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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牛語者]越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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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9 17:51:03
第十三集 天命之卷第二百五十五章 使者(上)

接下來的日子對每一個人而言都顯得十分忙碌和緊張。易主的寂然城百廢待興,大批的貴族和莊園主驚恐萬狀地逃離了度朔山,卻有更多的外來者湧入了這片剛剛經過血火洗禮的荒土。

在這其中,不乏有試圖趁著亂世大撈一票的亡命徒,但很快他們就失望了。

隨著窠衛的倒臺,五族聯盟迅速在度朔山建立起了嶄新的秩序。一道道由北夕雪起草,楚天簽發的告示與律令在旦夕之間被布達到度朔山脈的每一個荒涼角落。

如所有人的期盼,新城主首先下令徹底廢除了賤民制度,同時嚴禁販賣奴隸,不管是從前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幽魔貴族,還是被驅逐到深山老林茹毛飲血的其他魔族,全都應該成為寂然城的子民,要麼和睦共處要麼趁早滾蛋。至於那些妄圖恢復所謂昔日榮光的幽魔貴族和幻想著趁火打劫的盜匪,自有枯寂負責籌建的天法軍出手對付。

如果不介意天天被吊起來被幽火燒烤,或者廢去修為丟進荒山裡自生自滅,枯寂和他的麾下自然很樂意邀請更多的人前往天法軍的黑牢裡喝茶約談。

沒過多久寂然城改朝換代的消息就傳遍了玄明恭華天。在幽魔界強存弱亡,城頭變幻大王旗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何況度朔山即使在幽魔界中也只能算是個資源匱乏少人問津的窮鄉僻壤之地。

但是楚天等人的做法未免有些另類,竟敢公然宣稱魔無貴賤,還膽大妄為地廢除了通行於幽魔界的奴隸制度,甚至在寂然城裡建起了狼魔族、伏魔族乃至天羽遺族的神廟和宗祠,任由那些賤民皈依紅月不加管制,這豈不是翻了天?!

一時間玄明恭華天群情激憤,人人破口大駡慕成雪數典忘祖倒行逆施。那些度朔山周遭的城主、府主們磨刀霍霍蠢蠢欲動,只因暫時還看不清玄明恭華天王雲無量的心思,又多少顧忌慕成雪背後的可怖家世才沒有立即輕舉妄動。

不過貴族自有貴族的辦法,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便是不約而同地下令對寂然城實行禁運,不准任何商船前往度朔山脈進行交易,也不准來自寂然城的商人在自己的領地上買賣物資。

然而這種一廂情願的閉關封境的方式並不奏效,那些數以千計的所謂“賤民”和亡命徒們出於各不相同的目的與期冀,寧願冒著被抓捕坐牢的風險仍舊如潮水一般湧向了度朔山。

更加令幽魔貴族老爺們頭疼的是,總有一些狗膽包天的不法商販躲避過幽魔軍的警戒,將一船船物資運送到寂然城,然後換回大把大把令人眼紅的血冥晶。

最可氣的是這些不法商販往往都有頗為強硬的後臺,譬如雲天王的寶貝兒子雲蝶仙,已赫然成為寂然城城主慕成雪的最大主顧。

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許多人意識到必須採取進一步的行動,否則寂然城的情勢將愈演愈烈,宛若乾燥草原上燃起的火星,早晚有一天會燒到自己屁股下寶座。

於是他們一方面派人前往遊說雲天王未雨綢繆早下決斷,一方面遣出探子與細作潛入寂然城刺探情報製造混亂,總之決不能讓慕成雪有舒心日子過。

當然,如果這些位貴族大老爺們知道楚天還頭頂著“幽冥救贖者”的光環,只怕不當場昏過去才怪。

但對於寂然城,卻並未因為多如過江之鯽的探子、細作的到來而草木皆兵人心惶惶,相反到處都在煥發著勃勃生機,以至於在拋開惡劣的自然環境後,幾乎讓人懷疑這裡不是地獄而是天堂。

碧斷便是這眾多奉命潛入寂然城中的探子之一,或者更加準確地說他是玄明恭華天天王雲無量的秘使。

為了掩人耳目,碧斷放下了王府首席幕僚的身家,混入到一艘由清空山偷渡到度朔山的小型魔舟中。在充滿惡臭與混濁氣味的封閉船艙中顛簸了整整七天后,碧斷走下船甲板踏上了寂然城的土地。

此刻,他的身份是一名浪跡幽界十八天的蔔算術士,亦就是通常所說的算命先生。

他的相貌頗為猥瑣,卻將銀白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瘦削的身軀配上一件黑色長袍,右手拄著一根正反兩面分別寫有“金口玉言”、“勘透造化”的黑底黃字旗幡,任誰也不會將這唇上長著兩簇八字鬍的中年術士跟天王府第一智囊聯繫起來。

一百多名同舟的流民下了魔舟後,沒多少工夫便便奔前程消失在了寥闊的寂然城中,去尋找他們的新生活。

碧斷注意到,負責管理這座港口的是一隊天羽遺族武士,而充當雜役的則是百來個幽魔族人。這在玄明恭華天乃至幽魔界的其他地方,無疑是件不可想像的事。

他理了理皺巴巴的黑色術士袍走出港口,並不急於立刻去拜見寂然城的新城主。

一輛莽牛拉拽的小車吱吱呀呀從濃霧裡駛近,停在了碧斷的面前。趕車的是個伏魔族男子,見碧斷是幽魔族人,不由稍稍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問道:“要車麼?”

碧斷微微頷首,吩咐道:“去竹裡館。”

車夫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已經坐進車裡的碧斷,心裡多少有些犯嘀咕,畢竟這個蔔算術士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錢人,而要去的地方偏偏是全寂然城最有名的銷金窟。

可說不定人家是要去那兒做生意呢?這麼一想,車夫也就釋然了,揚起皮鞭一聲吆喝,牛車緩緩向前行駛。

寂然城沒有城牆,四野的風很大,卷裹著濃烈的紅色寒霧像一頭頭咆哮的怒獅呼掠過空曠城市,普通人即使在路上行走也顯得艱難。

碧斷挑開窗簾走馬觀花地打量沿途的景象。與行前的想像不同,寂然城裡很少見到一隊隊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巡邏士兵,似乎全然不怕那些別有用心造謠生事的細作與亂民。

但很快碧斷就找到了答案。天空中時不時地,有一道道無懼于玄冥罡流的暗翼武士悄無聲息地飛掠而過,居高臨下監視著寂然城的每一塊土地。

同時每隔幾裡地,碧斷都能夠看到一座座新建的秘魔塔影影綽綽地佇立在幽夜裡,塔中屯駐的狼魔族戰士和洗心級的投石機也足以震懾住絕大部分企圖渾水摸魚的不法之徒。

如果修為夠高的人,還能夠依稀感應到在堅硬的凍土層下,還遊弋著一支支伏魔族小隊。倘使有誰吃飽撐的想在這兒撒野,也許不必等到來自高空的羽箭和秘魔塔中的符石轟擊,那些伏魔族戰士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地底下冒出來,首先砍斷他的雙腿。

於是一路上平平安安,牛車順利抵達了竹裡館的門前。

碧斷付了車資走進竹裡館,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篁竹林。修長的篁竹上懸掛著一盞盞亮紅色的燈籠,驅散了園中的霧氣與黑暗,一棟棟堪稱寂然城中最為豪華的建築群便掩映在婆娑的竹林深處。

這裡早先是紅月會的產業,如今自然收歸了城主府,由伏魔族三大魔老之一的碎羅負責經營。

五族聯軍攻佔寂然城後,並未出現預想中大量狼魔族人湧入城中的情形。一來許多狼魔族人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方式,多半不願意離開度朔山進入到寂然城裡重新打拼;二來河谷中有大量倉皇出逃的莊園主們丟棄下的土地,相較城市他們也更喜歡在荒野中生活。

倒是伏魔族人爭先恐後地離開了生存環境極為惡劣的月沼,他們既不喜捕獵也不擅長耕種,卻往往是做生意的好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就有上千的族人成群結隊遷徙到了寂然城。

碧斷似乎對竹裡館不算陌生,他推門了一扇屋門,一股熱風夾雜著嘈雜的喧囂和濃烈的酒氣鋪面而來。

屋裡面的酒桌幾乎坐滿,喝得面紅耳赤的酒客們在高聲談笑,一個個妖嬈嫵媚的侍酒少女在空中舞蹈般來回穿梭,和屋外的靜謐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走私商販、本地貴族、懷揣發財夢想的浪人,還有那些跟自己一樣藏有某種不可告人目的的探子與細作,熙熙攘攘雲集於此洽談交易交換情報,使得酒館在重新開張後的生意變得格外火爆。

碧斷剛走近一桌酒客,就有個打扮得如同暴發戶般的大胖子不耐煩地沖他揮揮手道:“滾一邊去,別耽誤老子做買賣。”

碧斷也不著惱,一臉猥瑣相笑呵呵地說道:“這位老闆,磨刀不誤砍柴工,何妨聽我替您算上一卦?我看您天庭飽滿印堂發紅,器宇不凡命格高貴,不出三年必定能夠腰纏萬貫富甲一方。”

大胖子聽得甚為舒坦,眯縫起眼睛瞅著碧斷道:“真的假的,你可別哄老子。”

碧斷手指旗幡道:“金口玉言,勘透造化。”

“拉倒吧死胖子,這傢伙的鬼話你也信?”大胖子身旁的同伴哈哈笑道:“什麼勘透造化,還真當自己是造化神通境的天階高手了?”

碧斷捋捋油光光的八字鬍,笑嘻嘻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說不定我就參悟了造化神通呢?”

“哄——”整桌子的人都笑了起來,那大胖子紅著臉丟了塊幽金給碧斷道:“去,去,去,別在這兒瞎摻和,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

話音尚未落下,屋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嬌嫩的少女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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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9 17:51:37
第十三集 天命之卷第二百五十六章 使者(下)

發出驚呼聲的是酒館裡的一個女侍。她被一名幽魔族青年按在了桌上,身上的衣服正在不斷地減少,大段大段晶瑩白皙的肌膚暴露在一雙雙貪婪的目光下。

女侍拼命地呼救掙扎,但她的抗拒舉動非但沒有能讓肇事者停止侵犯,反而變得愈發興奮,粗暴地分開雪白修長的大腿,便打算在大庭廣眾下跨馬挺槍盤場大戰。

酒客們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來,有人拍桌子吹口哨,有人鼓掌喝彩,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整座屋子都被點燃。

少女的咒駡哀求聲在沸反盈天的喧囂裡顯得異常的微弱,她放棄了徒勞無益的反抗,閉起眼睛壓抑地抽泣著準備承受幽魔族青年的鞭撻與蹂躪。

同樣的景象,類似的場景在幽魔界每一個角落都能夠看見,酒客們早已習以為常,甚至覺得這本身便是一種刺激酒興的有趣遊戲。

屋裡其他幾位新近招募的侍酒少女面色蒼白退到角落,驚恐地注視著同伴在遭受淩辱,既不敢發聲更不敢上前阻止。

碧斷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雙眼眯縫成兩條線像一對小刷子似地在少女羔羊般的玉體上津津有味地反復欣賞,像極了一頭垂涎欲滴的老狐狸。

忽然他轉過頭向門口望去。幾乎沒有誰注意到,有人推開酒館的門走了進來。

推門的是一名奇醜無比的伏魔族男子,在他身後的是兩名幽魔族青年。

左首的黃衣青年身材欣長瘦弱,相貌頗為英俊,背後斜插一柄通體銀白的魔劍,正是楚天。在他的身邊站著的是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豔男子,即使滿屋子刺鼻的酒氣也遮擋不住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濃郁花香,一雙水汪汪的鳳目笑意吟吟正打量著那名舉槍狂歡的幽魔族青年。

碧斷的目光在這兩個年輕人的臉上一掃而過,唇角逸出一絲玩味的笑容。虧得自己改變了容貌,又扮作了一個四處混飯吃的蔔算術士,否則被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一眼給認了出來,後面的事就不好辦了。

這時就聽那伏魔族男子冷冷喝道:“住手!敢在竹裡館撒野,我看你是活膩味了。”

雖然他沒點名,但所有人都清楚這話是沖著誰去的。

喧鬧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那名幽魔族青年一手摁住女侍的胸脯,一手拿起酒壺往嘴裡灌了兩口,這才慢條斯理地回過頭來輕蔑地掃了眼說話的伏魔族男子,傲慢道:“你是什麼東西?”

伏魔族男子神情陰冷,徐徐道:“我是竹裡館的老闆碎羅。”

“老闆?”幽魔族青年哈哈大笑起來,手指碎羅對眾人道:“一隻伏魔族的綠爬蟲居然好意思自稱是這兒的老闆,這是我宣煬平生聽到過的最好玩的笑話。”

不少酒客跟著笑了起來,但有人隱隱約約猜出了碎羅身後的那兩個幽魔族男子的身份,當下牢牢管緊了自己的嘴巴。

只見宣煬隨手將酒壺扔到地上,從袖口裡取出一張儲金卡用兩根手指輕輕夾住說道:“這裡面是三千枚幽金,等我玩爽了,它就是你的。”說著話,故意將儲金卡慢慢地向侍酒少女的隱私^處插去。

這時候傻瓜也看得出,宣煬是存心在竹裡館搗亂,讓碎羅下不來台。

碎羅的眸中閃過一絲冷冽殺機,只等楚天一聲令下就出手擰斷那混蛋的脖子。

“小慕,別弄死他,活的才好玩兒。”楚天身旁的花樣男子吹起如蘭,細聲細語地說道:“咱家今天也很想爽一爽呢。”

楚天歎了口氣道:“你倒是不挑食,動靜小點兒別嚇壞我的客人。”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休養,他已能勉強克制住天譴噬體的發作,只要不運轉魔氣過劇便無大礙,這其中也自有雲麓靈氣的一份功勞。但誰也不能預測下次強運天命盤的後果會是什麼,也許直接就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當日楚天冒險召喚天命盤擊殺窠衛,使輪轉魔君潛藏在自己體內的魔識與記憶進一步蘇醒,卻好在並未令得楚天的本性淪陷成為蕭逆的傀儡。

不過塵封了三千年的記憶殘片正一點一滴地在楚天的腦海裡變得清晰起來,那感覺就像發了一場大夢,夢中的情景已變得淩亂破碎,既遙遠陌生又刻骨銘心。

楚天不由想到了曾經失憶的林隱雪,只怕自己此刻的狀況與她初醒時頗有幾分相像,總覺得三千年前那個叱吒風雲縱橫三界的幽冥皇帝應是記憶裡的另一個人。

模模糊糊地他想到了一種可能,卻不願也不敢繼續沿著這個思路往下深想,但心底裡有一片陰影正在無聲無息地擴散。

這些天他敏銳地察覺到炫流、東陽耀、南月薰和斬天等人在看著自己的時候那眼神便似在仰望著救世主一般,連夕雅也變得有點兒古怪起來。

唯獨北夕雪和枯寂還是我行我素的老樣子,或許他們早就猜到了自己身上隱藏的秘密,又或許這兩個傢伙本就是怪胎。

追本溯源,就是那一句莫名其妙的“紅月在上,天命吾皇”惹的禍。

楚天也不去說破,在搞清楚纏繞在自己心頭的諸多謎團前,他也樂得裝糊塗。

這時忽聽身旁那花樣男子嫣然一笑道:“沒辦法,誰讓咱家一見到你就激情燃燒呢?”煙行媚視蓮步輕移朝宣煬走去。

“站住!”與宣煬同桌的幾名護衛立時站起,手按魔兵擋住去路。

“嘭嘭嘭!”誰也沒看清花樣男子的動作,只是覺得羅袖微蕩那幾名護衛的身軀便飛了起來,如烙餅一樣鑲嵌進酒館的天花板裡。

宣煬大吃一驚,酒了醒了一半。他非常清楚這幾名護衛的實力,清一色都是洗心級的高手,否則自己也不敢在竹裡館故意鬧事。當然,他能夠有恃無恐靠的並不僅僅是帶在身邊的這幾個打手。

“你想找死?”宣煬放開侍酒少女轉過身,醉眼惺忪地盯著花樣男子,打了個酒嗝冷笑道:“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花樣男子很純很迷茫地眨眨眼望向楚天。

楚天回答道:“我聽說清空山天臺城城主宣穰有個叫宣煬的兒子。”

“我就是宣煬,我爹便是宣穰!你算什麼東西,你爹又是什麼貨色?”宣煬傲然伸手指向花樣男子的鼻尖,警告道:“得罪我,你死定了!”

“少城主,少城主!”忽然桌肚底下伸出一隻手,扯了扯宣煬脫到膝蓋下的褲腰。

“嗯?”宣煬扭頭望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只手的主人,敢情是他身邊的長隨。

“跟您說話的這位公子,他好像……好像是——”長隨戰戰兢兢地瞅了眼花樣男子妖嬈的臉龐,吞吞吐吐道:“天王府的雲蝶仙雲公子。”

“雲、雲公子?”宣煬吃力地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花樣男子。

花樣男子抬起纖纖素手輕撫宣煬那只兀自指向自己鼻尖卻正在瑟瑟發抖的手,微笑道:“別害怕,我不吃人。”

宣煬面白如紙,直覺得雲蝶仙那只輕輕撫弄著自己的纖手就似五條冰涼的毒蛇在身上爬來爬去,酒勁徹底的醒了過來,牙齒打顫道:“我、我——”

一瞬間,從前聽說過那些有關於雲蝶仙的可怕傳聞一一湧上昏沉沉的腦海,頓時連死的心都有。

雲蝶仙的手指順著宣煬的臂膀撫摸上他的脖頸,臉上的笑意愈發嫵媚動人,說道:“你的身體保養得很不錯,我喜歡。”

宣煬差點昏死過去,再看滿屋子的酒客全都噤若寒蟬,顯然沒人能救自己。

楚天見雲蝶仙的動作越來越放浪大膽,禁不住咳嗽聲道:“我這兒還要做生意。”

“小東西,就曉得掙錢。”雲蝶仙在宣煬光溜溜的胸口掐了一把,笑吟吟道:“你要學會享受,就像咱家這樣。”

楚天歎了口氣道:“沒辦法,我爹不是雲天王。”

雲蝶仙咯咯一笑摟住宣煬的後腰,紅唇湊近道:“咱家帶你去個好地方。”

宣煬終於崩潰,帶著哭音叫道:“求求你,不要這樣——”聲音卻是漸漸去遠,已被雲蝶仙挾持出門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但聽知情者說,從此以後宣煬一看到類似燒火棍、皮鞭、繩套之類的東西便渾身發抖口吐白沫,任哪位蓋世名醫也醫治不好。

待到雲蝶仙挾著宣煬離去後,酒館裡依舊一片死寂,眾人尚未從驚懼中醒轉過來。

楚天緩步走到那個險些遭受淩辱的侍酒少女跟前,脫下外衣裹起她顫慄的玉體,柔聲安慰道:“不要怕,在寂然城沒有人能夠強迫你。”

侍女少女失色的嘴唇顫了顫,終於投靠到楚天的懷中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楚天輕拍少女的背脊以示撫慰,環顧眾人微微一笑道:“方才的事令諸位受驚了。為表歉意,今天各位在酒館裡的所有花銷一律只收半價。”

碎羅冷冰冰補充道:“想找姑娘的,出門往右拐。”

有個酒客大著膽子問道:“那也打折麼?”

碎羅哼了聲道:“可以,但我保證那些姑娘的模樣會跟我差不多。”

眾人的哄笑聲中緊張的氣氛為之一緩,碧斷也像身邊的那些酒客一樣笑眯眯看著楚天,視線卻像是兩根隱藏了鋒芒的冰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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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天命之卷第二百五十七章 危機(上)

“如果我沒有認錯,您一定就是慕城主,果然是雄姿英發名不虛傳。我看您天庭飽滿印堂發紅,器宇不凡命格高貴,不出三年必定能夠雄踞一方威名遠揚……”

酒館裡,蔔算術士又找上了新的金主。

“喂,老傢伙!”那個胖子叫道:“你剛才好像也是差不多這麼說我的吧?”

碧斷只當沒聽見,盯著楚天道:“慕城主可要算上一命,若不靈驗分文不收。”

楚天瞟了眼那面寫有“金口玉言”、“勘透造化”的黑色旗幡,說道:“我不信命。”

莫名地,他的心神恍惚了下,靈台警兆立時驚起,卻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就聽碧斷手捋八字鬍,搖頭晃腦道:“命者,道之痕也。慕城主可以不相信老朽的蔔算,卻不能不信命。”

楚天不動聲色,問道:“何以見得?”

“慕城主想知道?”碧斷詭秘地一笑,朝楚天攤開手掌道:“我只要十枚幽金。”

楚天微笑道:“那你不妨算上一算,我會不會給這十枚幽金?”

碧斷愣了愣把手慢慢地收回,訕笑道:“這個嘛,老朽自是一算即知。”

他眯縫起雙眼,一邊裝模作樣地掐算手指,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須臾之後,猛地用手一捂肚子大叫道:“哎喲不好,我需先去趟茅廁。慕城主少安毋躁,老朽即刻就回——”

他一溜煙奔出酒館,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在篁竹林裡左拐右拐行出一段,碧斷在無人處站定。

片刻之後一道黑影遠遠走來,赫然便是那個剛才譏笑碧斷的胖子暴發戶。

“碧先生,”胖子緩步走近,說道:“沒想到雲天王派來的人會是你。”

碧斷油然回答道:“雲殤公子,老朽同樣沒有想到你會來。”

“天命萌動,誰能置身事外?而且據我所知碧落海雨家的傳蓀公子明天就會趕到寂然城,寂滅穀朝家的人說不定業已到了。至於輪回山的慕老祖……相信也不會對他的寶貝孫子袖手旁觀吧?”

雲殤頓了頓,低低吟誦道:“紅月在上,天命吾皇;神罰不出,誰與爭鋒——四大家族背負三百年的使命終於有了眉目,也許這幾天裡就會水落石出。”

“朝雲暮雨,幽魔界四大神罰家族的高手齊聚寂然城,卻不知究竟鹿死誰手?”碧斷目光閃爍,徐徐說道:“我會按照雲天王的吩咐,全力襄助公子拔得頭籌。”

“強龍不壓地頭蛇,有碧先生鼎力相助,我們的勝算至少可以增加三成。”

雲殤說道:“我根據老祖宗的推算查閱了度朔山的地形圖,基本可以鎖定天命盤氣息出現的地方應該就在巨麓莊園左近。聽說那天慕成雪正在莊園裡休養?”

碧斷頷首道:“我方才施展‘攫索秘功’悄悄查探慕成雪體內的魔氣運行情況,發現他的修為已臻至抱樸境界。但僅僅在兩三個月前,他還只是個真階九層的廢物。不過奇怪的是,我並未在他身上搜索到一絲天命盤的氣息。”

雲殤微微驚訝道:“你能確定?”

碧中斷點了點頭,雲殤卻搖頭道:“不,不會。除非四大神罰家族中還有一個我們尚不知曉的人物也在度朔山,否則天命之盤與慕成雪絕脫不了干係。”

碧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改變話題道:“據說傳蓀不怎麼招人喜歡。”

雲殤似乎聽懂了碧斷話裡的意思,嘿笑道:“是啊,他的脾氣可沒我好。”

碧斷凝目往酒館方向望去,緩緩道:“他明天就到,不是麼?”

…………

肅穆的號角聲中,五百多名狼魔族人結束了朝拜聚會,從新落成的神廟裡魚貫而出。這座神廟原先是窠巢的府邸,經過改建後如今成為了狼魔族人在寂然城中的新聖地。

每過十天他們都會從寂然城的四面八方彙聚到這裡,聆聽薩滿們的講道,然後頌歌默禱,最後一起分享用魔獸膏油熬制的羹湯並感謝在紅月的佑護下平安地渡過了又一段艱難困苦的日子。

只是他們從未像今天這樣對紅月充滿感恩之情,尤其是經歷了長達百餘年的顛沛流離後,終於能夠再次昂首挺胸踏上先輩們曾經生活勞碌的故土,不由得不令所有人相信這是紅月的力量將狼魔族人拯救脫離苦海。

今天的朝拜聚會由狼魔族大薩滿北夕雪親自主持。此刻他身穿聖潔的月紋魔袍含笑佇立在神壇的臺階上,目送紅月的子民們滿懷憧憬地走出神廟。

待到朝拜的人群漸漸散去,北夕雪就看到楚天不知何時站在了大殿的門外,他的身後只有枯寂跟隨,顯得異常的低調,甚至於那些擦肩而過的狼魔族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位靜靜佇立在殿外高臺上的幽魔族青年便是寂然城的新任城主大人。

“慕大人,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我們狼魔人的神廟來了?”一縷懶洋洋的笑容在北夕雪雋秀優雅的臉容上像漣漪一樣慢慢地蕩漾開來。

“我剛好路過,見神廟裡正在舉行朝拜聚會,一時心血來潮便走了進來。”

楚天負手步入神廟的朝拜大殿,隨意打量著殿內的佈局和裝飾。

北夕雪輕笑道:“慕大人果真只是因為心血來潮麼?”

楚天笑了笑沒說話,就聽枯寂忽然開口道:“以紅月之名,紅月在故我在——”

北夕雪就像沒有聽見枯寂在說什麼,目光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後者輕按在胸膛上的左手。在枯寂的手背上,隱隱約約亮起了一團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紅色的光芒,如同高懸於幽空的紅月,先是月牙兒般的一絲,然後緩緩膨脹直至形如滿月。

“敢情慕大人是有備而來啊。”北夕雪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四周的虛空靈氣霍然產生一陣扭曲波動,形成了一道奇妙的結界。

“三百年前幽冥皇帝兵敗北冥海,麾下的追隨者有的戰死,有的被俘,還有的變節投降,只有少數人能夠僥倖躲過天界的清洗,在幽魔界中隱匿蟄伏下來,並在許多年後悄悄地成立了天命盟。”

北夕雪柔和動聽的聲音徐徐說道:“據說幽冥皇帝在元神被封印前,曾經留下一段預言。儘管天界和四大神罰家族極力封殺,但這段預言還是慢慢流傳了開來。預言說幽冥皇帝選定的救贖者將會在三百年後降臨幽界,以天命之光照耀黑暗,以鎮獄聖劍撼動冥海。待到紅月之名響徹寂滅之穀的時候,便是他的元神蘇醒真身榮歸之時……”

“以天命之光照耀黑暗,以鎮獄聖劍撼動冥海。待到紅月之名響徹寂滅之穀的時候,便是他的元神蘇醒真身榮歸之時……”

楚天的心頭遽然一震,不知為何又想起那古怪的噩夢中所見的詭異景象,直覺得這兩者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微妙的關聯。

就聽北夕雪接著解釋道:“天命盟的使命就是在這漫長的三百年等待歲月中,不斷傳播幽冥皇帝的預言,發展盟友壯大追隨者的力量以迎接救贖者的降臨。”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清澈的目光凝視著楚天的臉龐道:“很顯然,這位預言中的救贖者是個很守時的傢伙,只是‘降臨’的方式未免有點兒別出心裁。”

楚天忍不住乾咳了幾聲,避開北夕雪微含戲謔的眼光說道:“我可沒有鎮獄聖劍。”

“但您有蒼雲元辰劍。”枯寂說話的語調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絲毫的變化,即使在面對他的“小師叔”時也還是依然故我的冷冰冰。

“你和大薩滿都是天命盟的盟友?”楚天決定轉開話題,他並不喜歡“救贖者”的稱呼,即使種種跡象都驗證了所謂的魔帝預言。但他來到幽魔界惟一想做的是就是找到珞珈,救活珞珈。

如果說自己真的就是“救贖者”,那也只是珞珈的救贖者。

何況以他守一之境的修為,縱橫塵世或者沒有問題,但在幽魔界裡根本就不夠瞧,更不要忘記還有一個高高在上的天界。

“我也是不久前才猜到大薩滿有可能是天命盟的盟友。”枯寂回答說:“為了躲避四大神罰家族的耳目,我們會以紅月信徒的身份作為掩護。平時除了偶爾和自己的接引者進行單線聯繫外,幾乎不和任何盟友接觸。”

“接引者便是帶領你進入天命盟的那個人,一般都是自己的長輩至親或者授業恩師。為了保守天命盟的秘密,一旦接引失敗就必須殺死對方。”

北夕雪聳了送肩膀介面道:“當年我就是這樣被那個老傢伙連哄帶嚇騙進了天命盟。沒辦法,誰讓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只好乖乖對著幽冥皇帝的畫像賭咒發誓。”

楚天怎麼看這傢伙也不像是被北夕嵐脅迫入盟的樣子,側目問枯寂道:“你的接引者就是寒料峭?”

“是。”枯寂點點頭道:“他也是我唯一知道的天命盟盟友。”

“誰曉得天命盟到底有多少盟友?”北夕雪說道:“就像枯寂兄,若非慕大人他也不可能表露身份。即使算上炫流,如今寂然城裡的天命盟友也是屈指可數。”

楚天正要說話,就看到羅獄走了進來,向他躬身施禮道:“啟稟城主大人,有個自稱是傳蓀公子的小白臉派手下送信,要您親自前往港口恭迎他的坐舟。”

“傳蓀公子?”枯寂木然道:“好像是碧落海雨家的傳人。”

楚天哼了聲,吩咐羅獄道:“告訴傳蓀,讓他到城主府遞貼求見。”

北夕雪慢條斯理地補充道:“記得通知炫流、斬天他們,慕大人要為傳蓀公子舉辦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保證讓他畢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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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天命之卷第二百五十八章 危機(下)

“遞貼求見,你確定慕成雪是這麼說的?”

在一艘翡翠色的魔舟裡,傳蓀公子一字一頓地訊問剛從城主府回來覆命的信使。

他當然不會懷疑信使的聽力與記憶力,而且相信後者絕不會也絕不敢傳錯哪怕一個字,甚至是一絲特殊的語氣。

他只是不確定誰給慕成雪這樣的包天狗膽,居然要自己跑去城主府求見?

沒錯,慕成雪是輪回山慕老祖的嫡親孫子,這秘密別人可能不清楚,但瞞不了傳蓀公子。可同樣不要忘記,自己也是碧落海雨家的嫡系傳人,而且比起那個等若逐出門牆流放玄明恭華天的慕成雪來,在家族中的地位與權勢高出何止一截?!

至於寂然城城主的身份,那就更不算什麼了。堂堂碧落海雨家的傳人,連玄明恭華天天王雲無量也不放在眼裡,又豈會顧忌一個窮鄉僻壤的土霸王?

這麼一個喪家之犬,居然敢跟自己擺譜,他是走火入魔了還是活膩味了?

“公子,要不要妾身去把這小子抓到船上來?”一名侍立在傳蓀公子身後的綠衣妾侍問道,不經意地在剔弄著她碧熒熒如綠瑪瑙般晶瑩剔透的指甲。

“不用。”傳蓀公子陰寒的臉上浮現起一抹殺氣,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一頭匍匐在自己座下的碧鬃魔獅,吩咐道:“讓綠邪去走一趟,把慕成雪的狗窩燒成白地,叫他爬著來見我!”

碧鬃魔獅聽懂了主人的命令,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站起碩大如山的身軀,晃了晃光鑒照人的細長鬃毛,慢吞吞地走出了艙室。

走著走著它頭上的鬃毛忽然燃燒了起來,不一會兒綠色的火焰便吞噬了周身。它的身形頓時化作了一團熊熊碧焰,而後匪夷所思地消融在了魔舟外的幽空中。

這頭碧鬃魔獅本身的道行相當於聖階巔峰的高手,卻擁有火遁神通和其他諸般詭異魔賦,它的作用也就不僅僅局限於充當傳蓀公子的坐騎和魔寵。

下一刻,碧鬃魔獅的身影出現在了城主府的上空。在海浪般澎湃翻騰的紅色霧潮裡,它的身影宛若一團極淡的綠色光暈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低頭俯瞰腳下黑黢黢一片的城主府。

只見城主府占地約為三百餘畝,共有六十四棟宮殿樓宇,形如八卦層層疊疊井然有序,單從規模上而言自是寂然城中最大的一處建築群,卻只有零零星星的幾點幽綠色燈火在風中擺動,更增幾許陰冷寂寥之意。

碧鬃魔獅悄無聲息在城主府上空繞行了一圈,並未察覺到府中有絲毫危險氣息的存在。這是一個好兆頭,說明對方沒有想到自己的主人會如此之快便對慕成雪的挑釁作出猛烈回應,等待他們的將是吞噬一切的洶湧火海。

它的身體表面漸漸亮起了一簇簇綠色的光焰,卻陰寒如冰全無絲毫熱意。

突聽“嗚”的狂風嘯動,碧鬃魔獅就像一顆燃燒著妖豔綠焰的流星朝向城主府俯衝而下,所過之處跌宕的寒霧如絲綢般被點燃,頃刻間在它的身後化為一片咆哮翻卷的火海。

驀地異變陡生,方才還寧靜如水的虛空中幽冥靈氣驟然產生劇烈波動,一轉眼便彙聚成為驚濤駭浪般的金紅色光瀾從幽空深處湧現出來,卷裹著震耳欲聾的轟鳴直拍碧鬃魔獅,卻是守護城主府的秘法魔陣感應到外敵入侵隆隆運轉起來。

“嗤嗤嗤——”碧鬃魔獅下沖之勢不僅沒有因此凝滯,反而愈發迅猛暴烈。

在它身周碧綠色的“伽浮幽火”越燒越旺飛速向外膨脹,猶如俯衝速度極快,在身後拖曳出一連串交相輝映的詭異殘影,遠遠看去如同一柄鋒銳的冷刀切割下來,卻將幽夜也要點燃。

它的目標是位於城主府正中央的一座宏偉樓臺,十有八九便是慕成雪的起居之所。這座樓臺以堅硬如鐵的紅砂岩築造而成,但在碧鬃魔獅的眼裡委實跟一堆乾柴沒有多大區別。

“咻、咻、咻!”樓臺底層寬闊光滑的平臺上,遽然亮起一座大型秘法魔陣,波浪般的魔紋此起彼伏熠熠生輝,散發出強大的冰寒氣息。

數十條幽藍色冰晶鍛鑄的魔索從秘法陣中沖天而起,猶如漫天舞動的怒龍纏繞向碧鬃魔獅。

“嗷——”碧鬃魔獅發出懾人的吼聲,全身魔焰迎風鼓漲仿似一面面獵獵飄舞的綠色旌旗,遮蔽了半邊幽空。

魔索如同在烈日下曝曬的冰棱,不停地一截接著一截“哧哧”熔化,無法迫近到碧鬃魔獅的近前。

就在這時候矗立在城主府四個角上的秘魔塔中的守衛已經將投石機校準完畢,照著碧鬃魔獅發射出四枚直徑超過六尺的碩大符石。

符石上的魔紋如星芒般閃爍,在飛行過程中自動鎖定碧鬃魔獅的氣機,以雷霆萬鈞之勢轟了過來。

碧鬃魔獅生性通靈,立刻意識到情勢不妙。這四枚飛來的符石每一枚都相當於抱朴級高手的禦劍一擊,縱然是修為達到大千空照級的聖階巔峰人物亦不願意與其硬撼,何況對方一出手就是四枚!

它原本的打算是出其不意突破秘法魔陣守禦,將城主府付諸一炬,卻沒想到這麼個小地方竟也如此難纏,搞不定就要陰溝裡翻船。

“砰砰砰砰!”它的血盆大口中噴射出四團用本命精元凝煉的冰焰,與射來的符石迎空激撞,冰火交擊光瀾滾滾,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足以在幽夜中傳出數十裡遠。

在遠方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悄然注視著城主府上空的激戰。

對於他們之中的某些人來說,一頭碧鬃魔獅並不足以引發自己的興趣。但碧鬃魔獅背後的主人以及它此刻正在襲擊的目標,才是這些人真正的興趣所在。

“嗤、嗤、嗤!”數條魔索趁虛而入纏繞上碧鬃魔獅,侵蝕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冰藍色傷痕。

碧鬃魔獅負痛狂吼,龐大的身軀猛烈一抖,掙脫魔索已撲至距離下方樓臺不到五丈遠的低空。

“嗖、嗖、嗖嗖——”隱伏於暗處的天羽遺族射手出手了,十八支色澤各異的魔箭從不同角度飛射向碧鬃魔獅,箭光在空中畫出美妙而燦爛的弧線,編織成一張天羅地網,而速度更是快到極點。

碧鬃魔獅的額頭、眼睛、脖頸、胸口、腹部同時傳來灼熱的劇痛感,儘管魔箭尚有一段距離,但從中迸發出的罡鋒卻已令它如鯁在喉悚然一驚。

“嗚——”它不得不再次耗損精元燃放身周的“伽浮幽火”,猛地幻生出一條條吞吐閃爍的火龍,好似用幽火凝鑄而成的巨靈魔爪攝向激射而至的魔箭。

“啵!”幽火魔爪精准地淩空抓住射來的魔箭,再將它們一支支捏碎成粉。

不料,它心中的警兆非但沒有因此消除,反而在一剎那變得異常濃烈!

“咻!”前方不到三丈處的虛空遽然波蕩形成一團詭譎的渦流。從這渦流之中赫然飛射出一支銀白色的魔箭。

——破襲之箭!

碧鬃魔獅的眼神裡情不自禁地泛起一絲驚懼,但它已沒有時間閃躲。

它甚至能夠看到約莫三十丈外,一名天羽遺族的英俊男子舒展羽翼如魅影般在寒霧中若隱若現,一雙金青色的眼眸同樣也在冷冷地凝望著自己。

“噗!”電光石火之間,破襲之箭穿透罡鋒烈焰射中了碧鬃魔獅的脖頸。

三尺六分長的箭身爆發出刺目的精光,旋即炸裂開來。

碧鬃魔獅痛楚地嘶吼,身形向側後方翻滾而出,脖頸上現出一個缸口大小的銀白色光洞,從裡面噴湧出濃烈的碧綠血氣。

它立刻明白今次的襲擊行動已經失敗,倘若再不趕緊退走連性命都難以保全,當下身上碧焰連閃,便欲施展火遁神通逃離城主府。

然而本應該像湖水般任由馳騁穿梭的虛空,這時竟驀然變作了銅牆鐵壁。

它一連施展了三次火遁神通,卻始終無法打開虛空的通道。

正自驚駭之際,猙厲的鷹唳聲響起,只見一頭魔鷹從天而降張開鋒銳的鷹爪朝著它的背脊插落。

碧鬃魔獅猝不及防,被魔鷹的利爪抓個正著。“哧啦啦”一溜耀眼的火線揚起,碧鬃魔獅的背脊上被撕裂開數條深痕。

它再也堅持不住,絕望地嘶聲長吼希望主人能及時趕到解救自己,身上的焰光迅速黯滅被打回了原形,朝著樓臺墜落下去。

魔鷹見狀依舊不依不饒,振翼俯衝向碧鬃魔獅。

“小心!”遠處的天羽遺族神射手英俊的面容陡然一變,在揚聲提醒同伴的同時,一支透明的水晶魔箭業已離弦飛射向魔鷹的身後。

“啵!”一名婀娜多姿的綠衣美女憑空閃現,微微嘬起紅豔誘人的櫻唇噴吐出一束芬芳氣流。

那氣流便在脫離綠衣美女櫻桃小口的瞬間化作了一條黑黝黝的罡流之鞭,“啪”地抽碎迎面射到的潛殺之箭,鞭勢不止擊打向魔鷹。

魔鷹凜然翻飛,奈何這罡流之鞭來得實在太快,到底還是掃中了它的左翅。

“啪!”鷹羽紛飛,魔鷹的身形驟地一閃恢復人形,正是伏魔族大魔老熾影。

他的左臂幾乎被鞭風拍碎,面色猙獰嘴溢鮮血,著實吃了一個大虧。

那綠衣女子理也不理熾影,櫻唇中又是輕輕吹了一口氣,前後兩束罡流之鞭貫通融匯倏然飛縱,正纏住了垂死掙扎的碧鬃魔獅,卻忽聽樓內有人說道:“雪憐城,你來了也救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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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天命之卷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斧之威(上)

“鏗!”斬天高大如山的身影出現在了平臺上方,揮動重劍劈中罡流之鞭。

劍鋒與罡流激撞摩擦,發出一連串尖銳刺耳的金屬擦片聲,爆開一團光火。

斬天連帶帶劍摔跌而出,罡流之鞭也斷成了兩截。

失去了罡流之鞭的提拉之力,碧鬃魔獅的身軀最終如隕石一樣重重砸落在了平臺上。沒等掙紮起身,數十條冰藍魔索便縱橫交錯激射而至,將它死死縛定。

碧鬃魔獅凶威盡失,卻還想催動伽浮幽火熔煉魔索,困獸猶鬥一番。不意看到一位穿樸素灰袍皮包骨頭的中年秘魔師手拄黑竹杖雙腳赤裸緩步走了過來。

他的步幅即不大也不快,抬起黑竹杖輕輕點擊在了碧鬃魔獅的眉心處。

“嗡——”絲絲縷縷的黑氣通過魔杖源源不絕注入到碧鬃魔獅的顱腦裡,令它不由自主地全身顫慄痛苦呼吼。

“魔魘心功?”綠衣美女似乎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失手,讓對方在眼皮底下將碧鬃魔獅生擒活捉。

她的目光掃視過炫流、熾影、斬天和枯寂,四名大千空照級的聖階高手,而且是秘魔師、神箭手、苦修者和大劍師的完美組合,自己即使能夠將他們悉數斬殺,要想不負傷也是不可能的。

略一猶豫,就見三樓有一扇窗戶被人推開。

楚天坐在窗下,屋裡除他之外還有狼魔族的大薩滿北夕雪和北夕部落狼主夕雅。

楚天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碧鬃魔獅,淡淡道:“我說過,你救不了它。”

雪憐城低哼道:“綠邪若有三長兩短,傳蓀公子會將你們所有人替它殉葬。”

“你嚇唬不了我。”楚天冷然道:“回去告訴雨傳蓀,這頭魔獅我要了。”

雪憐城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楚天敢這樣跟自己說話,嘿然道:“慕成雪,你比三年前的確長進了不少。但招惹傳蓀公子的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話音未落她的玉指對著楚天遙遙輕點,“哧”的空氣撕裂秘法發動,一束黑色罡流之鞭飛襲而出,較之方才從櫻唇間噴吐出來的那條足足粗壯渾圓了三五倍,仿佛一頭跌宕盤繞的巨蟒碾壓過二十丈遠的空間,四周風流湧動還在不停膨脹。

她施展這式“末日流風”意在生擒楚天,至不濟也要逼迫對方暴露出真實修為以探察他與天命盤之間是否存在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

哪知楚天好整以暇,壓根沒有出手招架的意思。

北夕雪坐在他的對面,手裡拿著一把精巧的小剪刀,刀把和刀鋒上隱隱約約流動著一抹抹暗紅色的光暈,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

他這時剛剛用小剪刀裁出一隻雪白如玉的紙鶴,放在纖薄的嘴唇前輕輕吹了口氣道:“看美女打架,還真是賞心悅目啊……”

“呼——”紙鶴搖搖晃晃飄飛出窗外,像是教肉眼看不見的火星一下點燃,通體升騰起一團殷紅色的火苗,轉瞬之間便向外擴展了幾十倍,幻化成為一羽流光溢彩的火鶴正迎上末日流風鞭。

“砰!”方圓十丈的空間仿如塌陷,無數黑紅兩色的絲光不停地在火鶴與風鞭之間迸濺流散,又不停地被吸入由於激撞產生的巨大渦流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非秘法魔陣和防禦魔符的守護,恐怕這座樓臺也要應聲崩塌。

雪憐城微感凜然,沒想到楚天的身邊居然有勘破窺涅化槃境界的天階高手。

看這斯斯文文秀氣猶如少女的男子,身穿月紋魔袍,應是狼魔族的大薩滿。可什麼時候狼魔族的大薩滿會變得如此厲害了?要知道打從三百年前幽天大戰後,追隨幽冥皇帝蕭逆的狼魔族人損失慘重近乎滅族,大量珍貴秘法絕學也泯滅於烽火之中,自此一蹶不振淪落為下等賤民。

但現在狼魔族竟然又出了一位天階高手,而且看上去如此年輕,顯然藉以時日甚至能夠達到更高境界,也難怪連窠衛也鬥不過這夥人。

“哧!”她的指尖再是輕輕虛點,心念動出周遭靈氣湧動又是一條黑色風鞭生成。這一次,末日流風鞭攻擊的對象不再是楚天,而是照著高聳的樓頂狠狠拍下!

北夕雪不慌不忙從袖口裡掏出一大把紙鶴,得意道:“還好我有先見之明。”

“呼——”一羽羽紙鶴從他的指尖起飛,燃起絢爛的焰光展翅翱翔。

“砰砰!”風與火在幽空中劇烈的撞擊交織,恰似一場蛇鶴大戰。

北夕雪不停地拋出紙鶴,好似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魔識會難以為繼。

雪憐城俏臉上的從容已被一層冰霜凍結,她的纖手不斷地虛點,在彈指間又催發出二十餘條末日流風鞭。

黑色的風鞭漸漸收縮,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團卷蕩呼嘯的星雲。

這時任誰都看得出來,雪憐城的攻勢正被逐步蠶食,漸漸落入了下風。

碧鬃魔獅呆呆地抬頭看著空中的戰況,幾乎不敢相信雪憐城會被打得全無還手之力。這只不過是玄明恭華天的一處犄角旮旯而已!

驀地,雪憐城腦海裡閃過一絲刺痛,就似被鋼針狠狠戳了一下。

她凜然一驚,明白這是魔識擴展到極限,已吸取不到虛空靈氣的預兆。

對於秘法爭鬥而言,最為重要的便是道心境界與魔識強度。魔識越強,所覆蓋的範圍就越大,能夠抽取到的幽冥靈氣也就越多。但現在,她的魔識已抵達了百丈方圓的極致,隨著末日流風鞭的驚人消耗,四周可供汲取的靈氣愈見稀薄,使得自己的秘法即將成為無源之水。

再看北夕雪淡然自若,還在全不要本錢地往外拋灑紙鶴。此刻空中飛舞的火鶴已超過百羽,但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傢夥修為的極限。

雪憐城幾次試圖侵入北夕雪控制的虛空領域爭奪靈氣資源,但每次魔識舒展都會在身前十丈外迎頭撞上一堵銅牆鐵壁,無法向前推進一寸。

雪憐城知道,自己感應到的便是北夕雪所控制的魔識結界,這種結界惟有踏入天階勘透涅磐的絕頂高手才能領悟與運用。在魔識結界之內,譬如自己的精神王國,一念之間翻江倒海移山裂天,從心所欲為所欲為。

好在北夕雪似乎無意於侵蝕雪憐城魔識控制之下的虛空領域,只是慢條斯理地催動火鶴一點一點碾壓吞食她的末日流風鞭。

這算什麼,鈍刀子割肉?雪憐城恨不得一爪撕爛這傢夥的臉皮,無奈情勢逼人強,她腦海中暈眩的感覺愈來愈明顯,只能不甘地將末日流風鞭慢慢向身前收縮,以此儘量減緩幽冥靈氣的損耗,同時悄悄集聚力量耐心尋找反擊的機會。

楚天敏銳地覺察到北夕雪和雪憐城之間的對決已臻至極為微妙的臨界點,畢竟後者的修為極為強悍,北夕雪想要殺死對方也必須付出可觀的代價。

此刻他採取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戰術,就是為了防備雪憐城拼死反撲玉石俱焚。

眼見雪憐城在收縮戰線積蓄力量準備對北夕雪發動最後的殊死一搏,楚天望了眼樓外虎視眈眈的四大高手,沉聲下令道:“要活的!”

夕雅詫異地看向楚天,作為幽魔界中最早認識他的人,她明顯感覺到了對方身上漸漸發生的變化——少了抑鬱頹廢,多了殺伐果斷,那一雙幽深如寒潭的眼眸裡,讓人看不明白的東西正變得越來越多。

她相信若是自己初遇時的楚天,絕不會趁著雪憐城左支右拙之際下令圍攻。

從好的方面來說他終於開始適應幽魔界強存弱亡的血腥法則,成為了真正的鬥士與領袖;而另一面,他的心亦如頭頂的天空被幽暗的陰霾遮蔽,很難再看到那淡如清風的微笑。

當然,如果可以選擇夕雅會毫不猶豫地投向當下的楚天。身為統領千百族人的北夕部落狼主,她所崇慕傾心的男子,絕不會是那種優柔寡斷心慈手軟的小白臉,而應是像自己的父親那樣鐵血桀驁無懼無畏。

“嗡——”一記弓弦顫響打斷了夕雅的思緒。

首先出手的是炫流,一支銀色的光箭從他的指尖發出,射向雪憐城的眉心。

由於雪憐城已被北夕雪完全鉗制住,因此他的箭術根本無需考慮潛行匿蹤,從而能夠將所有的力量都純粹地凝聚在箭矢中,化作一支“碎心之箭”!

“啪!”雪憐城不得不分出一束末日流風鞭重重抽擊在碎心之箭上。

銀色的箭芒應聲斷裂成兩截,後半截似雪霧般爆碎蕩開鞭風,前半截箭矢卻如破囊之錐於半途之中不可思議地再次加速,破開雪憐城的護體罡氣紮進她的左腦。

“呀!”雪憐城一聲尖叫,光箭寸寸碎裂粉身碎骨。

她的額頭炸開一個杯口大的血洞,金紅色鮮血汩汩流淌染紅了半邊蒼白的側臉。

“呼——”枯寂的“夢魘殺”和熾影的“符石雨林”並駕齊驅旋踵而至。

死灰色的光瀾卷裹著幽綠的符石轟擊,融合成為一股可怖的洪流,沿著碎心之箭開闢出來的縫隙湧到了雪憐城的面前。

有那麼一霎那,雪憐城覺得也許傳蓀公子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慕成雪早已不是三年前那個可以隨便掐掐的軟柿子,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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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天命之卷第二百六十章 一斧之威(下)

“傳蓀要倒楣了。”

數百丈外的一棟樓宇中,碧斷站在窗前遠眺城主府上空的打鬥,對慵懶躺倒在一旁搖椅裡的雲殤公子說道。

憑藉天階高手的修為,碧斷的目光可以輕而易舉地刺透重重霧瀾看到數十裡外的地方。他依舊是一身蔔算術士的行頭,但臉上的猥瑣之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寒肅殺。

在幽魔界,熱血衝動的傢伙通常活不過三十歲,或者早在三百年前的幽天大戰裡死盡死絕了。在這片冰冷的世界中,想要活下去,惟一的辦法就是把心修煉得比冰更冷。

“要不要幫他一把?”雲殤公子超過三百斤的體重壓得搖椅吱呀呻吟,他輕拍扶手打了個哈欠道:“雖然我也很討厭傳蓀這小子,但也不能讓他輸得太快。”

碧斷笑了笑道:“雨家沒有派傳淵公子來,實在有些失策。”說著話他從袖口裡掏出一塊散碎的幽金,枯瘦的手指在堅硬的金面上慢慢揉捏。

須臾之後,一支寸許長的幽金魔斧赫然成形。

…………

“砰!”雪憐城再分出兩束末日流風鞭一左一右拍擊在襲來的死灰色光瀾上。

光瀾頓時碎散,化作了無數縷細小的絲芒,更從中迸射出密如蝗雨的符石。

“啵啵啵——”這些符石俱都尖銳如錐,飛行的軌跡飄忽不定,只要有一點破綻暴露,它們便會無孔不入地攢射進來,直插雪憐城全身各處要害。

更為麻煩的是那些近乎用肉眼無法看見的死灰色絲芒,其間蘊藏著枯寂從心中洗煉出來的種種怨念魔障。若在平時,以雪憐城高出一籌的道心修為,還不至於把枯寂的夢魘殺放在眼裡,但眼下卻不啻是在她傷口上撒了把鹽。

恍惚之中,殘碎的過往噩夢般的遭遇在她的心頭像潮水般湧現。

這些記憶,她從不願也不敢念及,總是在極力地淡忘拼命的回避。然而此刻,卻被枯寂的魔魘心功激發出來,即使極細微的一鱗半爪也足以刺痛她脆弱的傷痕。

“噗、噗!”符石趁虛而入,一塊刺入腹部,另一塊則穿透了她的大腿。

劇烈的疼痛將雪憐城從夢魘中驚醒,她的口中再次發出尖銳的嘯音,但氣勢上比先前一次顯得虛弱了許多。

“轟——”原本打算用來與北夕雪刺刀見紅的隱藏力量孤注一擲地爆發出來,一層層澎湃的黑風湧動拍卷,以摧枯拉朽之勢擊碎符石吞沒絲芒,繼而撕裂了至少二十餘隻燃放的火鶴。

剛就在雪憐城剛剛起勢的一瞬,斬天的重劍適逢其時地劈到。

巨魔族的劍法素來不追求招式變化,但這並不意味著斬天只會倚靠蠻力取勝。

厚重的魔劍如神兵天降,切開雪憐城上方的風鞭封堵,對準她遭受重創的左腦斬落。這一下若劈在實處,縱使雪憐城百劫不死萬雷不滅之體也要灰飛煙滅。

“嗚——”雪憐城意念疾轉,迫不得已放棄反攻凝動身前黑瀾撞向斬天。

斬天渾身包裹的獸皮戰衣喀喇喇粉碎,重劍高高彈起魁梧的身軀向後拋飛。

但他這一劍同樣也耗盡了雪憐城最後的一點反擊力量,一陣頭暈目眩險些從空中栽落。她強壓一口翻騰到咽喉的氣血,自知身陷重圍凶多吉少,當務之急必須趕緊抽身遁走,否則不免淪為楚天的階下囚。

然而四周火鶴飛舞燦若星辰,炫流的第二支碎心之箭已在弦上一觸即發,再加上正在養精蓄銳準備發動第二波攻擊的枯寂和熾影,要想退走談何容易?!

千鈞一髮之際,遠方的天空突然傳來滾滾的雷鳴。一道幽暗的金光蕩開濃霧快逾飛電,雖然至少還有百多丈的距離,但在城主府中的眾多高手已然能夠清晰地感應到從巨斧中散發出的凜冽氣勢,仿佛半座城主府也要在它無鑄的鋒芒下土崩瓦解化作廢墟。

“這是誰?”夕雅花容微變,儘管不願承認,但她十分清楚這一斧若是沖著自己劈來,即便全力以赴也難逃一死!

然而是誰有如此的修為,竟然能將一柄金斧演繹出這般驚天動地的威力,於數百丈破空而來直教風雲變色。

楚天的心頭亦是一震,在他從慕成雪記憶中尋找到的殘片裡,雨傳蓀應是涅磐級高手,比起雪憐城至多稍勝半籌,絕不至於有此修為。莫非三年多的光陰荏苒,對方的實力一日千里業已突破造化神通的可怖境界?

若是這樣,自己故意激怒雨傳蓀的舉動未免有些草率。

轉念之間,北夕雪已然出招。他揚手將剩餘的紙鶴全部撒出,登時一百餘隻火鶴彙聚成一條波瀾壯闊的紅色火流迎向金斧。

金紅二色的神光轟然碰撞,炫目的斧鋒不斷撕裂開火流朝著城主府劈落,大顆大顆的金汁從斧鋒上融化滴落,墜落在地上金煙滾滾赫然熔化開一個個直徑過丈的焦黑凹坑,更有幾滴不巧落在屋頂上,竟是將整座房屋烤得酥軟坍塌。

“咄!”北夕雪的鼻尖滲出一粒汗珠,口中輕輕喝了一聲。

空中的火流翻卷而上盤繞到金斧之上,像一條條鎖鏈牢牢將其扣住,不停地燒灼煉化。

“轟!”熾影和枯寂聯手施為,蓄勢待發的符石山灰瀾縈繞轟擊而出,攔腰撞在了金斧上。符石山被金斧如切腐竹般削成兩段向外迸飛,旋即爆發出砰砰兩記悶響碎散成煙。

眾人相顧駭然,炫流毫不猶豫一箭射出擊中金斧。

“鏗!”這一次,金斧終於被光箭破開一個小孔,劇烈地震顫了幾下來勢減緩。

“爆!”北夕雪又是輕聲一喝,所有的火鶴應聲炸裂,洶湧的幽火沖天而起。

“哧哧——”金斧終於融化,逐漸萎縮黯淡直至消失在幽空中。

直至此刻眾人才如釋重負,再看雪憐城早已趁亂遁走。

“好傢伙!”斬天提劍佇立,望著滿目蒼痍的城主府,滿臉的驚訝與欽佩之情,讚歎道:“便是咱們巨魔族的大先知恐怕也沒有這般的手段。”

他剛才和雪憐城硬碰一記,受了一點內傷,幸虧巨魔族體格粗壯,倒也不怎麼礙事,連瘀血也沒吐上一口。

“會不會是傳蓀那小子?”熾影惡狠狠地問道,這麼多人也沒能留下雪憐城,讓他頗覺不爽。

“應該不是。”楚天朝著金斧襲來的方向望去,再沒察覺到一點動靜。

在剛才的激戰過程中他始終沒有出手,看似淡定卻也是無可奈何。天譴噬體的後遺症尚未消盡,不到萬不得已為了避免惡化他亦只能作壁上觀。

“假如是傳蓀出手,絕不會救下雪憐城便一走了之。以他睚眥必報自負嗜殺的性情,肯定要大開殺戒。”

“慕大人說的極是,”枯寂贊同道:“我能夠感覺到,這一斧旨在解救雪憐城,並非是沖著我們來的。”

炫流苦笑了聲說道:“這樣還不算是沖著我們來的?”

他一直站在戰場外,沒有受到過直接攻擊。但一連數支魔箭也令他損耗不小。

楚天緩緩道:“剛才那一斧的確沒有殺傷之意,但此人十有八九是沖著我來的。”

“沖著你?”夕雅暗吃一驚,問道:“你知道他是誰?”

“我不知道。”楚天搖搖頭,回答道:“我只是心裡有這樣一種預感,或許這些天寂然城裡來了許多高手,只是我們尚未發現罷了。”

熾影冷冷道:“如此說來,多半是有誰出賣了慕大人,將天命之秘洩露給了外人。這個人很可能就在我們中間。”說著話,他一雙犀利陰冷的目光如刀鋒般從眾人的臉上一一劃過,最後停留在枯寂和炫流的身上。

無論從哪個方面說,這兩個投誠者的嫌疑都要遠勝於其他人。

枯寂低垂雙目渾然不理會熾影猜忌的目光。

炫流的胸中湧起一股羞辱之意,冷笑道:“為何這個叛徒不會是你?”

天羽遺族本是天界族群,素來高傲自負而且異常敏感。

斬天幫腔道:“嗯,我也覺著這爬蟲不是好人。”

於他心中倒不相信熾影會是叛徒,但嘴上卻怎也不肯放過噁心對方一把的機會。

頓時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邊擼胳膊挽袖子一邊就要動手開打。

忽聽楚天說道:“如果說有誰洩露了天命之秘,那個人應該是我。”

眾人大吃一驚,斬天更是瞠目結舌道:“慕大人,這、這是怎麼回事?”

楚天徐徐道:“我懷疑,四大神罰家族已經感知到天命之盤的氣息。”

斬天愈發地一頭霧水,傻愣愣道:“四大神罰家族又是什麼玩意兒?”

“孤陋寡聞。”熾影嗤之以鼻道:“那是天界敕封的四大家族,專為監管幽界十八天滅殺反抗者。別看雲無量貴為玄明恭華天天王,其實他也只不過是黃泉沼雲家的二代子弟。”

楚天微微頷首道:“說起來,是我連累了大夥兒。”

“有麼?”北夕雪忽然開口,直到此刻他才緩過勁兒來。為了擋下金斧轟擊,他損失的魔識尤勝過與雪憐城纏鬥的消耗。

“真要說起來,慕兄應該是被我們拖下水的才對。”

“不錯,”枯寂目光閃爍,緩緩道:“至少於我而言早在見到慕大人之前,就已經是四大神罰家族眼中的離經叛道者。”

“我不管這些,”夕雅深深看向楚天,淡然說道:“我只知道是你為狼魔族報仇雪恨,斬殺了窠衛。”

熾影嘿嘿一笑,也說道:“好歹如今咱們可以大搖大擺行走在寂然城裡,不是麼?”

“這還算句人話。”斬天哼了聲道:“要沒有慕大人,你這爬蟲還泡在爛泥塘裡。”

“我願意終生追逐大人!”炫流肅然撫胸道:“紅月在上,天命吾皇!”

紅月在上,天命吾皇!

楚天默默環顧周圍這群生死與共的同伴,沒有說話。

這時候羅獄從外面進來說道:“大人,東陽、南月狼主已率領人馬就位,投石機和弩機也安裝完畢。”

北夕雪笑吟吟看著楚天道:“慕大人,就請你下令吧。”

楚天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按原計劃行事,砸爛傳蓀的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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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 覺醒之卷第二百六十一章 傳蓀公子(上)

雪憐城低埋著螓首,匍匐在傳蓀公子的腳下。

她的身上受了二十多處傷,每一處傷口都如同烈火火燒。但所有的痛楚疊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傳蓀公子那兩道冷漠目光所施加的恐懼。

忽然一根冰涼的手指撫摸在了她天鵝絨般絲滑的玉頸上,但指尖傳遞來的感覺絕不是憐愛,更像是在玩弄寵物。

雪憐城的嬌軀情不自禁地一陣顫慄,卻不敢抬起頭迎上傳蓀公子的目光。

“你丟了我的臉,也就是丟了碧落海雨家的臉。”傳蓀公子的語音不含絲毫的感情,讓人完全聽不出他此時此刻心中的喜怒,但雪憐城的嬌軀卻顫抖得更厲害。

“你在發抖,為什麼——是因為害怕?”傳蓀公子的手指尖順著她的玉頸緩緩往下滑,接著說道:“你的資質和魔賦出類拔萃,也非常勤奮很用心。可是你的修為始終無法超越我,知道這是什麼原因麼?因為你害怕,害怕失敗。我來告訴你:一個害怕失敗的人就永遠也不能成功。”

“我不是害怕失敗,我只是害怕你。”雪憐城在心底裡輕輕說道,她緊抿櫻唇不敢向傳蓀公子吐露半點。

從記事的時候開始,她就成為了傳蓀公子的貼身奴婢,整日生活在恐懼裡,卻也不知不覺習慣了這種恐懼,並學會用自己的方式卑微而頑強地生存。

於是傳蓀公子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惟有她還活著。

活著,似乎已成為她生命中唯一的目的,即使已然躋身天階,她依舊不敢忘記自己僅僅是傳蓀公子的奴僕與玩物。

她拼命地修煉,不顧一切地拼鬥,只不過是想讓傳蓀公子看到自己的價值,從而不會像那些曾經在他身邊出現過的人一樣,如螻蟻般地死去。

只要能夠活著,她什麼都願意做;只要能夠取悅傳蓀公子,她甘願承受蹂躪。

忽然那根令雪憐城顫慄的手指離開了她的嬌軀,就聽傳蓀公子冷冷道:“脫了。”

雪憐城的身軀一下子變得僵硬,雙手慢慢解開早已千瘡百孔的衣裳,褪落到腰際。

雪白晶瑩的肌膚和挺拔的胸脯逐漸呈露在空氣裡,她的身上鮮血淋漓,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傷痕。

傳蓀公子木無表情地注視著她,就像俯瞰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左手黑芒閃爍凝鑄成一條罡鞭,鞭身上生滿錐形的立體鋸齒,猛然輕輕抖腕抽擊在雪憐城受傷的左額上。

“啪!”被魔氣封住的傷口登時迸裂,罡鞭拉起一抹金紅色的血花從她的玉頰上掠過,留下一道尺許長的鋸齒血印。

雪憐城痛苦地呻吟出聲,雙手死死抱住傳蓀公子的小腿,血肉模糊的臉蛋緊貼在了他的膝蓋上,飽滿的胸脯隨著嬌軀痛楚的顫抖,不停在他腿上來回揉^搓。

果然,第二鞭落下來力量明顯減小,但仍舊足以撕裂開她玉背上的肌肉。一縷縷從罡鞭中釋放出的陰冷焰苗滲透進傷口,燒灼著她的五臟六腑,那感覺猶如一次次地昏死,又一次次地被錐心刺骨的劇痛激醒。

她呻吟得愈發大聲,交織著痛苦與哀求的嗓音充斥在艙室裡。

傳蓀公子的眼睛裡漸漸泛起一絲興奮,他低下頭右手猛抓住雪憐城披散的秀髮,往後一拽迫使她將俏臉抬起,唇角露出一縷猙獰笑容道:“我知道你喜歡這樣,對不對?說啊,快說,你喜歡不喜歡?!”

“嗯……”雪憐城發出一記蕩人心魄的濃重鼻音,強忍要嘔吐的感覺伸出舌尖在自己的櫻唇上輕輕舔^動。

“賤貨!”傳蓀公子的面頰上浮起病態的嫣紅,左手的罡鞭抽擊得更加急促,同時精准地掌握著力度,在雪憐城的玉體上拉開一條條鮮紅的血痕。

他的右手往下猛按,將雪憐城的螓首壓向自己的腰胯,冷笑道:“你不是喜歡舔麼,我讓你舔個夠!”

他手中的罡鞭微光一閃變作了鎖扣,很快這東西就會派上大用場。

突然,水晶魔舟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船體劇烈地晃顫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

傳蓀公子一驚,左手鬆開雪憐城凝念向魔舟外探視。

一枚符石正擊中水晶魔舟的左舷,儘管有防禦魔符的守護艙壁並未被擊穿,但船體表面已劈啪冒煙裂開兩條紋縫。

黑暗中,更多的符石從四面八方猶如雨點般打來,接二連三轟擊在水晶魔舟上。

船身不斷爆出絢爛的光焰,如暴風驟雨中的一片葉子在猛烈的搖晃,隨時都可能碎裂傾覆。

“慕成雪居然殺上門來了。”在短暫的驚愕後,傳蓀公子恢復了冷靜,嘴角翹起一抹不屑的冰寒笑意,向艙門外喝道:“蒲炎、甄博!”

這次他帶來了二十三名碧落海雨家的精銳子弟,無一不是聖階高手,其中還有兩個擁有大千空照的巔峰實力。

艙門打開,守護在外的蒲炎和甄博步入艙室向傳蓀公子躬身施禮道:“公子!”

“召集人手,我要踏平寂然城!”傳蓀公子長身而起,左手“啪”地捏爆用幽冥靈氣凝鑄的鎖扣,強大的魔識似潮水般透過艙壁向四下擴散,尋找楚天的蹤跡。

“喀喇喇!”水晶魔舟終於承受不住符石的轟擊,艙室左側光火閃爆炸開一個丈許大洞。

蒲炎一揮手,兩名碧落海子弟運掌蕩開崩散的罡風光流縱身沖出洞口。

然而沒有等他們在空中穩住身形,八支標槍般的弩箭在幽夜裡劃過刺眼的強光如雷霆般激射而至。

這兩名碧落海弟子俱都是達到抱朴境界的高手,反應奇快各自揮出一條魔鞭“啪啪”劈擊射來的弩箭。

孰料八支弩箭齊齊爆炸,洶湧的罡流將兩人手中的魔鞭狠狠絞飛!

然後他們的眼簾裡,又出現了八支弩箭,快到容不得兩人退回船艙。

隨著一聲淒厲的喊叫,兩人的身軀各被一支弩箭穿透,生生釘死在船舷上!

“跟我沖!”蒲炎的體內升起一團黑霧,呼地掠出水晶魔舟。

在他的身後二十餘名碧落海子弟簇擁傳蓀公子魚貫而出,誰都沒有在意遍體鱗傷萎頓在艙室中的雪憐城。

“啵、啵!”弩箭激射在蒲炎身周彌漫的黑霧上紛紛爆裂,他的身形宛若一座雲山遮擋下了大部分的攻擊,掩護身後的同門和傳蓀公子沖出了魔舟。

但很快傳蓀公子就發現,失去了魔舟的保護,所有人都懸浮在無遮無攔的半空中,所面對的情勢登時更加險惡。

密如蝗雨的符石和弩箭如狂風暴雨從每一個角度向他們攢射轟擊,無論是身前還是身後,乃至左右兩翼全都是對方佈置下的天羅地網。

僅僅一個呼吸的工夫,又有三名碧落海子弟被弩箭和符石擊中隕落,而受傷的人數則更多。

這些符石和弩箭的威力儘管強大,但在平時也未必能夠傷到碧落海的精銳子弟。奈何數量委實太多,在這般狂轟亂炸之下只要稍有疏忽就會飲恨身亡。

如果他們禦風往上飛行,自然能夠逃到射程之外。但這僅僅是理論上的可能,在度朔山的高空有著比符石和弩箭更為可怖的玄冥罡流,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撕碎聖階高手。

“往東!”傳蓀公子仿似感應到了什麼,抬手亮出了一面黑色的魔旗。

“嗚——”魔旗逆風暴漲,鼓蕩起層層疊疊的黑色風嵐,猶如驚濤駭浪向四周奔騰,射來的弩箭和符石撞擊在黑嵐上如蚍蜉撼樹,或粉身碎骨或遠遠彈飛。

“呼風喚雨旗!”蒲炎精神一振,身周的黑霧遽然凝縮在體表化作一件烏光閃閃的戰衣,抄起一柄九尺長的魔戟一馬當先向東殺去。

一支支胳膊粗細的弩箭呼嘯而來,卻被黑嵐刮得東倒西歪威力大減,即使擊中了蒲炎也教他身上的“烏霾戰衣”輕鬆彈開。

他的身速不停加快,在幕天席地的箭雨石林中生生劃出一道黑色的弧光,前方的寒霧中已經依稀可見投石機和弩機在發射時爆出的光亮。

“嗖!”蒲炎振臂擲出手中的“夜戰八方戟”,魔戟一路呼嘯擊中了三十丈外的一架弩機。但聽“砰”的光火翻卷,弩機四分五裂,飛濺的罡風當場炸死三名射手。

蒲炎跨步上前,遠遠地朝夜戰八方戟凝念一攝。魔戟感應到主人召喚,從堅硬的凍土中拔出鋒刃,向蒲炎飛來。

就在這時候蒲炎的靈台驀然發出一股強烈的警兆,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被氣機鎖定,全身各處竅穴生出徹骨的寒意。

“嘩啦啦——”下方砂土翻滾,赫然爆裂開一個巨大的地坑。在地坑中三十多名伏魔、狼魔和幽魔族的秘魔師嚴陣以待,各種真言吟誦聲此起彼伏,一道道魔杖閃爍的光華炫人眼球,場面華麗而肅穆。

“快退!”傳蓀公子大吃一驚,沒想到對方為了對付自己的一名手下,竟不惜動用將近四十名秘魔師——說不定,蒲炎是在以身相代。

他掠身前沖,手中的呼風喚雨旗光芒大盛,吞吐閃爍著一條黑色的巨嵐如怒龍騰夭向著蒲炎追去,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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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 覺醒之卷第二百六十二章 傳蓀公子(下)

“轟——”數十道五花八門的攻擊秘法沖向幽空,如繽紛落英競相盛綻,在一瞬間便徹底吞噬了蒲炎的身影。

蒲炎的面前閃耀著五光十色的光火,應是這生中見過的最美麗絢爛的煙花。

下一瞬,他的烏霾戰衣便在這美麗中解體,身軀像黑色的光暈一樣消融淹沒。

“砰!”呼風喚雨旗發出的黑色龍嵐只差了半拍擊打在數十道秘法交匯幻化成的瑰麗光雲上。頓時光雲四分五裂漫天飛縱,暴露出背後黑沉沉的幽夜,只是蒲炎早已被轟成的殘渣。

“慕成雪,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傳蓀公子掣動呼風喚雨旗,再次釋放出一道滾滾黑嵐,向著巨坑中的秘魔師轟落。

與其說他心疼蒲炎的死,還不如說楚天的一次次計算成功令其惱羞成怒急於挽回顏面。像蒲炎這樣的大千空照級子弟,雖然說修為不錯,但對碧落海雨家來說仍是一抓一大把,死了也就死了。問題是,直至目前他帶來的人已經折損將近三成,連碧鬃魔獅都成了楚天的俘虜,對方卻毫髮無傷!

如果今天的事情傳出去,不僅會成為幽魔界的笑柄,更會令自己在雨家的地位和風評大受影響,故此他必須活著慕成雪,拷問出天命之盤的秘密!

“嗤嗤嗤——”數十名伏魔族人突然出現在那些秘魔師的身後,雙手環抱住後者兩腳下陷,迅速沒入了下方的凍土層中。

“轟!”巨嵐重重砸在坑中,在瞬間將大坑的直徑又向外擴展了數丈。砂土翻飛如雨,卷裹著十餘名未能及時遁入凍土深處的秘魔師與伏魔族戰士的屍體。只是此刻他們的屍體已被炸成殘肢斷臂,完全分辨不出本來的面目。

傳蓀公子還是覺得不解恨,雙目一凝洞徹迷霧,就看到在星羅密佈的弩機和投石機之間,赫然站立著兩排人。

第一排從嚴格意義上說其實只有兩個人,左面的青年容貌頗為熟稔,使得傳蓀公子幾乎不假思索便已斷定他的身份。

在楚天的身旁是一名身穿月紋魔袍的如雪男子,雋永俊秀衣發飄揚,倘若所料不錯十有八九便是那個狼魔族的大薩滿。

至於後面一排佇立的羅獄、夕雅、碎羅、斬天等人,傳蓀公子根本連看也懶得多看一眼,雙手握住呼風喚雨旗猛力一擺,“嗚”的如悶雷滾動,一卷黑色狂飆洞穿密佈的弩箭符石直刺楚天。

北夕雪的魔識在方才與雪憐城的激戰中損耗甚劇,此刻面對修為更勝後者半籌且手執呼風喚雨旗的碧落海雨家傳人傳蓀公子,心下也不敢怠慢。

不過他的目光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澈明亮,懶散地一笑道:“這面旗不錯,製作的時候一定很費布料吧?”

楚天笑笑道:“你身上的月紋魔袍也該換洗了,不如把它搶過來裁剪幾身衣服。”

“咻!”一串尖銳的嘯音響起,北夕雪翻腕亮出狼魔族聖鞭,黑黝黝的鐵棒上迸射出九束耀眼生花的神光,倏然突進十餘丈劈擊在狂飆之上。

澎湃的狂飆立時被九尾光鞭劈裂成十段,猶如斷裂的怒龍軀幹不甘地扭曲顫動,爆發出一團團狂野的黑色光瀾。

傳蓀公子一記低哼,雙手抖動呼風喚雨旗猛灑出一蓬黑色冰雹再次轟落。

北夕雪舉起聖鞭在頭頂輕輕轉動,九道電光如風輪般飛旋化作一面熠熠生輝的魔盾。黑冰雹擊打在光盾上劈啪脆響,被激蕩的罡風絞殺碎散。

彈指間,呼風喚雨旗凝成一束如黑電破空刺殺而至!

在旗杆頂端一支三尺長的鋒利槍刃閃動著懾人寒光,強勁的鋒芒猶若實質刺透光盾激射向北夕雪的眉心。

“呼——”楚天早有防備,施動須彌洞天籠罩住北夕雪,光華一閃而逝,兩人的身影憑空隱遁。

槍刃刺在空處,傳蓀公子舒展魔識鼻中冷哼道:“滾出來!”

“喀喇喇!”左側的虛空似琉璃般破碎,顯露出楚天和北夕雪的蹤影。

就在他準備調轉呼風喚雨旗攢刺的霎那,羅獄、碎羅和夕雅分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殺到,刀杖齊施骨刃電閃如萬箭齊發聲勢駭人。

傳蓀公子運轉旗杆往外橫掃,黑雲翻滾砰砰砰三下悶響,將三人打得吐血飛跌!

斬天高擎重劍跨步上前,劍鋒呼吼以萬夫不當之勇斬斷黑雲直劈傳蓀公子。

與此同時楚天的蒼雲元辰劍、北夕雪的聖鞭也從背後掩襲而至。

血戰,在生與死之間熊熊燃燒。

這時候甄博率領十數名碧落海雨家子弟業已趕到近前,看見楚天、北夕雪等眾多高手圍攻傳蓀公子,當即揮動手中的魔斧衝殺上去。

由於雙方已是短兵交接,不僅投石機失去了作用,弩箭也難以發揮效力。畢竟在瞬息萬變的高手對決中,這些用於戰場上的大型魔械此刻無疑顯得有些笨拙。

因此甄博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像從前每次戰鬥的景象一樣用手中的魔斧渲染出華麗的血腥畫卷。

驀然他的眉心一陣刺痛,靈台觸摸到了危險的氣息,幾乎想也不想甩頭側身向旁閃避。

“嗖!”一支透明的水晶之箭緊貼左臉飛掠而過,僅在靈臺上留下一抹淡淡痕印。

沒等鬆口氣,甄博的瞳孔猛地收縮,突然醒悟到這支潛殺之箭真正的目標根本不是自己!

心念陡轉間,背後傳來一聲慘哼。一名碧落海抱樸級的子弟猝不及防被水晶魔箭射中,頭顱砰然爆炸,撒開一蓬鮮豔的血紅。

在風起雲湧的幽空深處,數十名天羽遺族的射手似鬼魅般隱伏在濃霧裡,一道道淒厲的箭芒撕裂黑暗,無情地瀉落。

一眨眼,又有三名修為稍弱的碧落海子弟中箭身亡,頓時陣列大亂。

“殺過去!”甄博雙目殺機迸發揮手擲出魔斧,“唰”的聲一名天羽遺族射手的頭顱脫離身軀高高拋飛。

這時他身後剩下的同伴也均是抱樸級甚至守一級的精銳子弟,天羽遺族的魔箭已難以再對他們構成重大傷害,各自施動魔功發起反攻。

一時飛劍秘法穿梭呼嘯,十餘名天羽遺族射手或死或傷向下墜落。

就在甄博不斷迫近打算大開殺戒之際,耳畔忽然聽到低沉的狼嚎。

一雙、兩雙、三雙……無數黃晶晶的兇狠狼眸似鬼焰般浮現閃動,然後隨著一記長嗥,近百條魔狼在東陽耀和南月薰的率領下向甄博等人撲了過來!

這些狼魔族戰士的修為均在洗心抱樸上下,若單打獨鬥絕對不是任何一名倖存的碧落海子弟的對手,但如今群起而攻之又有兩大狼主壓陣,情勢登時不同。

在魔狼撲出的同時,炫流指揮著天羽遺族射手向週邊撤退,用魔箭牢牢壓制住戰場局勢。一旦有受傷落單的碧落海子弟,幾十支魔箭就會毫不猶豫地攢射而來,將他在彈指間穿成刺蝟。

對於甄博等人的絕境,傳蓀公子的靈臺上洞徹若明。但他並不準備作出任何補救措施,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牢牢鎖定楚天,呼風喚雨旗縱橫睥睨卷蕩風雲,只在三五個回合間便戳爆了羅獄的一條胳膊,更將碎羅打得奄奄一息。

但他的後背上也結結實實捱了北夕雪一鞭,皮開肉綻鮮血流淌。長久以來未曾體驗過的傷痛感非但沒有讓他產生一絲一毫的畏懼,反而變得更加亢奮嗜血。

倘若單純以實力而論,手掌呼風喚雨旗的傳蓀公子和擁有狼魔族聖鞭的北夕雪委實不分伯仲,甚至以對大道領悟的造詣而言後者尚勝出一截。

可惜北夕雪此刻的魔識僅恢復到七成,近戰又非他所長,因而只能憑藉聖鞭周旋,堪堪穩住局面不致崩壞。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讓傳蓀公子掌握主動搶先出手,寂然城付出的代價將會比現在慘重許多。

至少,眼下依靠突襲傳蓀公子身邊的力量已遭受致命打擊,而他本人也陷入重圍被眾人擺在明處一通狂攻。

“鏗!”斬天跌跌撞撞再次被擊退,他的口鼻冒血,已將全部魔氣毫不吝嗇地釋放而出,功力直逼窺涅化槃之境。

但這樣的狀態只能維持短短的半炷香時間,之後便會渾身虛脫失去戰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半炷香已經足夠決定很多事情。

傳蓀公子明顯感覺到了斬天給予的壓力,手中的呼風喚雨旗往下一沉,微露出胸前的一線破綻。

楚天毫無遲疑策動蒼雲元辰劍長驅直入,直插傳蓀公子的胸口。

傳蓀公子抬起左拳重重一擊砸在蒼雲元辰劍上。劍刃嗡嗡顫鳴向一旁蕩開,在傳蓀公子的手背上劃出一條淡淡的血氣。

傳蓀公子的拳勢不輟,轉守為攻搗向楚天面門。

雙方之間本有接近一丈的距離,但在他這拳轟出時,空間竟然發出一陣扭動,足足被壓縮了一半有餘!

楚天已來不及躲避,凝念召喚出幽冥之龍咆哮噬向轟來的拳頭。

“砰!”傳蓀公子的左拳在空中有一個顯著的停頓動作,霍然崩碎幽冥之龍,而後猛然暴漲擊中楚天左肩。

金光一閃,楚天祭起不動如山令,身軀側旋施展沉魚落雁身法再卸去一部分拳勁,饒是如此也禁不住胸口一窒噴出一團血霧。

但他的截擊已有效到為北夕雪爭取到了喘息之機,一輪救贖之月血芒熾烈當空砸落,仿佛在霎那間抽空了方圓百丈內所有的幽冥靈氣。

傳蓀公子一記冷笑,逆轉呼風喚雨旗飛舞過頂,黑色的旗面如同大地般鋪展開來,層層黑嵐波瀾壯闊沖向紅月,立時天昏地暗星月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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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 覺醒之卷第二百六十三章 告別(上)

“喀喇喇——”紅月毫無懸念地像玉盤般碎裂,流溢的紅光很快便埋滅于滔滔黑嵐深處。

忽然黑暗中亮起一道閃電,那電光就比黑嵐更加深沉更加冷厲,撕開光瀾罡流劈中呼風喚雨旗。

“砰!”聖鞭與魔旗齊齊巨震,北夕雪的身形往上拋飛,而傳蓀公子的身軀亦不由自主向下猛墜,雙腿如標槍般插進了凍土層中幾乎直沒膝蓋!

一名苦修者宛若幽靈般在幽夜中浮現出身形,手中的黑竹杖銳利如槍悄無聲息地刺向傳蓀公子後腦,正是枯寂。

他如同一個普通幽魔族戰士般隱匿于投石機與弩機陣列中,收斂了一切氣息。故而在激戰之中,連傳蓀公子也未曾留意到場中還有這樣一名頂級聖階人物的存在。雖然枯寂的實力比起傳蓀公子還有境界上的差距,但由於苦修者的特質和魔魘心功的詭奇威力,即使是涅磐之境的高手也不願意輕易招惹他。

此刻他蓄勢已久毫無保留的一杖刺出,將所有的力量和魔魘怨念盡皆凝聚于黑竹杖中,沒有絲毫的外泄,甚至連微風也不帶起一縷!

傳蓀公子暗自一凜,運勁欲從凍土中拔出身形躲避枯寂刺來的黑竹杖。

不料他的身形甫動,便感到身下的凍土猛然閃起妖豔的碧芒,星星點點如海面上蕩漾的幽火,砂土如潮從四面八方一起擠壓過來,巨大的力量頓時將自己的身軀生生凝定在了土中!

“後土囚籠——”傳蓀公子腦海中一記電閃,左拳狠狠錘擊在凍土層上,厲聲喝道:“滾出來!”

“轟!”凍土平地掀翻宛若狂瀾般向四邊的高空奔湧,以傳蓀公子為圓心赫然呈現出一個直徑超過三十丈,深度超過五丈的巨坑。

熾影的身形像利箭般從凍土深處被逼迫出來,右手握持碧夜之杖催動紛飛的砂土與靈氣,凝鑄成為一座符石山峰砸落下來。

“呼——”傳蓀公子的後背上陡然幻生出一條風影黑蛇,順勢纏繞住刺來的竹杖“啪啪”絞動。

枯寂冷聲低吟,體內迸發出一團死氣沉沉的灰光,而後像水流般點滴不剩地注入到黑竹杖中。

“啪!”風影黑蛇如風化的岩層斷裂剝落,解脫禁錮的黑竹杖直刺傳蓀公子的背脊左側。

可惜,受到了風影黑蛇的干擾,終究沒能命中他的後腦。

“噗”的一聲,黑竹杖紮入了傳蓀公子的肌肉裡。

但杖端傳來的感覺與其說是正在洞穿一個人的身體,更莫如說是在攢刺堅硬的金鐵。傳蓀公子的背脊肌肉急遽收縮,最大限度延緩消解了黑竹杖的氣勁。兩股沛然莫禦的力量猛烈的撞擊拉鋸,激得黑竹杖不斷向上弓起形成了巨大的弧度。

“咄!”枯寂咬破舌尖,將一口黑色的鮮血噴灑在竹杖上。

竹杖上亮起一抹絲光,無數暴戾的怨念與執著排山倒海釋放出來,傾瀉進傳蓀公子的體內。

“你敢傷我?!”傳蓀公子的眼裡湧動離亂瘋狂的寒芒,燃動魔元從身體裡迸放出千百道劍芒般的黑色罡流,“啵啵啵”穿透枯寂的灰袍擊打在他枯乾的身軀上。

“嗚——”他的身形仿似一輪射放萬丈黑芒的妖月拔地而起沖向高空,奔騰的罡流頓時將當頭砸落的符石山切割成一塊塊拳頭大小的碎石,朝著四周迸綻。

北夕雪皺了皺秀氣的眉頭,歎了口氣道:“玩玩而已,何苦搞出這麼大動靜,回頭收拾起來可要費不少勁兒。”聖鞭九股神光凝成一束,仿如一柄無堅不摧的雷暴之槍披荊斬棘蕩開罡流刺向傳蓀公子眉心。

“去死!”傳蓀公子的背脊傷口被從體內湧出的狂暴魔氣猛烈衝擊,不斷開裂擴展,卻渾然不覺疼痛,雙手轉動呼風喚雨旗飛挑聖鞭。

“啪!”聖鞭匪夷所思地由剛轉柔,如藤蔓般纏繞住旗杆,神光如虹一瀉千里直攻傳蓀公子的雙臂。

兔起鶻落之間,楚天借助須彌洞天身形閃現,左手掐捏成印一氣呵成打出了十二式天機印。

傳蓀公子見狀只得再分出一縷魔識,幻動幽冥靈氣化作一隻黑色的巨靈大掌朝著天機印按落。

一連串的爆響聲中,天機印流光電閃滿空崩碎,從中逸出的噩、傷、驚、休、死、離、散、亂、暴、失、絕、滅……十二種黯然銷魂的負面情緒如水銀瀉地滲透進傳蓀公子的體內,好似火上澆油與枯寂的魔魘心功交相輝映爆發出駭人的威能。

“呃——”傳蓀公子的靈台一陣顫晃,各種煩亂的情緒紛至遝來牽動氣機,激得全身魔氣四處暴走瀕臨失控。

“喀喇、喀喇——”恍惚之際聖鞭神光沿著呼風喚雨旗攻入傳蓀公子雙臂。他的胳膊像被烤爆的琉璃,脆生生裂開一道道金紅色血口,似蚯蚓般飛速往上攀升。

徹骨的劇痛令得傳蓀公子神智一省,凝念強自壓下靈台的波蕩,雙手猛地鬆開呼風喚雨旗直撲楚天!

斬天吼聲如雷從斜刺裡殺到,重劍煥放重重光影如山如海朝傳蓀公子劈落。

傳蓀公子熟視無睹,頭頂驀然精光怒張竟是祭出了自己的元神!

“噗!”斬天的重劍劈入傳蓀公子肉身,眼前光影一閃後者的元神已飛掠而過。

誰也沒有料到,他竟然會捨棄肉身祭出元神。即使稍後能夠成功斬殺楚天,他的肉身也必定會遭到眾人的亂刃分屍。

雖說天階高手已無金丹被爆之憂,即使肉身毀損只要元神不散依舊可以存活。但要想重新找到一具與自己完全契合的肉身,再施展奪舍秘法鵲巢鳩佔也絕非容易的事。

然而此際傳蓀公子業已徹底陷入瘋狂,他根本不願承認自己會栽在慕成雪的手下。要知道,那個窩囊廢乃是四大神罰家族盡人皆知的笑柄!

“慕大人!”夕雅和枯寂等人都在奮不顧身地向楚天撲來,但受到傳蓀公子散放出的黑色罡流遲滯,奈何鞭長莫及。

一瞬間,楚天和傳蓀公子之間一馬平川,仿佛天地之中只剩下這兩個四大神罰家族嫡系子弟的生死對決。

楚天的身形淵停嶽峙巋然不動,他的靈台猛地掀起一陣風暴,喚醒了幽冥皇帝沉睡的魔識。種種記憶與意念如復蘇的凍土,萌發出茁壯的靈芽在轉瞬間充盈激蕩直要將靈台撐爆。

楚天強壓錐心刺骨的腦海灼痛,左手再次打出十二式天機印。

然而這一次法印之中蘊涵的卻是來自于幽冥皇帝的無上意志與不朽威嚴!

洪荒無垠萬載亙古,在閃爍的印光中宛若魔君復活,天命重生。

傳蓀公子蒼白猙獰的臉龐上流露出難以抑制的驚異,他的心神不自禁地震顫起來。儘管是窺涅化槃的神罰家族嫡系子弟,但在魔君的威壓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感覺到自己原來是如此的渺小……

一失神,他恍若忘記了自己面對的只是楚天而非蒞臨的魔君。

“嗡!”蒼雲元辰劍從楚天的手中脫飛而出,一式天外飛仙氣貫長虹。

除了傳蓀公子和他以外,誰都不曉得這一瞬究竟發生了什麼。

即便是夕雅、斬天等人也只能夠隱隱約約猜想到一點蛛絲馬跡,卻依舊被眼前突如其來的這一幕深深震撼。

恐怕任何人都做夢也想不到,祭出元神的傳蓀公子會被輕描淡寫的一記法印懾服心神方寸大亂,縱使楚天本人也沒有預料到結合了天機印的魔君意志竟能有如許威力。

也虧得傳蓀公子先後遭受魔魘心功和天機印的輪番打擊,靈台已出現破綻,加上聖鞭中蘊藏的狼魔族先祖意念,這才使得楚天冒險一擊大獲成功。否則在正常情況下,這一式“魔君印”絕對不可能徹底撼動傳蓀公子的心神。

“唰!”蒼雲元辰劍斬落在傳蓀公子元神的脖頸上,迸濺出一簇簇炫目的光花。

魔劍颼颼飛旋向楚天回轉,傳蓀公子的身影晃了晃脖頸裂開一條銀白色的傷痕,冒出騰騰黑氣。

他似乎一下警醒了過來,眸中出現淒厲之色惡狠狠凝視楚天道:“你果然——”

“啪!”九尾光鞭雷霆萬鈞轟擊在傳蓀公子的背上,截斷了他的話語。

他的元神劇烈波動,然後從背脊上裂出一道黑色的縫隙,就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刀鋒切割開來不斷往下延伸。

“砰、砰、砰砰!”夕雅的救贖之月、熾影的碧血金沙,還有斬天的重劍、枯寂的黑竹杖、羅獄的魔刀……

傳蓀公子渾身透過一股冰寒的感覺,元神身不由己地戰慄起來。

他的神智越來越模糊,影影綽綽看著四周有許多五顏六色的光芒在閃爍在爆裂。

他極力睜開眼睛,依稀望見了楚天的臉龐,好似離得極遠極遠。

忽然,他好像察覺到什麼,木然轉過視線,卻看見不知何時雪憐城衣不蔽體正站立在遠處,呆呆地望著自己。

“救我——”他向雪憐城伸出手。

一陣罡風吹過,他駭然發現自己的手在融化渙散,然後是胳膊、胸膛……直至神智冰冷徹底淪陷於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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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9 17:55:47
第十四集 覺醒之卷第二百六十四章 告別(下)

直至戰鬥結束,雪憐城自始至終都像木偶般站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傳蓀公子帶來的碧落海子弟除了她以外全軍盡墨。甄博被炫流一箭射穿,其他的精銳子弟也教狼魔族戰士撕咬成片無一倖免。

寂然城也付出了相當可觀的代價,包括楚天在內幾乎所有的高手全部負傷,戰死的各族武士不下百人。

但以區區一處彈丸之地全殲二十餘名碧落海雨家子弟,這樣的輝煌戰績不久便會震撼幽界,進一步引起各大勢力的關注。

當然,碧落海雨家的報復也會接踵而來,更加血腥殘酷的戰鬥遠未到來。

環顧遍體的屍首,東陽耀恨意難消,目光盯落在了雪憐城的臉上。

這一戰東陽部落戰死了二十八名優秀武士,其中不乏潛力無窮的後起之秀。

他鏗然亮出骨刃,揮手劃向雪憐城的脖頸。

“叮!”斬天的重劍從旁遞進,格擋住東陽耀的骨刃。

“斬兄,你這是什麼意思?”東陽耀收住骨刃,怒視斬天。

“東陽狼主,是我阻止你殺她。”楚天吃力地邁步走近,一陣陣疲乏欲眠的睡意的襲遍全身,奈何現在還不能睡去。

東陽耀一怔道:“慕大人,留下這魔女遲早會是個禍患!”

楚天打量著雪憐城遍體的鞭傷,搖頭道:“她的心早已死了,多補一刀也只是畫蛇添足而已。”

熾影遠遠瞅見,嘿然道:“慕大人不會是看上這醜丫頭了吧?”

“醜麼?”炫流站在一邊,有些懷疑熾影的審美觀,說道:“相信大人另有用意。”

“什麼用意,”熾影不以為然道:“作為未來的魔君三妻四妾也沒啥大不了。”

冷不防夕雅玉容如霜低哼道:“閉嘴,你當女人是什麼?”

熾影怕的是北夕雪,卻不懼夕雅,剛想反唇相譏不意察覺到她眼眸裡藏著一抹難以言喻的意味,忽地想到了什麼,嘿嘿一笑道:“那你得去問慕大人。”

忽聽北夕雪有氣無力地遠遠喚道:“阿影,看起來你的精神很不錯,那就麻煩你幫忙把這兒的地翻新一遍吧。”

熾影渾身惡寒,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裝作沒聽見。

楚天對此權當不知,吩咐道:“斬兄,我將她交給你看管,稍後找個大夫先將傷勢治理一下。”

斬天應了聲,一把夾起雪憐城大步流星地去了。

雪憐城沒有反抗,她已經無所謂這些人會如何處置自己。

東陽耀瞧著雪憐城的背影,終究忍不住道:“慕大人,我總覺得她很危險,還是一刀殺了最為乾脆。”

楚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看得見的危險就不是危險,真正的危險是看不見的。”

他轉過頭,就看到夕雅面色如霜走了過來,冷冷說道:“慕大人,大薩滿走了。他說需要離開這裡一段時間以便安心靜養,如果有事可以通過魅音螺聯繫。”

“這傢伙——”楚天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心知肚明北夕雪的離去絕非安心靜養那麼簡單。但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真的只有天曉得了。

目光不意迎上夕雅刻意緊繃的俏臉,楚天不禁暗自歎了口氣,忽然覺得也許自己也應像北夕雪一樣,是時候離開寂然城了。

…………

“雨傳蓀這個蠢貨,到底沒能逼出慕成雪的底細。”雲殤公子不滿地哼了聲,貪婪地喝了一大口天臺城特釀的“雲露春紅”。

在說這句話之前,滿桌的山珍海味已經有一大半落入了他的胃裡。

“公子有沒有注意到,慕成雪前後兩次施展的那式法印?”碧斷滴酒不沾,只是輕輕啜了口竹裡館烹製的雨前碧螺茶。

每一棟竹裡館的茶坊都是一座獨立的空間,加上碧斷事先用結界封鎖,以及暗中守護在茶坊四周的黃泉沼雲家子弟,兩人完全不擔心密探的內容會洩露。

“那不是幽界的魔功法印,據我所知也不屬於輪回山慕家的秘法絕學。”

雲殤公子挑了塊鮮嫩的赤膽果肉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說道:“儘管兩次施展的法印一模一樣,但我隱隱感應到其中蘊藏的力量與韻味卻是大相徑庭。可惜當時離得太遠,否則應該能夠看出一點端倪。”

碧中斷點點頭道:“沒想到他真敢殺死傳蓀公子。如此一來碧落海雨家勢必不肯善罷甘休,傳淵公子應該很快就會趕到玄明恭華天。”

“你覺得我們現在還需要出手麼?”雲殤公子望著滿桌狼藉,滿足地長出一口氣道:“我越來越喜歡這傢伙了,實在捨不得他死在別人手裡。”

“公子不妨再耐心等待幾天。”碧斷回答道:“聽說慕成雪向雲蝶仙訂購了一艘魔舟,很快就會到貨。如果不出意外,交貨的地點就在玉輪城。”

“玉輪城?”雲殤公子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抓起桌上剩下的最後一片雲絲金瓜,說道:“聽到這消息,我著實忍不住想再吃一片。希望慕成雪一帆風順,能夠撐到玉輪城。”

“他會的,”碧斷的臉上露出一縷諱莫如深的微笑道:“只要公子您願意。”

…………

“你為什麼不殺我?”這是雪憐城見到楚天后的第一句話。

這個問題在她的心裡已經縈繞了整整三天。自從傳蓀公子被擊殺後,她一直被軟禁在寂然城的城主府裡。或許“軟禁”這個字眼並不恰當,因為在屋外除了兩名巨魔族護衛象徵性的守值外,便再沒有其他的看管與監視。

在楚天的雲麓聖泉醫治下,她的傷勢恢復得非常快,肌膚重新變得晶瑩如玉,儼然重現了往日的青春與美貌。

但誰也醫治不了她的心,即使是雲麓聖泉也不能將一捧灰燼再又點燃。

“我從來不以殺人為樂。”楚天在雪憐城的對面從容落座,似乎毫不擔心對方會突然暴起擊殺自己為傳蓀公子復仇。

看得出經過與傳蓀公子的惡戰,他的修為又有精進。不過這精進從何而來,卻非雪憐城所能猜想,而事實上她對此同樣漠不關心。

但她依舊能夠清晰地感應到,楚天的身上有一股越來越濃烈的威嚴氣息。不同於自己所見的那些碧落海雨家的高位者,從他身上透出的威嚴分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孤傲,深不見底寂寞如雪。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她漠然回答道:“如果你要的是我的身體,我可以給你。但它很髒,希望你有個好胃口。”

楚天微微一笑道:“這同樣不是我要的答案。”

“那你想要什麼?”雪憐城輕輕一嗤,說道:“不要說是我的心。”

楚天搖頭,緩緩道:“也許你可以幫助我對付雨傳淵。”

雪憐城的眸中有簇火焰霍地一閃,但在它開始燃燒之前又瞬即歸於寂滅。

“雨傳淵殺死了你的母親和姐姐,這在四大神罰家族間並非秘密。”

楚天如寒潭般幽深的目光緊緊盯視雪憐城的雙眼,接著說道:“你寧可受盡淩辱也要留在雨傳蓀身邊,僅僅是為了躲避雨傳淵的毒手麼?”

雪憐城木然扭過螓首,空洞的眼神望著窗外不起一點波瀾,就像沒有聽見楚天在說什麼,久久未曾言語。

“明天我就要離開度朔山前往玉輪城。”楚天站起身道:“你可以考慮一下,是否跟我一起走——也許會遇上雨傳淵。”

雪憐城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窗外。

…………

日子總在波濤洶湧中飛快流逝,對夕雅來說每一天的光陰都有一層更多的意味。

狼魔族人從來不諱言自己的愛恨,喜歡就是喜歡,痛恨就是痛恨。

但喜歡的未必能夠得到,哪怕那個傢伙天天都會在自己的面前晃來晃去,哪怕她很樂意履行當日的誓言。

難道自己還不如雪憐城?

夕雅覺得胸中有一團怒火在燃燒,並且常常會毫無理由地發洩出來。

今天她和羅獄、枯寂、東陽耀和南月薰等人本在商討狼魔族人的遷徙事宜,不知怎地又是一陣心煩意亂,以至於斬天拿著一封書信匆匆走進來交給枯寂時都未曾注意到。

此刻,她很想丟下這一切去看看那個傢伙正在幹什麼。

上次見到楚天還是兩天前的事,她去探望他的傷勢。

誰知那傢伙臨了說了一句話,差點把自己氣得想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他說什麼來著?嗯,好像是說:“夕雅,找個人嫁了吧。往後狼魔族就靠你和大薩滿了……”

每次想到這句話,夕雅都禁不住咬牙切齒,於是一連兩天便再也沒有去見楚天。

忽然,周圍嘈雜的話語聲一下消失,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慕大人走了。”枯寂放下斬天遞來的書信緩緩說道,眼睛裡閃著莫名的光芒。

夕雅心神俱震,視線落在那書信上。信很短,只有區區的八個字:“山高水長,諸君珍重。”

“這是慕大人昨天交給我的,要我十二個時辰後再拆開。”斬天懊喪道:“要是我早點打開,就不會有這事了!”

“他是不願連累我們吧?”東陽耀苦笑道:“甚至連去哪兒都沒說。”

南月薰道:“快去港口查一查這兩日都有誰的船離開?”

“我查過了,”熾影出現在門外,回答道:“只有雲蝶仙雲公子的商船是昨天出航的,但已走了八個時辰。”

枯寂說道:“如此說來慕大人是去了玉輪城。”

夕雅的耳畔始終迴響著楚天留給自己的最後那一句話:“夕雅,找個人嫁了吧。往後狼魔族就靠你和大薩滿了……”

慕成雪,你就想這樣不告而別,做夢!

夕雅一咬牙,思緒從混亂中漸漸恢復過來,站起身道:“我要去玉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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