳椅上,笑得一臉尷尬,倒是很想看清楚逃生門在哪裡。
  
  徐芝璐見柏珈穎四周圍滿了人,沒好氣地瞪著霍磊明。
  
  「她是我朋友,別嚇跑她了。」
  
  霍磊明把徐芝璐拉下高腳椅,帶離風暴中心,安撫說:「別擔心,傑斯會好好招待她的。」說招待實在太客氣了。每個男人都搶著要請柏珈穎喝杯酒,酒吧氣氛頓時變得非常火熱,傑斯還得舉起雙手要大家安靜。
  
  「請客這種事情我來就好了,畢竟我才是老闆,我說了算。來者是客,我們總得先問小姐想喝什麼吧。」傑斯眼眸閃爍笑意,睨著柏珈穎。「你想喝什麼?」
  
  「檸檬跳(LemmonJump)。」擔心傑斯不知道檸檬跳怎麼凋,她好心地解釋:「萊姆酒、伏特加和檸檬汁各三分之一,杯緣抹點鹽巴,把三種東西調在一起就可以了。」
  
  「各位,我們有萊姆酒嗎?」傑斯問其他人。
  
  「沒有!」大家異口同聲大聲回答。
  
  「我們有檸檬汁嗎?」傑斯又問。
  
  「沒有!」
  
  「告訴她,我們有什麼。」傑斯雙掌向上指揮大家大聲說。
  
  「潛水艇!潛水艇!潛水艇!」地下室酒吧的屋頂快被大家的吼聲給掀開了。
  
  「幾杯?」傑斯問。
  
  「三杯!三杯!三杯!」起哄叫囂聲不斷。傑斯衝著柏珈穎不懷好意的微笑。「按照規矩,來者是客,三杯潛水艇伺候。」
  
  所謂潛水艇,就是把高酒精濃度的高粱裝進小玻璃杯,然後讓它沉進啤酒杯中,喝的人必須一口氣把杯中杯的兩種酒喝掉;由於是酒精濃度差很多的兩種酒,一口氣喝掉大量的混酒總是會讓人醉得特別快。
  
  就算柏珈穎選擇不喝,傑斯也不會為難她才對,但這樣一來,一定會非常掃興,來酒吧她原本就打算讓自己放鬆的,可不想破壞大家的興致。
  
  更何況,她的酒量算是好的。有一年就讀警大的暑假,柏珈穎和一群女同學跑到男同志酒吧玩通宵,當時的紀錄是連續七杯潛水艇才醉倒。
  
  傑靳動作俐落地把高粱酒小杯放進啤酒中,瞬間,柏珈穎面前就堆了三杯潛水艇。她舉止大方地站起身,以清脆的聲音開朗說:「各位C大的學長們好,我是柏家小妹,在這裡向大家問好,請多多指教。」柏珈穎爽快地舉杯喝掉第一杯潛水艇,頓時酒吧的屋頂又快被大家的喝采聲掀掉!
  
  C大校歌忽然響起,歌聲全是渾厚的男低音。傑斯在吧檯內指揮大家,氣氛格外狂熱;這時邢志薔推門走進酒吧,起初還不明白今晚有什麼慶祝活動,經過其他人一陣解釋,邢志薔也好奇地擠進人群喧鬧的中心,這才發現柏珈穎也在。
  
  邢志薔雖然也是C大橄欖球隊的隊員,但他低霍磊明、傑斯和柏家雙胞胎兩屆,所以那年火拚激烈的冠軍杯,他根本無緣參加;等到他成為球隊的主力,霍磊明他們已經快畢業了;因此,自始至終,邢志薔都沒有對上惡魔黨柏家雙胞胎。
  
  但他聽說柏家雙胞胎的惡行已經聽了很多年,聽著聽著,他們已經被渲染成傳奇人物裡的惡魔黨,沒想到柏珈穎竟然就是他們的妹妹。
  
  柏珈穎正舉起第二杯酒,開朗地說:「祝C大和T大友誼長存!」爽快乾掉第二杯。頓時噓聲和歡呼聲同時四起,噓的是她祝福的內容,讚賞的是她喝酒不扭捏、爽快。
  
  柏珈穎正要喝第三杯,邢志薔單手撐在光可監人的吧檯上,雙眼閃爍笑意地直瞅著她。「喝吧,醉了我會送你回去。」
  
  柏珈穎呆了一下,明眸大瞠,望著邢志薔,似很訝異他會在這裡出現。「你……你該不會也是C大的吧?」
  
  「看不出來吧。」邢志薔笑得很傻氣,摸了摸鼻子。「憑我的大腦也可以考上C大嗎?」
  
  C大是全國前四名的國立大學,邢志薔外表長得像好看的花花公子,行為更是吊兒郎當,沒想到會這麼用功,或者該說他聰明?然而都不是,邢志薔是運動細胞好;他國中百公尺短跑在全中運中仍有紀錄;高中是手球隊的,曾代表出國比賽過,所以他上大學完全是因為體育加分又加分的緣故,他算是體育保送生。
  
  「我還以為你是高職二專讀很多年的廣告模特兒。」柏珈穎說。
  
  「我做過廣告模特兒,不過那種搔首弄姿的事很無聊。」
  
  邢志薔皺了皺眉。「我大學讀很多年倒是真的、整整讀了七年。」
  
  「當醫學院念就是了。」柏珈穎揶揄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兩杯潛水艇的關係,她笑得很開,深邃的雙眼含著微醺燦亮的笑意。
  
  「要把妹等一下好不好?第三杯不是還沒喝?」突然有人插話。
  
  「對喔,我差點就忘了。」柏珈穎還拿著酒杯,歪頭想了一下。「有沒有人生日需要祝福的?」停頓半晌,沒有人回答,她繼續說:「那好吧,第三杯希望台灣的犯罪率愈來愈低。」
  
  柏珈穎一口氣喝乾第三杯,酒吧裡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氣氛炒熱到最高點,大家還開始起哄紛紛下注,要柏珈穎沿著磁磚黑色的縫隙定直線,賭她會不會東倒西歪。
  
  賭會的比不會的人還多。邢志薔也掏出千元鈔票壓在不會東倒西歪的那邊;柏珈穎睨他一眼,滿眼都是戲謔的微笑。「承蒙你看得起我。」
  
  柏珈穎走向他們指定路線的起點;她今天穿的是細跟銀白色、大約五公分的高跟鞋,步伐始終穩健優雅;走到終點,她還不忘頑皮地高舉雙手,象徵體操動作的完美ENDlNG,回頭望著那些身材魁梧的男人們,眼眸流露燦亮的笑容。
  
  整晚,柏珈穎的態度非常大方,贏得C大校友的熱烈歡迎。
  
  原本很擔心的徐芝璐也感到好玩地看著霍磊明,他摟著她說:「我就說不會有事的。」
  
  注意到邢志薔始終盯著柏珈穎身影不放,眼神中除了興味,還流露濃厚的戀慕;傑斯帶著警告地搭著他的肩。「跳過她吧,她不是你可以動的對象,別忘了柏家兄弟。」
  
  「是呀,一動小心非傷即殘。」
  
  「要不也會斷手斷腳。」有好幾個人以開玩笑的口吻紛紛附和傑斯的說法,提醒邢志薔。
  
  邢志薔嘴角浮現性感的微笑。她願不願意讓他動還是個問題呢,怎麼大家就先擔心起來了?
  
  問題是,傑斯他們怎麼可能不但心?邢志薔帥成那樣,女人緣自然是出奇的好,經常看他三五天就換享樂的女伴,假如他對柏珈穎的態度也是如此,萬一事後被柏家雙胞眙發現,他就慘了,肯定有吃不完的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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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31:20
  第三章
  
  走出地下室酒吧,寂靜的街道上飄浮著春夜微涼潮濕的霧氣。
  
  只有幾盞路燈是亮的。
  
  由於今晚喝得夠多了,柏珈穎不打算把車開回家,酒駕害人害己絕對是重罪,她想先散步過兩條街,再攔計程車回去。
  
  邢志薔也喝了不少,也選擇把車停在酒吧附近,陪她回去;他走在她身邊,沒兩步,他忽然不動聲色地牽起她的手,在一條沒有月光的小巷中。
  
  柏珈穎側過臉看他一眼。「你這是幹嘛?」
  
  「就……怕走散。」
  
  整晚,邢志薔在酒吧黏著柏珈穎,不是說笑話就是甜言蜜語,他講話有口頭禪,愛講「就」,每次「就」完的答案都很好笑。
  
  「又不是小學生放學回家,要排路隊,還要手牽手。」她笑他。
  
  一開始,邢志薔以為她是嚴肅到不行的女人,誰知道她喝了酒後所流露出來的本性竟然很可愛,甚至還有些天真。
  
  在酒吧,他聽到有學長問候柏珈穎的哥哥們,知道柏日曜在市刑大擔任隊長,柏旭天則是外科醫生,開玩笑地對她說:「你兩個哥哥是嫌台灣的犯罪率不高,還是想拉高外科手術的風險?」
  
  柏珈穎還笑著回答:「都有吧。」
  
  「你哥簡直是惡魔,沒想到你長得不僅正常,而且還很標緻。」
  
  柏珈穎嘲弄地回答:「對呀,我只有兩個乳房,而且頭上並沒有長角。」
  
  還兩個乳房哩。邢志薔一想到這,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拍珈穎睨他一眼,「笑什麼?」
  
  「第一次遇到女人把身上性感的器官講得這麼好笑。」
  
  「有錯嗎?」她一臉無辜,還眨了眨睫毛的看著他。
  
  柏珈穎的表情再度證明她的本性是可愛型女人,邢志薔原本只是牽著她的手,忽然和她十指相扣,他手掌肌膚粗糙溫暖有力地覆著她的手,僅僅只是手與手的單純觸感,就讓她身體湧現一股溫暖的熱流。
  
  她想起剛才在酒吧裡他幽默的談吐,他非常愛嘲笑自己,把大學讀七年的趣事一一說給她聽,故意把自己說得像笨蛋一樣,只是為了逗她開心。
  
  後來他們在酒吧玩足球檯,很激烈地把球互相掃進對方的底袋,他說:「打個賭,賭輸贏怎麼樣?」
  
  「賭什麼?」她問。
  
  「我輸今晚就去你家,你輸就……回我家。」
  
  「這樣有差別嗎?」她微挑眉。
  
  「要不然賭大一點的。」他喝了一口海尼根,把酒瓶擱在足球檯上。
  
  「賭什麼?」
  
  「你輸我們就……一夜情。」
  
  虧他說得出口。柏珈穎深邃雙眸灼亮地凝視著他,單手撐在足球檯上,柔柔地問:「那如果你輸呢?」
  
  「就……認真交往。」他嘴角勾著性感的微笑,雙眼專注地盯住她。
  
  「所謂認真交往是什麼,你知道嗎?」柏珈穎半嘲笑半好奇地問。
  
  「大概就是…」他停頓一秒,很用力思考之後,說:「像狗對主人一樣忠實,你要我叫一聲,我不敢叫兩聲。」
  
  「這麼好?叫一聲來聽聽。」
  
  「汪。」
  
  「叫兩聲呢?」
  
  「汪汪。」
  
  他學狗叫的表情還真可愛,她笑了,露出右邊嘴角淡淡的笑窩,柔柔地說:「可惜我不把感情當賭注。」
  
  「太可惜了,你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
  
  他眼皮低垂,傭懶地看著她,低沉磁性的嗓音勾著她的心,一再說明他非常擅長和女人隨意調情。她怕被他雙眸電暈,就把視線看向他的手,指節有力握著掃球的圓盤來回移動,姿態是那麼悠閒,舉止是那麼流暢。
  
  那時,柏珈穎已意識到邢志薔是她遇過的男人裡最有感覺的,他們之間有電流在流竄,而且不是隱約晦澀的那種。
  
  她清楚自己受他吸引,他也清楚他受她吸引。
  
  柏珈穎以為他們的第一個吻是充滿試探意味和許多的小心翼翼,根據她以往淺薄的經驗,幾乎都是如此。
  
  他們走出了巷弄,原本打算走過一條寬闊的馬路後就攔計程車回去。路口小綠人的指示燈只剩下四秒鐘,即使是午夜一點、人車稀少的馬路,柏珈穎都不打算闖紅燈,但邢志薔說:「跑。」
  
  柏珈穎像所有女人一樣愛美,她穿高跟鞋,而且知道它們根本不適合跑步,他握著她的手跑過一小段馬路,停在欖仁樹茂密的分隔島中央,她開始要認為他是不夠體貼的男人,沒注意到她穿的是高跟鞋嗎?
  
  後來,她發現他是故意的。
  
  小綠人變紅之後,她放開他的手,彎腰摸她的左腳,很想直接脫掉高跟鞋。
  
  「腳痛?」他問,彎腰,很直接地幫她把左腳的鞋子脫掉,輕撫她的腳後跟。「起水泡了。」
  
  「唉,新鞋磨腳。」她唉唉地歎氣,誰叫她要愛漂亮!
  
  她單腳穿著高跟鞋踩在地上,另一隻腳則懸空,這樣站著很費力,於是她靠向樹幹,伸手要拿回鞋子。
  
  「小姐,別動,你被綁架了。」他頑皮地把高跟鞋鞋跟對準她的心臟。「雙手舉高,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不好玩。」她嗔斥他,半配合地舉起雙手,眼眸含著微笑。
  
  他把她的高跟鞋往地上丟,高大強壯的身影壓向她,隔著衣料,她仍感覺得到他溫暖的體溫,他不帶任何猶豫地給她一個火辣熾熱的吻。
  
  他並非輕輕含住,而是整個擄獲住她的蜜唇,做了整晚一直想做的事。
  
  他的雙唇強硬的搜索,誘使她開啟,然後他們的舌頭交纏、嬉戲、親暱地愛撫,貪婪吸吮對方的味道。她喜歡他那種男性獨特的麝香,而他喜歡她那種女性神秘的香味,愈吻愈深,直到完全無法呼吸,只感覺全身燥熱難耐,腹部彷彿有一群火熱的蝴蝶在飛舞。
  
  他大膽地將手滑進洋裝的領口,粗糙的手掌貼著胸罩的蕾絲撫弄,他將濕潤的雙唇貼在她的喉際緩慢噬咬。他渴望碰觸她蜜色的肌膚,於是他的手掌放肆地滑進胸罩裡,再無阻礙親暱地揉弄她豐潤的胸脯,溫暖的指尖狂野逗弄她粉嫩的乳尖。
  
  柏珈穎感到整座城市的溫度無端上升了一百度,身體發熱暈眩,她垂著眼,瞳眸氤氳迷濛,睫毛微微顫動,他強壯的身軀壓在她身上,單手勾著她左腳的膝蓋,迫使他們的身體更力口貼近。
  
  他一下子就找到她的敏感帶,他的唇貼在她鎖骨和頸項間光滑的肌膚來回廝磨,氣息潮濕溫暖吐露在她敏感的肌膚上,引誘、刺激著她的感官,引起她心底難掩的悸動。
  
  柏珈穎差點以為他們要失去所有的理智,大腦拚命想喚回一點自制,激情卻蒙蔽它,最後還是邢志薔忽然移開唇,對她說:「綠燈了。」
  
  「啊?」她恍惚地看著他,完全忘了他們還站在分隔島等綠燈。
  
  看來她真的被他電暈了,嘴角仍留著一抹天真的微笑。
  
  他撿起她的高跟鞋彎腰幫她穿上,他摸她腳踝的那一剎那,電流又竄上來了。他抬頭凝視著她,他呼吸平緩,模樣看起來從容不迫,完全不受剛才擁吻的影響,眼眸中的神情還顯得有些莫測高深。
  
  她不懂他怎麼能這麼平靜,而她的心卻跳得猛快。
  
  要不是突然聽到有人喊搶劫,柏珈穎大概會一路恍惚的回家去。
  
  尖銳的呼叫聲刺穿黑夜寂靜的街道,讓柏珈穎整個人猛、然驚醒過來。定眼一看,隔街對巷裡,有個男人搶了女人的皮包,隨手把她推倒在地,搶了就拔腿狂奔。
  
  柏珈穎第一個反應是衝過馬路,當發現穿高跟鞋太阻礙跑步了,沒跑兩步就立刻把鞋子脫了拎在手上,赤腳狂奔衝向搶匪。
  
  邢志薔看到她跑得短裙都往上移,露出健美蜜色的大腿,當下疑惑愣住,直到聽見倒在地上女人聲嘶力竭呼喊搶劫,才反應過來。
  
  搶匪衝進一條死巷,快速地越過地上的雜物和曬衣架,以俐落的身手爬過比人高的水泥牆,迅速跳下。
  
  該死!柏珈穎衝進死巷,擔心搶匪越牆之後就追不上,她今天穿的短裙太窄了,根本不適合爬牆。
  
  才正擔心,她忽然感到一陣風飆了過來,邢志薔像一支火箭般快速超越過她,腳步快得不可思議,她從來沒看過瞬間加速度這麼快的男人,步伐流暢如草原上的獵豹,轉眼間,他已經跳上圍牆,消失了。
  
  柏珈穎踩在垃圾桶上,雙手攀著圍牆,想要翻爬上去,卻被短裙卡住了,她當下覺得懊惱,又很想知道邢志薔能不能追上搶匪,只好把短裙拉高幾寸,反正是午夜,四下無人。
  
  好不容易終於翻過圍牆,正待跳下去,但站在高處視野更好,她看到邢志薔已經追上搶匪,而且正撲向搶匪,衝撞的力道太猛,直接把搶匪整個人撞倒在地上。
  
  幹得好。柏珈穎興高采烈,正要跳下圍牆,邢志薔卻忽然回頭,剛好看到她裙底的蕾絲內褲,還有那雙誘人光滑的腿,就這樣從高處跳下來。
  
  邢志薔畢竟不是受過訓練的警察,只知道追搶匪,卻不知道要對搶匪處處提防,一被美色勾引,更是什麼都忘了。
  
  柏珈穎就不同了,她從頭到尾都非常警戒,眼神也變得異常銳利,對地上的歹徒動靜非常注意,一看到對方悄悄拿出刀械站起身,她整個人迅速奔去,赤腳飛踢對方的臉。
  
  霎時,短裙裂開的聲音異常清晰。
  
  柏珈穎動作靜止之後,表情尷尬低頭檢視,而邢志薔則是被她那一腳「特技」給愣住了。
  
  值得慶幸的是,搶匪被踢第二次倒地後就整個人暈過去,暫時不會再起身搗亂。
  
  柏珈穎抬頭迎上邢志薔呆愣的表情,尷尬地笑了笑,臉上出現三條黑線一一赤腳就算了,裙子還裂開,她真是有夠狼狽的,忍不住擔心起自己是不是又硬生生嚇壞一個男人。
  
  她還在憂慮擔心,只見邢志薔懶洋洋地笑著說:「是粉紅色的沒錯,我還以為我眼花了。」
  
  搞半天,他根本沒注意到她缺乏優雅、動作粗魯或是太過狼狽,只注意到她內褲的顏色。
  
  柏珈穎快速地單手遮住裙子的裂縫,抬眼,視線正好迎上笑得一臉陽光的他。
  
  從派出所走出來,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半。
  
  時間愈晚,邢志薔的手機就響得愈厲害,沒幾分鐘,一通接著一通,柏珈穎聽到鈴聲斷續在作響。
  
  之前,他們抓到搶犯,立即等轄區的員警過來處理,隨後還一起到派出所作筆錄。被搶的女人對他們的見義勇為非常感激,不過她似乎受到強烈驚嚇,神色一直很慌亂一一或許沒柏珈穎想像中的驚慌,畢竟女人還注意到邢志薔是個俊帥的男人,整個問訊過程,她都很想找機會直接撲進邢忘薔的懷裡尋求安慰。
  
  柏珈穎發現邢志薔是個體貼溫柔的男人,他把驚嚇的女人安撫得很好,後來他們還互相在手機單留了電話。
  
  現在,柏珈穎和邢志薔站在街上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家。
  
  坐上計程車,柏珈穎斷斷續續聽著邢志薔在講手機,注意到他是熱中夜生活的男人,愈晚愈多人打電話邀他去玩,而且手機中傳來的聲音都是女人的。
  
  她留意到,每通電話響起,邢志薔會先看一下手機的來電顯示,有些電話接,有些則選擇略過。他的行為舉止,不知為什麼。竟讓她想起哥哥柏旭天對花花公子的研究。
  
  柏旭天是個怪人,對人性特別好奇,有一次他花了半年時間,親自實驗所謂「一對多」的花花公子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首先,要無時不刻都在調情。
  
  不管走在街上、吃飯、工作、看電影,遇到感興趣的對象都要調情,甚至發生意外躺在擔架上,如果救護人員長得不錯,當然也不放過。
  
  手機電話簿收集愈多女人的號碼愈好,反正哪天有空,一定用得到;還有,講電話調情永遠都要記得預留伏筆,要讓對方心存一種「就算現在沒空,下次一定會約你」的感覺。
  
  其次,和女人約會,有機會碰到手,就不要呆呆站著;有機會接吻,就不要裝紳士只蜻蜓點水;有機會上床,當然不要讓對方有猶豫的時間;最重要的是,看似沒機會,也要適時創造機會。
  
  同一個女人不要連續約三次以上,以免讓對方誤以為兩人即將成為穩定的男女朋友。
  
  三不五時,要暗示女人自己絕對不是那種會定下來的男人。要他吐出承諾,比死還難。
  
  有些電話選擇不接,是因為那些女人纏人太緊,最好給她們時間,讓她們腦子冷靜下來。
  
  柏珈穎瞧一眼邢志薔,車內光線昏暗,陰影中,他側臉俊美非凡。
  
  她想起早先在分隔島上那個火辣的吻,吻完之後,他的反應好像一台訓練有術的性愛機器,這說明他事後如此平靜的原因,顯然她自己對這方面不僅經驗不夠豐富,根本可以說是完全被他馴服。
  
  要不是有人搶劫中斷一切,搞不好她就這樣被他誘引上床了也不一定。
  
  或許有瘟神存在不一定是壞事。
  
  避免自己暈頭轉向跌進他設下的蜘蛛網,一想到他是毒蜘蛛,就覺得好好笑,蜘蛛通常應該是拿來形容會吞掉男人、手段毒辣的女人吧?
  
  避免自己成為手機電話簿裡另一個玩樂的代碼,這種形容比較貼切。柏珈穎嘴角勾起嘲弄的苦笑,胡亂想著。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邢志薔結束手機的談話,側過臉看著她。
  
  「沒事,沒什麼事。」柏珈穎隨意揮了揮手。
  
  邢志薔不動聲色地靠近她,溫暖的手掌貼覆在她的小蠻腰上,舉止親暱,臉埋進她耳邊的髮間,性感的嘴唇溫熱地碰觸她的耳垂,頓時,她所有的感官又開始在拉警報,整個人也徹底僵住。
  
  她是否給他一種很容易上手的感覺?毫無疑問,一定是的。任何一個女人讓男人在半夜的分隔島上那樣吻她,勢必會讓他覺得非常Easy,簡直廉價到不行。
  
  更可怕的是,她整個人的反應既迷惘又陶醉,根本就很喜歡他貼近的感覺,就像現在理智認為應該要主動推開他,說聲「不」什麼的,但她卻只是愣住。
  
  是羊入虎口?還是自投羅網?都怪她國文造詣不好,無法用正確的成語形容內心的感覺;不過,現在根本就不是去想那些成語的適當時機。
  
  柏珈穎一看到社區住處的大樓在車窗外顯現,司機愈開愈慢,準備要停下來,不等計程車完全停住,她迅速拉開車門,猛然掙脫他的手。「我在這裡下就可以了。」狼狽地跳下車。
  
  然後頭也不回地衝進大樓裡。
  
  邢志薔疑惑地看著她突然落荒而逃的背影,沒幾秒,倒是自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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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31:50
  第四章
  
  稿子寄出的剎那,應曉曼這才從故事的幻境中回到現實。
  
  牆上的鍾來到午夜一點半。
  
  她脖子僵硬,眼白因缺乏睡眠而泛紅,多天未洗澡,渾身發臭,周圍堆滿參考資料和吃到一半的食物;最重要的是,她這次在故事裡殺了太多人,寫到結尾,那種亢奮的狀態一消失,全身感到鬆脫虛軟。
  
  先睡覺、先洗澡還是先吃東西?應曉曼關上電腦,環顧髒亂的四周,感覺自己好像特地來柏珈穎的家搞破壞的,客廳髒到令她覺得礙眼。
  
  應曉曼決定先打掃、洗澡,然後再吃東西、睡覺,這個順序比較能讓她恢復到現實狀態。拿出垃圾袋,她把吃過的泡麵碗、零食包裝、蒸包的便當盒一一丟進垃圾袋裡,順手把四周的參考資料、地圖、香草、武器圖監、戒酒知識、醫藥用書籍等全部堆放好。
  
  她在廚房的櫃子裡找到吸塵器,吸地板的時候,轟轟作響的機器讓她一度神遊回到故事中;有別於以往,這次殺手是個女人,因為她使用重裝備武器犯案,一度讓她的男主角退休老警探誤解案子的偵辦方向。
  
  都怪女人偽裝得太好。一個管財務的銀行員會用藍波刀殺人、電鋸鋸人,滅音槍、機關鎗掃射留下犯案伏筆,最後是不小心打破一小瓶香水露出破綻。
  
  一整天,她一直在想那瓶香水的氣味是什麼會最貼切,其實老警探又抽菸又酗酒,嗅覺並不會太好,如果不是他的前妻提起,他根本沒注意到氣味的問題。
  
  她在書上查到鳶尾、丁香、金盞菊、□草和龍膽草混合的香味會逼人亢奮。殺手是個性強烈的女人,絕不會選擇淡香淡草。
  
  她很滿意這樣的結尾。如果有時間,她可以把開頭修得更有詩意就更好了。
  
  事實上,應曉曼認識的男人大多嗅覺不好,很早以前就聽說過男人是視覺和觸覺的動物,就連柏日曜也不例外。
  
  應曉曼嘴角浮現冷笑,現在她稿子趕完了,該想點辦法整整他。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和柏日曜這樣的男人戀愛,她幾次戀愛都是和文藝工作相關的男人談的,他們不是在政治社會學雜誌寫專欄的記者,就是詩人、肉家,雖然她寫血腥偵探類肉,可是從沒想過要和警察談戀愛。
  
  她筆下的老警察有過兩次失敗的婚姻,他唯一愛得深刻的那個女人很早就被人害死了;他抽菸咳嗽咳到肺都快吐出來還愛抽,對女人完全不知道什麼是體貼,只覺得她們一開口不是要鑽石就是在找麻煩,這種男人,婚姻會幸福才有鬼。
  
  柏日曜對女人體貼的程度和老警察差不多,但更可怕的是他腦子是鋼鐵做的,耳朵又硬,不管她怎麼講都沒用,更不要說溝通了。
  
  他前女友警告應曉曼說他整天都在外面活動,不是居家男人。
  
  那應該是指他工作忙碌吧。要是放假,他挺居家的。
  
  應曉曼發現他們兩個唯一相同的嗜好是看老片子「重案組」影集DVD,但他不是那種會和她討論劇情的男人,不管劇情多複雜或多殘忍,結束之後他照樣能和她做愛;他們中間有美好的性愛,不過,性愛能持續多久?
  
  一旦她開始在乎這個問題,表示她已有了想逮住他的念頭;老實說,她沒想到心中竟然有這樣的念頭在盤旋。想到這裡,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她從來不想拴住男人,也不想被男人拴住;她要的只是心靈相通的剎那感覺,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長短她不在乎;但這次她不只要心靈相通,她還想徹底穿透柏日曜的靈魂。
  
  在他的靈魂裡漫遊。
  
  她喜歡漫遊這兩個字。
  
  電鈴響了,應曉曼以為是柏珈穎回來,不過,她不是有鑰匙?關掉吸塵器的開關,應曉曼走過去開門,先在門上的窺視孔看一下,可不是嗎!她正在想他,他就到了。
  
  柏日曜兩手交叉環抱在胸前,一臉酷樣地站在門外,應曉曼卻覺得自己頭皮發臭、長髮糾結,渾身散發一股酸臭味,不要說外衣了,就連胸罩也已經五天沒換了。
  
  應曉曼把門打開,讓高大挺拔的柏日曜進來。
  
  「寫完了?」柏日曜一進門,簡潔地問。
  
  「嗯。」她應了一聲算是回答,疑惑地問:「你有讀心術?」
  
  「我剛打電話到出版社去問,他們都還沒下班,趕著排版。」柏日曜擁有和柏珈穎很類似的深邃雙眼,但他的眼神是柏家人中最銳利的,現在正掃視著應曉曼。
  
  「怎麼樣,可以回家了沒?」他問。
  
  「不行,我說過要把事情談出個結論。」
  
  看著柏日曜高大強壯的身影像堵牆逐漸逼近,應曉曼反射性地後退,不小心踢倒擺在地上的整疊資料,差點要跌倒。
  
  柏日曜機敏地拉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拽往厚實堅硬的胸膛,嘴唇不客氣地就要罩下來,幸虧應曉曼也很機敏,伸手蓋住他的嘴。
  
  「我五天沒洗澡了。」她叫道。
  
  「還好嘛,我沒有聞到臭味。」他微笑。
  
  「那是因為你鼻子不靈光,不是因為那些臭味不存在。」
  
  柏日曜只是聳肩,完全不在乎的表情,應曉曼推開他,然後往浴室的方向走。
  
  柏日曜跟了上去,趁浴室門關上前,忽然說:「我叫她以後不要再打來了,她不會再煩你了。」
  
  「我說過我不是因為『她』才逃家的。」應曉曼如貓般的大眼冷冷地看他。
  
  所謂的「她」,是指柏日曜的前女友洪欣綸,最近三不五時就會打電話到他們同居的住處;問題是,柏日曜不是那種會拿著電話和人聊天的人,「她」每次打來都選白天,分明不是要找柏日曜,而是存心想找應曉曼聊天。兩人還能聊什麼?那女人老是愛聊當初「她」和他訂了婚,「她」卻後悔,退婚了。
  
  「不是?」柏日曜微挑濃眉,耐著性子。「好吧,你說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應曉曼回身要關門,只留一道縫隙說:「我洗完澡再說。」
  
  柏日曜伸手撐住門,沉靜的表情透著微笑。「要不要我幫忙?」
  
  雙眼微瞇,她柔嫩的雙唇露出假笑,故意客氣地問:「請問你想幫我什麼忙?」
  
  「我可以幫你搓背。」他用低沉緩慢的語調說,垂下眼皮,露出不經意令人心跳的傭懶表情。
  
  他們之間的性吸引力向來濃烈。應曉曼感覺到他又在發電了,她故意在他面前把身上臭酸的T恤脫掉,然後脫掉抽繩短褲,隨手把髒衣物丟在地板上,像貓一般靈活的雙眼注視著他。
  
  果然他整個表情都變了。雙眼浮現濃烈的情慾,盯住她曼妙誘人的身材,一把推開浴室的門走進去,毫不遲疑地解開身上的襯衫;她靜靜地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緩慢解開西裝褲的皮帶。
  
  他吻她,嘴粗魯地整個罩住她柔嫩的雙唇,反手把浴室的門甩上,然後把她整個人抱起來,讓她柔滑白皙的雙腿纏在他腰上;他把她壓在浴室藍色磁磚牆上,舌尖穿透她的雙唇,在她嘴中嬉戲漫遊。
  
  一手解開她胸罩的扣環,他扯掉兩人肌膚間微薄的隔閡,她乳尖貼在他堅硬無比的胸膛上,她感到肌膚親密相觸引起的輕微灼燙,一種難以說明的飢渴。
  
  她對氣味向來敏銳,她喜歡他渾身散發強硬的味道,像是森林中某種樹木恆久沁人的氣味,但她對自己身上的汗味就不敢領教了,怎麼他都不在意?
  
  她想起拿破侖去打仗前,要求約瑟芬不要洗澡,愈多天愈好。書上說,拿破侖狂戀約瑟芬身上的汗味。
  
  她知道,理論上,汗水可以催情。現實中,她卻懷疑他是不是鼻子不好。
  
  他低頭輕咬她的頸項,舔舐她鎖骨凹穴,然後他性感的嘴唇含住她的乳尖,刻意輕微拉扯,引起輕顫,讓她身體有如電流竄過。
  
  她修長的手指撫過他的顴骨,滑進如天鵝絨般的短髮中,她喜歡這樣的觸感。好吧,她是庸俗的女人,她更愛他全身堅硬渾厚的肌肉,她喜歡他的粗魯無理,需索無度。
  
  粗魯無理,需索無度。這八個字還是他前女友說的。
  
  「我討厭他一聲不吭。老實說,我有點怕他。你知道嗎?他在床上粗魯無理,需索無度。」
  
  太可惜了,那女人根本不知道她失去了什麼。現在,終於後悔了吧,否則幹嘛頻打電話來?
  
  應曉曼思緒猛然中斷,因為柏日曜把嘴唇貼在她的肚臍上,放肆地扯下她的內褲,手指開始輕抹慢捻,挑逗折磨她全身最私密敏感之處。
  
  她想拉他起身,全身卻虛軟無力,心跳狂亂,頭腦暈眩,雙瞳朦朧微張,雙唇因呼吸急促而微微開啟,一臉被情慾所困的表情。
  
  他發現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準備好了,立刻站起身,嘴劫奪似的覆住她的雙唇,狂野熾熱的吻她,一手勾住她膝蓋的凹處,粗啞地低吼,衝撞地深深進入她,和她密切結合。
  
  她不顧後果,要他加快速度,雙手攀著他的肩膀,乳尖親暱地摩擦他胸膛堅硬的肌膚,引起強烈的興奮感;她像只野貓似,指甲陷入他背部厚實的肌肉,催促他,他卻刻意用忽快速忽緩慢的不同速度折磨她,那種甜蜜的折磨快逼瘋她了。
  
  他看見她雙眸深處浮現哀求的神情,她忍不住嚶嚀出聲,告訴他她快受不了了;他胸膛劇烈起伏,自制力完全崩斷,整個表情變得非常狂野,手掌整個覆住她渾圓的臀部,他加快速度,猛烈地衝撞,直到兩人達到激情的頂點。
  
  ***應曉曼眼皮沉重,臉快埋進雞湯裡。
  
  柏日曜嘴角掛著微笑。把她喝到一半的雞湯移開,咚一聲,她手上的湯匙掉在地上,臉在快撞到桌子時又自動彈起來。
  
  她剛剛話講到一半就睡著了,看來是幾天沒睡了,加上狂野的性愛讓她完全累壞了。
  
  擔心她跌下椅子,柏日曜把她整個人攔腰橫抱;她閉著眼睛,將臉貼在他的頸窩,原本他想直接把她送上車載回家,思考了下,還是把她放到柏珈穎的客房床上。
  
  柏日曜歸納應曉曼睡著前說的問題,猜測癥結還是出現在洪欣綸身上。
  
  他和洪欣綸交往兩年,準備論及婚嫁,連房子都買好了,傢俱全部都是洪欣綸挑選的,大到沙發、床組,小到窗簾、廚具,沒有一件不是因為她喜歡才買下來的。
  
  訂完婚,準備婚期的那一刻,洪欣綸突然喊停。
  
  老實說,到現在柏日曜還搞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裡。洪欣綸說:「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最後,她終於說了:「我覺得你很無趣,我不要未來的生活都這麼制式無趣。」
  
  奇怪,這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嗎?柏日曜無法理解,怎麼會都已經論及婚嫁了才提到個性問題?
  
  就像他早一開始就知道洪欣綸是嬌嬌女,做錯事只會用撒嬌和哭泣的方式帶過;雖然他不喜歡她這樣,但還不到無法容忍的地步,他絕對不會以個性為由對她提出分手。
  
  所以,當初柏日曜還以為洪欣綸是一時情緒緊張。有些人確實在婚前有莫名的焦慮症,也以為安撫幾天兩人就會恢復原狀,但根本沒用,爭執愈來愈厲害。
  
  洪欣綸說他太難溝通,堅持要和他分手,連新家都還沒搬進來,她說不要就不要了,到頭來他只好一個人搬進去住。
  
  那時,柏日曜剛升上小隊長。很少出外勤,坐辦公桌和開會的時間變長,大小事都要管,工作也比以往忙碌。至於愛情失意,男人還能怎麼做,也只能靠工作和時間來療傷止痛。
  
  隔了半年,他T大橄欖球隊的同學被父母逼著去相親,聽說對方也是被逼的,兩家都是富豪的金融世家,一心想要子女結婚聯姻,故意安排兩人到五星級飯店吃晚餐。
  
  大學同學早就有固定的女友,兩人的愛情不被男方的父母認同就是了。於是,柏日曜替他去相親,還被規定六點過去。要在餐桌前坐滿三個小時,拿發票回來當證據。
  
  然後,那個晚上,柏日曜就這樣遇見應曉曼。
  
  應曉曼坐在事先預訂好的相親桌,不等柏日曜就坐,她已經自己先點好餐;柏日曜坐在她對面整整三個小時,她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不吭地就這樣坐了三個小時。
  
  難怪他同學說不管誰去都好,那女人是個怪胎,根本不在乎坐在對面的是誰。論風評,大家都說她講起話來口無遮攔很狠毒,相親的次數多到數不清,每一次都帶著看好戲的心情,想把相親的對象嚇跑。
  
  第一次,柏日曜根本不知道她說話狠不狠,因為她真的從頭到尾都沒吭聲,只是那雙炯亮如貓般神秘的雙眼猛盯著他,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大部分的人都討厭沉默的氛圍,會忍不住感到尷尬,喜歡打破沉默找話來講;但如果要比沉默,沒有人比柏日曜還擅長。
  
  大概因為他和柏旭天是雙胞胎的關係,兩人從出生就喜歡分工,柏日曜喜歡動手,柏旭天喜歡動嘴兩人的發言權全部由柏旭天一個人包了。
  
  柏日曜和應曉曼用餐,只有刀叉碰撞餐盤的輕微聲響,靜寂瀰漫,兩人目光偶爾相交,表情挑釁、冷漠或暗中觀察,就沒有其它的互動了,更不要說有言語交談。
  
  享用完五星級飯店的餐點,隔了三個小時,一直到走出餐廳門外,柏日曜才開口問她:「要不要送你回去?」
  
  他以為應曉曼會搖頭拒絕,準備當一整晚的啞巴,誰知道她竟然一口說好,那聲『好」,還是當晚發出的第一個聲音。
  
  他們去飯店的地下停車場,要上車前,她忽然問:「你不是在投顧公司工作的吧?」
  
  柏日曜愣了一下。在投顧公司工作的是他同學,事實上他本來就沒假扮的意思,只是以為她對他是誰並不好奇,也就沒多解釋。
  
  「對,我是替我同學來的。」柏日曜拉開車門,上車前隔著車頂問:「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看你的穿著。」投資顧問不會戴潛水表、穿棉質的格紋襯衫,還把袖口捲到手肘處,也不會穿Timberland的登山鞋到五星級餐廳吃晚餐,她還注意到他穿的運動外套很舊了。
  
  在車內,柏日曜問她家住哪裡,應曉曼竟然回他:「去你家。」那雙眼睛狡猶地凝視著他,想看他的反應。應曉曼外表長得甜美漂亮,態度卻非常高傲,反正她從頭到尾就是一副想嚇他的模樣,偏偏柏日曜的神經線很粗,心臟也不怕受到驚嚇,冷硬的五官、嚴厲的嘴角還因為她奇怪的言行而流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
  
  後來,回到柏日曜的住處,他看著她踢掉腳下的黑色高跟鞋,隨手把披肩丟在沙發上。她穿了一件價格昂貴的黑色禮服,露出潔白纖細手臂,以及整個光滑白皙的背部。走路時,她的裙擺搖曳,眼神聰慧地環顧著四十坪的公寓。
  
  一看就知道傢俱都很新,用色鮮明,選擇的質材非常細膩,透著女性化,總之完全不像柏日曜這種粗獷的男人會選的東西。「女主人呢?」她問。
  
  「跑了。」柏日曜簡短回答,然後問:「要喝什麼?還是你只是想看看?」
  
  「我想喝香檳,但我猜你沒有。」應曉曼走進廚房,拉開電冰箱,發現只有可樂和啤酒;拿出一瓶啤酒,在流理台的架子上看到開瓶器,隨即用它把啤酒打開。
  
  應曉曼整個動作非常自然流暢,好像她不是第一次到這裡,然後她把啤酒遞給他。柏日曜喝了一口,她又把酒瓶拿回去,然後就著瓶嘴也喝了一口,絲毫不在乎他已經喝過了。
  
  假如柏珈穎的態度這麼狂妄,他早就好好教訓她了,但這女人又不是他妹妹。
  
  他對應曉曼第一次見面的印象,覺得她個性一定任性得要命,而且自以為很聰明(大部分的罪犯都有這個毛病),想法太多,多到很複雜,難怪會被視為怪胎;但他同時也注意到她雙眸美得出奇,長得很漂亮,皮膚白皙,身材嬌小,凹凸有致,重點是她的舉動引起他一連串的好奇,讓他像獵人似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到底想做什麼。
  
  還有,他們中間有很強的吸引力,強到他無法輕易忽略的地步。
  
  「要參觀臥室嗎?」柏月曜眼神冷靜,毫無表情地問。
  
  應曉曼正在喝啤酒。忽然回過頭看他一眼,那眼神分明覺得他這麼問好蠢,甚至還噗哧笑出聲音。
  
  「有何不可?」越過他,她先走進臥室,看了一眼整張玫瑰花星羅點綴的床單,又忍不住笑了。
  
  後來應曉曼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他這種男人的生活好糟糕,竟然女主人都跑了,還一直睡在她挑選的床單上。
  
  是神經太粗?還是對情感灑脫?或是懶得更換?
  
  當時應曉曼說她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她只知道今晚自己想要這個男人。
  
  應曉曼毫不遲疑地拉開黑色禮服側邊的拉鏈,然後讓兩邊荷葉滾邊的肩帶滑下手臂,禮服緩緩沿著曼妙的身軀滑落,在腳邊形成一團縐褶。
  
  她就是一臉傲慢挑釁的表情,柏日曜凝視著她;她穿著剪裁精緻的內衣褲,她姣好柔美的軀體站在暈暗的光線中,更顯得誘人;他眼神愈來愈熾熱,深邃的雙眸變得黝黑發亮,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像坦克壓境般朝她而來。
  
  應曉曼完全沒有懼色,反而大膽地吻他。沒多久,她就大大方方搬來,直接殺進他的生活。柏日曜反對第一次約會就上床,也警告妹妹柏珈穎別這麼做;假如第一次約會就上床,沒有人會對這段關係認真,除非她只是想玩玩不想認真,否則別這麼做。
  
  柏日曜和應曉曼卻犯了這條不成文的規定,所以柏日曜一開始也以為應曉曼對他不是認真的。
  
  柏日曜坐在床緣,沉靜地凝視著熟睡的應曉曼。剛才在累到睡著前,她問他:「該把你帶回家介紹給父母認識,告訴他們我有男友,不必相親了,還是只把你當『炮友』就好?」
  
  「炮友」這兩個字讓柏日曜濃眉皺成一團。如果是柏珈穎,他早就痛罵她一頓了。當下他只說:「女生講話不要這麼難聽。」
  
  「是事實的話就不怕難聽。」應曉曼聳了聳肩,完全不在意。「還是你想換另一個比較體面的字眼,例如性……」刻意深思用字遣詞的模樣。
  
  「不要說出口。」柏日曜沉著聲音警告,知道她會口無遮攔,愈講愈誇張。應曉曼微挑眉,只是笑,沒說話。
  
  「你爸媽不會喜歡我。」應曉曼的父母是某證券公司集團的高階主管,他們喜歡應曉曼和從事金融業有關的社會精英來往,柏日曜刑警的工作和他們要求的條件差太多了。
  
  「沒有必要討好他們。他們喜歡的,我從來都不喜歡。我在我家已經很習慣被當成異端處理。」應曉曼喝著雞湯,看著他沉默為難的表情。「你如果不想去,我可以理解,我不會怪你。」
  
  「我沒說不想去。」柏日曜當然不是怕事的男人,只是很意外應曉曼竟然會想把他介紹給父母認識。「看你的安排,你覺得什麼時候適合,我就去。」
  
  「那就這麼說定了。找一天適合的時機,你跟我回家。」她說。
  
  「只有這個問題嗎?」柏日曜問。
  
  「對呀,不然我們還有什麼問題?」她故意天真甜美地反問。
  
  假如只有這個問題,應曉曼也沒必要逃到這裡來,柏日曜又不是白癡,當然知道不只這個問題,完全沒有任何跡象,前一天都很正常,應曉曼卻忽然半夜一聲不吭地離開。當晚,柏日曜發現之後立刻失眠,他以為又來了,老問題重複發生在他身上,像應曉曼這種變化多端的女人,不是更容易感到和他一起生活無趣,心生厭煩?
  
  當下以為她會在逃走之後,打電話來提分手。
  
  現在想想,雖然應曉曼嘴上說不在意,說什麼她原本就喜歡闖進別人家裡,住在不是自己挑選的傢俱中,反而別有一番樂趣,感覺就像侵犯某人的過去。
  
  但是,讓應曉曼一直住在前女友挑選的傢俱裡,還是太勉強了。
  
  不只勉強,任何女人都會覺得有些離譜。透徹想過後,柏日曜才沒直接把應曉曼載回家。還是等屋子重新裝潢好,再讓她住進來。
  
  既然決定了,柏曰曜就立刻展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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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星期日的午後一點,兩個女人才剛起床。應曉曼覺得昨夜簡直像作了一場春夢;柏珈穎睡不好,還在為分隔島上那個午夜之吻心煩。
  
  兩個女人起床之後,煮好美式咖啡,分別坐在餐桌一角,握著熱燙的馬克杯,各自發呆。
  
  靜默大約維持了半個小時。應曉曼走到音響前,選了一張她帶來的碟放進去,是巴哈的郭德堡變奏曲,空氣中隨即飄散顧爾德彈奏的鋼琴古典樂。
  
  聽說巴哈的音樂是世界上最平衡完美的樂曲。每次寫完稿,應曉曼為了回復到日常生活,都有一些固定的模式,像是打掃房子、洗很久的熱水澡、聽巴哈、或是去市區毫無目的的散步。看著柏珈穎打呵欠,一副沒睡飽的表情,應曉曼問:「你昨天回來沒遇到你哥吧?」
  
  柏珈穎眼皮微抬,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聽懂她的問題。「我哥幾點來的?他不會知道我這麼晚還沒回家吧?」
  
  「你沒遇到他,他就不會知道。你臥房關著,他一直以為你已經睡了,我昨天太累了,忘了傳簡訊給你,提醒你一聲。」
  
  柏珈穎立刻放心。「沒關係,反正我哥也沒發現。」
  
  「你昨天為什麼這麼晚回來?酒吧好玩嗎?」
  
  應曉曼隨口一問,柏珈穎立刻把昨晚和邢志薔相處的經過鉅細靡遺地告訴她。「他就是住在對面大樓的裸體男。」柏珈穎還刻意加重語氣補充。
  
  應曉曼眼睛一亮,整個人清醒不少,非常驚訝地問:「你說他就是那天我們在廚房窗外看到,身材好得不可思議的裸體男,而你整晚只和他接吻就逃回來?」
  
  「什麼叫只和他接吻?」柏珈穎吃驚地看著她。
  
  「你剛不是說你們兩人的吸引力強到無法忽略,那你做什麼逃?」應曉曼很疑惑地追問:「你不是一直很想談戀愛?」
  
  柏珈穎呆呆地看著馬克杯裡喝到一半的黑咖啡,悠悠地說:「他不是合適的對象。」「你怎麼知道?」「他手機一直響不停,打來的全都是女人。時間已經很晚了,她們打來都是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玩,這樣的男人怎麼會適合我?」
  
  「他想丟下你去玩,那當然就別理他了。」
  
  「不是啦,他沒有要丟下我的意思。但他一直說現在沒空,改天有空,一聽就是預留伏筆的感覺。」
  
  「你有問他和那些女人是什麼關係嗎?」
  
  「沒有,我不想問那麼多。」
  
  「可是你一定很想知道吧?」應曉曼直盯著柏珈穎,觀察她的表情——她微蹙眉,看來很煩惱的模樣,接著又聳肩笑了笑。應曉曼忽然偷偷小聲說:「膽小鬼。」
  
  「我才不是。」柏珈穎立刻反駁。「我只是不想管那麼多,沒必要探人隱私。」
  
  「是嗎?如果只是這樣,根本沒必要跳下車逃回家吧。」應曉曼悠悠哉哉地說著:「在我看來,你確實是膽小鬼沒錯。」
  
  「如果我不逃,就會莫名其妙被他勾引,然後隔天醒來,立刻後悔自己怎麼會笨到和第一次約會的男人上床。」
  
  「為什麼要後悔?」應曉曼精明的眼睛直盯著她,好笑地問:「有規定不能和第一次約會的男人上床嗎?」
  
  「我哥警告過我絕對不可以。男人不會對第一次約會上床的女人認真,我想談戀愛,不是只要一夜情。」柏珈穎三兩口喝完剩下的咖啡。應曉曼美麗的雙眼忽然瞇起,看著柏珈穎,冷冷地問:「哪一個哥哥說的?」
  
  「還有誰,當然是柏日曜。」後面那三個字像是魚雷突然擊沉了潛水艇,在應曉曼心中激起無形卻巨大的波浪。
  
  「是嗎?」她聲音忽然降溫,冷到極點。
  
  「怎麼了?」應曉曼的反應讓柏珈穎愣丁一下。「有什麼不對嗎?」
  
  「這樣說起來,你哥對我應該不是認真的。」應曉曼嘴角微勾,有抹冷諷的笑。瞟了一眼馬克杯中的黑咖啡,再以清澈的雙眼盯著柏珈穎。「我們就是第一次約會上床,而且那次還不算是多正式的約會。」
  
  「什麼?」柏珈穎眉宇嚴肅地蹙緊,吃驚就算了,整個人似乎還受到不小打擊。「我哥竟然說一套做一套,太卑鄙了!」
  
  應曉曼緩緩啜飲黑咖啡,無動於哀地說:「假如他只是玩玩,也不到卑鄙的地步。」
  
  「怎麼可能!」柏珈穎立刻反駁,語氣篤定:「柏日曜字典裡從來沒有玩玩這兩個字。」
  
  「就連大英辭典隔段時間都會增修改版,或許你哥重新修訂了,加了兩個字,沒特別通知你。」應曉曼開玩笑地說。
  
  柏珈穎的父母非常相愛。他們的父親是飛行軍官,在柏日曜高三那年,父親試飛戰鬥機,因機械故障,不幸墜機喪生;他是家中長子,雖然只比柏旭天早出生兩分鐘,但他的個性就是有長子的沉穩內斂,少言拘謹。
  
  而且重規則和承諾,怎麼可能對女人只是輕浮想玩而已!
  
  「不可能。」柏珈穎還是一臉篤定。「假如他只是玩玩,就沒必要讓你搬進去。」
  
  「我也沒搬進去,只是滯留在那裡不回家而已。我在那裡住了三個月,東西比一箱行李還少。還有,你哥沒有把我介紹給家人認識,我只知道他有個雙胞胎弟弟,卻從沒看過;會認識你,還是有天你到我們住的地方借用電腦才認識的;更不要說認識你媽了。不過,就算他的心態只是玩玩也無所謂,談戀愛本來就是一種遊戲,快樂就好,不是嗎?」
  
  凝視著應曉曼輕鬆說笑的表情,柏珈穎感到她心中似乎有一抹怪怪的陰影,直覺她就是有心事沒講。「你們出了什麼問題嗎?」
  
  應曉曼看著她,忽然說:「我們不是在討論你和裸體男的問題嗎?怎麼變成討論我?」
  
  柏珈穎不肯轉移話題,非常認真地看著她。「老實說,我還是很吃驚我哥第一次就誘拐你,這明明和他告誡我的原則完全相反,我覺得還是太卑鄙,我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是我誘拐他吧。柏珈穎,聽你講話,感覺女性主義好像到退了好幾十年,你不要再管你哥哥們說的那一套,他們恨不得你一輩子別談戀愛;改天如果你說想進修道院當修女,他們一定拍手叫好。
  
  「而且你說的認真是多久?永恆、一輩子?還是十年,兩年,三個月?就算只有一夜情,當事人也可能是很認真的。」柏珈穎凝視著她,眼神充滿好奇。「我覺得我哥非常認真,你倒是令人懷疑。你逃到這裡,該不會是想找機會甩掉我哥吧?」
  
  「絕對不是。我覺得你哥非常好玩。」
  
  非常好玩?想到柏日曜上任女友分手的理由是因他太無趣,柏珈穎頭頂立刻冒出許多問號。
  
  「有件事我還是告訴你比較好。你知道嗎?我哥和他前任女友已經論及婚嫁,後來喊卡,是因為洪欣綸嫌我哥生活太無趣。」應曉曼逃來這裡就是想知道當初他們到底為什麼分手,因為從柏日曜的口中套不出話,不管她怎麼迂迴探問他,總是像打回力球,問題全丟了回來,沒有答案。
  
  太無趣絕對是表面藉口,應曉曼直覺洪欣綸提分手還有更深的原因,要不然她不會這陣子猛打電話過來,百般親切討好,一副想和她拉攏關係的模樣。
  
  「我猜她大概後悔了,想和你哥復合。」應曉曼說。
  
  「啊?」柏珈穎吃驚到嘴巴閉不起來。
  
  「她一直打電話來煩我,問我會不會覺得你哥很難相處,一副很有經驗想教我,還假裝和我是好姐妹,套交情套到父母那一代,然後又在無意間刺激我,說以前她和你哥兩個人的感情有多好,她選那些家具有多用心,講話羅羅嗉嗦,有夠討厭。」
  
  原本應曉曼以為自己完全不在意,到後來,她發現自己的心腸沒想像中的好。她在這期的懸疑肉中安排一個溺水的女浮屍,講話語氣和洪欣綸差不多。
  
  應曉曼嘴角勾起冷諷的微笑,柏珈穎推測:「她想打聽你和我哥的感情有多深,因為從我哥那裡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
  
  「我猜當初她一定是愛上別的男人了。女人整天說男人無趣,掛在嘴邊就算了,沒有人真的把這個當分手的理由。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突然又想回到你哥身邊,而我看起來正好是擋在中間的阻礙。」
  
  「聽起來她心機還滿重的。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正面迎戰。」應曉曼一臉悠哉地說:「幸福要靠自己爭取,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這麼說我哥還滿搶手的。」柏珈穎嘴角流露淺淺的笑意,等著看好戲。
  
  「倒是你,打算怎麼辦?」應曉曼又在觀察她了。
  
  「順其自然嘍。」
  
  「膽小鬼。」
  
  「我也來個正面出擊怎麼樣?」
  
  「還不錯。」應曉曼追問:「作戰策略呢?」
  
  「先用趙雲強大的騎兵攻他不備,再請諸葛亮用幻術使他暈頭轉向,最後叫張飛打他個落花流水,取荊州再下江南造船廠,北上攻曹營。」柏珈穎說得正經,一副很有氣勢的表隋。
  
  「你把那些女人當三國誌的電玩打就沒錯了,一個一個打得落花流水,兵敗逃跑。」應曉曼跟著附和。
  
  「別忘了統一中原的時候向我報喜。」,這麼一說,邢志薔不就變成了各自為政、四分五裂、亟待收復的國土?柏珈穎噗哧笑出聲,這個比喻比毒蜘蛛還好笑。
  
  星期一,春天早晨。刑事警察局偵查組第八隊舉行例行會議,檢討上月春安績效;柏日曜報告內容;提到市長對快速破獲停車場慣竊集團很滿意,接下來他針對總統大選競選活動治安方面提出簡報。
  
  報告內容主要在落實政府「抓毒蟲作戰計劃」,執行全國同步掃蕩槍械、毒品專案以及「淨化選前治安」
  
  ,遏止犯罪亂源。最近,柏日曜接獲線報,有販毒集團將毒品賣給不特定人士,藉以牟取暴利;會議中,他委派隊中幹員著手進行偵辦。
  
  會議結束,柏珈穎拿著資料夾走去飲水間,倒了一杯發酸的美式咖啡,正要回座位的路上遇見柏日曜。
  
  柏日曜今天的心情算不錯,剛才會議中還有說有笑,是標準的「晴天」心情。他叫住柏珈穎,招了招手,要她進辦公室。
  
  看著柏日曜走路跨大步的強勢背影,柏珈穎歪著頭,納悶會是什麼事;剛才他表晴帶著微笑,應該不會想教訓她才對。
  
  柏珈穎走進小隊長的辦公室,隨手將門關上;柏日曜不囉唆,直接切入正題。「珈穎,記得顏況南嗎?」
  
  「當然記得。」顏況南是柏珈穎進警界遇到的第一個販毒犯,他是在她假扮網路援交妹的情況下被逮捕,隨後她和阿丑在他的住所順利搜索到大量毒品和交易記錄帳本,不久,顏況南就以援交罪和販毒罪入獄服刑。「上個星期他在獄中自殺。」柏日曜語氣嚴肅,眼神也變得銳利。「他哥哥顏況時是黑道集團某分支的大哥,十年前因為擁槍自重犯下殺人案入獄,聽說下個星期即將保釋出獄,我擔心他把弟弟的死怪在你身上,最近出入要小心。」
  
  「好,我會注意。」柏珈穎點了點頭。
  
  柏日曜從桌上找出顏況時的檔案,遞給她。「我叫秘書把顏況時過去的犯罪檔案列印出來,你參考一下,不管去哪裡,都要留意四周的狀況。」
  
  「好。」柏珈穎又點了點頭。「還有其它的事嗎?」
  
  「沒了。」柏珈穎明顯鬆口氣。
  
  她實在不喜歡工作的時候被叫進辦公室,十次有九次都不是好事,幾乎都會被罵。正要出去,想到一件事,她回頭問:「哥,最近你和洪欣綸有見過面嗎?」
  
  「有。上個月她問我要不要投資海外基金,我們有約出去談了一下。」柏日曜正在上網瀏覽市刑大的網頁,抬眼看她一眼。「為什麼問?」
  
  洪欣綸在銀行工作,對理財投資學有專精,他們上次約出去,確實都在談投資理財的事情。沒規定做不成夫妻,連朋友也當不成,柏日曜覺得自己行為正當,也就沒向應曉曼報備。柏珈穎笑了笑。「單純好奇。就只約那麼一次嗎?」
  
  「對。為什麼問?」
  
  「除了投資理財,沒聊別的?」她想多挖出一點有關洪欣綸的訊息,順便觀察柏日耀對洪欣綸的態度。
  
  「沒有。」柏日曜專心上網,很快地說:「出去幫我把門帶上。」柏珈穎認為洪欣綸還沒對她哥哥提出復合的要求。
  
  洪欣綸一定非常瞭解柏日耀耿直坦然的個性,要是開口,他一定會直接拒絕。想到這裡,柏珈穎還有一件事很疑惑,很想知道答案。
  
  「哥,有件事情我想問你。」
  
  「什麼事?很重要嗎?」
  
  「和工作的事情無關。」柏珈穎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直截了當地說:「你說第一次約會就上床,男人不會把這段關係當真,是真的還假的?」
  
  原本很專注上網的柏日曜忽然抬起頭銳利地看著她。「曉曼跟你說了什麼?」柏珈穎嘴角流露揶揄的微笑。
  
  「是呀,你也知道曉曼有什麼說什麼,聽說你們——」他立刻知道柏珈穎想興師問罪,又想順便嘲笑他沒有原則。但有件事情是始終不會變的,她是妹妹,他是大哥,所以他永遠都是對的。柏日曜微揚眉,態度傲慢,語氣有不容忽視的強硬。
  
  「十個有九個不會認真。」
  
  「剩下的那一個呢,是誰?」柏珈穎好笑地問,早知道她哥哥會硬拗。
  
  「你說還有誰,當然是我。」
  
  「當然啦,你說的算。」柏珈穎離開前撂下一句話:「你說你的屁是香的,我也不能反駁,不是嗎?」要不是柏日曜今天的心情是「晴天」,柏珈穎講話也不敢這麼放肆。
  
  星期三的晚間八點,在吃完晚餐之後,應曉曼去購物商場採購食物,回家停車時正好遇見柏珈穎下班回來。一前一後,她們把車停在離住處社區不遠的街道旁。柏珈穎用遙控鎖鎖好車之後,幫應曉曼把後車廂兩大袋當食物搬下來,兩人各提一個購物袋,一起散步回家。正要回住處的那棟大樓,她們遇見了繞著社區慢跑的邢志薔。他一共跑了十圈,身上的短袖T恤胸口已汗濕,他原本要越過她們繼續跑下去,認出柏珈穎之後,腳步慢了下來。
  
  上次在計程車裡,柏珈穎幾乎是跳下車逃回家的,她這舉動已經說明她無意和他發展任何男女可能的關係。邢志薔懂為什麼。「好女孩不應該看上他」,柏珈穎看起來就是所謂的那種在學校成績好、畢業後認真工作,會和有正當職業,甚至是社會精英交往的Goodgirl。
  
  不過,打聲招呼死不了人的。邢志薔衝著柏珈穎說:「嘿,剛下班嗎?」柏珈穎原本和應曉曼有說有笑在聊她哥哥,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跑到身邊的邢志薔,愣了一下,才回答:「嗯,你慢跑?」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淺淺地微笑著,就這樣沒說話安靜了好幾秒;時間雖短,但已足夠讓應曉曼靈活的腦袋飄過許多畫面和想法,很明顯的,他們眼裡沒有她,她是電燈泡兼不相干的局外人。
  
  柏珈穎回過神,才向邢志薔介紹應曉曼。應曉曼看著他渾身精壯結實的肌肉,臉上有幾滴汗沿著頸項滑落,微濕了胸前的T恤,整個人有著說不出的男性陽剛味:其實柏珈穎也注意到這樣的他有多性感。
  
  忽然間,應曉曼伸出手指故意頑皮地想戳他的胸肌,柏珈穎反應也很快,立刻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讓她連摸都沒摸到。
  
  「別這樣。」柏珈穎說,替應曉曼難為情起來。
  
  「你好小器。」應曉曼好笑地瞟了柏珈穎一眼。
  
  「這跟小器沒關係。別這樣,很不禮貌。」
  
  「你愈來愈像你哥一樣古板了。」看她們兩個女人鬥嘴,邢志薔不以為意,想要幫她們提購物袋,應曉曼大大方方地把手中沉重的東西交給他,柏珈穎推拒說:「我還拿得動。」
  
  忽然,柏珈穎淺白色風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手拿著購物袋,一手拿著皮包,邢志薔順手幫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然後接過她手中的購物袋,讓她接聽電話。
  
  邢志薔的舉止自然流暢,好像和柏珈穎很熟似的;應曉曼偷偷觀察了一下,他們兩個來電的電流四處亂竄,火花簡直比國慶日施放的煙火還燦爛。
  
  柏珈穎沒講兩句話,就把手機交給應曉曼。「我哥找你。」
  
  應曉曼接過手機走開,和柏日曜聊天,他們兩個站在原地等她。沒多久,應曉曼聊完,把手機還給柏珈穎,然後說:「我不回去,我和你哥有約。」
  
  溜得還真快。應曉曼一臉幸福笑容地往回走,準備開車去赴約。留下邢志薔和柏珈穎獨處,他們往她住的那棟大樓走去,經過社區造景花圃和噴水池,一路上都聊些日常的話題,像是他們搬來多久、晚餐吃了沒之類的。
  
  半年前,透過當律師的學長霍磊明的建議,邢志薔買了這個社區的房子;至於柏珈穎,則是警大研究所一畢業,她母親就幫她付頭期款買下現在住的房子。
  
  柏珈穎別卡進入大樓裡,邢志薔也跟了上去,還陪她等電梯。電梯一來,柏珈穎接過兩大袋東西,看著他說:「謝謝。」
  
  「不客氣。」敦親睦鄰也不錯,看著她進去,邢志薔原本要轉身回去,衝動下,他把手擋在電梯門上以防關閉。反正問一下,萬一被拒絕又不會死。「改天有空一起吃晚餐?」
  
  「好。」柏珈穎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有空,明天?」他乖勝追擊地問。
  
  「我不確定幾點下班,有時候早有時候晚,今天算早的。」
  
  這個答案模稜兩可,YESorNO中間有很寬的灰色地帶,邢志薔不知道她這麼說是心動到會答應他的邀約,還是善良到不忍斷然拒絕他。
  
  不管答案是哪個,有差別嗎?她不是那種只想玩玩的女人。邢志薔想了一下,嘴角微勾笑了笑,把手垂下來。
  
  「那就等你有空再說,拜拜。」她趁電梯關上之前叫住他。溫柔地說:「我星期六放假,你有空嗎?」他反應很快地把電梯門擋住,不讓它關上。「有,當然有。六點過來按你家電鈴。」
  
  「好。」她對他微笑,露出右頰淺淺的笑渦,表情充滿女人的柔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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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32:51
  第六章
  
  在約定的星期六尚未到來前,星期四的深夜,他們又在社區相遇了。
  
  柏珈穎剛下班回來,停好車,走進社區造景公園,看到邢志薔一個人在跑步。他並不是在慢跑,而是沿著小徑的路線來回快速地折返,步伐強勁有力,速度飛快,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簡直就像在看Discovcry草原裡的獵豹飛奔一般。
  
  因為有兩個哥哥在打橄欖球,柏珈穎知道比賽時橄欖球的前鋒要壯似坦克,翼衛則要快如獵豹飛奔。
  
  光看邢志薔的速度,就知道他是一等一的好手。
  
  柏珈穎覺得自己在黑暗中觀察他一點也不光明磊落,等他停下來休息喘氣,她就走了過去。
  
  邢志薔雖然背對著柏珈穎,但很快就感覺到她的存在,表情有點訝異地看著她身穿白襯衫和制式褲裝。
  
  「這麼晚才下班?」他問。「今天出差,剛從新竹回來。」事實上,是接獲線報說有販毒集團在新竹交易,不過柏珈穎不能多說辦案的細節。
  
  他點了點頭,算是瞭解,拿起放在柏油地上的礦泉水大口喝著。她問:「為什麼這麼晚還在跑步?」時間已經午夜兩點了。
  
  「就睡不著,又不想去酒吧混,只好跑步。」他為失眠所苦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說完,他繼續喝水。
  
  「你平常是做什麼的?」她好奇起來。
  
  每次被人問起職業,邢志薔就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眼神有些閃躲,卻不得不誠實說:「沒做什麼,就無業遊民。」
  
  柏珈穎安靜地看了他兩秒鐘,他笑著,卻是自嘲的那種。
  
  「一直沒找到適合的工作?」
  
  她問得很含蓄,但實情卻很複雜。他表情尷尬地說:「我有社會適應不良的問題,做過八九十個工作,但都無法長久。」
  
  「怎麼說?」柏珈穎疑惑地問,耐著性子等他解釋。
  
  「我一直是個過動兒,小時候就有學習障礙的問題,到小學高年級才勉強學會勺女門的那種;我沒辦法持久專注在一件靜態的事情上,不是不耐煩就是會出錯,導致工作沒辦法長久。」
  
  「那你靠什麼維生?」他看起來似乎從不為生活煩憂的樣子,柏珈穎更好奇了。
  
  邢志薔眼神警戒地看著她,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老實說。她注意到他的表情變了,於是說:「你不想說、不回答也沒關係,我只是好奇。」
  
  這不是他喜歡談的話題,但他也無意隱瞞實情。「我這個人除了擅長跑步,還有一個長處,就是直覺力超強,我最後一個工作是平面模特兒,去年去拉斯維加斯拍照,我做不下去,跑到賭場去賭博,整整賭了三天三夜,贏了一筆錢回來。我還有點常識,知道人不能靠直覺和幸運生活,就把那筆錢委託給大學的學長保管,現在都是他在幫我投資,每期會固定有投資股票的紅利或盈餘進我的帳戶。」
  
  「我的天呀,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柏珈穎一臉驚訝。
  
  他坐在花圃的水泥圍護牆上,姿態悠閒,傻氣地笑了。「說給大家聽,大家都說太誇張了。」
  
  「確實很誇張。」
  
  「不過,下賭桌的那一刻,我就發誓以後不再賭了。不管怎麼幸運,那種贏來的錢遲早還是會賠光。所以,別叫我賭徒。」
  
  「好吧,那要叫你什麼?」
  
  「痞子好了。」
  
  「是你自己說的喔。」柏珈穎淺淺地微笑看著他。「傻瓜。」
  
  「就傻人有傻福。你猜我高中智力測驗幾分?」他又用嘲笑自己的口氣講話。
  
  「我才不要猜,一定低得很離譜。」
  
  「確實滿低的。」他只是勾著嘴角微笑。「低到你很難相信的地步。」
  
  柏珈穎不自覺地也坐在花圃水泥護牆上,兩個人東扯西拉,有說有笑;期間,他舉止非常安分,沒有像上次在酒吧那樣試圖勾引她或誘惑她,完全因為他知道自己夠不上她談戀愛的標準。
  
  隔天,柏珈穎深夜回家,又遇到正在跑步的邢志薔。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她覺得可能是偶爾一次睡不著,接連兩次,她直覺他一定是有心事。邢志薔像上次那樣盡全力的折返跑,步伐優美流暢,令她感到說不出的深度,可惜沒有跑步這種工作,在台灣也確實沒有橄欖球職業球員,要不然他一定是很優秀的運動員。後來他們又並肩坐在水泥護牆上聊天,聊了大概十五分鐘,再一起去社區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商店買飲料喝;他看出柏珈穎其實已經有點累了,勸她早點回去休息。
  
  「好,不過你要先告訴我為什麼會睡不著。」
  
  邢志薔微挑眉,專注地看著她,還在考慮該不該說。
  
  失眠的原因他誰也沒說出口,這件事之所以難啟口,是因為跟他平日嘻嘻哈哈要痞的形象差太多,說出來,真不知道誰會相信。
  
  「會不會是白天睡太多?」柏珈穎打開可口可樂的瓶罐喝了一口。
  
  「絕對不是。我一天睡不到四個小時。」
  
  「那是什麼原因?」看他的運動量應該很大,個性上又不是屬於多愁善感型的,照理說不應該會失眠才對。
  
  「就……」他停頓一下,仰頭看著黑夜的天空,今晚可是一顆星星都沒有。「怕作夢。」
  
  她噗哧笑出聲,沒料到他會這麼回答。「你不像。老實說,你不適合走膽小害怕的路線。」
  
  「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邢志薔自己也笑了,卻是苦笑約那種。「你曾經深深愛過一個人嗎?」
  
  柏珈穎想到揚先生,當時她被劈腿很不好受,但事後回想,他們之間絕對算不上什麼真愛。她頓了一下,搖搖頭。「我沒有。你呢?」
  
  邢志薔把可樂的瓶蓋打開,咕嚕嚕喝了好大一口,才回答:「我也以為我沒有,其實,我錯了。」
  
  『怎麼說?」柏珈穎雙眸浮現疑惑,凝視他略帶憂鬱的側臉。
  
  邢志薔將臉轉過來面向柏珈穎,向來帥氣的他,眸中有些陰鬱,神情比平常更加專注,如午夜天空的星星散發熠熠的光芒般凝視著她。
  
  「或許你聽完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告訴我女人在想什麼,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柏珈穎坐靠在超商前停放的機車椅上,靜靜地望著他,耐心等待他說下去。
  
  「我大學時期有個女友,在我畢業後當兵時提出分手。當時她說要出國繼續唸書,展開新的生活,所以覺得我們不適合交往下去。那時候其實我很生氣,但,還能怎麼辦,只好認了。一路走來,同學們一直不看好我們。女友不僅僅是功課好,還是優等生,每次考試都是她罩我,人又長得漂亮。我大學念得太久,她早已出社會,憑她的條件,要交怎樣的男友應該都辦得到,所以我想我其實配不上她。」
  
  他愈說,表情愈凝重。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眼眶熱到因為是男人所以不能哭的地步;沒有,他沒有任何崩潰的跡象,只是又嘲諷自己的笑了起來。
  
  「分手之後,我都是這麼想的——其實我並沒有那麼愛她。隔了不到一年,我甚至已經開始想不起她的長相。一直到最近我去參加同學會,以為她嫁給了某個社會精英,結婚生了小孩,身材稍微胖點甚至走樣,媽的!沒想到她竟然騙我。」
  
  柏珈穎眼皮低垂,不解地凝視他下顎的鬍渣,然後上移到他緊蹙糾結的眉宇,他很生氣地說:「她去美國開刀,換心手術失敗,沒多久就因為併發症在紐約去世。」
  
  「什麼!」柏珈穎完全愣住,還有點困惑不解,好半天才弄懂他說的話。「所以……」
  
  「還是同學給了我一疊她當時沒寄出去的明信片,還有以前我們去行天宮求的幸運符。聽說她到死都握著它,我才相信原來是這樣。媽的,她從頭到尾都沒提到要去開刀,她只說我們不適合。」
  
  老天!他說的根本是個癡情的故事!柏珈穎沒預料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種故事,心情愈來愈沉重。
  
  「不能相互坦白、相互支持,說到底,我和她還是愛得不夠深。」到現在,邢志薔還是很氣她說謊;他反覆想了很多次,恨不得能倒帶回到相愛的曾經,也許會有什麼挽救的方法。看他忽然吐出一口氣,眼眸憂傷,有著抑鬱的暗影,柏珈穎柔聲勸他:
  
  「別氣惱到苛責她,她一定是怕自己拖累你。你那時在當兵又不能出國陪她;萬一接到噩耗,難保你不會衝動到逃兵。」
  
  「是呀,她什麼都設想好了,就留我一個笨蛋在虛耗時光。」他責難自己地說:「而我甚至還忘掉她,連她的名字也記不齊全。」
  
  「記憶力不好可以多吃銀杏。」柏珈穎溫柔地看著他,想以輕鬆的口吻緩和氣氛,結果卻還是覺得好感傷。
  
  邢志薔眼神憂傷地看著她,只見她眼眶微濕,嘴角微彎,柔柔地笑著回望他。有好一會兒,他們安靜地凝視對方,誰也沒開口說話。也許,是在某種無以名狀的衝動之下;也許,只是內心一種純粹的熱望,柏珈穎忽然緩緩將頭靠在他寬厚堅硬的胸膛上,雙手親暱地環抱著他的腰。
  
  該死!他不會是把她弄哭了吧?邢志薔暗想,修長的手指撫摸她的頰側,順勢滑進微涼柔細的髮中;他低頭看著,街道昏暗的光線在她黑長的頭髮上構成深淺不一的光影。這些年他算是虛度了光陰,他氣憤也是因為他對一切完全無能為力,無法扭轉或改變什麼。說到底,他其實一直對不起那個孤單死去的「她」,這麼多年過去,他內心所感受到的,只有強烈說不出口的抱歉。
  
  女人對這種癡情的故事最是沒轍。柏珈穎沒有哭,她只是忍不住流了一些眼淚,她還坐在摩托車上,而他站著;流淚的時候,她一直把臉埋在他溫暖堅硬的胸前。
  
  兩人只是靜謐擁抱,誰也不想說話,四周連風都是靜止的,只有迂迴的感傷在氛圍裡無形漂流。
  
  隔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心情平靜下來了,臉頰在他胸前摩挲幾下,想要偷偷擦掉那些眼淚,反正他的T恤都已汗濕,多幾滴眼淚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但是,當她抬起臉時,鼻子已經變紅,黑色的睫毛潮濕發亮,眼神柔弱易碎,嘴角有著很尷尬的微笑。「看來我好像一直錯怪你了。」
  
  「什麼?」他低頭凝視著她,英俊的臉上浮現疑惑表情。
  
  「我一直以為你是沒心沒肺的花花公子。」他絕對不是柏旭天說的那種無法談深度愛情,心靈發慌、寂寞難耐,就會亂找解藥,對女人不管高矮胖瘦都想嘗一嘗,以為自己若不是情聖就是神農氏在嘗百草,徹底膚淺的花花公子。
  
  「喔。」他又恢復自嘲的口吻。「可能是很笨的那種吧。我不是跟你說過,每次去書局看到滿櫃子書都會很想拉肚子嗎?」
  
  「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會頭暈,一有筆試就想逃到操場,一用腦思考就會肚子餓。」柏珈穎放開擁抱的雙手,抬眼好笑地看著他。「這些你在酒吧都說過了。」
  
  「女人還是會喜歡我。」
  
  「是呀,誰叫你是肌肉男,又長得二臉該死的帥,她們都愛死你了。」柏珈穎靈巧地跳下機車,和他並肩,有說有笑地往回家路上走去。
  
  那個晚上,邢志薔終於吐露了心事,也難得睡了一夜好覺;柏珈穎卻很意外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怔怔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好久好久,都在想著她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星期六的早晨,一個柔和的晴天。邢志薔剛衝過澡,打開冰箱,拿出九百毫升的鋁箔包牛奶,就著瓶口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咬丫四五片抹上花生醬的吐司,隨手用圍著脖子擦乾頭髮的毛巾抹掉嘴邊的牛奶,站在廚房的窗戶前看著對面柏珈穎的家。
  
  對面屋內靜謐,全無任何人影走動的跡象。邢志薔額頭輕輕碰觸冰涼的玻璃窗,將雙眼緩緩閉起來沉思。現在是不是應該開始認真看待他和柏珈穎關係的時機?就像每次比賽哨音響起,心臟劇烈鼓動,整個人準備拔腿全力衝刺的感覺。
  
  沒必要為自己對她有感覺找藉口,或是用不想談感情嫌六麻煩當推托,雖然「認真」這個字眼對他來說異常陌生,而且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但他不想閃躲逃避。
  
  至於他一直擔心自己是否配得上她的事,他不想費腦筋去煩惱,讓柏珈穎去決定吧。距離和她約定的晚餐時間還早,邢志薔早上要去國小擔任手球隊的教練,下午要回大學母校和學弟打一場橄欖球友誼賽,或許比賽結束後還有時間可以去修剪頭髮。邢志薔套上運動服,提著運動背包,立刻出門。
  
  直到中午,柏珈穎才起床。在洗臉台前刷牙,腦袋還昏沉沉的,滿嘴牙膏;她用手敲了敲自己漿糊般的腦袋,試圖清醒一點。
  
  走進廚房泡咖啡,柏珈穎發現春天的陽光透進窗戶,灑了滿室溫暖的光線。對面窗戶靜悄悄,一點人影移動的跡象都沒有,不知道邢志薔是不是已經出門了。
  
  沒多久,空氣中瀰漫咖啡的香氣,是香濃帶苦的曼特寧。
  
  應曉曼昨晚好像沒回來,柏珈穎探看客房一下,發現床鋪是整齊的。很好,表示她和哥哥和好了,不過,柏珈穎真想找人聊一下。
  
  她已經很久沒有把思緒一直繞在男人身上,上次這麼做,還是因為被揚先生劈腿,她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是哪裡不對勁;那時候她腦子是不是燒壞了,怎麼會以為和揚先生這樣不慍不火的愛情,未來可能結婚?
  
  柏珈穎屈腿坐進淺白色的沙發,緩慢喝著熱咖啡,滿腦子思緒縈繞著邢志薔。都怪她戀愛經驗太淺薄蒼白,無法精準形容現在具體的感受,只能說內心莫名受他牽引,甚至有點害怕。不過,她到底在怕什麼?如果他對她沒有一樣深刻的感受,到最後也不過就是心受傷而已。她不想當一個不願冒險的膽小鬼。就……順其自然吧。好笑的是,就……不是他的口頭禪嗎?
  
  今晚,邢志薔根本就是痞子裝紳士。他穿得很正式,黑色襯衫,鐵灰色西裝褲,還打了一條銀藍色的領帶。距離上次打領帶,還是去年到澳州參加伯公的葬禮。
  
  老實說,他根本沒有追求女人的經驗,那些一夜情或兩夜情都沒必要動用到追求的地步,約會要注意哪些細節和步驟,他也不清楚。本來想打電話問學長,但擔心還沒問到答案就被他們笑死,決定還是自己摸索。
  
  之前,光是選餐廳,他就傷透腦筋。以往他和學長常去的日式料理居酒屋,或是和女人常去的夜店應該都不太適合;經過仔細考慮,最後還是訂了一間五星級的餐廳。
  
  燭光美,音樂佳,餐廳主廚烹調的西式料理也棒得沒話說,鵝肝醬、酪梨沙拉、南瓜湯、菲力碳烤牛排,配上波爾多紅酒,還有提拉米蘇、鮮奶冰淇淋和熱咖啡。燭光搖曳下,親暱舒適的氛圍;最美好的是,喜歡的人流露淺淺的微笑,坐在對面和你一起享用晚餐。
  
  暈黃的光線,邢志薔凝視銀色心形鏈墜垂在柏珈穎胸口,隱隱散發光芒。這條項鏈是他剛才在車上送她的;他有兩個姊姊,還有一個愛漂亮的四歲小外甥女,多少清楚女生對閃亮飾物的喜愛,而且對方願意立刻為你戴上,表示對你很有好感,燭火搖曳,他低垂著眼,臉上有睫毛的陰影,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看起來很健康陽光。
  
  當然啦,不只柏珈穎,其他女人也注意到邢志薔英俊帥氣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要不然餐廳的女服務生們也不會頻頻在他們這桌逗留,連倒杯水都在對他拋媚眼。
  
  他厚實的肩膀、寬闊的胸膛將黑襯衫繃得硬挺,簡潔俐落的短髮襯托出健康的膚色,濃眉舒展,炯亮的雙眸散發溫暖的眼神,專注地停留在她身上。柏珈穎覺得,今晚他的態度特別客氣,甚至有些拘謹。
  
  只有幫她戴項鏈那一刻,他的指尖碰觸她頸後的肌膚;替她脫外套,他的手無意中輕握住她的手臂,讓她感覺到兩人之間竄起相互吸引的熱烈電流。
  
  然後他們聊起生活中的細微瑣事,像家裡有幾個人、住在哪裡,學生時代好玩的事。柏珈穎提到她父親是空軍軍官,在某次飛行因飛機故障而墜機喪生,從此她兩個雙胞胎哥哥替代父親的角色,對她的態度從搗蛋頑皮鬼變成管教嚴厲的哥哥。
  
  邢志薔的父母在他國中時移民到澳洲,他沒有跟過去,因為想留在學校的手球隊。那時幾乎早晚練球,球隊球員也都住校,吃大鍋飯、一起洗澡、一起睡通鋪,完全過團體生活;高中大概也都是如此,直到大學才自己在校外租屋。
  
  父母之所以放心他獨自留在台灣,是因為他小時候太好動,又不喜歡讀書,與其逃學混幫派,還不如讓他去學校打球,至少教練管得住他。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三兩口吃掉冰淇淋,邢志薔推開盤子。將幾滴熱騰騰的咖啡澆灌在冰涼的香草冰淇淋上,柏珈穎用湯匙含了一口冰淇淋,抬眼看他。
  
  她以為他們只是閒聊,聽到這個問題,她才警覺邢志薔似乎正在有計劃地介紹自己。
  
  「喔,對了,初戀在十七歲,第一次慘不忍睹,沒什麼好講的。」邢志薔咧開嘴角,揚起笑容。
  
  誰要跟他聊這個話題!柏珈穎一臉烏鴉飛過頭頂的表情,又尷尬又好笑地看著他。
  
  「你呢?」問半天,她都沒反應,咬著湯匙,只是無辜地瞪著他。「你不會還是處女吧?」他突然瞠大眼睛問。.「當然不是。」柏珈穎立即反駁,皺起鼻子。「我的沒什麼好談的。初戀很晚,第一次乏善可陳。」
  
  氣氛瞬間變得曖昧,後來晚餐結束,他們散步去開車,邢志薔又牽起她的手,舉止非常自然;他手心粗糙,她手心柔嫩,兩人十指交纏,乾燥且溫暖,觸感很像春天黃昏剛被太陽曬暖的棉被,她似乎也漸漸熟悉他們之間這種細微的親暱。
  
  他們一起走向邢志薔停在路邊的黑色CRV休旅車;替柏珈穎拉開前面副座的車門之後,邢志薔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側過臉看著她繫好安全帶,毫無預警、一點跡象也沒有地,他忽然傾身向她,嘴欺上來,含住她飽滿豐潤的下唇。
  
  起初,她愣了一下,接著她順服了,一手攀著他厚實的肩膀,微啟雙唇,任由他吻她。有別於第一次火辣熾熱,這個吻像極了甜美的棉花糖,溫柔纏綿,誘哄她付出真情。
  
  她輕微眨了眨睫毛,他的唇離開她的,他的臉埋進她頸側柔軟的髮絲中,嘴唇親暱地往上滑貼覆在她的耳垂上,含住之後,牙齒輕輕咬了一下;她舒緩地吐了一口氣,手指輕撫他的臉,然後忽然聽見他說:「說認真的,我們就戀愛了,好不好?」
  
  回家前,他們特地去超商買新鮮的綠檸檬,為了搭配萊姆酒和伏特加。
  
  電視正在播放電影,他們坐在邢志薔住處客廳的米白色沙發上,但誰也沒專心看電視。邢志薔正在把切好的綠檸檬擠進倒了酒的玻璃杯裡;柏珈穎正在杯緣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層海鹽,然後把酒倒進空的玻璃杯裡。
  
  檸檬跳調好之後,柏珈穎屈腿坐進柔軟的沙發裡,輕啜一口,立即露出很過癮的表情;她非常喜歡酸檸檬加海鹽和烈酒混合之後強勁有力的滋味。
  
  她唇上沾了兩三顆鹽粒,邢志薔以拇指輕抹她嘴唇誘人的輪廓,然後舔掉拇指的鹽粒,黝黑發亮的雙眼直盯著她,那眼神曖昧挑逗,含著說不出的渴慕之情。下一秒,邢志薔靠過來想摟住她腰,手機忽然響了。其實,剛才邢志薔和她一起搭上電梯、進屋之後,他的手機就開始響個不停。
  
  剛才,他接了三通電話;聊完之後,因為要切檸檬,他隨手把手機放在餐桌上。現在他表情不耐煩地聽著手機歌曲的鈴聲,敏捷跳過沙發的扶手,走向餐廳,看了來電顯示,發現不是多重要的電話,便沒接,怕再響起,就把手機關了。
  
  他早巳拉掉銀藍色的領帶,現在正不耐煩地解開襯衫胸前的兩顆鈕扣,也把袖子捲至手肘,很快地走回客廳。
  
  以為他需要獨處講手機,柏珈穎關掉電視,已經先拿著酒杯走到前面的陽台,坐在陽台水泥護欄前的高腳椅觀賞屋外的夜景。他們兩間住處的格局大同小異,不過邢志薔前陽台的風景比較好,樓下是寬敞的人工草地,草地中間有兒童樂玩的設施。
  
  他家前陽台的視野沒有被其它大樓阻隔,甚至可以看到天空稀疏的星星;夜風徐緩吹來,吹涼她被酒醺熱的雙頰,她用手指沾著杯緣的海鹽放進嘴裡嘗了一下,然後輕啜一口酒。
  
  之前,邢志薔提議他們就戀愛了,柏珈穎沒有任何異議,也沒有特別的想法;她早已決定一切順其自然,但說實在的,她不知道他口中說的「認真」,結果會到什麼程度。
  
  邢志薔推開落地窗的紗門,走進陽台,站在柏珈穎背後,雙手撐在她面前的木桌平台,姿態帶著說不出的佔有慾,就這樣圍住她。
  
  她側過臉瞟他一眼,嘴角流露淺淺的微笑;他把她手中的玻璃杯放到平台上,雙手親暱地摟著她,嘴唇吻著她光滑可愛的頸項,她柔柔地偎向他堅硬的身上;他沿著頸側的線條,向上吻至她美麗的下顎。
  
  柏珈穎在他寬闊的懷中側著身,他想吻她的唇,她突然抬手堵住他的嘴,然後說:「戀愛守則一,不要劈腿;二,不要說謊。就這樣,好不好?」
  
  「信不信,我比你想像中的專情?」邢志薔嘴角勾著性感的微笑,輕咬她的手指。
  
  她只是笑,沒說她信或是不信。「反正萬一你做不到,記得逃快一點,在被發現之前先躲開。」
  
  「為什麼?」
  
  「萬一被發現,你會被我兩個哥哥揍得很慘。」
  
  「有人被揍過?」他好奇地問。
  
  「有。」柏珈穎眼眸閃動笑意。「他被揍得鼻青臉腫。」
  
  「你怎麼不飛踢他?」邢志薔笑著說:「我寧願被你用腳踢臉,至少可以看到你的內褲,那還滿養眼的。」「你忘了我是女人,傷心會比憤怒的感覺還濃,我哭都來不及了,哪有力氣飛踢你。」她垂下手,也垂下睫毛,低頭撫平白色洋裝的縐褶。
  
  靜謐中,他摟著她忽然問:「萬一是你劈腿說謊呢?愛上某個腦筋好的精英,我怎麼辦?」
  
  「說真的,你別笑我,我很保守。」
  
  「多保守?」
  
  「一談戀愛就想著有天兩人會結婚。」她停頓半晌,抬眼睨著他,只見他瞇起右眼,一臉很傷腦筋的表情。
  
  「嚇壞你了?」她問。
  
  「怎麼會,只不過是結婚。」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笑問:「沒有要養狗或生兩個小孩吧?」
  
  「有,怎麼會沒有。」她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的天!你該不會也想住到郊區,買一棟有院子的房子?」
  
  「你怎麼知道?院子裡有樹的話會更好。」
  
  兩人愈說愈像開玩笑,柏珈穎抬眼凝視他,他毫不遲疑地溫柔覆住她的唇,嘗到檸檬、海鹽、酒精混合的味道,還有其它的沁人芬芳一一女性柔美的香氣;而他手指不安分地挑逗,沿著胸口細緻的肌膚緩慢摩挲,撥開洋裝左側波浪狀的肩帶,露出她光滑如蜜的香肩;隔著蕾絲內衣,他的手指很有技巧地按捻撫觸,唇也愈吻愈霸道,彷彿想奪走她全部的呼吸。
  
  柏珈穎仰著臉,任由他吻她;他的唇熾熱需索地舔舐著她,雨人舌尖相觸交纏,她胸口不禁劇烈起伏,雙手不由自主地環在他頸後,手指穿進他發中撫觸他的髮根。
  
  他將她的洋裝褪至腰間,解開胸罩的扣環,在迷醉的吻中,她感覺到夜風溫暖輕拂她裸露的肌膚,他的唇沿著她頸邊線條向下滑落,細吻她的靜脈、鎖骨,最後含住她的乳尖。
  
  不思議的電流引起她輕微顫動,他牙齒輕咬拉扯粉紅色的乳尖,她忍不住嬌喘低吟;他粗糙的手掌罩住另一邊豐滿的乳房,指尖挑逗捻觸著她,她微啟雙唇,眼神氤氳迷醉,難掩激情的悸動。
  
  他的手伸進波浪狀的裙擺,手指隔著薄薄的蕾絲內褲愛撫她。隨著舉止愈來愈狂放大膽,他的呼吸也忍不住變得急促.當他手指要伸進她的內褲,她用殘存的理智制止他,拉住他的手。
  
  「不要在這裡。」邢志薔抬眼凝視她,眼眸炯炯發亮,深處藏著難掩的情慾,然後他將臉埋進她的頸側,直挺的鼻子磨蹭她柔軟的肌膚,呢喃問:「為什麼不?沒有人會看到。」
  
  「我不想讓鄰居聽見聲音。」柏珈穎要拉好洋裝的肩帶,他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他溫熱的身軀貼覆著她,把她整個人壓靠著平台;隔著襯衫,她感覺到胸部輕微摩挲著他厚實的胸膛,使她柔弱無力地更加渴望他。他們相互對望,在眼瞳深處看見對方因情所困的表情;他沒有遲疑,狂野放肆地吻她,也順勢吞去她剩餘呢喃的抗議。
  
  邢志薔將她從高腳椅上拉起來,讓她的雙腿勾著他的腰,抱她進客廳。
  
  柏珈穎屈膝雙腿坐在沙發上,眼神傭懶地凝視著他;她把他的襯衫下擺拉出長褲,他沒有一一解開襯衫的鈕扣,直接往上拉過頭,丟在客廳的地板上。
  
  他的胸膛結實渾厚,肌膚在燈光下散發出健美的琥珀色,他迅速脫掉西裝褲,還不忘從口袋拿出保險套準備好;然後他靠過來,幫她將洋裝拉過頭頂,弄亂了她的長髮,快速拉扯褪去她的內褲。。
  
  然後,他含住她柔潤的下唇,親暱地吻她;兩人嘴唇狂野地廝磨,沿著她咽喉吻遍她的身體,他的手指持續放縱地逗弄、按捻、撫挲著她雙腿交叉的頂點,讓她瀕臨激情的高峰,忍不住拱起背脊,劇烈呼吸,嬌喘申吟。
  
  沒多久,她感覺到高chao一波一波來襲,她美麗的身體覆上一層薄薄的汗,肌膚燦亮如春天的野蜜;他失去自制,著迷地凝視她臉上的表情,然後他扳著她的膝蓋,狂野地進入她的身體,緊密地和她交纏,放縱在新一波激情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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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33:17
  第七章
  
  手機鈴聲斷斷續續在靜謐的空間中響著。
  
  窗外,天光微亮,柏珈穎瞇著雙眼醒了過來,第一個念頭跑過,那手機是警局專門聯絡用的,表示有緊急事件發生。第二個念頭,才想起她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柏珈穎和邢志薔相擁而眠,他們四肢親暱地交纏,她的臉還埋在他堅硬的胸膛裡;他睡得很沉,帥氣的臉安詳柔和,她其實捨不得掙脫他溫暖的懷抱,卻不得不跳下床去接手機。
  
  手機的鈴聲響了一陣,她走進客廳前忽然靜止下來;她在沙發上找到白色洋裝,胡亂套上,立刻從皮包裡拿出手機察看,她的搭檔阿丑傳簡訊給她,要她立刻回警局一趟。
  
  她打電話給阿丑,隨即瞭解整個情況——他們有個女線民被殺死在自家公寓;凌晨四點左右,鄰居聽到隔壁有打鬥爭吵的聲音,報警之後,轄區員警趕到,女線民已身中多刀而亡,兇手逃走;這名女線民是「抓毒蟲計晝」提供情報給警察的線民之一。
  
  阿丑早已趕到現場瞭解狀況,也請監識組前往採集相關證物;至於柏珈穎,他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現在已經六點了,小隊長柏日曜要她回警局商討,調查出該刑案的兇手,還有處理「抓毒蟲計劃」後續事項。
  
  柏珈穎講完電話,又走回臥室,邢志薔翻過身把被單踢到床下,睡姿變成俯臥,看他的模樣仍睡得很熟,暫時沒有清醒的跡象。柏珈穎拉起被單蓋在他的腰際,坐在床緣,凝視著他眼臉閉合英俊的臉龐,眼睛下緣有著睫毛的陰影,雙腿結實修長,趴睡的姿態傭懶舒緩。她伸手撫摸他的臉,他呼吸依然均勻,身體連動都沒有動;她沒有叫醒他的意思,躡著腳走出臥室,收拾好自己的東誓,離開前,她撕了一張便條紙用磁鐵貼在電冰箱上。
  
  沒多久,她回到自己屋裡,換上制服,開車去警局。
  
  星期日的黃昏,天氣晴朗。在C大球場,有一場畢業校友和在校球員進行的橄欖球友誼賽。球賽結束,邢志薔提著運動行李袋要去淋浴間沖澡,路上,接到市刑大刑警阿丑打來的電話。要他到警局偵查室配合調查。
  
  凌晨四點被殺身亡的女線民叫賴芯瑜,平常在KTV當傳播妹(傳播妹的工作就是專門陪客人唱歌,領鐘點費和賺小費的小妹)。實際上,她經常出入夜店,有販賣K他命和大麻的前科,可以說是藥頭;去年被警方逮捕之後,轉為提供線報的線民。
  
  邢志薔是在半年前某間夜店認識賴芯瑜,起初有約出去過一次還是兩次,但後來就很少聯絡了;昨晚他確實有接到賴芯瑜打來的電話,那時他和柏珈穎剛從電梯出來,要進去他的住處前,他用手機和賴芯瑜短暫聊了一下,她想約他出去喝酒,但他說沒空,就這樣沒多說些什麼。
  
  簡短聽完邢志薔的解釋,阿丑算是對他的說辭半信半疑。不過,賴芯瑜被殺之前用手機打了很多通電話,或許邢志薔真的只是她電話簿裡其中一個而已。這女人有可能因為空虛無聊,電話簿就會一個一個打下去,直到有人理會為止。
  
  無論如何,還是得查明清楚。阿丑說:「我們這只是例行公事,還是必須請你來一趟好好說明。」
  
  講完電話,學長霍磊明剛好走過來,雖然他不是處理刑事案件的律師,但法律的問題他還是比邢志薔瞭解多了。邢志薔立刻詢問他的意見。他想了一下,說:「有不在場證明嗎?有的話,就沒什麼問題,警察問一問就沒事了。」
  
  有是有,但柏珈穎會怎麼想?邢志薔覺得自己有點倒楣,剛想認真談場戀愛,就被警方列為可能殺人的嫌疑犯,柏珈穎會不會被嚇跑?
  
  後來,邢志薔在學校沖完澡開車去市刑大,沒有遇到柏珈穎,由阿丑負責訊問他。
  
  這個案子柏珈穎和阿丑分王合作,阿丑負責清查賴芯瑜手機名單,她則到刑案現場附近商家路口去調閱監視器,企望監視器畫面有拍到可疑的兇手。
  
  一開始,阿丑訊問邢志薔,問他要不要抽菸,他搖頭,阿丑這才問:「今天凌晨三四點左右,你在做什麼?」
  
  「我和女友在家裡睡覺。」老天!他開始焦躁不安。
  
  「女友名字,在哪裡工作,怎麼聯絡?」阿丑緊盯著他問。
  
  邢志薔交疊雙手放在光亮的鋁金屬桌上。「她是柏珈穎,在市刑大工作。」
  
  訊問室的空氣頓時凝結,阿醜的表情吃驚不說,站在門邊的柏日曜一臉酷樣地盯著邢志薔,銳利如劍的視線射向他,讓他頸後寒毛不禁直豎。他回頭看了柏日耀一眼,柏曰曜臉上線條變得比先前更加冷硬,那表情簡直想把他拖出去斬了。
  
  「他是我們小隊長,柏日曜。」阿丑皮笑肉不笑地對邢志薔介紹。
  
  第一次見到他,他正在罵柏珈穎用胸部辦案,邢志薔以為他只是個嚴酷的上司,沒料到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柏日曜」,看他一臉冷酷的模樣,難怪在T大有惡魔的稱號。
  
  「柏珈穎呢?」柏日曜口氣很差地問阿丑。
  
  「她去調閱路口監視器。」
  
  柏日曜微點頭,表示知道了,面無表晴地轉身走出訊問室。
  
  阿丑當然會等柏珈穎回來再問她邢志薔說的是真是假。他之所以叫阿丑;是因為臉頰上有道明顯的疤,倒不是真的長得很醜。他站起身對邢志薔說:
  
  「我們要採集你的指紋、唾液和腳印,請你配合。」犯罪現場兇手留下一個血腳印,必須比對。
  
  邢志薔一臉瞭解的表情,完全配合他們偵辦的動作。
  
  離開市刑大,邢志薔坐進自己的休旅車裡,想打電話把整個情況告訴柏珈穎,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她的手機號碼。
  
  柏日曜的眼神讓邢志薔嗅出一股很濃的火藥味,他的直覺向來靈敏,他覺得有股不祥的惡兆。柏日曜長得人高馬大,壯碩的身材和傑斯不相上下,論凶狠,柏日曜比傑斯凶多了,他一點都不意外柏日曜曾在大專杯的冠軍賽壓斷傑斯的手臂。
  
  當然,邢志薔知道柏曰曜一點都不喜歡他。剛在訊問室,柏曰曜看他的表情就是一臉「你這痞子憑什麼配我妹」的表情。柏日曜清楚聽到他用「女友」稱呼柏珈穎,而且半夜三四點兩人在睡覺,假如你是她哥哥,當然會氣到跳腳。
  
  糟糕的是,邢志薔不知道柏珈穎會怎麼想。
  
  今晨,他醒來時發現柏珈穎離開了;老實說,當下第一個反應是很錯愕,接著感覺有點失落。以前,他巴不得女人下床後就趕快離開,最怕被那種吃完早餐還賴著不走的女人纏住,錯愕又失落的反應對他來說非常陌生又新奇。
  
  後來,邢志薔在電冰箱上看到柏珈穎留下的紙條,字跡潦草地寫著「你睡覺的樣子看起來像小男孩。我捨不得吵醒你,局甲來電有急事,我先走了。」
  
  她在句點後面還畫了一個紅色的愛心,是用口紅塗上去的。
  
  那時邢志薔一個人頭髮凌亂、睡眼惺忪地站在靜謐的餐廳裡,流理台上還有昨夜沒擠的半顆檸檬;他向來怕酸,但那種微酸、清香柑橘類的檸檬滋味讓他想起柏珈穎唇上迷人的味道。
  
  他沒跟阿丑說,其實半夜三點他和柏珈穎是醒的,他們在浴室做愛沖澡;後來他肚子餓了,柏珈穎說她不懂為什麼他晚餐吃了那麼大塊的牛排、肚子還會餓,但她還是到廚房開冰箱找到一塊冷凍的披薩烤給他吃。
  
  她什麼都沒穿,只圍著他的浴巾坐在他的腿上,側身看他吃披薩;要是他不小心在臉上掉屑,她就用手指沾下來放進嘴裡。後來,他親眼看見她把一小片新鮮的檸檬放進嘴裡歧,他沒嘗都覺得自己已酸到頭皮發麻。
  
  柏珈穎側著頭好笑地看他、他濃眉緊蹙,一臉很酸的表情。她雙手親暱地摟著他的脖子,快速地親了一下他的嘴。
  
  他嘗到這輩子最迷人的檸檬香,是她唇中的氣味。
  
  他瘋狂地吻她。他喜歡她健康蜜色的肌膚,表面柔滑的觸感。
  
  總之,他迷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她是他見過最單純的女人,她身上不知為何散發出一種無以名狀的純真氣息。
  
  好吧,他承認自己非常喜歡她,可不想笨到搞砸他們的戀情。
  
  柏珈穎深夜回到住處,已有些累了。
  
  客廳看起來乾淨又空曠;今早應曉曼獨自過來把行李搬回家,她說他哥哥的公寓正在重新整修,所以她決定回自己家裡住。「那麼你們的問題解決了嗎?」
  
  「算是解決一半了。」在電話裡,應曉曼帶著謎團的語氣回答。
  
  柏珈穎沒有繼續追問,她今天忙翻了。去刑案現場調監視錄影帶,又訪問鄰居詢問他們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物;等房東過來,向他詢問賴芯瑜日常生活狀況,房東一問三不知,還一直嚷嚷租屋發生刑案會不吉利。
  
  回警局,阿丑劈頭第一句就糗她:「你男友是其中一個嫌疑犯。」
  
  柏珈穎愣在現場,好不容易搞清楚狀況,沒想到她竟然是邢志薔的不在場證明。.阿丑是她在警大的學長,已婚,有兩個小孩,平常人很隨和,只是臉上有道很醜的疤而已。事實上,阿丑也有點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他問她半夜三四點在做什麼,柏珈穎解釋完,整張臉都紅了起來,最後不耐煩地說:「他絕對不是兇手。」
  
  「當然,案發現場的血腳印比對結果出來了,他的不吻合。」阿丑這才跟她說。柏珈穎覺得他根本是故意要套她的話,卻無可奈何,還得好聲好氣地求他:「這件事別跟我哥說。」
  
  「他已經知道了。我訊問的時候,他也在場。」
  
  這下完了。柏珈穎臉色青綠,一整天都很擔心柏日曜會把她叫去問話,然而柏日曜卻不動聲色,找她和阿丑討論賴芯瑜的刑案時,完全沒提到邢志薔。
  
  他們擔心賴芯瑜線民的身份是不是被識破,因此被人殺害後來,一邊等候監識中心的報告,一邊查監視錄影帶,好不容易從錄綵帶上找到一個可疑的嫌犯,該名嫌犯被傳喚多次都沒到,目前下落不明;於是柏珈穎和阿丑這邊初步判斷市該和線民身份無關,主要還是情厭和錢財上的糾紛興起殺機。
  
  討論結束,柏日曜斂著眉,眼眸深黑嚴厲地看著柏珈穎,看得她心驚膽跳,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最後他一聲不吭地揮手,趕她出辦公室。
  
  柏珈穎覺得她哥哥一定會找邢志薔的麻煩,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但她後來怎麼樣也沒料到這次兩個哥哥都認為事態嚴重,竟然聯手阻止她和邢志薔交往。
  
  早晨五點,柏珈穎接到柏日曜的電話,他簡潔有力地命令她搭乘八點零七分的班機飛往香港,參加台港兩地基層刑警研習會議,要她整理四天三夜的行李,五點半會有人開車載她去機場。
  
  「可是,不是偵二隊的人說好要去嗎?」柏珈穎一頭霧水地問:「臨時要我去,訂得到機票嗎?」
  
  「他們臨時有事沒辦法過去,機票已經處理好了,你收拾行李等人載你去機場就可以了。」
  
  「那賴芯瑜的命案誰處理?」柏珈穎問。
  
  「我和阿丑會處理,你不必擔心。」
  
  「怎麼會這麼突然?」柏珈穎還沒完全清醒,並沒料到柏曰曜心中真正的盤算,只覺得有些奇怪。
  
  「你不要問那麼多,去就是了。」
  
  柏珈穎提著行李坐上往機場的車之前,忽然想起自己應該告知邢志薔一聲;但好笑的是,她手機裡竟然沒有他的電話,又不想在清晨五點按他家的電鈴吵他,還是等到了機場,請警局值班的勤務人員幫她查邢志薔的檔案,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柏珈穎上飛機前,和邢志薔通了電話。這通電話裡,他們有說有笑,約好了回台灣,他要開車載她到貓空看夜景,或者他們一起去北投泡湯,他還說是要全身脫光的那種。
  
  她就說:「我懷疑你有暴露狂,我還不認識你的時候就看過你的裸體了,而且我猜我這棟大樓的其他住戶一定也看過。」
  
  「不好看嗎?」他笑嘻嘻地反問。
  
  「很好看,好看極了。」
  
  第二通電話,是在參加完研習會議第一天結束後的晚上,柏珈穎獨自坐在飯店的床上,邢志薔打電話給她,他們還情話綿綿的;隔天晚上,她再打給他,他的態度就有些怪怪的,似乎有點冷淡;她沒有想太多,以為他在酒吧,背景搖滾樂聲太吵雜不方便講電話;但第三天,她打電話告訴邢志薔回台灣的班機時間,想請他開車來載她,他手機卻是怎麼打都沒人接,最後她只好在語音信箱裡留言。
  
  結果,邢志薔並沒有到機場接機,柏珈穎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只好自己搭客運回台北。
  
  即使這樣,柏珈穎還在為邢志薔找藉口,可能他手機壞了,可能他語音信箱塞爆了,可能他臨時有事沒法趕到;總之,他不是故意沒來機場接她回家。
  
  直到隔天黃昏,柏珈穎放假打掃家裡,飲料喝完了,去社區的便利商店買東西,遇到邢志薔,才知道他一直沒接聽她的電話,是因為她已經被甩了。
  
  邢志薔擋在冰櫃前和一名身材火辣的女人公然調情,柏珈穎拿著一包洋芋片,像個呆瓜般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女人臉龐有精緻的彩妝,長髮飄逸,一身黑色短裙套裝,以塗著亮紫色指甲油的纖纖手指撫摸邢志薔的臉;他們兩人身體貼靠得很近,他臉上流露尋常的微笑——就是那種嘴角微勾、性感的笑法;而女人舉止非常挑逗,雙眸有著說不出的曖昧。
  
  「怎麼這麼久沒約我?」女人隨即將手擱在邢志薔寬厚的肩上,扭動身軀,媚惑的語氣。
  
  「前陣子比較忙。」他粗糙的手掌親暱地貼著她的腰,自然流暢地將她拉退一步,順手打開冰櫃。「要不要喝可樂?」
  
  「好呀,可是我要無糖的,我最近變胖了,腰上多了好多肥肉。」女人撒嬌說。
  
  「我沒摸到什麼肥肉。」邢志薔淡淡笑了,拿了兩瓶可口可樂,一瓶ZERO無糖的,一瓶正常的。
  
  女人的手刻意覆住他握著可樂瓶的手,豐潤的嘴唇微噘,雙眼睨著他媚惑。「如果今天沒遇到你,你會打電話給我嗎?」
  
  邢志薔淡淡地微笑,沒回答。
  
  「我想去你家看DVD,一整天站在化妝品專櫃前站得腳好酸。」女人知道他不會打電話給她也不太在乎,睨著他甜膩地說。
  
  邢志薔正要回答,忽然眼角看見柏珈穎,她正站在零食區的走道邊,發愣地看著他們。
  
  柏珈穎的表情很震驚,雙眸甚至還透著無法置信的神情,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呆愣地把洋芋片又塞回架子上。
  
  邢志薔眼神莫測高深地看著柏珈穎。女人扯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回神。接下來的所有舉動,他都是故意的。
  
  他故意緊摟著女人的腰,微低頭說:「好,去我家吧。」
  
  女人柔媚撒嬌,他故意將唇貼在她的耳邊廝磨,惹來女人呵呵輕笑。
  
  即使女人笑的聲音並不刺耳,柏珈穎聽來卻感到刺痛難受。
  
  他故意摟著女人越過她身邊,裝作他和她一點都不認識。
  
  當他們去結帳,柏珈穎還愣在原地;對她而言,那種尷尬和難堪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然後她忽然反省起來,邢志薔怎麼說都長得太好看了,那種性感陽剛的魅力對女人來說根本無法抵擋,而他對女人的態度也始終來者不拒,她憑什麼認為他會對她認真?顯然,他這個人沒有一點自制力。
  
  像神農氏嘗百草,所有女人都要嘗一口,她當然不可能是他唯一的解藥,都是自己太傻、太一廂情願。
  
  她認為自己在香港打了太多電話給邢志薔,他不是覺得她太纏人,就是覺得她太煩人。
  
  要不然他怎麼會毫無預警地甩掉她?
  
  說到底,他口中的「認真」只有那一個夜晚,這和一夜情有什麼不一樣?柏珈穎為自作多情的自己感到完全無地自容。
  
  柏珈穎回神之後,去冰櫃拿了一大瓶礦泉水,走去結帳,邢志薔和女人已經走到門口,她聽見自動門發出當的聲音。櫃檯結帳員說:「謝謝光臨」時她還是不太甘願地緊盯著他們親暱的背影。
  
  好像感覺到她的視線,女人回頭瞟了她一眼,問邢志薔:「你認識她嗎?」
  
  「她是鄰居,住在對面的大樓。」他說。
  
  「喔。」出於女人的直覺,女人覺得邢志薔沒說實話,她感覺得出柏珈穎的眼神有些埋怨他,那種憂鬱心碎的眼神任誰都無法忽略。
  
  不過,要是對一名花花公子認真就是自己太傻了。女人想著,又回頭看了柏珈穎一眼,甜膩地摟著邢志薔離開。
  
  柏珈穎掏出口袋的零錢付帳,臉上已經沒有什麼太多心痛的表情,此時她的心一片空白,彷彿一整年台北的雨都下進心底,在一個春日美好、卻殘忍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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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00:34:20
  第八章
  
  走進廚房,站在敞開的落地窗前,邢志薔凝視著對面大樓的窗戶。黃昏的天空晴朗,飄著淡金色的雲,在狹長的天井上。對面窗戶始終被百葉窗遮蓋著,那是當然,他傷了她的心,而且還是故意的。也不能說他有不得已的苦哀,只能庸俗地說,他這麼做都是為她好。其實,柏珈穎去香港的第二天,她兩個雙胞胎哥哥就找上門了。
  
  他們約他在柔道館談判,柏日曜什麼話也沒多說,就把他狠狠揍了一頓,當然他也有回手,只是不想讓自己被打得太慘。說實話,他根本打不過柏曰曜;但真正使他放棄這段感情的主因,還是在柏旭天對他說的一些話後。
  
  更何況,他和柏珈穎又沒有愛得死去活來,何必弄到她和家人反目,或兩人難分難捨,到最後被迫得分開的地步?愛才開始,還來得及踩煞車。就算會心痛,持續一兩周,所有的事都可以慢慢被遺忘。然而他很想她,他還是想她。或許時間過得不夠久,才三天而已。他想念她柔潤雙唇上的綠檸檬香氣,他迷戀她肌膚的觸感;洗澡的時候,他故意在她大腿內側舔舐輕咬,留下吻的印記,舉止太色情了,她差點嚇得要抬腳踢他的臉。
  
  他想念當他說自己腦筋不好,她臉膩在他胸膛裡竊笑,然後說:你才不是笨。
  
  他們在床上翻雲覆雨,他猛烈衝進她身體裡,她美麗的雙瞳因深深的情慾而迷濛氤氳,她指甲陷入他厚實的背肌裡,她用飽滿的雙唇吻他,雙腿夾在他的腰側,他是如此想念高chao時她臉上出現迷醉柔弱的表情。
  
  除了那次她來他家過夜,之前和之後,整個算起,他已經長達好幾個月沒有和其他女人發生關係了。
  
  這對其他男人來說算不上什麼難得的紀錄,但對於過往一周經常就換兩個女伴的他來說,確實很反常。
  
  他也很珍惜和她的感情,無奈天不從人願,趁早分開,是對她好,其實對他也好;在一起越久,分開之後需要療傷止痛的時間就會越長,這種道理就算是白癡也會懂。
  
  想這麼多做什麼!邢志薔凝視著對面封閉的窗戶,露出往常那種自嘲的微笑,她不會知道——他有多喜歡她那種單純又認真的個性。算了,不要再想了,去運動吧。
  
  星期六的夜晚,柏珈穎剛從警局開車回家,她把車停妥在社區附近的小徑邊,應該要下車了,她卻坐在車內不動。
  
  殺死賴芯瑜的兇手在宜蘭的一間旅社被抓了;今天小組在台北市萬華一帶埋伏也很成功。他們查緝到販毒集團的某黑道大哥,多天的辛苦算是收到了績效,她應該有鬆口氣的感覺,但陰鬱難過的心情卻揮之下去。
  
  工作忙的時候還好,她可以不去思考;一旦安靜下來,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就會開始莫名掉淚。
  
  想停,停不下來,也沒有大哭的衝動,只是默默掉眼淚而已。
  
  柏珈穎抹掉臉頰上的眼淚,關掉引擎,正要下車,忽然被輕撞了一下。她以為是後方車輛倒車離開時沒注意,不小心輕撞她的車,下車察看,只是輕微擦傷,她不想追究(反正對方也開走了),但是,她卻意外發現輪胎扁了。
  
  這就奇怪了。柏珈穎一路開車回來都沒異狀,不過就是多待在車內十五分鐘,輪胎卻破掉了。難道是在路上被不明物體戳破的?柏珈穎正要蹲下來察看,忽然被人從後方架住脖子,如果不是因為一直心不在焉,她也也不會被輕易架住。
  
  男人一手粗魯地架住柏珈穎的脖子,另一手拿著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柏警宮,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冷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顏況時命令手下在警局的停車場故意先戳破她的輪胎,等地下車察看,再趁機將她擄走。大概小弟戳的洞太小,柏珈穎一路開回家並沒有發現異狀,他開車尾隨她回來.就是想趁她下車突襲她。
  
  一手架住柏珈穎,她鎮定之後可以反抓住他手臂,側身將他摔開,但他拿著槍抵著她,她怎能輕舉妄動。
  
  「你想做什麼?」寒毛直豎,擔心她的警槍被奪。
  
  顏況時臉上有抹冷笑,架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粗暴揪住她綁著馬尾的頭髮。「血債血還。我弟這條命我要你拿命來賠,雙手放在後車廂上。」他冷聲命令。
  
  柏珈穎痛得低呼,黑夜的小徑靜謐無人聲,四周沒人可以出面制止顏況時,她只能靠自己機敏的反應,一定要想辦法趁機反制他。
  
  柏珈穎雙手放在後車廂上,顏況時立刻抽出她腋下槍袋的警槍插在自己褲腰間,又用力揪住她的頭髮,她因此頭皮痛到快飆出眼淚。「別給我要花招,惹火老子,我當場殺了你。」
  
  柏珈穎被他推著走,表面沒有抗拒,在暗中默默觀察情勢。她的手機和皮夾都還在車裡,但她短靴裡有一把伸縮刀,刀鋒很利,她可以趁他不備扭轉劣勢。
  
  前方岔道邊有輛車沒熄火正等著顏況時,是他道上小弟坐在駕駛座上,看見顏況時推著柏珈穎走過來,小弟快速伸手將後車門打開。本來想把車開近一點,但顏況時之前囑咐過他在原地等,不可以下車,也不可以把車開移動。
  
  夜的春風徐徐拂來,和緩舒適,邢志薔提著運動袋從小徑的另一邊岔道走近,他剛把車停在社區附近另一條小徑上,正要走路回住處。
  
  時間已晚,光線又暈暗,邢志薔看不清楚前方的兩人是誰,只看到有個男人站在女人背後推著女人往一輛後門半開的車走去。邢志薔當下第一個反應,覺得男人不知道和女人有什麼恩怨,似想將女人押上車。
  
  其實,別人的私事邢志薔不想管,萬一他們是夫妻吵架或是情侶鬧彆扭,他上前干涉也不大好。但是,當他們走近到一盞暈暗的路燈下,邢志薔發覺女人和柏珈穎有著十分相似的熟悉身影,霎時,他頸背的寒毛都豎直了。
  
  邢志薔不知道顏況時手上拿槍,反正他當下也沒有考慮後果,雙腳快如閃電地衝向顏況時,準備撞過去,而顏況時聽見背後急促的腳步聲,反射性地回身,瞇眼瞪視邢志薔,舉起手槍就要射擊——柏珈穎見機不可失,反應靈敏地回身,以手肘用力撞顏況時的背部,使他重心不穩,第一槍射偏;他開始惱羞成怒,還想連續射擊,柏珈穎凌厲抬腿直接踢飛他的手槍。原本他打算押走柏珈穎,凌虐羞辱之後殺了她,但他現在氣瘋了,回身拔出腰間的槍,要給她好看——邢志薔衝過來將顏況時撲倒壓在地士,他手上的槍也跟著被撞飛;柏珈穎連忙去撿那把槍,等她拿穩槍站起身之後,邢志薔和顏況時已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柏珈穎舉起槍戒備,正要對空鳴槍制止他們,開車的小弟看苗頭不對,還在想要倒車落跑還是開車救顏況時,一緊張,就踩到油門,車子加速朝他們三個衝過來——首當其衝的就是柏珈穎,她聽到引擎加速的聲音,立刻跳到路邊躲避來車。
  
  但在地上扭打成團的兩個人就躲避不及了,幸虧邢志薔反應迅速,他坐在顏況時的身體上,感覺到車子加速衝過來,緊急翻個觔斗跳到路邊躲避。
  
  至於被壓在地上的顏況時就慘了,他完全來不及起身,眼睜睜看著那白目的小弟緊張到把車開過來撞他,車輪直接壓在他的大腿上,直到卡住;小弟驚覺踩煞車,車才停止。
  
  開車小弟把頭埋在方向盤上,一臉的羞愧。
  
  顏況時發出痛苦的哀號聲,連聲叫罵出一連串髒話,順便還詛咒小弟的祖宗八代。
  
  柏珈穎在一旁都看呆了,隔了好幾秒,才警戒地舉槍對著車內小弟,要他乖乖下車。至於邢志薔站好之後,拍掉身上的灰塵,聽到顏況時的,咒罵,弄清楚開車撞人的小弟和躺在地上的男人是一夥的,已經整個人笑到一個不行。笨死了!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人比他還笨。柏珈穎拿出腰間的手銬銬在白目小弟的手腕上,冷眼對刑志薔說:「我的手機不在身上,請你用你的手機報警。」
  
  春天,微風吹拂的深夜兩點。顏況時在轄區警察的戒護下,在急診室接受治療;至於他的白目小弟,則被關進警察局的居留所;柏珈穎和邢志薔向轄區員警簡單做完筆錄,就驅車回家了。
  
  由於柏珈穎的車胎破了,去警局她坐警車,回來只好坐邢忘薔的車。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邢志薔覺得柏珈穎過分安靜,眼神甚至有些冷淡疏離。她還在氣他,他當然知道,所以也就沒特別去找話聊。後來,他們把車停在社區附近的小徑邊,走路回去的時候.兩人甚至一前一後隔了三四步。
  
  邢志薔送柏珈穎到住處大樓門,看著她踩著水泥階梯上去,她忽然回頭,瞄了一眼他手臂上髒污的擦傷,那是他把顏況時撲倒和躲避車輛撞擊時摩擦小徑碎石地面造成的輕微擦傷;她看著他的眼睛,表情森冷,幾乎不帶感情地問:
  
  「你家有醫藥箱嗎?」
  
  「沒有。」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拿消毒藥水和碘酒給你。」
  
  「不用了。」他看了一下手肘,擦傷的傷口沾了很多泥巴和髒血,傷口面積雖大但不深,洗澡沖一下就好。
  
  「隨便你。」刷開住處大樓的大門,柏珈穎正要進去,想起了什麼,手撐住門,忽又回頭。「我有東西要還你。」
  
  她從皮包裡拿出銀色項鏈要還給邢志薔,他沒拿,臉色有點難看地盯著她。「已經送你了,你不要,就把它丟了。」
  
  「才戴過一次,你可以轉送給別的女人。」深邃的雙眼出現前所未有的冷漠神情,譏嘲地看著他。「說實話,送我之前,這條項鏈不會有別的女人已經戴過了吧?」
  
  這句話就說得有點太過分了。他溫和迷人的雙眼浮現一抹受傷的神情,接著,他故意自嘲地笑了。
  
  「都是我不對,但你也不需要想得這麼偏激。」很快地從她手中拿回項鏈,隨意塞進運動上衣的口袋。
  
  「那我應該怎麼想?你教我。」柏珈穎目光灼灼懾人地盯著他,眼眸深處隱藏著火氣。
  
  她飽滿的雙唇帶著譏誚,美麗的臉龐線條冷硬,一手撐住大門的姿態十分挑釁,整個人緊繃到看起來就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但即使是這樣,邢志薔還是忍不住想吻她、想碰觸她的身體、想把臉埋進她的髮間,吻她。
  
  他回視的目光忽然變得溫柔深晴,嘴角的微笑卻愈變愈苦澀。「我沒資格教你,反正你值得比我更好的男人來愛你。」他不這麼說,她還不會這麼生氣!
  
  柏珈穎整個壓抑的情緒霎時爆開!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她做錯了什麼,還是她誤會他的意思,是她自己表錯情嗎?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跟她談「愛」,他只是想上床,結束之後就什麼都沒了。
  
  「你半夜編什麼癡心的故事、送我項鏈,還帶我去五星級的餐廳吃晚餐,騙我說你是認真的。你何必那麼費事?!你根本就只是想上我而已。」
  
  「不是這樣的。」邢志薔整個人變得僵硬,眼眸中的微笑瞬間消失,異常嚴肅地瞪著她。
  
  柏珈穎一邊說,眼淚一邊不爭氣地掉下來。「反正你想甩掉我,我也不會纏著你,我沒有到那麼花癡的地步。」
  
  她甩頭就要走進大樓裡,邢志薔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往懷裡帶,她強烈掙脫,甚至想出拳揍他,但無法拉開他們的距離就無法攻擊;邢志薔用了打橄欖球賽常用的技巧,將她整個人緊緊擒抱住,然後把她壓向大樓另一扇關上的玻璃門。
  
  柏珈穎想抬腳踢邢志薔,但他壯碩挺拔的身軀霸道的緊緊貼覆著她,完全沒有讓她有施展的空間。
  
  她扭動掙扎了好一下,都不管用,忽然氣到哭了出來。
  
  柏珈穎對工作認真,連續兩年在市刑大的績效優等;她對家人認真,一直是媽媽貼心的女兒,也試著做個聽話的妹妹,雖然有時候很想反叛兩個雙胞胎哥哥,但她從來沒有真正忤逆過他們;她對每段戀愛都是認真的,或許問題就出在「認真」這兩個字,才會每次談戀愛就烏雲罩頂。
  
  她不是那種歇斯底里的哭法,也不是默默掉淚,她哭得斷斷續續,就是覺得自己又委屈又疲倦。
  
  遇到這種事,女生哭一哭發洩情緒就算了。那他呢,他自己也是有苦說不出。她這樣一哭,邢志薔覺得心都被她哭得刺刺痛痛的,臉色也從緊繃僵硬到愈來愈難看。
  
  男人就是這樣,如果不在乎你,你一哭,他不是手足無措愣在現場,要不就是露出一臉你很煩人的表情;如果在乎你,你一哭,他就會捨不得,彷彿也跟著心碎了。
  
  「平常,我不是那麼愛哭的。」柏珈穎用手背胡亂抹掉臉上的眼淚,試著收拾紊亂的心情。
  
  「我知道。」邢志薔忽然歎口氣,手掌托住她的下顎,要她抬眼看著他,然後以拇指輕刷她的嘴唇。
  
  當她雙眸柔弱易脆地看著他,他的唇落下來,取代他的手指,而她竟然完全沒有阻止,還讓他吻她,就好像他們在重溫心底的迷戀;但這一次他比她還要渴望,他的唇來來回回重重刷過她的雙唇,逼她開啟,然後野蠻蹂躪似地吻著她。
  
  他們舌頭相觸,電流在四肢百骸中流竄,她感到自己雙褪虛軟,腦中一片空白;她的雙手不自覺勾住他的脖子,他厚實的胸膛緊密貼覆在她身上,她的感官裡充塞著他獨特的氣味,男性的汗味和麝香味混合在一起。
  
  在他們吻得難分難捨之際,他的左腿悄然置身在她的雙腿之間,整個人幾乎是緊貼著她;為了要呼吸,他們不得不停下來;胸口狂野的起伏,劇烈的呼吸,喘息地凝視著對方,他們的眼眸深處浮現愛戀的濃厚情慾。
  
  該死!下一秒,理智恢復之後,柏珈穎內心忽然咒罵起來。她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一臉懊惱地想推開他,他卻不為所動,反而還想再吻她。
  
  「告訴我,你這樣吻過多少女人?」他們貼靠得很近,嘴唇幾乎要碰觸在一起,她卻忿恨地叫道:「給我一個數字,讓我可以徹底死心。」
  
  邢志薔忽然停了下來,一副剽悍的眼神瞪著她,完全被她惹火了。
  
  「我已經很久沒這樣吻一個女人了!」他自我辯解,氣憤地叫道。
  
  「哼,多久?」柏珈穎奚落地說:「二十四小時嗎?」
  
  她眼中的輕蔑讓他受不了。他幹嘛要隱瞞她?就算分手,也該讓她知道原因,不能讓她胡亂咒罵他是多爛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嘴這麼利,有家族遺傳嗎?」邢志薔無奈地嘲弄。
  
  她卻一頭霧水。「都是你惹我的,你還嫌我的嘴利?!」用力推開他。
  
  他還是沒退後,身體硬是貼得她緊緊的,厚實的胸膛刻意摩挲過她的乳尖,引起她體內一陣敏感的反應;她抬睫怒瞪他,他忽然暴躁地說:「你哥來找過我!」
  
  柏珈穎愣了一下,好半天都沒反應,還在消化他說的話,然後她忽然有所醒悟,直盯著他問:「我哥揍你了?他狠狠把你揍了一頓嗎?」
  
  「還滿狠的。我隔天差點沒辦法起床。」他一臉無所謂的笑著。「不過,我也不算白白挨打,回了他好幾拳,他應該也會痛個好幾天吧。」
  
  柏珈穎突然拉高他的T恤,事情應該過了好幾天,果然他胸膛上的瘀青已淡淡消了。
  
  「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就不會一直以為你在欺騙我!」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邢志薔的態度會轉變得那麼快,前一天他們還是男女朋友,隔天他就終止關係,對其他女人又摟又抱,寧願承認他們只是鄰居。
  
  她不怪他。他們只是戀愛,他沒必要承受柏日曜強硬拳頭的威脅,更何況,她哥哥應該不只是揍他而已。
  
  「我哥哥說了什麼?」頹喪地問:「繼續和我交往就打斷你的腿?」
  
  「類似。我忘了。」他眉宇舒展,帥氣瀟灑地笑了。「應該再夾個『狗』字,打斷狗腿。」
  
  柏珈穎卻是怎麼都笑不出來,沮喪地點了點頭。「我可理解,我不應該怪你的。」
  
  邢志薔凝視著她,她的表情透著疲累,還有隱藏不住的失望和憂傷。既然都說了,就乾脆一次把所有的話說清楚,免得她又誤會了。
  
  「我不是因為怕被揍才放棄的。其實,你另一個哥哥也在現場。」
  
  「你是說柏旭天?」柏珈穎有些訝異地看著他,她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為自從柏旭天當上外科醫生後,就決定不再對人挑釁打鬥,萬一手受傷,他外科醫生的前途也就完蛋了。
  
  「他不會破例揍你吧?」柏珈穎一臉傷透腦筋的表情。
  
  「沒有,他沒揍我。我倒寧願他揍我,至少我還有還手的藉口,但他只出那張嘴就把我打敗了。老實說,我有點怕他。」
  
  「我這個哥哥本來就有點怪胎。他到底說了什麼?」柏珈穎不免好奇起來。
  
  「他把我調查得一清二楚,連我學生時期數學考了幾次零分他都知道;還有,他也知道我智力測驗分數比平常人還低,他直接叫我白癡,還懷疑我是文盲,搞不好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啊!」柏珈穎吃驚地瞪著他。「他真的這樣說?」
  
  「對。他還知道我去拉斯維加斯賭博,他說我有一天會窮到拿你下注。」
  
  「啊?!」柏珈穎無法置信。「這太荒謬了吧?」
  
  「還有——」
  
  「還有?!」柏珈穎一副那實在太誇張的表情。
  
  「老實說,我很少把一個人恨得牙癢癢的,又不得不佩服他。」邢志薔一臉沉重地從運動提袋中拿出一張紙,遞給柏珈穎。「他逼我一定要去醫院驗血,證明我沒有把傳染病傳給你。」
  
  就著大樓門口白晃晃的日光燈,柏珈穎看著那張檢驗報告,臉色愈來愈難看。柏旭天竟然逼邢志薔去驗性病、淋病、毒、愛滋病、B型肝炎的檢驗,裡面每一項都呈陰性反應。
  
  「他連你過去換過很多女人都知道?」她困惑地看著他。
  
  「我懷疑他連我腳毛有幾根都知道。」邢志薔沒好氣地說。
  
  那大慨就是找徵信社的人調查他了。動作還真快,柏珈穎嘖嘖稱奇。柏旭天果然是怪眙,竟然想到要逼邢志薔去驗血。
  
  「就這樣,你放棄了?」
  
  「就這樣?!什麼就這樣!」邢志薔開始激動起來。「他說我腦袋空空只帥一張臉,從頭到腳都配不上你,還有——」
  
  「還有?!」柏旭天也未免管太多了吧,連柏珈穎都要不耐煩起來。
  
  「他說我在校功課差,出社會不務正業都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白癡不會傳染,但是白癡的基因會遺傳。」說到這個,邢志薔就一肚子火。「總之,他叫我不要再纏著你了。」
  
  「啊?」柏珈穎震驚地瞪著他。「他真的這樣說?」看著邢志薔猛點頭。「那你還不生氣?」她聽完都要眼睛噴火、直冒三丈了。
  
  「我生氣,我當然生氣,我都快氣死了。」邢志薔無奈地兩手一攤。「可是我又能怎麼辦?畢竟他是你哥哥。」
  
  柏珈穎推開邢志薔,拿著那張檢驗單,急匆匆地往台階下走,忽然被他扯住手臂,他問:「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他算帳。」她回頭看著他.本來是她被拉住,現在她硬把他往台階下拽。「你也跟我一起去。」
  
  「這麼晚?」他看了表。
  
  柏珈穎沒回答,神情氣憤地朝著夜色昏暗的社區裡走。邢志薔歎了口氣,跳下四五層台階,跨大步跟上她。
  
  柏旭天在急診室擔任外科主治醫師。
  
  凌晨兩點,急診室送來兩輛車相撞的車禍傷患。一個大腿骨折,需要動刀,因而安排住院了;另一個有腦震盪的可能性,也需要住院持續觀察。
  
  到了凌晨三點,急診室忽然又安靜下來,走廊只剩下一個鬧肚子痛的小孩在哭,那是內科的事。柏旭天用腳關門,在電腦上記下先前的病例報告。
  
  然後,柏珈穎敲了門,氣呼呼地闖進來。
  
  柏旭天好整以暇地抬眼看她,在電腦鍵盤上打字的手仍沒停;他和柏日曜長得很相似,但外型上卻有很大的差別。
  
  柏日曜蓄著三公分短髮,經常穿白襯衫西裝褲,肩上背袋,眼神剽悍精明;柏旭天卻蓄著幾乎及肩的頭髮,髮色染成黑褐色,戴著金絲邊眼鏡,穿醫師白袍,眼神精明無情,一副充滿才智的模樣。
  
  柏旭天是天才,也是怪胎。他不只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其實本人還滿有文學上的才華,他把部分醫生的薪水拿去投資,和同學合開了一間專門出版文學翻譯類的出版社,他自己本身則是七歲就會寫新詩。
  
  柏珈穎每次和他講話都會很頭痛,她這個哥哥老是喜歡引用抽像理論,每次話的開頭不是從生物學觀點來看,就是從人性角度觀察,講的人說得頭頭是道,聽的人卻是一頭霧水。
  
  「有事嗎?」柏旭天淡淡地看著柏珈穎,以及她身後的邢志薔。
  
  「哥,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什麼?」
  
  「白癡不會傳染,可是白癡的基因會遺傳。」柏珈穎咄咄逼人地看著他。「我要你道歉,你說這種話太傷人了!」
  
  「問題是,我有說錯嗎?道什麼歉?」柏旭天的冷淡隱含著一種說不出的高傲。
  
  柏珈穎深邃的雙眸射出憤怒的精光,正要警告她哥別多管閒事,只見柏旭天先搶話,語氣還是一般的冷淡。
  
  「小妹,你知道有45%的女人是在30秒內決定對象,通常這類型的女人只考慮到兩人之間的火花和男人外型是否出眾。」
  
  「哥,你到底想說什麼?」柏珈穎已有些不耐煩。
  
  從頭到尾,邢志薔都很安靜地站在一旁。這不是他第一次觀察柏旭天,上次在柔道館,邢志薔就注意到柏旭天這個人表面平靜得可怕,暗地裡卻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難怪柏旭天會是T大橄欖球校隊最有名的傳鋒,他在陣中發號施令,策動所有的攻擊,應該會令對手感到頭疼。
  
  這時,邢志薔想起柏旭天以手肘撞斷霍磊明的鼻樑的事,雖說橄欖球比賽原本就激烈,有運動傷害在所難免,但邢志薔現在覺得,當時說不定柏旭天就是看準霍磊明的鼻樑才出手的。
  
  「小妹,我沒想到你是50%的女人之一,愚蠢盲目。」柏旭天無奈地歎氣。「這男的一星期換兩個不同的女人,而且還是不務正業的賭徒,你不要只看到他的外型,他臉皮下面的腦子是空的。」
  
  柏旭天的話像銳利的箭般一支支筆直射向邢志薔,而邢志薔彷彿已經習慣到無話可說的地步;倒是柏珈穎還是很氣,猛然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了邢志薔一個火辣纏綿的吻。」
  
  起初,邢志薔整個人呆呆愣住,接著,他不僅完全配合演出,還非常投入。
  
  柏旭天冷眼看著他們吻得難分難捨,好不容易終於結束,柏珈穎放開邢志薔,回頭凝視著柏旭天,沒好氣地說:
  
  「就算他一周換八個不同的女人,賭到只剩一條內褲,我也不在乎。如果你再找他麻煩,我就——」一時想不出對策,話忽然停頓下來。
  
  「你就怎樣?」柏旭天壓抑怒氣,冷靜地看著她。
  
  「我就……」柏珈穎姣好的臉龐已整個脹紅。「我就立刻和他結婚。」
  
  柏旭天挑著濃眉,銳利無比的目光射向邢志薔;邢志薔倒是嘴角微勾迷人的微笑,不正經地說:「假如這算求婚的話,我會說『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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