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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亞麗]小姐不正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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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 09:10:34 |倒序瀏覽 | x 1
小姐不正經 作者:連亞麗
 
他雖不是魅力無法擋的萬人迷
但也沒有丑到會嚇昏人的地步吧
早習慣女人見到他就一臉暈陶陶樣
唯獨這個滑板妹是當著他的面暈倒
她的反應很傷人,可他卻對她心生悸動
即使她外表邋裡邋遢、不修邊幅
說話方式讓人弄不清她是正經還是開玩笑
這樣一個怪怪女孩卻很合他的意
不但把家借她棲身甚至奉送一顆心
無奈對於他的追求她壓根不接受
只因她曾發過誓這輩子絕不與他有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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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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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 09:11:10
第一章

  「小姐,你可不可以正經點?」

  「人生何必太正經呢……」陶璃瓊聳聳肩,兩手插進垮褲的口袋裡。一身嘻哈的裝扮非她所願,純粹是因為衣服沒洗,只剩下這幾件湊合著穿,誰知一穿就成了嘻哈幫的一員。

  有些人認為人生必須認真,她是很認真啊!她很認真的想讓自己生活得輕鬆沒有負擔。

  「你衣服上的那一坨白斑是什麼?」

  陶璃瓊低頭一看,再度聳聳肩,「大概是牙膏吧。」

  聞言,小魚簡直受不了好友的散漫,拖著她往路邊的服飾店走去。

  「我送你一件新的,你馬上給我換下來,這副德行你也敢出門,你讓我覺得很丟臉耶!」

  陶璃瓊有些無奈的被拖進服飾店,還不是小魚害的,沒事把她從床上挖起來。今天是假日,她原本打算睡到自然醒的,不料美夢卻被小魚的電話吵醒,一起床當然是睡眼惺忪、神智不清,刷牙時哪顧得了牙膏和著口水亂滴啊!她才遲到十分鐘已經算很好了。

  「這件!」小魚隨便選了件上衣要她換上,一隻手還指著陶璃瓊身上的衣服念道:「你至少也把衣服洗一洗吧,就算沒滴到牙膏,看起來也不怎麼乾淨。」

  「最近很忙……」陶璃瓊站在更衣室裡,一面換上新衣,一面說道。

  「你媽呢?」

  更衣室的門被打開,換了新上衣,陶璃瓊看起來乾淨多了,不過她臉色卻不怎麼好看。

  「她還能去哪裡?」她淡淡的反問。

  父親過世後,老媽一個人拉拔兩姊弟長大,照理說應該是含辛茹苦、堅強偉大,但事實卻不是這樣。老爸留下的遺產在她十五歲那年便讓老媽花光了,不是捐去蓋廟,就是拿去造橋,平常沒事還跟著進香團到處拜,放著兩個孩子不管,甚至伸手向女兒要錢。

  「不會又去進香吧?」小魚小心的問道。

  「對啊。」

  「你媽該不會迷信到被騙財騙色吧?這種新聞很多耶!」

  「是有過幾次。」陶璃瓊點點頭,「或許那是她的交友方式吧。如果她整天悶在家裡,也認識不到什麼男人,而我爸又過世那麼多年了……」

  「陶璃瓊!你可不可以正經點?我在跟你講很嚴肅的事情耶!」小魚簡直快被她氣死了。「你老媽不會真的被……」

  「我沒有不正經啊!你不覺得我講得很有道理嗎?那總比去牛郎店來得好,只是對像長得差了點,不過畢竟是個男的,該有的都有--」

  「停!」小魚揮手打斷她的話。「天底下哪有你這種女兒,你媽可能被人欺負了,你竟然不擔心!」

  「我媽是個成年人了,她自己都不擔心,就算我阻止她,也只是自討沒趣啊!想開點嘛……」陶璃瓊拍拍好友的肩,安慰道。

  小魚揮開她的手,沒好氣的說:「我真是白癡!居然還替你擔心。」

  「不錯啊!至少你明白人不是萬能的,每個人都可能有白癡的一面。」陶璃瓊點點頭表示同意。

  「哼!你這位大天才就是個生活白癡。」小魚瞪了她一眼。

  「至少我還活著。」陶璃瓊還是不改她那凡事都不當一回事的態度。「先去吃點東西好嗎?我肚子餓了。」

  「你請客?我剛買了衣服給你,你得請我吃一頓。」

  「好啊!」有來有往嘛,既然小魚送她衣服,那自己請她吃一頓也是應該的。

  走進附近一家小餐館,兩人各自叫了蛋包飯。

  「你弟的學費解決了嗎?」小魚一邊吃一邊問道。

  「沒有,若真沒辦法的話,大不了休學一年。」

  「你真的要讓你弟休學?」

  「那是他的命啊!」聳肩已經成了陶璃瓊的習慣動作。

  「喂!你有工作,應該負擔得起吧?」自從陶爸爸過世後,陶媽媽成天拜佛拜得不見人影,兩姊弟自力更生,靠著領獎學金唸書,璃瓊大學四年的學費還有企業贊助,現在在一間滿不錯的企業裡做研發工作,薪水應該不差才是。

  「我媽前陣子偷了我十萬塊去翻修我老爸的墳,所以我現在一貧如洗。」

  「上回不是才修過?」

  「風水師說那方位不好,要換。」 

  「我的天啊!人家是得了性成癮症,你媽是得了膜拜成癮症是嗎?」

  「可能是吧。」陶璃瓊低頭將盤中的蛋包飯吃個精光,拿起紙巾抹抹嘴。

  「那你弟怎麼辦?」

  「他說會自己想辦法。我想他應該可以找得到獎學金的贊助者吧,再不就申請助學貸款,反正天無絕人之路。」說話的同時,陶璃瓊掏出舊皮夾準備付帳。

  小魚看見她的皮夾裡只有三百塊,而她們這兩盤蛋包飯加起來正好三百塊。

  「你只帶三百塊出門嗎?」

  「對啊!」

  「那你待會要不要去提款機領錢?」要是她這三百塊都付了帳,身上就沒錢了。

  「不用了,領不出來的。」她的存款只剩下五十九塊,哪領得到錢。

  「沒錢了?」

  「是啊!」

  「你不留點錢在身邊,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啊?現在才月中耶!」陶璃瓊不緊張,反而是小魚替她緊張。

  「我弟會幫我準備便當。他現在晚上去自助餐店打工,回家會順便幫我包一份,隔天的午餐就解決了。」

  「那你上班怎麼辦?」

  「我搭捷運啊!儲值卡裡還有餘額。」

  聽到這裡,小魚再也忍不住了,「我求你,讓我請你吧!」

  唉!這就是誤交損友的後果。

  她們兩人是一起在眷村長大的孩子,小魚家就住在陶璃瓊家附近,雖然後來眷村拆了,但兩人的友誼並沒有斷,而這全是小魚努力的結果,因為以陶璃瓊凡事不以為意的性子,她是不可能和好友保持聯絡。或許是陶璃瓊的漫不經心,才讓小魚養成了雞婆的習性,如果沒她這個好友在,陶璃瓊的日子不知道會過成什麼樣。

  「你有沒有想過要跟你媽好好談談?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跟你弟都過得很辛苦。」

  這些年來,小魚看多了璃瓊兩姊弟有一餐沒一餐的景況,卻不見陶媽媽收斂點,依然把大筆錢拿去孝敬神明,只為了能把名字刻在石碑上,沉重的負擔卻壓在這兩姊弟身上。在入不敷出的情況下,陶媽媽早已經花光了陶爸爸的遺產,這兩年來老是偷璃瓊的錢,弄得璃瓊自己都快過不下去,陶願宏也可能被迫休學,這實在是有些離譜。

  璃瓊的態度也很奇怪,每次提起她母親,璃瓊的語氣和表情都顯得很疏離,不清楚的人真會懷疑她們是否真是母女。

  陶璃瓊搖搖頭,「沒有用的,我媽的個性就是這樣,沒有人可以改變她,所以我只能改變自己的態度。」

  「你老是這樣,說的話很難讓人瞭解你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陶璃瓊的聰慧讓小魚很佩服,偏偏她很受不了好友的奇怪幽默感。如果換做是她老媽成天拜拜把家產敗光,搞得她沒錢唸書,甚至沒錢吃飯,她老早就氣死了,而眼前的女人居然還一派輕鬆,彷彿沒發生過什麼事似的。

  「你會離開你媽嗎?」小魚忍不住問道。

  「當然會!」陶璃瓊理所當然的答道,「等我存夠了錢,就帶我弟一起走,每個月匯些生活費給我媽。不過,我現在沒錢,所以只能維持現狀。」

  「或者你結婚就行了。」小魚突然加了句,「認識個有錢的凱子不就得了!」

  「別傻了,那凱子可能會先被我媽給削死!」

  ***********

  「姊,你還好嗎?」陶願宏懷疑的看著姊姊。

  「我還好啦。」陶璃瓊的手腳都在發軟,這陣子的天氣變化太大,一下冷得要死,一下又出大太陽,身體一時沒法適應才會這樣。

  「我看好像不是……」

  一早起來姊姊的噴嚏就沒有停過,而且她的臉紅得有些不正常,讀醫學院的陶願宏一眼便看出來她的情況不太對。

  他把手舉到姊姊的額上,「你有點發燒,要不要去看醫生?」

  最近SARS盛行,雖然姊姊沒和有相關病史的人接觸過,但最好還是上醫院去檢查比較好。

  陶璃瓊搖搖頭,哪來的錢啊?她身上連一百塊都沒有。

  「我沒時間上醫院,今天還要到賀先生那兒一趟。」

  「你身上還有錢嗎?」

  這幾天都是他從打工的自助餐店帶個便當回來,但是打從前天家裡的舊冰箱不再運轉後,他就沒再帶回來,免得便當發臭。

  「我用不到什麼錢。」

  「吃飯呢?」他可以跟同學擋點小錢不至於挨餓,但老姊可不一樣,她還要走一小時的路上班,加上人又病了。「你要不要休一天假,我中午拿東西回來給你吃?」

  「不用啦,我可以跟同事借點錢。」

  「那賀先生那兒……」

  昨天他接獲賀先生願意提供他獎助金的通知,不過他得有個家人去簽字才行。

  「我一定會到!」陶璃瓊點點頭,推了弟弟一下。「你快去學校,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陶願宏搔搔頭,他知道老姊就算真有事也不會吭聲,雖然放心不下,但既然老姊都這麼說了,他也只好出門。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陶璃瓊整個人就癱軟在地上。

  老天!她的眼前全是金星,也許是這陣子營養不良引起的。本以為少吃一點不會怎樣,沒想到才幾天身體就受不了。

  她走到浴室裡,掬了把水往臉上潑,看見鏡中的自己臉頰凹陷面色枯黃,陶璃瓊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就是人生啊!這是她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人生本來就是起起伏伏,沒有人能永遠保有幸福,她也不算過得太壞,至少她還活著,她也有工作能力,比起那些失業的人她算幸運的,只是有個迷信的老媽而已。等這陣子熬過去,相信她依舊又是個快樂的上班族。

  陶俐瓊穿上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服裝,再看看鏡中的自己,希望今天老總不要召見她。雖然公司沒有硬性規定要穿什麼服裝,可是每次老總看到她這副裝扮,都是一臉的不贊同。

  她不是刻意追求流行要當個嘻哈族,而是姊弟倆的生活費不多,為了存錢,她盡量省下服裝開銷,有時還穿弟弟的衣服,只不過他還是學生,衣服多半輕鬆休閒。其實這種打扮也不賴,只是和公司裡那些穿著正式套裝的女同事一比,她就顯得不太正經。

  拖著沉重的步伐,陶璃瓊整整花了一個小時才抵達公司。

  「璃瓊,老總找你。」一進門,小妹就通知她這個壞消息。

  陶璃瓊整個人差點垮下,她好餓。

  她望了左邊一眼,沒見到熟悉的身影,連忙問道:「如花沒來上班嗎?」

  如花是她最要好的同事,她可以跟如花借點錢買東西吃。

  「她今天請假。」小妹宣佈了悲慘的消息。

  「小梅,你有沒有什麼吃的?」不得已之下,陶璃瓊只得向小妹求助。

  「餅乾行不行?」

  「只要能吃都行!」聽到有吃的,陶璃瓊灰暗的眼睛馬上變得閃亮,急急忙忙接過小妹遞來的餅乾,大口大口的嚼了起來。

  「咳!咳!」當她吃著餅乾的同時,背後傳來了幾聲咳嗽聲。

  陶璃瓊哪管得了那麼多,拚命把餅乾塞進嘴裡,她餓壞了!

  「陶小姐。」一個男聲響起。

  陶璃瓊塞了一嘴的餅乾回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大禍臨頭。

  「等下到我辦公室來。」頭已經半禿的林總皺著眉看她,丟下了話便走回自己辦公室。

  「你今天看起來很不順喔!」小梅同情道。

  陶璃瓊無奈的看著她,又重申了一次:「這就是人生啊!」

  ***********

  「賀先生。」

  汪助理一見到老闆進門,立刻捧起行事歷起身。

  「機票訂好了沒?」

  賀斳淵邊脫掉西裝外套,邊走進辦公室,汪助理緊跟在他身後。

  「已經訂好了,蒙特婁公司的人員三點會到,三點半要召開研討會。還有,院長希望能在你離開台灣前和你碰面,我要先確定你的時間。」

  「今天晚上我還有事,排在明天吧。」賀斳淵邊說邊打開計算機,坐入椅內,接著拿起桌上的幾封信件拆閱。

  「好的。」汪助理點了點頭,跟著又說:「等一下陶願宏的家人會到,直接讓人進來嗎?」

  「我要先聯絡一些事,等我處理完畢再通知你。」

  「是。」汪助理拿著行事歷離開。

  賀斳淵在一迭信件裡抽出一張粉紅色的信封,打開並抽出其中的喜帖,照片裡那個理著小平頭、一臉憨傻的新郎是他的大學同學,而他身邊那位看起來挺粗壯的新娘可以看得出來不是台灣人。

  喜帖上有著聯絡電話,他看了眼時鐘,現在才一點半,應該可以抽個空和老朋友聯絡。

  「斳淵,你收到我的喜帖了是嗎?」阿忠的大嗓門一直沒變過。

  「是啊,打電話跟你說聲恭喜,我後天回美國,不過禮金一定會到。」

  「說到錢多傷感情!」阿忠呵呵笑著。「咱們有一年沒見了。」

  上回見面還是他帶著女友到美國度假,沒想到現在他要結婚,新娘卻換成別人,人世間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新娘可不是我上回看到的那個。」

  「唉,說來話長。」阿忠的語氣跟著一沉,「和小安在一起十年,我怎麼做她都不滿意,醫師娘的頭街或許是她唯一想要的,但我要的是一個可以照顧我的女人,跟她吵吵鬧鬧十年,我真的累了。」

  「新娘是……」

  「她是越南人,脾氣好,又肯學習,現在中文講得不錯,我是透過婚姻中介認識她的,我現在真的很幸福。」

  「看得出來,你笑得像是中了什麼大獎似的。」賀斬淵笑著說。

  照片裡準新郎的臉上寫著「樂透」兩個字,新娘臉上則寫著「溫柔」。和野蠻女友交往了十年的阿忠,肯定招架不住這樣溫柔的女子。

  「下次看到我的時候,我可能已經當父親了。」

  「你的體型倒是挺像孕婦的。」賀斬淵忍不住損好友一句。

  聽到他的取笑,阿忠可不服氣了。「老兄,我整天坐在診所裡,哪有空去運動啊!再說我們都三十幾,年紀到了,該做的事就得做,結婚生子是人生必經過程。」

  「發胖可不是。」

  「嗟!你是打電話來刺激我的啊!」

  「我是來恭喜你的。」

  「你也加把勁吧。」

  「我可沒結婚的打算。」

  「你不結婚沒關係,不過要多生幾個孩子,像你這樣的人多幾個,可以造福世界。」

  「我記得你以前常說我是危險分子。」

  「對女人來說,你的確是啊。」

  阿忠個性直爽,少了客套和爾虞我詐,賀斳淵和他一聊就聊到了兩點,直到掛上電話後,才發現時間所剩不多。

  他按下內線電話。「汪助理,學生家長到了嗎?」

  「剛到。」

  「可以請對方進來了。」

  他得在出國前將此事解決。陶願宏是個很優秀的孩子,因為家庭有些問題,讓他無法繼續升學,雖然他很願意提供學費,可是他必須先知道家長的心態是否正確,以免日後生出事端。

  只是賀斳淵怎麼也沒想到待會進門的女孩會改變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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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 09:12:13
第二章

  汪助理放下電話,轉頭看向沙發上那個一臉疲累的女孩,她的眼睛已經瞇了起來,一副快睡著的模樣。

  「陶小姐?」汪助理連喚了好幾聲才把她喚醒。

  陶璃瓊無精打采的睜開眼,只覺得眼冒金星的情況更加嚴重,一起身眼前突然一片黑,她連忙抓住椅背穩住身子。

  「你還好吧?」汪助理擔憂的問了一聲。

  這女孩看起來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實在讓人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似乎不是很好。

  「我還好。」陶璃瓊無力的微笑,跟著站穩身子。

  她下午請了假,走到這研究室花了一個半小時。為了不遲到,她有一段路幾乎是用跑的,滿頭大汗的她一走進這裡,被冷氣一吹,不禁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等坐上沙發後,她更是自動昏睡過去。看來這回病得不輕,不過也好,反正她已經請了假,辦完事回家睡一覺也許會好些。

  「賀先生現在有空,你可以進去了。」汪助理指指辦公室的門說。

  「好。」陶璃瓊朝她點點頭,感覺自己又要打噴嚏,她連忙掐住鼻子,怪聲怪氣的問:「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給我幾張面紙?」

  汪助理從桌底下抽出幾張面紙給她。

  陶璃瓊接過,迅速的擤了擤鼻子,跟著打開辦公室的門。

  她是為了願宏的事來的,眼看開學在即,她的錢卻給迷信的老媽偷光了,如果有人願意提供願宏獎助金,她當然願意配合對方的要求。

  賀斳淵是醫生出身,後來又去念生化科技,教授或醫師的職稱都不算是他的正職,他領導的那間研究室才是真正的金雞母。賀斳淵雖然願意提供陶願宏獎學金,但是他要求先見家人一面,瞭解陶願宏的家庭狀況再做評估,這也就是今天陶璃瓊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打開辦公室的門,賀斳淵低頭做著記錄,聽見開門聲,他抬頭和陶璃瓊四目相對,兩人的臉上同時浮出訝異。

  陶璃瓊雖然已經病得頭昏眼花,但還是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先生是位帥哥。

  不過,此時她無心研究對方的長相,她只想快快把事情解決,帶著支票回家睡大頭覺。

  「你是陶願宏的姊姊?」

  他對陶願宏的印象一直很不錯,只是眼前這個女孩活像個滑板妹,實在看不出來她會是陶願宏的姊姊。而且像這種會面,應該是由真正的家長,比如父母出面才對吧?

  「是的,我是陶璃瓊。」她拿起面紙又擤了一次鼻涕。「這裡冷氣有點強。」

  「你該不會是感冒了吧?」辦公室的溫度適中,冷氣並不會太強,眼前的女孩一臉不正常的潮紅,不太像是尷尬或是害羞,倒像是生病。

  「可能是我剛剛流汗,外頭真是熱死人了。」陶璃瓊搖搖頭以示對天氣的不滿。

  「聊完天氣的話題,我可以跟你談談陶願宏的事嗎?」賀斳淵不想把話題拉得太遠,直接導入正題。

  「當然,我就是為了他來的。」陶璃瓊將用過的面紙塞進褲子口袋裡,然後掏出沒放錢的皮夾,從裡頭拿出她和陶願宏的身份證遞到他面前,「這可以證明我們是同一個父母生的,我父親在我們小時候就過世了。」

  賀斳淵快速的看了一眼,知道她二十六歲了,只是穿著打扮看起來不太像。

  「我知道願宏的能力不錯,原本我也有能力負擔他的學費,可是之前出了點事……」陶璃瓊解釋著情況。

  「你母親呢?」

  「我媽啊,她偷了錢後就不見人影了。」

  「偷錢?」

  「她把我的存款都偷光了,其中也包括了願宏的學費。」

  「喔。」賀斳淵沒再多問,他知道這對姊弟的家庭有問題。陶願宏曾和他提過姊姊有工作,他本身也有打工,生活沒有問題,但是學費卻超出他們能力所能負擔的範圍。

  「你有工作?」

  「對,所以我們有足夠的能力還款。如果你願意額外提供願宏的生活費,我會很感激,畢竟我不希望他去打工,以免影響學業。」陶璃瓊試著在混亂的腦海中找尋適當的字句,還好身體不適不至於影響她的應對能力。

  賀斳淵望了她一眼,這滑板妹雖然外表看起來有些不正經,但說起話來,卻有條不紊。

  「你母親在外面有很多債務嗎?」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債務,但是在她的認知裡,她認為那是她天生的原罪,需要以金錢去換取內心的平靜,所以她只是把錢拿去孝敬神明而已。」陶璃瓊一手按著太陽穴,希望能減輕暈眩感。

  「孝敬神明?」

  「也就是捐錢蓋廟之類的。」陶璃瓊將舊皮夾塞回口袋。「但那純屬我母親的個人行為,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和願宏會和我們的母親一樣。我有正當的工作,收入還可以維持我跟弟弟的生活,只是我們最近有點困難。」

  賀斳淵再度望了她一眼,看見她的額間滲出了汗水。「你還好嗎?」

  「我很好。」她肯定的點點頭。「還有什麼需要我回答的問題嗎?」

  賀斳淵發現她並沒有像其它女孩那樣,見到他時會露出癡笑,本以為像她這樣穿著打扮的女孩應該會很注意那方面的事,誰知她說起話來倒是正經八百。只是相對於她的外表而言,詭異得讓人忍不住想跟她多說幾句話。

  「請問你是從事什麼樣的工作?」

  「我任職於網絡商購公司,擔任研發統籌規畫的職務。」

  「很時髦的行業。」

  「新興的行業都有其風險,除了要提供品質好時商品外,在自由的網絡世界裡更要有令人信任的商譽,才能吸引客戶安心的交易。」

  怪了,這女孩講話真的跟她的人很不搭。

  賀斳淵點點頭,按下內線電話。

  「汪助理,等一下把檔交給陶小姐簽名。」

  他拿出支票簿,拿起筆還沒寫下半個字,只聽見「咚」的一聲,原本站在桌前的人不見了,他連忙站起身,這才發現陶璃瓊昏倒在地上了。

  「還好不是感染SARS,只是感冒加上一點營養不良。」見陶璃瓊醒來,汪助理總算鬆了口氣,不過跟著搖了搖頭。「你們的母親也真是的,哪有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小孩,光是求神拜佛有什麼用!」

  在陶璃瓊醒來前,汪助理從賀斳淵那裡聽說了陶家的情形,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的母親會做出這種事,把孩子的錢偷走拿去孝敬神明,卻讓孩子餓到營養不良,這算什麼母親?

  「賀先生交代我把支票給你,這裡還有幾萬塊現金,你拿去應應急吧,等有錢再還。」

  「這就是人生啊!」陶璃瓊再度拿出那句她的人生哲學。「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

  既然事情已經辦妥了,現在她的體力也恢復了一些,就沒理由繼續留在這裡了。

  「請幫我向賀先生道謝。」

  「這是賀先生交代要給你的藥。」汪助理拿起藥包遞給她。

  「只是小感冒而已。」陶璃瓊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接過來。反正是免費的,吃點藥也許她的感冒會好一些。「那我先走了,謝謝。」

  「記得要多休息。」汪助理叮嚀道。

  「我知道。」她輕應了一聲。

  對於眼前這位年紀和母親相彷的女人溫柔的態度,陶璃瓊有些無法適應,太多的溫情讓她難以承受,尤其是當她要聯絡家人卻聯絡不上任何人時,她心裡有些發酸,還好學校通知了陶願宏。

  玻璃門被人推開,陶願宏的頭探了進來。

  「姊!你沒事吧?」在學校裡接到通知時,嚇得陶願宏趕緊衝了過來。

  「沒事。」陶璃瓊伸手向弟弟揮了揮。

  「把我嚇死了。」陶願宏向汪助理不停的道謝,一手接過陶璃瓊的背包,扶著她走出去。

  剛巧研討會也在此時結束,賀斳淵走出會議室,往窗外一望,正好見到姊弟倆走出大樓,陶璃瓊望向弟弟時,臉上有著淺淺的笑容。

  汪助理一見他回來,便感歎道:「他們姊弟倆還真可憐。我看那女孩根本沒吃飯,整個人瘦得跟什麼似的,我念國中的女兒光體重就是她的兩倍。」

  「你女兒該減肥了吧?」

  「哪減得了!現在的小孩都被寵壞了,又愛吃高熱量的快餐,一沒注意就又大了一號,發育期又不能不給她吃。」汪助理無奈的雙手一攤,「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幸福,沒事還會鬧鬧彆扭,哪像陶家兩姊弟,書念得好又懂事。」

  「這就是人生啊!」賀斳淵淡淡的說了一句。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不一樣的。

  「咦?」汪助理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怎麼了?」

  「陶小姐剛剛也這麼說,你們倆真有默契,還一字不差咧!」汪助理眼裡閃動著促狹的光芒。「老闆,這算不算是緣分?你也許可以試著和陶小姐交往看看。」

  「你覺得我跟那種看起來不正經的女孩子有可能嗎?」

  光是想起她那身寬管褲子、過大上衣的裝扮,他怎麼帶得出門?兩個人站在一起,任誰都看得出來不相襯。

  「我不覺得她不正經啊!陶小姐看起來或許是不修邊幅了些,但她如果再胖一些,衣著正常點,應該也是美人一個。」

  「我記得養豬好像不是我的本業。」

  「什麼養豬……真是的!」汪助理揮揮手,沒好氣的坐回位子上,拿起行事歷看了一眼,「明天早上九點要跟院長見面,你可得早點出來。」

  她提醒賀斳淵,免得他等會兒一進研究室又忘了一切,每回總得要她進去催人。

  「我盡量。」賀斳淵回頭對她笑了笑。

  若不是他足足比自己小了十幾歲,遇上這般迷人的魔鬼笑容,汪助理肯定會把持不住。

  賀斳淵是個標準的美男子,高大英挺的外貌,加上又是個會賺錢的黃金單身漢,要是看上哪個女人,相信沒幾個逃得了他的魅力。

  不過剛剛那個昏過去的女孩子,似乎不是被他給迷昏的。

  這倒稀奇,也很可惜了,兩個衣著品味完全不同的人,難得有著相同的想法,真要不來電,旁人也沒辦法。

  口罩滿天飛是SARS風暴捲起後的社會常態,尤其在飛機的機艙裡更是人人口罩遮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由於飛機減班的關係,陶璃瓊早早訂好的回程機位也被取消,轉至其它航空公司,為了彌補所造成的不便,航空公司提供她升等商務艙做為補償。

  雖是頭一回搭商務艙,陶璃瓊也無暇觀望,她只想快點回到家休息。

  此次會被公司指派到香港參加會議全是意料之外,拜SARS風暴所賜,許多人不敢出門購物,連帶使得網絡購物成了熱門行業,業績大幅增加不少,加上香港的結盟公司成立,她這個平日在老總面前不得寵的眼中釘自然被派了出來。

  行前老總還請同事幫忙張羅衣物,破天荒的為屬下打理門面,只差沒替她整型而已,不但要她穿上套裝,還要化妝,那個平日像打雜的女孩立刻變身成為商界女英豪。即便陶璃瓊不習慣這樣的打扮,但是一想到差事結束後她就有幾天的假期,只好硬著頭皮同意。

  所謂人要衣裝,麻雀經過打扮也是可以偽裝成鳳凰,只可惜這隻小麻雀一上了飛機,便戴著口罩呼呼大睡。

  賀斳淵走到自己的位子,看見那位飛機還沒起飛就已經睡著的女子時,眼裡閃過了一絲狐疑。

  雖然有兩個月不見,她看起來也有些不同,臉上還掛了個大大的口罩,但他依舊認出是陶璃瓊。

  坐人她身邊的空位,看了眼她手上的資料夾,上頭寫著她任職的公司名稱,再望一眼她疲憊的容顏,不難猜出她是去洽公。

  從香港飛回台灣的旅程中,陶璃瓊一直睡著,直到飛機落地才醒過來。

  她看了下窗外,確定飛機的確已經著地,才匆匆的起身,跟在賀斳淵身後走出機艙。

  除了隨身的背包加上一個公文包外,她並沒有多餘的行李,一向要大排長龍的入境隊伍因為傳染病影響,人潮不如以往那麼多,快速的通關,她心裡只想趕快找個地方吃頓飯,她可是餓壞了。

  走在她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使得一路低著頭走的她差點撞上。

  「陶小姐。」

  聽見有人喚她,陶璃瓊抬起頭,對上了一雙似曾相識的眸子。

  「需要我載你一程嗎?」

  賀斳淵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提出這項建議,原本他只是想載她回家,沒想到他卻開口約她一起吃飯。當她真的坐在他眼前吃著小籠包時,他卻為了自己的反常而有些食不下嚥。

  「你不吃嗎?」陶璃瓊望著他那寵還沒動過的小籠包問道。

  「我吃飽了。」

  「你可以多吃點,這一餐我請客。其實除了那個月比較難過外,平常我們的生活還遇得去。對了,謝謝你提供我弟獎助金,還好你在支票上寫的是我的名字,所以即使支票被我媽拿走也沒有用,要不然就對你無法交代了。」

  陶璃瓊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就像是在講述一件平凡無奇的事一樣。

  「支票被你母親拿走?」

  「是啊,要是那天我沒有昏倒,就可以趕在三點半前去銀行,把支票軋進去的。」她在意的是那天她昏倒的事。「我把支票放在身上,哪知道我媽趁我昏睡時,從我身上摸走了。」

  「她為什麼要那麼多錢?」

  「聽說是哪家廟要擴建,所以她又要去捐柱子,求個心安吧。」

  「只是為了求心安?」

  「事實上我無法為她找太多借口,求心安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人求心安的方式有很多種,有的人以為用金錢去證明自己的虔誠就可以獲得回報,其實說穿了只是一種『交易』,而我母親喜歡和神明做交易。」

  「你的意思是……她把錢全拿去捐掉嗎?」

  陶璃瓊聳聳肩,「是啊,上回是為了修墳,這次是為了蓋廟。」

  「聽起來你母親是個很迷信的人。」

  「應該說是種心理疾病吧。」陶璃瓊抬頭望他一眼,她的眼神很平靜,眼裡沒有什麼對他欣賞或是不欣賞,只是望著他,單純的望著,沒有任何的情緒。「你是醫生,或許可以從醫學的角度來解釋這種行為。」

  「你講話的方式和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很不一樣。」賀斳淵忍不住說道。

  她分明就不像是個正經的人,所以當她說著正經的話時,他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會嗎?那我應該怎麼樣?」

  「我也不確定……你真奇怪。」

  「每個人都有獨特之處,我並不是最奇怪的一個。」陶璃瓊毫不矜持的吃著第二籠小籠包。

  「不過你是胖了一些。」比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慘況,她現在看起來好多了,雖然還是很瘦,至少臉色好了許多。

  「那時候我已經餓了好幾天。」陶璃瓊按著肚子說,「其實也不錯,算是個經驗,大多數的人不會有那種經驗,至少我想你應該就沒有那種餓肚子的經驗。」

  這算不算是種輕蔑?賀斳淵望著她,突然覺得她很有趣。

  「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可是我聽出一些弦外之音。」這答案並不是他想到的那個。

  她微微一笑,「我承認我將你歸類為銜著金湯匙出生的那種人。」

  她的笑容令賀斳淵看得有些失神;即使她笑了,但看起來卻不是開心的。

  「我說錯了嗎?」見他沒有反應,陶璃瓊斂起笑容問道。

  「不,你沒有說錯。」他並不否認自己出身豪門。

  「我並沒有惡意,我相信你一定也非常努力才有今日的成就。每個人的命運不同,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人出現。」陶璃瓊喃喃的說,發現自己多話了,只得低下頭玩著餐巾紙,直到聽見賀斳淵說的話。

  「是啊,這就是人生啊!」

  她猛然抬起頭,眼神訝異的看著他。

  賀斳淵笑了笑,「雖然沒有一模一樣的人,可是人們卻常用著相同的台詞,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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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電影院裡的人並不多,或許不是假日,加上疫情的影響,出門看電影的人跟著減少。

  賀斳淵和陶璃瓊坐在後排的位子上,不時交頭接耳,並未認真的看電影。

  陶璃瓊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和賀斳淵走進電影院?她在填飽了肚子,走出餐廳時,抬頭看見了電影招牌,想起已經有好幾年不曾看過電影,就在她失神的望著電影招牌時,他正好問了一聲:「你想看電影嗎?」下一刻鐘她已經捧著一大堆他買的零食,跟著他走進電影院。

  只是陶璃瓊忽略了賀斬淵在她呆望著電影招牌時,仔細打量她的目光。

  他們找到位子坐下後,一面吃著零食,一面聊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話題很容易接續,可能是因為賀斳淵的說話方式容易讓人接受,他總是一副很願意體會的模樣,就算看不出他是贊成還是反對,可是他的表情讓她願意繼續說下去。

  「所以呢?你覺得求神拜佛是沒有用的?」賀斳淵對於她母親的瘋狂膜拜行徑有著很多疑問。

  「有用的話我早就中了彩券,要不然也已經嫁給什麼奇怪的富商了,還輪得到你來贊助願宏唸書嗎?」

  「你真的想過會嫁給什麼奇怪的富商嗎?」

  「我只是打個比方。」陶璃瓊抓了把爆米花塞進嘴裡,嚼了嚼又道:「不過報紙上常報導一些女藝人嫁給怪怪的富商,有些人就是有那種命。」

  「你覺得你也有機會?」

  「只要是人都有機會吧,不只是女人,就算男人也有可能啊,富商也有同性戀的。」

  「你要真想成為富商夫人,還需要經過改造。」賀斳淵仔細打量著她,「不過我必須承認,今天你跟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不太一樣。」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是例外。」全是為了開會,她才穿成這副淑女樣。

  「我覺得你這樣很不錯,很適合你。」至少她看起來不再像是滑板妹,而他願意和看起來溫柔典雅的她一起吃飯、看電影。

  「真可惜,這是唯一的一套。」她臉上一點也沒有惋惜的神情。

  「可以再買吧?不過是幾件衣服。」

  「衣服的確可以再買,但我想我遇不到那種願意為了他而改變自己的對象。再說我只是隨口說說,並不代表我真想改造自己,然後吸引富家子弟過富裕生活。有得必有失,我並不想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現在的一切對你來說已經夠了?」

  「當然不夠,我擔心存款會再度消失,擔心我藏在床底下的鈔票會不翼而飛,煩惱我媽又買了幾個靈骨塔等著我付帳,或是對著一堆捐獻感謝狀氣得想上吊自殺。」

  「聽起來好慘。」

  「這就是人生啊!」陶璃瓊又重複了一遍。

  兩人的目光回到銀幕,沒隔幾秒賀斳淵再度開口:「你覺得要怎麼樣才算夠、才能滿足?」

  陶璃瓊想了想,認真的說:「或許永遠都不夠。我和願宏討論過搬出去的事,我們真的被我媽給嚇怕了。你或許不能瞭解那種感覺。」

  「你沒想過可以找個人替你分擔嗎?」

  「憑什麼要別人替我分擔?」她反問他。「自己的事情本來就該自己負擔,我沒有權利要求別人不是嗎?」

  「男朋友呢?」

  「時代不一樣了,現在的男人負擔可能遠比我重,我何必自找苦吃?」

  同年紀的男人幾乎都染上了購車症,明明沒本事養車,也要去弄一輛車來整死自己,貸款、罰單,加上修車費,偏偏每個人都以為只要有車子就會有馬子,要真不幸找上了這種男人,可能要幫著付車貸或是房貸,她何必自找苦吃?她除了要養弟弟,還有個比車子還會花錢的母親。

  「你好像很不信任別人。」

  「你不也是嗎?」陶璃瓊的臉上有著銀幕閃動的光影,笑似非笑的望著他,「你不也一直認為我是個不正經的女孩子嗎?」

  「噓!」坐在前面的人已經受不了他們的交談,大聲的朝他們噓了一聲。

  陶璃瓊和賀斳淵互望一眼,乖乖的閉上嘴,將視線移回銀幕,卻不知道演到哪裡了。

  賀斳淵感覺像是被人踩了一腳,抓過她手上的爆米花,塞了幾顆進嘴裡。

  是啊!他是怎麼了?連璃瓊都看出他眼裡的不認同,他卻和她看電影、吃飯,這又算什麼?

  「其實你不用太在意我的話。」陶璃瓊不知何時湊了上來,在他耳邊小聲的說著。

  賀斳淵只是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對我有疑問的,不只你一個人。」

  她放低了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有些溫柔,賀斳淵試著忽略這點,開口問:「你怎麼會認為我對你有疑問?」

  「因為我有眼睛,看得出來你在想什麼,你臉上寫著『這個女孩子很有趣』。」

  「你怎麼不認為我是對你有興趣?」

  陶璃瓊笑了笑,「你是對我有興趣,但不是男女情事那種。」

  賀斳淵跟著笑了,但心裡卻回了句:那可不一定了……

  ********  ********

  研究室裡的儀器規律的運轉著,有幾個穿著白衣的人開完會正打算離去。

  「什麼時候回美國?」張院長問著賀斳淵。

  「明天。」

  「這麼急著走,女朋友在等啊?」張院長幾次想把女兒介紹給賀斳淵,只是苦於不知道這位大帥哥是不是已名草有主?所以有事沒事總是會在言語中試探。「多留幾天吧,大伙吃個飯。」

  「最近比較忙,有幾份研究報告快出來了。」賀斳淵低頭看著手上的資料,隨口回道。

  「你啊,別滿腦子都是工作,把人生大事給忘了。」始終問不出想要的答案,張院長只好再試著把話題引導過去。

  「謝謝關心。」賀斳淵抬起頭,微微一笑,隨即走出研究室。

  看著賀斳淵走遠,張院長忍不住要歎氣,或許他沒有做媒的天分吧?連旁敲側擊都問不出個什麼。

  「院長,你別看賀先生整天待在研究室裡,他在美國可是逍遙得很,多少美女對他投懷送抱,哪還有心思想結婚的事啊,享受人生都來不及了。」一名研究員走上前來咬耳朵。

  「真的?」張院長老早聽聞過賀斳淵的女人緣很好,只是看他挺安分的,沒想到傳言會是真的。

  「當然,賀先生光是靠那張俊臉,就可以闖出一片天了,更別說最近他的研究室又被延攬到藥學組織裡,專攻傳染疾病分析,光美國那邊一年付給他的研究經費,就是台灣所有研究室加起來一整年的研究費呢。」

  「這我知道。」賀斳淵年紀雖輕,但在研究上的成就已經遠遠超越他們這群老頭子,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想把女兒嫁給他。

  「你想想,條件這麼好的人,哪有可能缺女朋友?」

  「說得也是。」

  *********  ********  ********

  甩開了那個幾度想探詢他私生活的張院長,賀斳淵直接走進辦公室,汪助理轉進一通電話,他連忙接起。

  「是我,阿忠。你還真忙,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都找不到你人。」

  「怎麼了?你不是才新婚,沒去度蜜月啊?」

  「哪有空啊!我老婆懷孕了,所以都待在家裡安胎。想請你吃一頓,哪知道你人這麼難找。」

  「下回吧,這趟回來我並沒打算待太久,只是開個會就走。」

  「真不知道是要羨慕你這麼忙,還是同情你?」阿忠忍不住的說。

  「沒什麼好羨慕的,每個人的命運都不一樣。」在說出這話的同時,陶璃瓊的身影浮現在他腦海裡。

  草草的和阿忠聊了幾句,掛上電話後,賀斳淵找出一張數據卡,按照上頭的聯絡電話打去,過了一會兒,他聽見熟悉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

  「喂?」陶璃瓊的聲音顯得很沒精神。

  「怎麼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精神?」

  「賀斳淵?」這聲音她不會聽錯吧?陶璃瓊的眼裡閃過懷疑。

  打從那天看完電影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了,他怎麼會突然打電話來?

  「是我。」不知為何,他有些開心她認出了自己的聲音。

  「怎麼會打電話來?」

  「我明天要回美國,打電話問你有沒有空一起吃晚餐。」

  直到聽見她答應了,他才發現自己開始約她吃晚餐,可是賀斳淵卻不感到懊惱,事實上璃瓊是個可愛又親切的女孩,和她聊天很有趣,也不會冷場,他甚至不用刻意去挑選適當的話題,兩人就很有話聊。

  開車到她公司附近,見她等在路邊。這回她的牛仔褲顯得合身多了,不再寬大的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似的。

  「發生了什麼慘事嗎?」賀斳淵好奇的問道。她的表情和電話裡的聲音一樣,都是很沒生氣的。

  陶璃瓊望著他,也許她的模樣已經說出了一整天的悲慘,她幽幽的吐出一句:「真是倒霉的一天。」

  「怎麼了?」他很願意傾聽她的煩惱,而這讓他有些驚訝。

  她歎了口氣,「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但是……管他的!反正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

  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不過賀斳淵應該心裡有數了。在公司裡她不會主動和人提及,即使同事見她面色凝重都知道出了事,也不會有人多問,但賀斳淵曉得她家的情況,那麼告訴他,他應該也不會太意外才對。

  「你媽又出事了?」這是第一個浮上他腦海的猜測。

  「除了她還有誰?」她無奈抓抓頭髮,一副很煩惱的模樣。

  「先吃點東西再說,你想吃些什麼?」

  「都好。」其實她並不覺得餓,只是不想這麼早回家,今天願宏要到同學家唸書,所以她一個人待在家裡也沒事做,因此一聽到賀斳淵的邀約,她馬上就答應了。

  車子開到山上,賀斳淵選了家幽靜的小餐館,兩人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坐在窗邊的位子。坐在經過設計的空間裡,感受另類的現代感,望向屋外是一整片的林木,視野挺不錯的。

  在這樣優美的環境裡,煩惱似乎消失了,在坐下的同時,陶璃瓊感到自己跟著放鬆下來。

  「你怎麼會知道這裡的?」

  這幾年來,她沒有多少機會可以到這樣的餐館。雖然她的薪水不少,可是被母親敗光的更多,加上兩姊弟的生活費,她沒心情把錢浪費在吃飯上。

  「這是朋友開的店。你想吃點什麼?」

  「都好。」陶璃瓊的目光仍在室內游移著,她很喜歡這家店的感覺。

  等到餐點送來,她又發現了另一個驚奇。

  「好好吃!」她嘗了一口,臉上露出了笑容。

  看到她的笑容,賀斳淵發現她有酒窩,而且她的笑容看起來很甜,完全不像她在講述那些刻板話語時的正經,這應該才是她的真性情原形吧?

  「你現在看起來好多了,這幾天都過得很不好嗎?」

  「吃點東西就好了,我本來以為我不餓的。」今天一整天她都沒心思吃東西,午餐也是草草的吃了個便利商店的麵包打發。

  「你一整天都沒吃嗎?」

  「我中午有吃麵包。」她的食量不大,也不是沒有餓過肚子,偶爾一餐少吃一點並不礙事,反正她也已經習慣了。

  「你在減肥嗎?」他的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這年頭不是流行瘦一點嗎?」

  「你已經夠瘦了。」事實上她比第一次見面時好了一些,當時的她看起來像是非洲難民。

  「我只是沒心情吃東西,現在好多了。這地方真的很不錯,也許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再來這裡。」陶璃瓊四下張望著,一副很新奇的模樣。「像你這樣過日子真好,雖然我相信你工作也很辛苦,但至少你負擔得起這樣優渥的生活。」

  「不談談你為什麼心情不好嗎?」他只想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她如此不開心。

  「這回我媽居然跟人簽了本票,昨天晚上對方找上門,還是什麼廟的幹事,來向我討捐獻金,我真的……」陶璃瓊說著說著,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她深吸口氣緩和情緒,「算了,我知道該怎麼應付,只是突然發生這種事情,我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罷了。」

  「所以這就影響了你的心情。」

  「我能說不會影響嗎?也許我應該要習慣這種生活,反正以前又不是沒有發生遇,但我承認我有點抓狂。」陶璃瓊自嘲的笑了笑。

  看著她那明明是有些失意,卻還是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模樣,賀斳淵不禁皺了皺眉,「也許你可以做些比較積極的反應。」

  「我也這麼想。」陶璃瓊將髮絲撥到耳後,卻仍有一綹髮絲不聽話的垂在頰邊,賀斳淵不假思索的伸手過去,將那綹髮絲撥回她耳後。

  她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卻沒多說什麼,心想他也許是比較細心而已。

  賀斳淵則是神情自然,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和她說話。

  「我想過是不是應該帶願宏走,只是我又擔心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點?」

  「你的意思是和你母親分開?」

  她拿著湯匙在碗中不停攪拌著,「我爸還在世時,我媽就常常不見人影,他們年齡差距很大,我媽跟我爸差了三十幾歲,我爸是外省老兵,不管是在語言方面,甚至是在思想上都不太能溝通,所以我媽不想待在家裡我可以諒解,而且我爸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或許我媽就是因為沒有人阻止她,所以才會沉迷下去。」

  「你沒有試著阻止她嗎?」

  「我試過了,但是沒有用,她的觀念早被不正確的信仰給扭曲了。」陶璃瓊停止手上那代表不安的動作。「更何況我跟她並不親密,我跟願宏是我爸帶大的,我爸在我十歲時過世了,而我媽依然拜她的神,也沒多理會我們,所以若要說有什麼感情,那真的有些牽強,說不定我對巷口賣面的阿姨感情還多些。」

  「但你還是覺得就這麼離開,對你母親有些殘忍。」

  「是啊,即使一點感情也沒有,但她終究是我媽。或許我只是在等待吧,等著老天給找一個讓我恨她的理由,讓我可以義無反顧的帶著願宏離開。」

  「你們要去哪裡?」

  「只要能離開那房子,去哪裡都可以,反正我跟願宏不是沒有生存能力的小孩,相信只要努力,我們一定可以過得很好。」

  賀斳淵看得出來她肩上的壓力有多沉重,但他沒有立場告訴她該怎麼去對待母親,畢竟那與他無關。

  只能聽著她說話,看著她忍耐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甚至試著和他聊聊無關緊要的話題。賀斳淵覺得有些心疼,他知道她心裡並不好過,可是她依然得過日子,假裝家裡的煩人事都沒有發生過。

  吃完晚餐,她似乎輕鬆了不少,臉上的線條顯得柔和許多,尤其她坐在駕駛座旁,路燈映照在她臉上,顯得有些魅惑人,令他不由自主的頻頻轉頭看著她。

  賀斳淵從來不缺女友,但他最近開始對心靈伴侶這名詞有了興趣。

  他很清楚不是每個看得順眼的女人都適合永久的待在身邊,愛情的生命如此短暫,又何苦只眷戀一個女人呢?

  可是當陶璃瓊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感應,即使她外表不修邊幅,加上那令人難以捉摸的說話方式,一下子直接得讓人震驚,一會兒又正經八百的讓人懷疑她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但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被她吸引住了。

  「你明天就要回美國?」

  「嗯。」

  「那……謝謝你請我吃飯。」陶璃瓊對他並沒有太多的看法,只認為他是個好人,而且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拿起背包,她回頭朝他一笑。「再見了。」

  「再見。」

  或許就這麼結束吧。賀斳淵心想,接下來他要回美國,有一個月的時間不會回到台灣,不再有機會聯絡,他心中那莫名的感覺就可以消失。

  賀斳淵還沒發動車子,就發現有個中年婦女衝下樓,朝著陶璃瓊撲去,像是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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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陶璃瓊沒想到母親會回來,還哭喪著臉,不等她走回屋內就衝下樓,邊哭邊叫著。

  「璃瓊,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媽媽等你等了一晚上。」

  「怎麼了?」

  「媽媽身上沒有錢了,你快點給我錢,過幾天天上聖母要出巡,我發過願,不去不行。」

  「我幫不上忙。」陶璃瓊忍不住回頭,注意到賀斳淵的車仍停在巷口,雖然她曾向他提及母親的荒唐,可她並不希望讓他看見這一幕。

  「你說什麼?你幫不上忙?!」陶母跟著大吼起來。「天上聖母一年才出巡一次,我已經跟人家講好了一定會到,你現在說你幫不上忙,你是故意要找我麻煩嗎?」

  「天上聖母那麼厲害,你去找他要錢就好了,何必要回來鬧呢?」陶璃瓊甩開母親的手。「你喜歡在這裡鬧就鬧吧,我很累了,我要上樓。」再不走只怕她會鬧得更凶。

  「你怕丟臉是不是?你怕我故意在這裡鬧!」陶母見到女兒一臉的嫌惡,不禁卯起來吵。

  「隨便你。還有,本票的事,你自己簽的就自己還。」陶璃瓊丟了話就要上樓。

  那張本票又不是她簽的,她才不會傻傻的拿出錢,更何況她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拿出來。

  「那是八公廟重建的錢,你有沒有良心啊?你怎麼可以不管?八公廟是我拜了十幾年的廟,如果不是我去拜拜,求袍保佑你們姊弟平安,你們能有今天嗎?」

  「我有今天是因為我很認真的在生活,很努力的在工作!你以為有幾個小孩可以在母親疏於照料的情況下長大的?你以為我不用吃飯,光吸空氣就能活嗎?你以為你真有盡到母親的責任?你怎麼還有臉來跟我要錢?」

  陶璃瓊本來已經打算要上樓,沒想到她母親會說出這種話,讓她一時失去了理智,怒聲質問著。

  「我沒有盡到責任?你說那是什麼話!」陶母一聽火氣更大。「要不是有我虔誠的向神明祈求,你們可以一帆風順嗎?」

  「我們有一帆風順嗎?光是為你還債,我跟願宏已經快被錢給逼瘋了,你甚至連願宏的學費都偷走,現在還有臉跟我說這種話!」

  「可是願宏還是有書念啊!有書念你們就要感恩了,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有能力就應該要幫助他人!」陶母說得振振有詞,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問題是你有沒有那個能力?你沒有能力賺錢,憑什麼當慈善家,然後把一屁股債丟給我們?」陶璃瓊氣得快瘋了,若非這女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她老早就說出更難聽的話。

  「我這是做善事耶!你怎這麼沒天良,我做的全是善事,你竟然還回過頭反咬我一口,到底還有沒有天理啊!我辛辛苦苦的做了這麼多好事,自己的孩子卻是這麼的無情……」

  陶璃瓊看她越罵越起勁,也注意到一旁的住戶有人探頭出來觀望,牙一咬,她舉步往前走,打算上樓。

  「這位先生,你評評理!我居然養出這種不孝女……」眼看著陶璃瓊不理會她,陶母隨手抓了個人來評理。

  賀斬淵本以為陶璃瓊遇上了麻煩,才跟著下車查看,哪知竟意外成為現成的評審委員。

  陶璃瓊也沒想到他會回頭,見母親死拉著他不放,她一時間有些傻眼了。

  「你下車做什麼?」一回過神,羞憤的感覺頓時湧上來,但她只是壓抑情緒,對著他說:「你快走啊!」

  「你們認識?」陶母看出了什麼,馬上抓緊了機會大叫:「你們認識最好!這位先生,你快來評評理,我這女兒多沒良心,她不養我也就算了,還說我沒有盡到當母親的責任,她這還算人話嗎?」

  一有了觀眾,陶母罵起人來更是起勁。

  面對眼前的情況,陶璃瓊的臉色更加凝重,尤其附近的住戶紛紛探頭出來張望,還有幾個人也好奇的朝這裡走過來。

  「賀斳淵,別理她,你快走!」她不希望事情鬧大,尤其她很清楚母親無理取鬧的程度,沒必要把賀斳淵拖下水。

  「有什麼事可以好好說。」賀斳淵發現自己的出現似乎對事情沒什麼幫助,尤其是璃瓊一見到他,情緒也跟著緊繃了起來。

  「沒什麼好說的,她只是想鬧事。」陶璃瓊想拉開陶母緊抓著他不放的手。「你快走。」

  「我想鬧事?你不要把錯都推到我頭上,你摸著良心問問到底是誰的錯?我一輩子都在做善事,你這個狠心的孩子,居然這樣說自己的媽媽,你還是不是人啊?」

  「我是人,不是神!你要鬧是你的事,我告訴你,我沒有錢!你要錢可以去跟你的神要!不要拖我們下水!」陶璃瓊忿忿的吼回去,用力扯開陶母的手。

  「你這麼用力做什麼?你這個不孝女!你這麼凶是什麼意思!你不是人!你是個妖孽……」

  陶母原本以為有外人在,女兒應該會賞點面子,哪知陶璃瓊居然當著別人的面,狠狠的把她給拉開,一點也沒把她當成母親般的尊敬,這更加讓陶母氣憤。

  「你不要讓我為難,你在這裡對我來說一點幫助也沒有,我可以處理這情況,你在這裡只會讓我媽鬧得更凶。」陶璃瓊對著賀斳淵說,臉上有著明顯的為難。

  「我……」

  「你快走!」陶璃瓊擋在母親和賀斳淵之間,免得母親又巴著人家不放。

  「我明天打電話給你。」賀斳淵沒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他是頭一次見識到陶母的瘋狂行為,但既然璃瓊都這麼說了,那他待在這兒也沒有用,還是聽她的先離開。

  「你不要走!我知道你是璃瓊的朋友,我告訴你,她有多惡劣!她不要我這個媽,而且她見死不救,連我去做善事她都不高興……你別走!別走啊!」

  不理會陶母淒厲的呼喊,賀斳淵照著陶璃瓊的要求離去,幾度回頭看著她死命的想把陶母拉回屋裡,陶母拚命掙扎著,他看著這一切卻什麼也不能做。

  回到車上,他坐在駕駛座上遲遲無法離去。

  ********  ********  ********

  「璃瓊,你的臉色很難看,怎麼了?」

  幾個同事一見到陶璃瓊,便發現她神色不對,紛紛上前詢問。

  「沒什麼。」雖然過了一夜,陶璃瓊的心情尚未回復,但她並不想將個人的私事帶到工作上。

  以往面對母親的無理取鬧,她早已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但這回不一樣。她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不一樣是因為賀斳淵目睹了一切,這讓她在氣憤外又多了一些羞愧。

  這並不是她的錯,但是那個幾近瘋狂的女人的確是她的母親,她實在沒辦法裝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耿耿於懷?她不是已將一切告訴賀斳淵了嗎?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但事實上她就是十分在意,她在意賀斳淵的看法。

  一整晚她都無法入睡,除了母親不停的拍打房門打擾她外,她的腦海裡不時浮現賀斳淵的臉孔,更是讓她一點睡意也沒有。

  陶璃瓊坐進自己的位子,打開計算機,這時有人前來通報外找,她只得起身走向會客室。

  一到會客室前,她便看到賀斳淵正在和其它的女職員交談。

  像是意識到她的出現,賀斳淵連忙回頭,然後對她微微一笑。

  「你今天不是要回美國嗎?」她有些訝異他的出現。

  「等一下就走。」見她一副憔悴的模樣,他關心的問:「昨晚沒睡好嗎?」

  「你說呢?」陶璃瓊深吸了一口氣,發現自己沒辦法像以往恢復得那麼快,尤其現在賀斳淵又站在她面前。

  「這給你。」賀斳淵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 

  「這是什麼?」她不解的接遇信封。

  「我公寓的鑰匙跟卡片。」

  「什麼意思?」陶璃瓊滿臉疑問。

  「我是想如果你一直待在那裡,遲早會出問題。我人不在台灣,房子也空著,你可以和願宏去那兒避一避。」

  陶璃瓊拿著信封的手垂了下來,那信封感覺很沉重。

  「你沒必要這樣的,昨天的事一定嚇到你了吧?那真的不算什麼,也不是她鬧得最嚴重的一次。」

  她不知道這個解釋有沒有用,任誰看了昨天的情況,都會知道她媽根本已經瘋了。

  「反正你拿去就是了,我想願宏的讀書環境也該被考慮的,還有你……」想了一整晚,他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提議,反正他多數時間都待在國外,那間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做為他們姊弟的避難所也沒什麼不好。「你可以選擇比較好的環境,我不希望你繼續在那裡撐下去,那對你來說沒有幫助。」

  「你是在建議我逃走嗎?我以為你會建議我直接面對那些挫折?」陶璃瓊望著他,眼裡寫滿問號。

  「我不認為那是逃走,既然你有選擇權,又何必虐待自己?你可以選擇好或壞,或者你真認為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才可以證明你的生命有多堅韌,或是你的抗壓性有多好?你真認為這樣做有意義嗎?如果生命是短暫的,那你要選擇消耗它,我也沒有話說。」賀斳淵早料到了她會有這種反應。

  「我……」

  「我並沒有要求你一定得做些什麼,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選擇。」

  見她仍是一臉的猶豫,賀斳淵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我得趕到機場去了。信封裡有我的聯絡電話,管理員那邊我也已經交代好了,過幾天我會打電話回來,有事再跟我說。」

  看他急著要離去,陶璃瓊也覺得自己似乎反應太激烈了,畢竟他是好意。

  「這樣好嗎?」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他們姊弟這麼好,他們之間也談不上什麼交情啊。

  「好不好是看你自己怎麼選擇,你覺得這樣好就是好,我不想引導你去認同什麼。」賀斳淵對她微微一笑,「你不是說你已經不是小女生了嗎?」

  她勉強牽動嘴角,「嗯。」

  賀斳淵和她道了再見後就離去,一群躲在一旁偷看的女同事立刻圍了上來。

  「那位大帥哥是誰?」這是她們心中的疑問。

  「朋友。」陶璃瓊將信封捧在胸前,穿過人群走回位子上,拿起背包將信封放入。

  「什麼朋友?」

  璃瓊從沒跟異性有過牽扯,大家一度以為她是蕾絲邊,哪知道現在會出現個大帥哥來找她,從兩人談話的情形看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只是朋友而已。

  「對嘛!那位帥哥還對著你笑,哪會是什麼普通朋友?」

  「難道他還得對著我哭嗎?」陶璃瓊實在有些受不了同事們的詢問。

  「別這樣嘛!這等好貨色,改天約出來大家見見面。」

  那名帥哥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一看就知道是個優質好男人,要是璃瓊和他真是普通朋友,那她們就有機會了。

  「恐怕沒辦法,他趕著搭飛機回美國,好一陣子不會來台灣。」陶璃瓊一句話就粉碎了想釣金龜婿的女同事們的心。

  「啊,真可惜!」眾人忍不住歎口氣,惋惜失去了個好機會。

  「那位先生叫什麼名字啊?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他。」

  「姓賀。」小妹連忙回道。「他有跟我說他姓賀。」

  「姓賀?姓賀的人不多,該不會是……」

  「昨天新聞報導的那個回台灣開會、並研究新藥的賀博士?」

  「就是為了研究SARS疫苗才回台灣的那位賀博士?」

  眾人發現了賀斳淵的身份後,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璃瓊,你怎麼會認識他的啊?」

  不待陶璃瓊回答,另一人急忙道:「她弟弟念醫學院,應該比較有機會認識些大人物。聽說賀先生還未婚呢。」

  大家的討論聲快要淹沒了整個辦公室,陶璃瓊沒料到賀斳淵的名氣如此大。不過,就算他真是黃金單身漢好了,又與她何干?

  昨晚母親發現她認識賀斳淵,便在家裡大吵大鬧,說若不是她信仰虔誠,老天哪會讓她找到這麼好的男人,還說對方看得出來是好人家出身的,要不是老天幫忙,他才不會看上她這種小家子氣的女孩。

  一聽到母親的胡言亂語,陶璃瓊解釋他們不過是朋友,陶母卻把話說得更難聽,一時氣不過,陶璃瓊便對著母親發誓這輩子她不可能會和賀斳淵有所發展。

  她不否認對賀斳淵是有好感的,但僅止於此,至少在她說出絕不會和賀斳淵有超乎友誼的情感之前,她的確只認為他是好人,可是當她對母親發誓後,她居然有些懊悔,也許這才是她一夜無法成眠的主因。

  或許她該放寬心,畢竟以她的情況來說,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兒女私情的事,更何況賀斳淵又怎麼會看上她?

  只是為什麼她會感到有一些的失落?

  ********   ********

  賀斳淵離開台灣已經有半個月了,陶璃瓊幾次看著那個信封袋,總是覺得安心,雖然她用不著他的房子,但心裡的確是有些感激的。

  在那晚鬧過後,母親也跟著消失,她知道母親總是跟著進香團來來去去,偶爾還會借住在一些道場或是寺廟內,很少回家,所以只要母親忙著燒香拜佛,通常她就可以過她的太平年。

  她以為這回也是一樣,沒想到在下班前接到陶願宏打來的電話。

  「姊,你下班後別回來,看是不是有朋友可以借住,我把你的東西帶出來了,等下拿到你公司給你。」陶願宏的語氣有些慌張。

  「發生什麼事了?」她直覺情況不太對勁。

  「等一下我到你公司再跟你說。」陶頤宏話才說完便掛了電話。

  過了下班時間,她甫走出公司,便看見陶願宏拿著幾袋東西出現。

  「怎麼了?」他的臉色很難看。

  「我今天回家時,發現有幾個人上門來討債,我假裝不住在那兒才逃過一劫,他們還在門上噴漆……」陶願宏小聲的說著,不希望自己顯露出太多的不安,連帶影響了姊姊的心情。

  「討什麼債?」陶璃瓊一聽,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媽跑去跟地下錢莊借錢。」

  「天啊!她怎麼會這麼做?竟然去跟地下錢莊借錢?」陶璃瓊不敢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那她人呢?」

  「不知道上哪去了。」每次母親捅出樓子,人就會消失不見,把爛攤子丟給他們姊弟收拾。「姊,我們不能再回去了,天曉得你要是一個人待在那裡會出什麼事?」

  「我知道。」陶璃瓊極力的想鎮定下來,可是她想到那些噴漆一定會讓房東太太抓狂,她該怎麼處理後續的賠償?

  「我跟房東太太說了,她不希望我們繼續住下去,所以我把能帶的東西都帶出來了。」地下錢莊的人一走,陶願宏便匆匆的收拾東西離開。

  「那你要住哪?」陶璃瓊看了那幾袋衣物,心裡直發慌,但她是姊姊,絕對不能亂了陣腳。

  「我可以先到同學家擠一擠,等下我會和同學聯絡,我比較好解決,倒是你呢?」他總不能把姊姊也帶去同學那兒吧?

  陶璃瓊深吸口氣,作出了決定,「你別去同學那兒,我們還有其它地方可以去。」

  ************************

  管理員一知道她姓陶,又看見她手上的鑰匙,馬上帶著他們姊弟上樓。

  陶璃瓊走進屋子裡,只覺得自己就像在作夢一樣,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住進這種豪華公寓裡,賀斬淵竟然免費讓他們姊弟住在這裡。

  「賀先生真的把鑰匙給你啊?」陶願宏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

  她抬眼打量屋內的裝潢,「我本來以為派不上用場的。」

  「他怎麼知道我們會有這種需要?」

  「我跟他提過媽的事,而且那天他有看到媽抓狂的樣子。」陶璃瓊簡單的解釋,不想讓弟弟知道他和她一起吃晚餐、在送她回家時撞見的。「我們住在這裡只是暫時的,過陣子我會去找房子。」

  「姊,你跟賀先生怎麼會在一塊?」他當然知道姊姊曾見過賀斳淵,但怎麼也沒想到兩人之後還會有聯絡,莫非是……

  「你別跟媽一樣亂說!我跟他之間什麼也沒有!」雖然知道弟弟一定會發出疑問,但陶璃瓊仍忍不住皺眉斥道。

  「好啦,沒有就沒有。」見她反應激烈,陶願宏只得把疑問吞回肚子裡,選了間空房把自己的東西搬進去。

  陶璃瓊見弟弟走進房裡,便好奇的巡視起屋子。很明顯的,最裡頭那間大房間是主臥室,應該是賀斳淵的房間。書房看起來像是有人使用過,桌上擺了不少原文書,廚房裡也是樣樣俱全,卻不像書房那樣,有被使用過的跡象。

  她剛走出廚房,客廳裡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陶璃瓊不知道該不該接電話,但想起賀斬淵曾說會打電話回來,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接起電話,心想如果不是賀斳淵打來的,她就直接告訴對方打錯了。

  一拿起話筒,她便聽見了消失半個月的聲音。

  「管理員跟我說你們到了。」賀斳淵的語氣裡有些欣慰。

  「我……」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向他說些什麼,望了眼時鐘,算了算時差,這時他應該在就寢才對。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隔了半個月,他們姊弟才搬進去,可見一定是出了事情。

  「我媽向地下錢莊借錢,有人上門討債。」陶璃瓊照實回答。

  「你跟願宏沒有怎麼樣吧?」賀斳淵關心的問道,他知道地下錢莊的人出手都不怎麼客氣的,深怕她會受到什麼傷害。

  「我們都沒事,願宏回家時發現的,結果房東太太把我們趕出來了。」

  賀斳淵聽著她的描述,頓了一會兒,才問道:「你還好嗎?」

  她深吸了口氣,緩緩的開口:「可能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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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 09:14:02
第五章

  星期天一早,陶願宏就出門了。他這學期課業比較重,接下來又是期末考,所以一早就上圖書館唸書。

  陶璃瓊睡了一覺醒來,便呆坐在屋子裡,腦子裡鬧烘烘的,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才好。她不心疼那些沒帶走的物品,家中唯一算是值錢物品的冰箱,連壞了都還被母親給變賣,其它的就別說了。

  只是心裡的壓力並沒有因為離開那地方而減輕,尤其她想到了母親是否無處可去,心情便跟著低落。

  門口傳來門開啟的聲音,她以為是陶願宏回來拿東西,無精打采的起身,回頭問道:

  「是不是又忘了什麼東西?」

  「是我。」賀斳淵提著行李,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陶璃瓊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眨眨眼,再眨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站在門口的人的確是賀斳淵。

  「你不是……」

  賀斳淵不是在美國嗎?他說他得在那邊停留一個月,怎麼現在會出現在她眼前?

  「我接了台灣的工作,回來採樣順便研究新的疫苗。」賀斳淵簡單的解釋。「你們住得還習慣嗎?」

  事實上,是賀斳淵一聽到陶璃瓊坦言自己情況不太好,便急著將手邊的工作結束,正好他也收到台灣衛生單位的求援,便盡快趕回台灣。原本他一直懷疑自己如此急著回來是否有必要,但在看見她蒼白的神色,他確定這個決定沒有錯。

  「嗯。」陶璃瓊點點頭,有些不知道該把手腳往哪兒擺,畢竟他才是這屋子的主人,如今主人回來了,她更是感到不自在。

  「你吃過東西了嗎?」

  「我不餓。」和賀斳淵一同待在這屋子裡,她有些侷促不安,可是她並不想離開,她只是在面對他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餓了,想不想出去吃點東西?」賀斳淵當然看得出來她不安的神情,為了安撫她,便說道:「出去走走也好,你不想一整天都待在屋子裡吧?」

  她想了想,也好,就算她一整天坐在家裡發呆,也是無法解決事晴。

  只是……她似乎不應該太常和賀斳淵在一起吧?

  「走吧。」賀斳淵對著她微笑。

  在他溫柔的眼神下,陶璃瓊像著了魔似的點頭,等她發現自己應該拒絕時,人已經坐在賀斳淵的車上。

  「你看起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

  除了車子的音響流洩出的輕柔音樂外,陶璃瓊非常安靜,賀斳淵索性先開口。

  以往就算再怎麼沮喪,陶璃瓊也會說些話來掩飾自己的不安,但這回她懶得掩飾自己的情緒,只是望著窗外一臉的茫然。

  「我開始有些厭惡我的命運了……」

  她一向是很能接受挫折的,但這回她真的很難過,這是她頭一回丟下了那個總是替她惹麻煩的禍源,而那個禍源正是她的親生母親。

  「打算認命了嗎?」她不是一向都無所謂的嗎?

  「或許時候到了,人都該要有點改變。」陶璃瓊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他,她想假裝兩人只是朋友,卻又清楚她和他其實並不那麼熟悉:她想表示出冷漠,卻又覺得那太做作,因為賀斳淵從不曾傷害過她,甚至還幫了她不少忙,她只知道不應該讓他涉人太深。「我會不會讓你很困擾?」

  「不會,你為什麼這麼想?」他不曾抱怨過不是嗎?

  她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這幾天我的心情很亂,要是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你別太在意,我現在可惹不起你,要是你把我們趕出去……」

  「我不會趕你走。或者……你不希望我回台灣?我說過房子是要給你們住的,如果你覺得我回來會對你們造成不便,或是讓你覺得不安,我可以住在研究室裡。」賀斳淵直接說出他的想法。「那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差別。」

  「不!不是這樣!」陶璃瓊倏地抬起頭看向他,「我沒有那個意思,那是你的房子,就算真的要走,也是我跟願宏離開。」

  「我想我們離題了,現在沒有誰走誰不走的問題,你可以安心一些了嗎?」

  看著他真誠的眼神,陶璃瓊只得收拾起凌亂的心情,點了點頭。

  ********  ********  ********

  「白天來的感覺比較不一樣。」

  賀斳淵帶她來到上次那家餐館,只是這回陶璃瓊臉上少了上次來時充滿新奇探索的表情,她低頭望著木桌上的紋路,神情有些落寞,只在他說話時點頭表示她有聽到。

  用餐過程中,陶璃瓊一直很沉默,直到吃完了餐點,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把所有食物都吃光了。這陣子她的食慾一直不怎麼好,看著空空如也的餐盤,她不禁有些訝異,抬起頭看了賀斳淵一眼,才發現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我吃光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我看見了,你這幾天沒吃好是嗎?」

  「可能吧,願宏不在,所以我也懶得煮。」

  「你自己煮?」

  「我的廚藝不怎麼樣,煮出來的東西只能算能吃。」

  「你的確不像美食家。」

  「何以見得?」

  「美食家看到食物時,眼睛總是閃閃發亮,但你只是盡力的吃光。」賀斳淵花了很多時間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其實她的心思並不算複雜,只是有些與眾不同。

  「你連人都研究嗎?」

  「你在某些方面來說還算單純。」

  「你把我歸類為單細胞動物了嗎?」陶璃瓊揚起眉狐疑的問道。

  他笑了笑,「看來你並不喜歡成為單細胞動物。」

  「如果那不算是種侮辱的話,我不反對。」

  「那不算。」賀斳淵搖了搖頭。「這樣你滿意了嗎?」

  「勉強接受。」在他不停的引她說話後,陶璃瓊不得不承認她放鬆了不少。但也或許是這間餐館的關係,充滿綠意生命盎然的地方能讓人不由自主的放輕鬆。「這裡的佈置和你的公寓有些雷同。」

  賀斳淵的公寓裡處處可見禪意,沒有複雜的設計,卻有著筒約的意蘊。

  「同一個設計師,這裡也是他設計的。」

  「所以你才知道這地方?」

  「當然,你以為我有時間遊山玩水嗎?」他覺得有點好笑。

  「剛開始我的確是這麼想的。」陶璃瓊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巴。

  「不過,我今天的確有點時間可以出去走走,我們到外頭逛逛吧。」說完,賀斳淵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向她伸出手。

  陶璃瓊有些猶疑,不過她還是將手交給他,任他將她從椅子上拉起,跟著將她的手放進他的臂彎裡。

  在他身邊真的很有安全感,可能是因為賀斳淵比她高了一截吧,那種感覺就像是天塌下來也會先壓到他。陶璃瓊低下頭微微的笑了。

  陣陣輕霧飄散著,感覺上像是置身仙境,但陶璃瓊並沒有忽略兩人經過落地窗時,從玻璃上反射出的身影。他們倆看來的確不像是情侶,她穿著牛仔褲配上簡單上衣,而賀斳淵看來就像是廣告裡的男模特兒,質感極佳的名家設計衣物,高大偉岸的身材,她站在賀斳淵的身邊一點也不搭調。

  也許她毋需如此擔心,光是登對這一項,她就和賀斳淵有了一段遙遠的距離。

  「你真的不收房租嗎?其實我還負擔得起。」她半倚著欄杆對他說。

  「錢不是問題,反正房間空著也是空著,而且我不在的時候,也多了兩個人替我看家。」

  「管理員加上保全,你還怕遭小偷嗎?」

  那可不是普通的大樓,光是警衛就有好幾個,加上前幾天她在電梯裡遇見一名當紅的男歌手,她猜想那裡住的應該多是達官貴人,所以在安全措施上比一般公寓來得嚴密。

  「你很喜歡拆穿別人善意的謊言喔?」

  陶璃瓊望了他一眼,「你為什麼要幫我們?是因為願宏?」

  「沒什麼為什麼。」

  「我並沒有要追究原因的意思。老實說,這陣子我的心情雖然不太好,但睡得還不錯,你的房子比起我們之前住的地方要好太多了。」

  「你們之前過得很苦嗎?」

  「算不上苦,我跟願宏的物質慾望並不強烈,有吃有住有得用就好,並不會特意追求什麼,我只是怕住慣了,如果再回去過以前的日子,說不定會下意識的比較好壞,那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你的腦子裡永遠都在想這些事嗎?」

  「如果只是想這些已經算不錯了,事實上我腦子裡想得都是壞的……」陶璃瓊抽回手撥了撥頭髮。

  想起那日她對母親大吼的話語,想起每一次和賀斳淵獨處時,心中對他的好感日漸增加,或許他並沒有釋放出什麼訊息,只是她真的很擔心會違背她曾說過的話,陷入情感的泥淖中無法自拔。

  她不可能會和賀斳淵發生什麼,她相信他對自己只是純粹的關懷罷了,也許他天生就是這樣的個性,對於弱者會多些關照,如果她對這樣的好意做了錯誤的詮釋,到頭來只會傷到自己。

  「其實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事。」

  「是嗎?」陶璃瓊只是淡淡一笑。

  賀斳淵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揉揉她的頭,這動作包含了太多的憐愛,陶璃瓊一時間僵住了,她不敢移動或是抬頭看他,不論會從他眼中看到什麼,不管是愛情或是同情,她都很可能會崩潰。

  深吸了口氣,她決定要先穩住自己,既然她話都說了,她就一定會辦到!賀斳淵是個好人,他應該配比她更好的女孩。如果她只是因為接受了他幾次的關懷就生出不該有的幻想,那才是真的不應該。

  「我知道你的好意,不過我想我應該應付得來。」陶璃瓊將手插在口袋裡,說些客套話來免除這種尷尬。

  賀斳淵縮回手,看著她移動腳步向前走。從樹葉縫隙中流洩而下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像林間仙子,即使她不是穿著充滿詩意的輕紗服裝,而且她的話語總是流露著對於現實的無奈,但此刻的她卻顯得不食人間煙火。

  他沒有跟上前,只是遠遠的看著她恣意的在林間裡走著,他打算就這麼看著,看著這個女孩是否會在自己心裡烙下更深刻的痕跡。

  ********  ********

  「真的不收房租?」陶願宏忍不住問道。

  被地下錢莊討債,跟著搬入賀斳淵的住所,本以為他們只是暫時借住,一旦賀斳淵回國,他們又要流落在外,哪知賀斳淵竟然答應讓他們一直住下去,而且還不收房租,陶願宏不免有些懷疑。

  「真的。」陶璃瓊用湯勺攪拌著鍋裡的濃湯,記不得這是她第幾次回答了。

  「真的可以這樣嗎?」陶願宏顯得有些憂心。

  陶璃瓊何嘗不煩惱,但這是目前他們現在最好的選擇,她手邊並沒有多餘的現金,至少還要再等上兩個月,她才有錢租房子。雖然對於賀斳淵有些遇意不去,可是既然是他的好意,那她也只有卻之不恭了。

  「你放心吧,再過兩個月我就可以存到押金,到時我們就可以搬出去。只是如果我們要搬家,就得買些生活用品,這樣花費會多一些,我怕下學期你的學費又會出問題。」

  「我還有打工啊!」

  陶璃瓊回頭瞪了弟弟一眼,「我們已經談過你打工的事了。」

  她之前才跟願宏說好只打工到這個月,因為他的課業越來越重,不適合每天去打工。

  「喔。」陶願宏看見姊姊堅定的眼神祇得讓步。

  「反正我會想辦法,你只要安心讀你的書就好了。」

  「不用啦,我們就先住在這裡好了,我不是覺得不方便,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是從小窮慣了,他們不習慣佔人便宜。陶願宏擔心的是將來要怎麼還賀斬淵這個人情債,但他也不願意姊姊為了他而放棄現有的安樂窩四處奔波。

  「沒關係,反正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陶璃瓊見他讓步,跟著鬆了口氣。「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出門?」

  「好啊。」陶願宏動作迅速的喝了玉米湯、吃了吐司麵包,然後拿起背包,「我先走了,等下還要去打工。」

  「嗯,記得跟老闆說你只做到這個月。」陶璃瓊提醒他。「還有,記得去匯錢。」

  她將信封袋交給他,那是老媽的生活費。她和願宏討論出的結果,就是每個月他們照樣匯錢到老媽的戶頭裡,如果她又把錢捐出去,或是拿去倒貼某個不知名的男人,那她也只能請神明保佑她了。

  「好。」陶願宏朝她揮揮手,「拜拜。」

  門關上後,陶璃瓊走回廚房,正準備盛碗玉米湯當作早餐時,一回頭便看見賀斳淵從房裡走出來。她和他打了聲招呼,看見他仍是一臉的睡意,和平日的他有著很大的不同--平日的他都是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剛睡醒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和願宏一樣,像個大孩子。

  「要不要吃點東西?」

  「那是什麼?」賀斳淵走進廚房,本想泡杯咖啡提神,聽見她的詢問,他好奇的問道。

  「玉米濃湯。」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是昨天弄的,我剛剛又熱了一下。」

  這幾天賀斳淵忙著研究工作,回到家已經是三更半夜了,除了遇見K書K到半夜的陶願宏外,這位不正經的小姐因為早睡,兩人並沒有見到面。

  「你煮的?」

  「是啊。」陶璃瓊點點頭,然後又一臉的猶豫,「雖然不是很好吃,但終究算得上是種食物。」

  她想起自己手藝真的不怎麼樣,也許他對這種食物不會感興趣。

  賀斳淵本來真的是對玉米濃湯沒興趣的,不過經她一說,他倒覺得這湯一定有特異之處。

  「我喝喝看。」

  盛了一小碗,喝了一口,賀斳淵的臉上沒有流露出半點讚賞。

  「我說過不是很好吃。」光是看他的表情她就能得知結果。

  「但畢竟還能吃。」

  雖然他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但為了不太過失禮,賀斳淵大口喝完剩下的湯。

  陶璃瓊主動接過他手中的空碗,拿到洗碗槽清洗。

  「你要出門了嗎?」

  「是啊。」陶璃瓊抽了張擦手紙擦擦手,然後拿起椅子上的背包。

  一件簡單的上衣,配上一件及膝的裙子,看起來不再像是之前那種小太妹,多了一些女人味。雖然不至於讓人流口水,不過還是讓賀斳淵的眼神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三秒鐘,他還注意到陶璃瓊有一雙美腿。

  「我送你去。」要命!他是哪根神經不對了!

  「其實很近,我都用走的。」陶璃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且你才剛睡醒。」

  「反正順路。」該死!他居然還鍥而不捨。

  「喔。」她是不介意啦!陶璃瓊聳聳肩,少走十五分鐘的路也挺不錯。

  「給我十分鐘。」賀斳淵走回臥房換衣服。

  還好他不用天天穿西裝打領帶,隨便套件牛仔褲,換件上衣,再梳下頭髮就好了。

  陶璃瓊拿著背包等在門口,然後跟他一塊搭電梯到地下室,坐進他的車子時,她忽然發現接連幾次和他一起行動,雖然不是上賓館,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但這似乎不太好,畢竟兩人之間的差異太大。

  「你這次會在台灣待很久嗎?」

  「有些事情得先趕完。」賀斳淵將車子開出停車場。「你覺得我住這裡不方便?」

  「當然不是。」她不想讓他誤會什麼,也沒有喧賓奪主的意圖。「我只是隨口問問,你回台灣太久,你的女朋友在美國一定很可憐吧?」

  話才出口,陶璃瓊立刻發現她太衝動了,這樣的問話好像是在向他探詢什麼。她不禁皺了皺眉,不安的拉了拉裙擺,掩飾自己的多話。

  「我已經跟她分手了。」賀斳淵瞥她一眼,「我以為你對男女情事的話題不感興趣,怎麼,你也認為相愛的兩人應該膩在一塊?」

  「電視上都這麼演的啊!」她理所當然的說。

  「所以是『非個人實際經歷』?」

  「有些事情不必經過自身體驗也可以知道的。」

  「或許我喜歡做實驗吧,所以我認為很多事情必須經過實證的。」

  「這算是職業病的一種囉?」陶璃瓊俏皮的問道。

  「可能吧。」賀斳淵點點頭,跟著一笑,「你打算重新做回女人了嗎?」

  「什麼意思?」

  賀斳淵瞥了眼她的裙子,「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你穿裙子,但你這樣打扮還挺像女人的。」

  「這到底是讚美還是侮辱?」

  「前者比較適當。」

  雖然這話有待商椎,但陶璃瓊卻無法控制臉上的笑容,只是她立刻不著痕跡的擰了大腿一把,提醒自己別得意忘形,這男人永遠都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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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 09:14:27
第六章

  「我們都看到了喔!」

  陶璃瓊一跨進辦公室,就有幾個同事迎上前來。

  「看到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你搭人家的車上班啊!」

  「哪個人家?」陶璃瓊故意裝傻。

  「還有哪個?賀博士啊!他還搖下車窗,看你走進公司才把車開走。」一名同事雙手抵著她的辦公桌,逼問道:「一大早就一起上班,你還敢說你們之間沒有姦情?」

  「要是真的沒有呢?」既然被撞見了,她也不再否認,不過她可不認為同坐一輛車就有什麼「姦情」可言。

  「要是真的沒有,那你就應該要切腹了!虧你還是個女人,難道沒有聽過『女追男隔層紗』嗎?同輛車上班,誰曉得你們昨晚是不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有這麼好的機會,如果還沒有姦情,你是不是該去切腹了?」

  「就算我吸引不了他,也犯不著要自殺吧?」陶璃瓊對同事的說法覺得很好笑。「他的條件那麼好,又怎麼會看上我呢?」

  「你就這麼瞧不起自己啊?」同事狐疑的看她一眼。

  「這不是瞧不起自己,這叫認清事實。」陶璃瓊雙手一攤,一副認命的樣子。

  沒錯,她已經想清楚了,她才不管旁人說些什麼,只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了。對於不會有結果的事情,她才不會傻呼呼的一頭栽下去。

  不過,陶璃瓊在心裡決定以後要向牛仔褲說bye-bye,因為她很喜歡被賀斳淵讚美的感覺。

  雖然他們既不談情也不說愛,不過當好朋友總可以吧。

    ********  ********

  從那天起,賀斳淵開始接送陶璃瓊上下班,就像是一種默契,偶爾兩人下了班會跑去吃吃小吃、看看電影,甚至是隨便找家咖啡廳坐下聊天,日子過得既愜意又沒有壓力。

  陶願宏幾次見他們同進同出,忍不住私下拉著姊姊問上幾句。

  「姊,你最近常跟賀大哥在一起喔。」

  「你在亂想什麼?」陶璃瓊一聽弟弟這麼說,立刻板起臉。

  「真的是我亂想嗎?」陶願宏還是有些懷疑,幾次看著姊姊和賀斳淵一起回來,兩人臉上滿是笑意,看起來處得很不錯。

  「當然是!一男一女在一塊不見得非得要談情說愛。」

  「既然不談情也不說愛,你們都聊些什麼?」

  「NBA季後賽啊!你不知道已經開打了嗎?」

  昨晚他們討論得最熱烈的話題是最有冠軍相的隊伍,兩人一聊起來就沒完沒了。

  陶願宏聞言愣了一下,但看見姊姊認真的表情,他不禁有種被打敗的感覺。虧他還覺得她近日來有顯著的改變,連穿著打扮都不再像個男孩子,也比較少穿他的T恤,原本還以為她是女為悅己者容,想在賀大哥面前表現出一些女人味,哪知她就算穿上了裙子,依舊是很男孩子氣,竟然與賀大哥討論NBA,而且她還講得正經八百的,好像這是件大事似的。

  「算了,當我沒提吧。」陶願宏摸摸鼻子拿她沒轍。「我要出門了。」

  「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回來?」

  「怎麼了?」

  「我在想要不要多煮一些?」

  「不用了,我晚上要熬夜,有份報告趕著交。」

  「你身上還有錢嗎?」陶璃瓊邊說邊掏出皮夾,抽出幾張鈔票給他。「這些你拿去。」

  「你都給我了,那你怎麼辦?」

  「我這個月沒花到什麼錢。」因為她大部分晚餐時間都是和賀斳淵一起用餐,付帳的都是賀老大。

  「老姊,白吃白喝人家不好吧?」陶願宏忍不住提醒她。

  「所以我才打算晚上煮一餐回請他啊。」她一臉認真的說。

  「你那幾招煮菜的功夫……」老姊煮的東西雖然不至於吃了會拉肚子,但應該上不了檯面吧。陶願宏在心裡暗想著。

  「反正能吃就好,再說要是出門吃飯,會來不及回來看球賽。」這才是她自告奮勇要做菜的主因。

  「好吧,願上帝保佑賀大哥。」陶願宏邊說邊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他這個動作正好被從臥室走出來的賀斳淵給看見了,其實他也大略聽見兩姊弟的談話。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伸著懶腰問道。

  「沒事!」兩姊弟異口同聲的說。

  陶願宏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拿出紙筆,寫下了幾個數字,然後將紙條遞給賀斳淵。

  「賀大哥,為了你的腸胃著想,這是我之前打工的披薩店電話。」

  他話一說完,陶璃瓊立刻吼道:「陶願宏!」

  「哇!好可怕!」陶願宏裝出害怕的神情,拿起背包,丟了句再見便衝出去。

  陶璃瓊瞪著他的背影,直到門砰的一聲關上,等她一回頭,發現賀斳淵將紙條收進口袋裡。

  「喂!」她面色不善的出聲,「你是什麼意思?」

  「以備不時之需。」他居然還敢這樣回答。

  「交出來!」儘管她煮的食物很平凡,但從來沒有人吃了之後出事,他沒必要讓她難堪吧!

  賀斳淵見她一臉認真,忍不住想逗弄她,腳下往後退了一步。

  陶璃瓊以為他要跑,跟著大步上前,但她忘了自己穿著窄裙,步伐無法像穿牛仔褲時那麼大,一時間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栽去。

  「啊!」她揮著手想抓住什麼穩住身體,卻不小心把流理台上的鍋子給掃落地。

  她本以為會跌得慘兮兮的,可是她卻沒感覺什麼疼痛,低頭一看,才發現身下多了個大肉墊。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兩人同時開口問道。

  陶璃瓊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賀斳淵,她的臉和他僅僅只差五公分,如果她感覺無誤的話,剛剛她摔倒時,她的臉頰擦過了他的臉頰。

  「我……」她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將手移開他的胸前,想爬起來,但突然有股力量壓住了她的後腦勺。

  兩人的距離在瞬間消失,陶璃瓊睜大眼看著他深邃的眼眸盯著她,而他濕潤的唇則輕柔的貼近她,封住了她的口。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難,張開嘴想多吸些空氣,賀斳淵的舌便乘機伸進她的嘴裡。

  她印象中的賀斳淵是親切有禮的,但他的親吻卻完全不同,有著不容人拒絕的意味。

  一直到賀斳淵擁著她的力道漸漸趨緩,而陶璃瓊的呼吸也慢慢的平息,兩個人才像是從昏昏然中清醒過來,相互凝視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直到賀斳淵先起身,將她從地板上拉起,整理她被他弄亂的頭髮,然後在她頰邊落下一記親吻。

  「走吧,我送你到公司。」

  *******************

  「璃瓊,你看看三號的標價是不是錯了?」

  同事將檔放在她桌上,指著某個地方要陶璃瓊再做確認,卻發現她傻傻的望著計算機屏幕,一動也不動。

  用手在她面前揮了兩下,她還是沒反應,同事只好推了她一把,才見陶璃瓊回遇神。

  「你在想什麼?今天我們得把所有的標價都改掉,但現在卻連一半都還沒完成,今天搞不好得加班了。」同事抱怨的說,「我好不容易才『喬』出時間跟男朋友約會,他下星期又要開始上大夜班,我今天可沒時間留在公司加班喔!」

  「加班」兩個字慢慢的在陶璃瓊的腦海裡放大……

  不行!她答應了今天晚上要做菜的!

  陶璃瓊趕緊拿過標價表一一更改,處理了幾頁的數據後,她才想起今天早上的事。

  這算不算越了界?只是她不知道越界的究竟是她還是賀斳淵?

  他們本來處得很好的,很有話聊,相處時也很自在,一切都很自然,也沒出過什麼岔子,可是今天早上他們意外的分享了一個吻,雖然她一再的告訴自己是賀斳淵主動吻她的,但她不能否認她並沒有拒絕他的索吻。

  那今天晚上該怎麼辦?

  願宏不在,他們真的可以假裝沒發生過任何事自在的交談嗎?

  「璃瓊,你標錯價啦!」

  同事的驚呼聲傳過來,陶璃瓊這才將視線再度集中在計算機屏幕上,發現她果真多打了一個零。

  「你專心點好不好?別嚇我了,今晚我真的不能加班。」同事再度重申一遍今晚的約會有多重要。

  陶璃瓊有些抱歉的看了她一眼,「對不起,如果你晚上有事可以先走,我會把工作弄完再走。」

  「你真的可以嗎?」同事懷疑的看了她一眼。

  「可以啦!」陶璃瓊拍著胸口保證。

  「那賀博士怎麼辦?」

  「為什麼提到他?」

  「最近他早上都送你上班,傍晚又來接你下班,當我是瞎子啊!」同事朝她扮了個鬼臉。

  「沒關係,我們又不是情侶,我跟他說一聲就好了。」陶璃瓊有些不自在的說。

  「我可沒有逼你喔!」她並不想壞了璃瓊的好事。

  陶璃瓊無奈的舉起手做發誓狀,「我陶璃瓊自願加班。這樣你滿意了吧?」

  「很好,那這個案子就交給你了。」

  *********  ********

  眼看下班時間快到了,陶璃瓊的手加快速度的在鍵盤上移動。

  她原本已打算要加班,只要能在球賽開打前趕回去就可以了,但不知道為什麼,眼看下班時間越來越接近,她卻不由自主的著急了起來。

  陶璃瓊真恨自己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一下子下定決心要和賀斳淵保持距離,可是下一秒又忘了這個決定,一心期待與他見面。

  算了,反正今天非得加班不可,還是趁賀斳淵還沒到之前,先打電話通知他吧。

  陶璃瓊撥了賀斳淵研究室的電話,接電話的是與她曾有一面之緣的汪助理。

  「呃……你好,我姓陶。」

  「是陶同學的姊姊嗎?」

  「對。」沒想到汪助理一聽就認出了她的身份,陶璃瓊有些驚訝。「我想麻煩你轉告賀先生……」

  「請說。」

  「請你轉告他我今天晚上要加班。」

  嗚……這真的好尷尬。陶璃瓊一面說一面用手摀住臉,這一說不就等於證實了她的確和賀斳淵約好今晚碰面,就算她跟汪助理不熟,但以汪助理的聰明哪會猜不出來他們發生了什麼。

  「喔……」汪助理拉長尾音,像是瞭解了。

  陶璃瓊正想要結束這通電話時,汪助理卻在此時追問:「陶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唉,只好坦白說了。「請你轉告賀先生,不用來接我下班了。」

  「是的,這樣我就瞭解了。」汪助理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笑意。

  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啊!陶璃瓊在心裡吶喊著。

  「還有其它的事情嗎?」

  「沒……沒有了。」

  「好的,陶小姐再見。」

  「再見……」掛上電話,陶璃瓊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

  趴在桌上,她忍不住要哀號出聲。

  「嘿!不可以反悔喔!」同事看見了她這委靡的模樣,深怕她反悔。

  「知道啦……」陶璃瓊悶悶的回道。她只是擔心怎麼面對賀斳淵,他會不會以為她是因為早上的那個吻才故意躲著他?如果他不高興該怎辦?

  不行!她得加把勁把工作做完,至少在球賽開打前,她得到家才行!

  家?看來她真的把賀斳淵的住處當作是自己的家了。

   ********  ********

  看見賀斳淵一到五點半便自動走出研究室,汪助理抬起一眉,在心裡哼哼兩聲,這下這小子總沒話說了吧!

  「最近都很準時就出來嘛。」

  原來會準時下班是要去當護花使者,當初還說陶璃瓊看起來不正經,這會兒喜歡上了,也管不了什麼正經不正經的了。

  「你想留下來加班啊?」賀斳淵回問道。

  「我是不想,不過陶小姐剛剛打電話來,說她今晚要加班。」汪助理邊說邊在心裡竊笑,雙眼直盯著他,不想遺漏他臉上的表情。

  只見賀斳淵頓了一下,見事情瞞不了,也只有坦然面對。

  「我知道了。」話雖是這麼說,但他心裡仍不免要懷疑,是否早上的親吻嚇著了璃瓊,所以她才刻意想拉遠兩入之間的距離。但是他所認識的璃瓊不像是個逃兵,她應該早就感覺到兩人之間不一樣的氣氛。

  「她說今天不用去接她下班。」

  「那我去陪她加班總可以吧。」賀斳淵丟下話便往外走,聽見身後傳來汪助理吃吃的笑聲。

  算了,反正他的確是對璃瓊有感覺,而他想和她在一起也是事實。

  賀斳淵開著車來到陶璃瓊的公司,他不是第一次來這兒,很快的來到她工作的樓層,裡頭還有幾個人尚未離去,有人認出他是陶璃瓊傳聞中的男朋友,便直接告訴他陶璃瓊的位子。

  照著旁人的指示往裡頭走去,賀斳淵看見陶璃瓊正埋首快速的輸入數據,表情嚴肅而緊繃。可能是打錯了數據,只見她氣呼呼的按住消除鍵清除資料,並不時抬頭望向一旁的時鐘,著急的模樣證明了她不是拿加班當借口來閃躲他。

  連續打錯了三次,陶璃瓊氣得低咒一聲,賀斳淵忍不住開口。

  「別急,慢慢來。」

  一聽見賀斳淵的聲音,陶璃瓊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轉過身見他站在身後,眼睛不禁大睜,一臉的惶恐。

  「對不起,今天工作真的很多,我要把完成的數據建文件,可能還要再趕一下子,大概……大概……」她有些語無倫次。

  賀斳淵走到她身邊,將她按回位子上,低笑一聲,「你慢慢弄,我只是上來看看。」

  她抬起頭望著他,「你先回去好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弄完。」

  「沒關係,我在附近逛逛,順便買點吃的,你弄好了再打電話給我,我在樓下等你。」

  「可是……」她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本來說好了今晚她要下廚的。

  「就算是我逃過一劫吧。」賀斳淵像是看出她的想法,開玩笑的說。

  陶璃瓊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她立刻瞇起眼,警告似的喊道:「賀斳淵!」

  這本來應該是帶著不滿的警告,但聽來卻像是女孩向男孩撒嬌時的嬌嗔。

  賀斳淵只是揉揉她的頭,說了句「等會見」,便轉身離去。

  她看著他的背影,一手摸著自己的頭,懷疑他是否真的出現在她面前。過了半晌,她低頭看著滿桌子的報表,忍不住歎了口氣。

  纖細的手指再度在鍵盤上快速的移動著,她得快點把工作做完才行。

  ********  ********  ********

  回到賀斳淵的公寓,陶璃瓊洗完澡後,一踏進客廳,發現賀斳淵已經把晚餐準備好了。

  在小籠湯包和酸辣湯香氣裡,她仍可以清楚聞見從他身上傳出的肥皂香味;光是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她就覺得臉頰開始發燙。

  「還沒涼,快點吃吧。」賀斳淵催促道。

  「這是那個臉紅紅的老闆娘的湯包嗎?」

  「你是指那個妝畫得很濃的老闆娘嗎?」

  「對。」說完,陶璃瓊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就是她了。」賀斳淵拿出一包裝著醬料的小袋子。

  陶璃瓊眼睛一亮,那是她最喜歡的醬料。「你有跟她要啊。」

  「當然。」兩個人經常一起在外用餐,他多多少少記得一些她的習慣。

  「太棒了!還好不是我自己動手下廚。」

  「你本來想做什麼菜?」看來覺得逃過一劫的不只有他,這位「大廚」好像也不怎麼愛下廚。

  「還不就是千篇一律的玉米濃湯外加炸冷凍雞塊。」陶璃瓊說得一點也不心虛。「你不會對我的廚藝存有太多幻想吧?」

  賀斳淵做了個考慮的表情,然後丟了一句:「我想我對其他方面的幻想會多一些。」

  陶璃瓊愣了一下,早上兩人相擁的晝面忽然跳進腦海裡,就像是被貓咬了舌頭,讓她一時間擠不出半句話。

  還好賀斳淵像無事人般打開電視,轉到體育台,激烈的球賽很快就讓她把剛剛的不自在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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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 09:15:27
第七章

  「進……進……進!」

  陶璃瓊看球賽十分投入,尤其是她所支持的隊伍正和敵隊激戰中,剩下最後幾秒鐘,球要是不進的話,比賽又要延長了,今晚已經延長過一回了。

  「哇!進了!」

  她興奮的抓起賀斳淵的手,一臉的欣喜若狂,她等的就是這一刻,終於要贏了!

  「先別高興太早,還剩下二十秒。」賀斳淵忍不住潑她一桶冷水。

  「誰說的!他們士氣高昂,今天一定要贏的……啊!」

  她話還沒說完,便看見球落入敵方手中,只見拿著球的球員將球投入籃框,刷的一聲,球正正的落入籃框裡,那是個三分球,跟著哨音響起。

  陶璃瓊還抓著他的手,目光直盯著電視屏幕,險些把電視給瞪穿了,卻還是改變不了比賽的結果。

  「看吧,很多事情都是得堅持到最後的。」賀斳淵看著她失望的模樣,也只能這麼說。「不過這場球賽打得挺不錯。」

  「哪裡不錯?要贏才是打得不錯,打得再好輸球有什麼用……」陶璃瓊氣得嘟起嘴巴。「得贏四場才能晉級,現在已經輸了三場了。」

  想起只剩下一場的決勝戰,她就一陣心情低落。

  「這只是場比賽,你不用太在意的。」

  「那我該在意什麼?我的生活裡只剩下球賽而已,我總不能老想著我媽的事,更何況,你以為我有多少機會可以像現在這樣,坐在電視前好好的看完一場球賽?我們家什麼都沒有,別說是電視,連冰箱都壞了!她居然還可以把冰箱給賣掉……我……」

  賀斳淵沒有想到她的情緒會突然爆發,雖然他很清楚她的壓力很大,還要在弟弟面前強裝無事樣。有幾次他看著她眉頭深鎖,以為她會向他說說心中的煩惱,沒想到她只是把情緒壓抑得更深。

  「噓……」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試著讓她鎮定下來。

  「我壓力好大,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願宏晚點回去,和地下錢莊的人正面對上,他很有可能會受傷,要是他受到傷害我該怎麼辦?可是我不敢跟他說,我知道他也嚇到了,只是他不想讓我有壓力,所以才不跟我說。」

  「我知道,願宏很成熟也很理智,他知道怎麼平復情緒。」

  「可是他是我弟弟,我應該要保護他的。」

  「那誰來保護你呢?」

  「我……」陶璃瓊一時語塞,半晌後才低聲說了句:「我可以保護自己。」

  賀斳淵在她頰邊映上一吻,「你還真不會說話。」她似乎搞不清楚現在抱著她的人是誰。

  陶璃瓊睜著一雙眼無辜的望著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期待什麼。

  「把眼睛閉起來。」他輕聲的說。

  她移開目光,分不清楚此刻她心裡的感覺是期待還是……

  「你……你要吻我嗎?」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肌膚上,這感覺有些熟悉,今天早上他也是這麼貼近著她,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沒等到賀斳淵的回答,因為他的唇貼上她的,陶璃瓊微微挪開身子,想往後退去,可是他卻不給她逃開的機會,她退,他便進,直到她的背抵到沙發柔軟的皮面再也沒有退路。她感覺到他的手捧住她的臉,那感覺就像是被珍惜著,她不自覺的閉上眼睛,只想好好的體會這種感受。

  但緊張的情緒卻沒有稍解,她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心臟像是要蹦出胸腔,身軀微微的顫抖,可是賀斳淵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充滿愛憐,她只能被動的接受他給予的溫柔。

  賀斳淵輕柔卻堅定的誘哄著她,一等她微啟雙唇,他溫熟的舌尖便跟著侵入。

  原本的溫柔多了些強硬,她感覺到他的身體壓在她身上,但她卻不知該如何閃躲,也忘了女孩該要有的矜持,突現的熱情連她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因為熱情的人不只是他,連她都被牽動了,只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感覺到賀斳淵的手滑下她的臉頰,撫過她的頸項,跟著來到她的肩膀,拉起她的手臂抱住他,然後她感覺他的手滑到她的胸前,她倒抽了口氣,連忙睜開眼睛。

  他的眼神緊緊的纏住了她的視線,陶璃瓊清楚看見他眼裡的渴切,他粗糙的大手溜進她的上衣裡,營造出更曖昧的氣氛,他的唇離開她的,但他的手卻讓她無法好好的呼吸。

  「你怕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表情有著明顯的壓抑。

  「我能不怕嗎?」她微弱的回問。

  他的手覆住她胸前柔軟的豐盈,在她耳邊低喃:「可是我已經捧住你的心了。」

  這樣親密的接觸應該是愉悅的,為什麼她在愉悅之餘仍有些不安?她是喜歡賀斳淵的啊!像他這麼好的男人,有幾個女人會不喜歡?他既體貼又成熟,也有豐富的幽默感,與他在一起不會讓人覺得乏味,但是他怎麼會和她……

  看見陶璃瓊眼裡有著迷惘,賀斳淵在心裡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或許他太心急了。他收回手,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讓她靠在他身上。

  「斳淵……」她輕喚著他的名字。

  「嗯?」他讓她的臉靠著他的頸窩,手則輕撫著她細柔的髮絲。

  不知道這是不是問問題的好時機,不過他看起來沒有不高興的樣子,還是問好了,否則她怕自己以後沒有勇氣問出口。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是啊。」

  她沒想到他會答得這麼快,連一絲遲疑猶豫都沒有。

  「為什麼?」

  「因為你很不正經。」

  他話一說完,陶璃瓊立刻推開他。

  她很不正經?難道就因為剛剛她的拒絕太過薄弱,才讓他產生這種錯覺嗎?

  不過她還來不及離開他,就被他拉住。

  「聽我說完。」賀斳淵將她重新安置在他的懷裡。「我覺得你不正經,是因為你總是不肯照著我原先的印象走,比如我覺得你該是個小太妹,你卻一臉認真的說著嚴肅的話:在我覺得你是個美食主義者時,你卻只會做些和美味完全搭不上邊的食物,這樣不是很不正經嗎?」

  「這算什麼理論?」陶璃瓊一臉的不解,不過不滿的情緒已經被撫平了。

  「這就叫小姐不正經理論。」

    ********  

  除了玉米濃湯和冷凍炸雞塊外,桌上還多了盤煎冷凍蔥油餅,看來陶璃瓊想扭轉她的不正經形象,只是效果不怎麼好。

  「哇……」賀斳淵忍著不要笑出聲,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驚喜的。

  「為什麼你的表情看起來並不興奮?」她可是履行了承諾,一下班就趕回來,辛苦的做了晚餐。

  「親愛的,其實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他低頭親吻她的唇;事實上,他對另一道「大餐」比較感興趣。

  「那明天給你弄,反正材料還剩下一半。」陶璃瓊轉過身舔了舔被他吻過的嘴唇,有些負氣的說。

  話才說完,他的手從身後伸過來環抱住她,溫暖的擁抱立刻撫乎了她心中的小委屈。

  「我還留著願宏寫的披薩店電話,也許我們明天可以有不一樣的選擇。」

  「你明明是懶得動手。」她一語拆穿他。「那今天的呢?」

  「既然是食物,就吃吧。」

  「你還不是一樣不會說話。」她小小的抱怨一下。

  雖然他們並沒有提起兩人之間的感情,可是自從分享過熱情的親吻後,只要是獨處的時候,他們總是很自然的像情人那樣的擁抱,甚至連對話都是情人間的小拌嘴。

  「那你希望聽到我說什麼?」他靠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陶璃瓊紅了臉,她不知道自己希望他說出什麼。這幾天他們相處得很好,就和之前一樣,兩人會聊聊天,他一樣按時的接送她上下班,只是多了一些些的親密,兩人並肩同行時,他會握著她的手:在家中看電視時,也不再是兩人各據沙發一方,現在她有了一個專屬於她的位子--他的懷裡。這一切發生的那麼自然,本以為兩人在情感上不會有所交集的陶璃瓊,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確是在交往當中。

  看著她低垂的眼眸裡閃著羞怯,賀斳淵也不再逗她了,他知道璃瓊還是有些不習慣兩人的交往,可是他已經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現在只能等她慢慢的接受他,而他相信那應該不會太久。

  「今天願宏會回來嗎?」

  她搖搖頭,「他有打電話給我,明天考完試才回來。」

  「糟糕。」賀斳淵沒頭沒腦的說了句。

  「怎麼了?」陶璃瓊抬起頭看他,以為發生什麼事。

  「他姊姊今天晚上可能會被大野狼吃掉。」

  聞言,陶璃瓊又好氣又好笑。

  「你在說什麼啊?」她只覺得自己的臉要是再紅下去,恐怕等一下就會腦充血。

  「你不知道我餓了很久嗎?」他假裝可憐的問道。

  陶璃瓊望著他許久,臉上表情複雜,最後她終於吐出了一句--

  「你不會真的希望我再多煮二十顆的冷凍水餃吧?」

  *******************

  「姊。」

  「啊?」陶璃瓊從雜誌上抬起頭看著弟弟,「什麼事?」

  陶願宏與同學約好了要去打球,可是他一走出房門,便看見陶璃瓊居然在看女性服裝雜誌。

  以往他並不會太注意姊姊的打扮,只偶爾會發現姊姊身上穿著他的衣服,覺得她那副嘻哈模樣挺不錯外,有時甚至會覺得她挺有流行感的。不過,最近他的衣物洗好後,都是整整齊齊的擺在房間的衣櫃裡,而原本似滑板妹的姊姊,竟然開始穿起了裙子,還是粉粉嫩嫩的顏色,頭髮也不再隨意亂扎,而是光滑柔順的披在肩上,讓他有股吹口哨的衝動,大讚她的造形改變成功。

  但是……這些改變應該是種徵兆吧?

  「我要去打球了。」陶願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只見陶璃瓊點點頭,在雜誌上畫下記號。

  「你公司要賣服飾啊?」

  「不是,我只是……」她只是想吸收一些信息,把自己打扮得更美而已。可是這話教她怎麼說得出口,她只好隨口道:「我只是看看現在流行的信息,也許以後可以參考這些內容。」

  「你可以問問賀大哥啊,我想參考他的意見應該比較實際。」

  「他……」老天,願宏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陶璃瓊覺得自己的嘴巴變笨了,要想在弟弟面前繼續隱瞞下去的話,恐怕得事先想好台詞才行。

  正當陶璃瓊不知該如何回話時,門口傳來了開門聲。

  賀斳淵帶著一大袋的食物回來,見他們姊弟倆都在,便笑道:「我買了晚餐,大家一起吃。」

  「賀大哥,不用了,我要出去打球,晚上同學會請我吃飯。」陶願宏瞟了姊姊一眼,又看向賀斳淵說:「我姊想請教你一些關於服裝方面的問題,你們聊,我先走了。」

  賀斳淵朝他點點頭,「嗯,好吧。」

  在陶願宏要打開門離去前,陶璃瓊急忙喚住他。

  「願宏……」

  「什麼事?」

  「你……你今晚要不要回來?呃……我……我是說要不要幫你留點吃的?」陶璃瓊問得很尷尬,可是她非問不可,她可不想又在賀斳淵房裡睡過頭,要是願宏有事找她,卻發現她不在房裡,那事情就會曝光不可。

  可惡!她看見賀斳淵背過身子一抖一抖的在偷笑。

  「姊,我不會去吵你們的啦!」陶願宏差點翻白眼,他又不是那麼不識相的人。「你以為我真有當電燈泡的意願啊!」

  「啊……」完蛋,願宏果然已經知道了。

  「我走了。」陶願宏揮揮手,向賀斳淵做了個手勢便離去。

  聽見門板上,站在一旁的人發出低低的笑聲,陶璃瓊把手上的雜誌往臉上蓋去。

  老天……她覺得好窘!

  雜誌被人拿開,賀斳淵坐進她身邊的空位,將她攬入懷裡。

  「有什麼服裝的問題嗎?」他好笑的問道,拿起雜誌隨意的翻了翻。

  陶璃瓊害羞的在他懷裡搖搖頭,伸手擁住他,分開不到二十四小時,她竟然懷念起他的擁抱。

  「願宏好像已經知道了。」

  「他是個大人了,不會連這都看不出來。」

  陶璃瓊抬起頭望著他,小心翼翼的問:「有這麼明顯嗎?」

  「當然,你不覺得你一直在對我放電嗎?」賀斳淵低下頭索取今天的第一個吻。

  「哪有……」她紅著臉說道。

  「你要不要去照照鏡子?」說完,賀斳淵站起身,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

  「你不會真的要帶我去照鏡子吧?」

  只見賀斳淵從他帶回來的東西裡拿出一個紙袋,跟著將她推進房裡,拉著她走到更衣室的落地鏡前。

  「沒錯。」他笑著回答。

  他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及膝裙,雖然不是清涼到讓人噴鼻血的服裝,卻有種恬靜的氣質。

  「你不覺得你最近變漂亮了嗎?」

  賀斳淵帶著滿意的眼神看著鏡中裡的她,他曾經想過璃瓊若是改變造形,應該會是令人驚艷的。不過當她真的一臉嬌羞的依偎在他身邊,他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有時他會很慶幸他是那個讓她改變的幸運兒。

  「你為什麼不說我本來就滿漂亮的?」陶璃瓊微嘟起嘴,回望著鏡中的他。

  「可是你原本並不願意為了男人改變啊!」賀斳淵提醒她,「你不能否認是為了我才這樣打扮的吧?」

  的確,她不能否認,她一直希望自己在斳淵面前是他喜歡的模樣,她不自覺的想討他歡心。

  「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他把紙袋交給她。

  陶璃瓊打開袋子,拿出一件黑色洋裝,「你買給我的?」

  「我想我應該穿不進去吧?」他忍不住輕吻她的臉頰。「當然是買給你的。」

  這件衣服質感柔細,看起來好高雅,像是名門淑女進出高級餐廳時才會穿的,她懷疑自己是否有勇氣穿。

  「我穿這種衣服要上哪兒去?我又不會參加正式的場合。」

  「有啊。」

  「沒有,我平常不需要去應酬的。」他應該瞭解她的工作情況。

  「這裡就是了。」

  「這裡?」

  「我只是想看你穿上而已,可沒有要你穿出去見人。」賀斳淵有些霸氣的說著,「說好了只能穿給我一個人看。」

  「啊?」陶璃瓊有些驚訝他會這麼說,難不成他買這麼一件昂貴的衣服,只是為了要她穿給他看?

  「我幫你。」他靈巧的解開她身上的衣扣。

  即便賀斳淵已經看遍了她的全身,陶璃瓊仍忍不住羞紅臉,垂下眼不敢正視鏡中的自己,任由他替她穿上那件洋裝。

  「你不想看看嗎?」

  他明白璃瓊對這種事感到很害臊,可是在他面前,她應該要學會更坦然的面對自己。

  「你覺得好就好。」她不敢抬起頭注視鏡中的自己,但是她低垂的眼瞥見他的手擺在她的腰側,洋裝低胸的剪裁讓她可以看見胸前裸露出來的弧線邊緣,那兒有著他留下來的一小塊玫瑰色吻痕。

  「我覺得你好美……」賀斳淵輕舔著她的耳垂說道。

  「你當初不是說你喜歡我是因為我不正經嗎?」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的讚美,只好故意提醒他先前對她的批評。

  「可是我覺得你有時候也美得很不正經啊!」

  ********  **********

  美人蜷縮在他懷裡熟睡著,賀斳淵低頭看著她甜美的小臉,不自覺的露出微笑。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房內仍有著昨晚的旖旎氣氛,耳邊傳來她輕緩的呼吸,如果日後都能在她身邊醒來就好了。

  他小心的不吵醒她,起身套上衣物,瞥見那件黑色洋裝扔在地上,他拾起衣服,再度望向床上沉睡的天使,臉上的笑容加深。

  賀斳淵走進書房打電話和美國的同事聯絡,他在台灣待了一個月,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現在就等著他把採樣帶到美國做分析,希望早日把疫苗研發出來。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星期三以前我會到。」

  「會議要決定在哪一天?」

  「星期四好了。」賀斳淵翻著行事歷說道。

  掛斷電話後,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伸過來環抱住他。

  「你要回去了是不是?」

  陶璃瓊一醒來發現他不在床上,便走出房間找他,正巧聽見他與人討論回美國的時間,看來兩人可以甜蜜相擁的機會不多了。

  「應該是這幾天。」他正打算告訴她,既然她已經知道了,不如就說清楚。

  「喔。」她應了一聲,宛如長歎。

  賀斳淵將她拉到身前,抬起她的下巴,柔聲問:「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斳淵要她和他一起回美國?

  「我不行,願宏不能一個人待在這裡。」

  她當然想每分每秒都和他在一起,可是目前他們的感情還不夠穩固,如果她貿然的辭去工作和他雙宿雙飛,也太冒險了。但是……

  「你會回去很久嗎?」

  「可能得待上一陣子。」他不想瞞她,現在給她一個日期,到時候萬一他趕回不來,璃瓊可能會胡思亂想。

  「你不能待在台灣當個醫生就好嗎?」陶璃瓊忍不住問出這種笨問題,她真的不想和他分開。

  「恐怕不行。」賀斳淵點點她的鼻頭。

  「你原本是醫生不是嗎?怎麼會去念生化?」  「就像你用計算機用久了,覺得你所學的東西不夠用,配備不夠新,只好自己去做研發囉。」

  「好吧,聽起來挺有道理的。」陶璃瓊並不是不講理的人,只是未來的一、兩個月,她可能得習慣和失落感為伴。

  「你呢?這是你的興趣嗎?」賀斳淵用下巴朝一旁的計算機點了一下。

  「不是,不過這份工作的薪水還不錯。我並沒有什麼特別要求,只要我跟願宏的生活能遇得去就好。」

  「那你的興趣呢?」

  「我沒什麼興趣。」話一說完,陶璃瓊發現她的響應有些冷淡,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是說真的,我並沒有對什麼東西有特別的興趣。」

  「或許是我問的方式不對。」以她的個性來說,他的問法必須具備引導性才能問出他想要的答案。「你曾經想過你的未來嗎?」

  「我只想過要得到自由而已。其它人可能從小被父母打,或是天天被嘮叨著要努力唸書,可是我和願宏都沒有經歷過這些,所以就某方面來說,我們應該算是自由的吧。我唯一的不自由是來自於經濟壓力,我常常想,只有離開我母親,我才有可能讓生活變好。我的作法或許有點殘忍,因為一般人是不會扔下自己母親不管的。」她瞥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並沒有絲毫不認同的表情,他只是微笑的看著她。

  「你已經做了為人子女應該做的事了。」他很清楚璃瓊兩姊弟以往是如何的生活,父親去世,加上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他們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不錯了。社會上多得是因家庭破碎而中途輟學的孩子,他們還能念到大學,實屬不易,可以想見他們必定吃了不少苦。

  「其實我很清楚她根本不會想念我們,只有在她需要錢的時候,才會發現我們已經離開那裡了。」說來還真感傷,她也曾幻想過母親可以停止那病態的神明膜拜,好好的當個負責任的母親,但是,她只是一再的失望。

  「你沒有想過她為什麼會那樣?」

  「有啊!」陶璃瓊點點頭。「我能瞭解她的心態,她只是心靈空虛害怕寂寞,參與宗教團體可以讓她有認同感,而且那也是個交友聯誼的方式,在那個團體當中,男男女女可以自在的交談往來,可以被認可又不會被污嘰。自從我父親去世後,她的情況更是嚴重。」

  「你的意思是……」賀斳淵臉上有著訝異。

  「你不用太驚訝的。」她笑了笑,像是已經看透了一切。「每個人都在找尋真愛,我母親的交友對像不是乩童就是算命師,處在那種環境裡,她可以不被人說是水性楊花,又可以繼續她的虔誠態度,就算是投入了過多的金錢,她也可以推說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著想,比如要改風水,我們才會有前途等。」

  「看來你對這些借口非常熟悉。」賀斳淵開始有些瞭解何以中年婦女總是容易被神棍或算命師騙財騙色了。

  「背得都快爛了。其實有些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如果她真是為了我們著想,她大可以待在家裡照顧我們,而不是三天兩頭的搞失蹤。人都是這樣的,總是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找尋毫無道理的借口。」

  「那你呢?」

  「什麼?」她不解的回問。

  「交友的管道,每個年齡層有其交友管道,你的交友管道呢?」

  「我?」她微蹙起眉的看著他,「我不知道,你覺得我應該要知道那些嗎?」

  她已經有他了不是嗎?

  賀斳淵捧著她的小臉,吻去她眼裡的疑問。

  「我保證我會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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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哼!你終於想到我啦?」小魚擺出晚娘臉孔罵道。

  好一陣子找不到璃瓊,跑到她家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上樓問房東太太,哪知她一提到陶家,房東太太就砰的一聲把門摔上。

  「要不是我白天得上班,早就衝到你公司去找你了。」

  「沒辦法,家裡出了點事。」

  「你家一天都晚都在出事,那不是新聞了。」小魚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倒是你,穿得有模有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也沒什麼,搬出來後,不用再幫我媽還債,多了點錢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事實上是因為她的食衣住行全由賀斳淵負責,連願宏的學費都由他一手包辦,她的薪水除了相去匯給母親的錢和願宏的零用金外,剩下的她就用來打扮自己。

  「你早該這樣了!」小魚點點頭,「以你的薪水來說,早就足夠你過得舒舒服服,誰教你一天到晚幫你媽收爛攤子,搞得自己三餐不繼。你那個老媽真夠沒良心的,拜再多神佛都沒有救,倒是你弟弟肯上進,你供他念完書,以後你就算不工作,願宏也可以讓你衣食無虞。」

  「我不奢望願宏能照顧我,畢竟他以後會有自己的家庭。」而她的未來老早發包給姓賀的男人了。

  「別這麼說,願宏不會丟下你不管的。」順利的話,願宏以後就是醫生,口袋賺得飽飽的。「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急著要找你嗎?」

  「不知道。」陶璃瓊老實的搖搖頭。

  「我還真怕你給地下錢莊的人抓去償債了咧!前幾天你媽跑到我家找我媽借錢,還說她被地下錢莊的人逼債,人家跑到廟裡去鬧場,那些師兄、師姊本來還因為她捐了一大筆錢,對她客客氣氣的,哪知道地下錢莊的人一出現,她馬上就被廟方給掃地出門了。她回家後發現你跟願宏都不在,就想你們大概被抓走了。」

  陶璃瓊沒想到會是這樣,她明明每個月都有匯錢給母親啊!

  「她應該知道我們還活著吧,我每個月都有匯錢給她啊!」

  「她知道,她也有提到,但她居然說那是你的『血汗錢』 ,用那個錢去拜佛不夠虔誠。」

  小魚邊說邊搖頭,陶璃瓊則是氣得快說不出話來。

  「她還說你本來有認識好人家的男孩子,現在可能沒辦法嫁入豪門了,所以她聽到有個道長說要作法才能讓你贏回對方的心,讓人家對你死心塌地,她又到處去借錢了。」

  「這簡直太離譜了……」陶璃瓊只覺得快要吐血身亡。

  「我也覺得很離譜,還好她不知道你的公司,我也推說不清楚。我想她不會去找願宏,願宏只是個學生,她應該知道去找他拿不到半毛錢,所以你可以放心。」小魚見她氣得臉色發白,只好說些安慰的話。

  「小魚,她是不是已經走火人魔了?」

  「沒錯,她已經沒救了。」

  「我真的好氣。」陶璃瓊握著拳頭,她很清楚自己氣的是什麼。她想起那日她曾對母親說的話,她說絕對不會和斳淵有所牽扯,然而這段日子裡她忘了她曾說過的話,也和斳淵有了進一步的交往,甚至沉醉在他的溫柔和體貼裡,如果母親知道她的確和斳淵在一起,難保她不會說那全是她的功勞。

  也許她這心態不對,可是她真的不願意自己的感情成了母親口中和眾神交換來的幸福,那不是事實啊!

  「我看到你乎安沒事就好,你現在住在哪兒?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小魚最擔心的是她的近況。

  「我現在很好。」陶璃瓊只能這麼說。

  「你住在哪裡?在外頭租房子嗎?」

  「我和願宏住在一起,是……是願宏學校裡一名客座教授的房子,所以暫時沒什麼問題。」陶璃瓊簡單的以一語帶過。

  「那就好,只要你媽找不到你們,就不會有事了。」

  「她人呢?」

  「聽說在一間小廟裡打雜,她把那個廟祝兼乩童講得好神,我都差點要信以為真去求明牌了,我想那個廟祝可能是你媽最近崇拜的偶像。」

  ********  ********  ********

  賀斳淵回美國已經半個月,每天他都會打通電話給陶璃瓊。

  「一切都還好嗎?」

  「嗯,你呢?」她想告訴他不好,一切都不好,她不應該跟他在一起的,她很怕日後再也離不開他,母親會跳出來得意的大笑,說這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

  「有些小問題,我們今天做了四個測試都沒有成功。」

  「所以你會晚點回台灣,對吧?」陶璃瓊的語氣顯得有些沮喪。

  「你很想我是不是?」賀斳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開心。

  「或許是,也許不是,我想我只是養成了習慣,而這種習慣需要一些時間配合改正,可能過陣子我就會好一些,不過我現在需要的是——」

  「璃瓊。」賀斳淵立刻打斷她,「發生了什麼事?」

  很顯然的,她又開始「不正經」起來,像在這應該滿是甜言蜜語的情人熟線裡,她應該要像前幾次那樣輕柔的說著愛語,而不是突然如此「不正經」的嚴肅起來。如果他沒猜錯,璃瓊一定出了什麼事。

  「什麼?」陶璃瓊佯裝不解的問。

  「我怎麼知道會是什麼?你突然不正經了。」

  「我沒有不正經啊……」她懦弱的說,「我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

  「你不是。」這陣子她正常多了,而且在面對他時,她總是像個小女人似的,突然間她又開始講一堆怪話,那就表示不對勁。

  「我哪有不正經?而且也沒有發生什麼事。」她不想讓賀斳淵知道自己的情況。「再說,人的思想本來就會隨時改變,我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人生本來變化就很大,我只要順其自然,接下來應該——」

  「夠了!」賀斳淵趕緊打斷她的長篇大論。「你跟公司請假,明天我會請汪助理幫你把手續辦一辦,你過來我這裡。」

  「不行,我不能去,我們討論過了。」

  「願宏已經是大人了,他不需要你一直在旁邊照顧。」

  「我不能隨便請假。」

  「那就把工作辭掉。」賀斳淵不能忍受隔著電話,聽她說一些亂七八糟奇怪的話語,卻無法看見她的表情,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能。」陶璃瓊根本不考慮辭職。

  「你不能相信我嗎?你不用再去擔心那些有的沒的,我可以幫你分擔那些事情,你只要過來就好了。」

  「我……我只是想,我可以把這些情緒問題當作是種人生考驗。」

  「不要再胡言亂語了好不好?你到底有什麼情緒問題,為什麼不肯跟我說呢?你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

  賀斳淵越是憂心,陶璃瓊越覺得自己情況很糟,現在不是她離開他就好,他對她是真心的,如果她離去一定會傷了他,更何況她也不是真的想離開他。只是她的思緒全卡在母親的神論上頭。

  「我在這裡等你就好了。」陶璃瓊只能這麼說。

  「好吧,有事情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知道嗎?」即使賀斳淵仍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堅持不說,他也無法為她做些什麼。

  ********  ********  ********

  陶璃瓊將母親的情況告知弟弟,只見陶願宏一臉的嚴峻。

  「那她現在人呢?」

  「小魚說她現在又跑到另一家小廟幫忙。」

  「她究竟在想些什麼?」陶願宏雖然不想在姊姊面前失控,不過每次聽到母親的荒唐行徑,他還是免不了會激動。「她口口聲聲是為了我們,卻把責任全推到我們身上,這究竟算什麼!」

  陶璃瓊望著激動的弟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能告訴願宏她的心裡還有更重的壓力嗎?願宏一定會勸她別把那些話當一回事,可是她怎麼也沒辦法說服自己。

  「我們可以跟她斷絕關係嗎?姊,我已經厭倦了擔心她哪天會再帶著道士到學校逼我喝符水。」

  小時候的陰影一直在他心裡,讓他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連老師都常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算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她不擔心你被抓走也就算了,還想作什麼法啊!」陶願宏一吼完,又覺得自己不能在這時候失去控制,他的情緒容易影響姊姊的心情。「她不知道你的公司在哪裡吧?」

  「應該不知道,小魚推說她不清楚。」

  「那就好,如果她來找我,我有辦法解決的。賀大哥不在台灣,我比較擔心你,要是地下錢莊的人去找你,要求你母債女還,那你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斳淵要我去洛杉磯。」

  「我也覺得你應該要過去。」他還要上課,沒辦法全盤負責姊姊的安全,更何況老媽老是出那種意想不到的狀況,如果對象是賀大哥,他可以安心的把姊姊交給他。

  「我不能啊!願宏,我不知道可以跟他在一起多久,要是辭掉了工作飛到美國,等我跟他玩完了,那我不就要重新開始?」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我看不出來你們兩個有什麼問題,而且賀大哥人很不錯,你在擔心什麼?」

  「我……媽說我能認識他都是因為她作了法。」

  「什麼?!」陶願宏下巴險些掉下去。

  「你也知道媽每次都用那一套,所以我就說這輩子不會跟斳淵有什麼瓜葛,但是……我怎麼知道後來會變成這樣。」

  「你……」陶願宏這才知道,原來姊姊之所以猶豫不決是為了這個原因。「姊,你用不著為了那些無稽之談跟自己的幸福過不去啊!」

  「願宏,我們從小到大都在對抗那種神明論說,如果我真的和斳淵有了什麼,那只會稱了老媽的心,她會一天到晚跟我說都是她幫的忙,她可能會在我耳邊說上一輩子,那我們過去的努力不全白費力氣?我們可以什麼都不做,只要跟著她一起喝符水作法、甚至去進香,然後我們就可以過好日子,可以找到真愛?」

  陶璃瓊很不願意這麼想,但她光是想到母親得意的神色,她就無法忍受。

  看她一臉的困擾,陶願宏能瞭解她的想法,他們都不願意讓自己的努力成為那些「神跡」的證明。只是人們好像永遠都超脫不了,明明是要去面對自己的感情,卻總是為了其它荒謬的事而逃避。

  「別想這麼多了,我們好不容易才能重新開始,賀大哥對你也很真心,如果就這麼下去也沒有什麼不好,也許賀大哥回來後,你就不會這麼擔心了。」

  ********   ********

  地下錢莊的人沒有找上門,不過警察卻找上門來了。

  下午陶璃瓊在公司裡接到電話,說她母親被地下錢莊的人毆打成傷,已經被送到醫院去,警察順便要調查她是否真如她母親所言被地下錢莊的人抓去賣春,讓陶璃瓊聽了差點昏過去。

  她連忙趕到醫院,母親只是手腳和臉上多了一些淤青,但是嗓門還很大,直嚷著要去幫忙做法事。

  護士怎麼攔都攔不住她,要她付清醫藥費,卻差點被她詛咒到全家死光。

  「陶太太,你要付了錢才能走啊!」

  「我哪來的錢啊?我本來就不想到醫院,是警察硬要把我送來的,你去跟他們要錢,我這點小傷回去推拿推拿就可以了,來這裡也沒受到什麼照顧,還要我付錢?我們廟裡的符水喝下去可以治百病,根本用不著你們。」

  「陶太太,你再鬧下去,我們可是要找警察來喔!」護士快被這個野婦人給氣炸了,只好說要報警。

  「好啊!你去報警啊!昨天師父就跟我說我這陣子有劫數,我已經知道會發生這些事了,師父神威遠近馳名,我看你們常待在醫院裡,這裡死人又多,亡靈一定也不少,我留個電話給你們,如果出了事,可以請師父來這裡幫你們作法,消消業障。」

  眼看護士群情激憤,又拿這瘋婦沒辦法,陶璃瓊只好硬著頭皮出面。

  「我來付那個女人的醫藥費。」陶璃瓊刻意避開吵鬧的場面,找了個氣呼呼的護士詢問。

  護士瞥她一眼,「請問你是?」

  陶璃瓊沉著臉承認,「我是她女兒。」

  「啊?」護士看了看她,又望瞭望另一邊還在大吵大鬧的婦人,完全看不出兩人有什麼共通點,不過既然這位小姐說她要付錢,還是快點把這個事件了結好。「請跟我來。」

  還沒來得及走遠,陶母已經眼尖的看見陶璃瓊。

  「璃瓊!你來了啊。」陶母那聲大喊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陶璃瓊百般無奈的別開臉,連看她一眼都不肯,只是拿出錢包,掏錢付帳。

  「我就說嘛,廟裡的師父也說你遲早會逃過那個劫數,你現在還好吧?地下錢莊的人一直找我要錢,你一個月匯給我的一萬塊根本不夠用,你來了正好,今天廟裡要做法事,我還趕著去市場買些鮮花素果,但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你快給我錢。」

  陶母說著說著,乾脆動手要搶過女兒的皮包,陶璃瓊趕緊退開,把錢交給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護士,但陶母又跟上來搶錢。

  「你做什麼?」陶璃瓊沒想到母親會這麼誇張,不顧這裡是醫院,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們。

  「你不給我錢是不是?」

  「這個月的錢我已經給你了,我不會再給你了。」陶璃瓊這回是鐵了心,要自己再也不能心軟,她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母親。

  「你這麼狠啊?誰不曉得你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地下錢莊的人去找你,你就不見了,你一定是被抓去賣了。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求神明幫你逃出來,你現在倒好,竟然恩將仇報!」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要錢,去跟你的神要,說不定會從天上掉下錢給你。我跟弟弟已經被你害得夠慘了,你到底還要我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你這是和自己媽媽說話的態度嗎?」陶母見拿不到錢,嗓門跟著提高。「你這個不孝女!也不想想我當初是怎麼辛辛苦苦的把你生下來,你現在長大了,就忘恩負義了……」

  「去跟你的神明哭訴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陶璃瓊丟下話便急著離開,她無法想像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果母親的表演欲發作,將會是怎麼樣的難堪情形。

  「我費盡了心思,還求神明幫你跟那位賀先生牽紅線……」

  聞言,陶璃瓊停下腳步,轉身面對陶母,神情嚴肅。

  「我跟賀先生的事與你的神沒有任何一點關係,你不要老是把所有事情都跟你的神明扯在一起!你不是神,不是你拿香拜兩下,我就會飛上枝頭當鳳凰。」

  明知道跟母親怎麼說都沒有用,但是一提到賀斳淵,她就忍不住要為自己辯解。

  「你就是這麼鐵齒!你注定一輩子不幸,我不會再幫你求什麼了,以後你要是出了事,別來找我!」

  「誰別找誰你最好搞清楚,我和願宏已經被你弄到有家歸不得,還得躲避地下錢莊的追債,借錢的人是你,卻要我們來還債,你還想要我尊敬你?」

  「我去借錢是為了什麼?我是為了大家好啊!神明總要有地方供奉,沒有錢怎麼蓋廟?而且我們要放生大海龜,沒有錢怎麼把那只海龜買下來?」

  「問題是你沒有賺錢的能力,你怎麼可以去跟地下錢莊借錢?再說放生這種事,人家是看中了你們這些人好騙,才故意去抓海龜來賣的,你們還花錢買海龜……」

  「放生就是放生,你懂什麼?我這是在做善事,但你不肯給我錢,所以我才去跟地下錢莊的人借錢啊!每個人都要有犧牲奉獻的心,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自私啊?」陶母越說越覺得自己偉大得像個聖人。

  陶璃瓊看了她一眼,轉身快步的跑開,對母親的吼叫聲置之不理,就像是後頭有鬼魅在追一樣,她死命的往前跑,直到她再也跑不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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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喂?」話筒裡傳來賀斳淵的聲音,聽得出來帶著濃濃睡意。

  陶璃瓊這才想起美國正是夜半時分,可是她都已經打了。

  「璃瓊?」賀斳淵馬上察覺到打電話來的是她。

  「嗯,是我。」她發現打電話給他真不是個好主意,尤其斳淵很容易就能探知她的心事,她在這時候打電話一定會讓他起疑心。

  「怎麼了?」

  「沒有……我忘了現在美國是晚上,對不起。」陶璃瓊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沮喪,可是這真的好難。

  「沒關係。」

  天曉得他在研究室裡待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回到住所休息,躺下去還不到一小時,可是他不希望錯失這通璃瓊主動打來的電話。

  「其實……也沒什麼事。」打從聽見他的聲音她就已經後悔了,現在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去找汪助理了嗎?」

  「沒有。」她知道他想說些什麼,汪助理會幫她處理到美國的相關事宜,但她並不打算到美國,只是突然很想聽聽他溫柔的聲音,所以才會打這通電話。「我有很多工作得做,這兩天都在加班。」

  「不會等我回去發現你瘦了一圈吧?」只要他不在,璃瓊總是隨便吃點東西就算打發。

  「我有吃你留下來的維他命。」

  「不是光吃維他命就夠了,東西還是要多吃點,才會有精神。」

  「我很有精神啊!」她言不由衷的說。

  「聽起來倒不怎麼像。」賀斳淵敢用他的生命發誓,璃瓊不會沒事突然打通電話聽聽他的聲音而已。「願宏呢?」

  「他還沒回來。」

  唯一可以打探消息的對象不在,賀斳淵不知道該怎麼找出讓她反常的原因,他只好試著找些話題。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

  「什麼?」

  「我可以幫你帶點小禮物。」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這個嗎?璃瓊一定也有她想要的東西,他不介意滿足她小小慾望。

  「不用了。」賀斳淵越對她好,她就越覺得不對勁,她不會被禮物收買,因為她整個人早已經是他的了。「你應該要睡了吧?我……我想我也該去煮點東西吃了。」

  「你要自己下廚啊?」

  「嗯。」

  「我居然有點懷念你煮的湯。」

  「這算是種諷刺嗎?」陶璃瓊扯動唇角,微微笑道。

  「也許我只是想念你而已。」

  「喔……」她覺得眼眶在發熱,但她說不出話來。

  「你去吃點東西吧,雖然不怎麼美味,不過記得要把食物煮熟才能吃,別吃壞肚子了。」

  「嗯。」聽他說著逗她的話語,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掉下來。

  「Bye!」

  掛斷電話,陶璃瓊火速的衝回房間,爬上床把所有的傷心都藉由淚水發洩出來。

   ********  ********

  「你姊上哪兒去了?」電話一接通,賀斳淵劈頭就問道。

  「我不知道,我才剛回來。」陶願宏的聲音有些憂慮。「她最近心情不太好。」

  「為什麼?」連著幾通電話,賀斳淵總覺得陶璃瓊語氣怪怪的,這回電話是陶願宏接的,他自然得好好問與她最親近的人。

  「大概又是我媽出事。前幾天有警察去公司找她,說我媽被地下錢莊的人打傷,送到醫院,她去付了醫藥費就回來,可能有跟我媽見過面。我媽說話總是口不擇言,也不知道這回她又說了什麼。」

  「她之前有說遇什麼嗎?」

  「就是說到你的事啊,姊很生氣。」

  「說我什麼?」

  「我媽好像有見過你,所以她就說我姊可以認識你都是因為她每天求神拜佛,才會讓她得到好姻緣。」

  「然後呢?」

  「你也知道姊的個性,尤其她很氣我媽每次都把毫不相關的事扯到一塊,不過那時候你們還沒在一起。」

  「所以?」

  「所以我姊就說她這輩子絕對不可能跟你有瓜葛。」

  賀斳淵沒想到陶璃瓊曾說過這種話,他微瞇起眼,心中感到有點不爽。

  「她不是認真的吧?」

  「當然不是認真的,那只是氣話而已,她又不是算命的,就算是算命的也沒算得那麼準啊,我本來也覺得你們不可能,哪知道你們沒多久就……」

  顯然這回璃瓊的母親又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莫怪這幾次她說話正經到語無倫次,天曉得她又在想什麼了。

  「賀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一個星期後。」

  「我很擔心姊,我媽那邊—直出事,而且地下錢莊的人也在找她,還好我媽不知道姊的公司在哪,否則我很怕她在上下班的時候被地下錢莊的人抓走。」

  「我會盡快回去。」賀斳淵心裡開始感到焦慮了。

  「等等……姊好像回來了。」

  電話裡傳來兩個人的交談聲,過了一會兒,陶璃瓊的聲音白話筒裡響起。

  「你還沒睡啊?」這時候美國應該是晚上吧。

  「我再一個星期就會回台灣了。」賀斳淵並不想在電話裡和她討論閱於她母親的事情。

  「哦,台灣這邊有工作嗎?」

  「有。你呢?你工作做完了嗎?」

  「這陣子碰上假期,所以比較忙。」

  「你今晚才會比較晚回來?」

  「我跟朋友一起吃晚餐。」

  「誰?」他從沒聽說她有什麼朋友好到會一起去吃飯,賀斳淵頓時產生了危機感。

  「一起長大的朋友,願宏也認識的。」

  「女的?」

  電話那頭突然一陣沉默。

  「璃瓊?」她不會是想考驗他的耐性吧?

  「我沒有跟其它男人出去吃過飯。」陶璃瓊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陶願宏聽見似的。

  「我只是隨口問問。」才怪!他很擔心自己不在時,璃瓊身邊會出現什麼無聊亂飛的蒼蠅。

  賀斳淵沒有想過他會有這種憂慮,尤其剛開始他不認為會有其它男人對她有興趣,可是當璃瓊不再是男孩的打扮,搖身一變成為美女後,他就跟著擔心起來。

  「我要去洗澡了。」陶璃瓊覺得自己有點受委屈。

  「你沒事吧?」

  「嗯,再見。」

  「璃瓊。」在她要掛斷電話前,賀斳淵又喚住她,「以後早點回來。」

  「好。」

  ********    ********

  滑板妹又回來了,而且她還多了一項配備——鴨舌帽。

  賀斳淵在中午前就已經到家了,陶璃瓊和陶願宏都不在,他乘機補了個眠,睡飽後才走出臥房,就看見陶璃瓊。

  光是看她的打扮,賀斳淵就知道自己有了大麻煩。想他沒日沒夜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把工作完成趕回來,沒想到已經被他調教成溫柔的清麗女友又變回那個叛逆的滑板女孩,這轉變一定是有原因的。

  陶璃瓊把帽簷壓得低低的,低著頭一直在翻背包。

  「願宏,你吃過飯了嗎?」她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以為是弟弟回來了。

  「他說他今天晚上不回來了。」賀斬淵出聲回答。

  一聽見他的聲音,陶璃瓊手上的動作跟著停止,她沒有想到賀斳淵會這麼快就回台灣。

  「我回來了!」賀斳淵看著她驚訝的表情,跟著宣佈道。

  陶璃瓊整個人僵在沙發裡,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過來,伸手拿下她頭上的鴨舌帽,然後低頭吻住她。

  她幾乎要忘了他的吻是多麼的甜蜜,任由他把她吻得喘不過氣來。

  賀斳淵顯然對於她的打扮不滿意,一面吻著她,一面急著脫掉那身寬大的衣物,然後將她打橫抱起往房裡走去。

  陶璃瓊原本打算要冷漠以對的,這陣子她想了好久,決定要回歸本色,她說不出什麼分手的話來,但是她可以讓賀斳淵主動討厭她。

  可是當他出現在面前時,那些本來已經想好的偽裝立刻瓦解。即使她一再叮嚀自己不能再這樣沉迷下去,但當他溫熟的身軀貼合著她的時,她便跌進那迷亂誘人的情境裡無法自拔,將決心拋到九霄雲外去。

  混濁的呼吸聲夾雜著她微弱的嚶嚀,賀斬淵吻遍她的全身,像是要補回這兩個月的分離之苦。陶璃瓊柔軟的身體挑起了他的情火,褪去了那身礙眼的打扮,她依舊是他的甜蜜寶貝。

  排山倒海而來的激情獲得了滿足後,賀斳淵輕吻著她柔嫩的臉頰,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裡。

  「你想我嗎?」她的唇被他吻得更加紅潤,兩頰也浮現淡淡的紅暈。

  「嗯。」陶璃瓊點點頭,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回到她身邊了。

  她一直看著他,好像永遠都看不夠似的,深怕一閉上眼,賀斬淵就會跟著消失。

  看著她的表情,賀斳淵只覺得心疼。

  「最近是不是不開心?」

  她搖搖頭,垂下眼不再看他,小手平貼在他胸口,掌心下傳來規律的跳動。她深吸口氣,將手環向他的腰,她只想從他身上汲取一些關懷,好消除她這陣子的寂寞。

  「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相信你沒事?」他當然看得出來她的反常。

  「我只是……有點寂寞。」

  她覺得鼻頭發酸。既然斳淵已經回來了,那她也應該要恢復正常才對,可是她現在只想哭。

  「不哭了。」賀斳淵感覺到了她的異樣。

  「我很想你。」這陣子她總是一個人,每次接起電話時,都忍不住擔心是不是又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她想和斳淵在一起,可是又害怕母親會說出更多更難聽的話。壓抑自己的情緒接聽他的電話,好幾次她差點要脫口說出積壓在心裡的煩惱,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一聽到她說出「我很想你」,賀斳淵的心就融化了。他很清楚她對他的感情,她一直都是這樣單純的依賴著他,而他也很樂意提供臂膀任她偎靠。

  想到這裡,他的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們結婚吧!」

  「你說什麼?」

  陶璃瓊抬起眼望著他,長長的睫毛上閃著哭泣過的濕潤光澤。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照顧你,我覺得結婚是個不錯的主意。」

  事實上,賀斳淵根本來不及好好考慮,但他知道這個女人能夠牽動他的心情,光是聽見她哭泣的聲音,他就覺得好心疼:抱著她柔軟的身子,他就覺得無比的幸福。如果結婚可以讓他徹徹底底擁有她,那結婚也沒有什麼不好。

  「你沒有想清楚,我……」她找不到理由拒絕他的求婚,但是她下意識的就是要拒絕。

  「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的情況跟結婚沒什麼兩樣嗎?結婚後你可以搬進我房間,也不用擔心願宏的想法,更不用一大早偷偷摸摸的回房間。你還可以把工作辭掉,就算我回美國工作,你也能跟我一起去。」

  賀斳淵很意外自己居然可以一口氣說出這麼多理由,原本他也是拒婚一族,可是現在他卻急著說服她答應結婚。

  「可是……我們不結婚也很好啊!」

  雖然陶璃瓊很想答應他的求婚,可是她想到如果和他結婚,不就等於證實了母親的話?若是兩人沒有結婚,她還可以勉強說服自己不要在意,一旦真的結婚,她要如何面對母親呢?

  「你不覺得結婚後對你會比較有保障嗎?」

  「你知道我的情況,如果我真的跟你結婚,那我媽就多了個凱子敲詐,要是讓她知道你經濟狀況不錯,她更是會變本加厲的勒索你,到時候你一定會恨我的。而且我媽不會顧慮到其它的,她想鬧事時,甚至不會考慮時間場合,到時你會煩不勝煩的。」

  通常心愛的人向自己求婚,每個女孩一定是樂得合不攏嘴,可是陶璃瓊一想到自己的母親,想到她當初曾經說過的話,她就很擔心。

  「她怎麼會知道?你們已經不住在一塊了,她每天顧著拜拜,會注意到你的婚姻大事嗎?」

  「要是她知道了呢?」

  「我們人在美國,她能拿你怎麼樣?」

  「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結婚是件大事,不只是關係著她和他的一生,也包含了其它的因素。 

  「先別想這麼多好不好?星期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賀斳淵輕吻著她的眼皮,不想再看見她眼裡的憂鬱。

  「誰?」感覺他的手再度回到她身上探索,陶璃瓊輕聲的問道。

  「到時候再跟你說,現在輪到你表現有多想我了吧?」

  ********  ********  

  賀斳淵帶著她上山。

  「你不會是帶我來拜拜吧?」

  山上有一間廟,陶璃瓊不認為他真的是帶她來爬山。

  「是啊!」賀斳淵看了她一眼,跟著半開玩笑的說:「等一下我還要跟住持要碗符水,看你喝了後會不會乖乖的嫁給我。」

  「不正經!」陶璃瓊捶了他一下,明知道她最恨這種事,他還故意說這種話來氣她。

  走進廟裡,陶璃瓊發現裡頭還挺廣敞的,有幾名比丘尼正在庭院裡打掃,也有人在一旁的小屋內認真的讀著經文。

  「請問無憂法師在嗎?」賀斳淵向一旁的比丘尼詢問道。

  「她在後山的小祠堂那兒。」

  陶璃瓊明知道他不是迷信之人,但是他竟然會上山找法師,這簡直跌破了她的眼鏡。

  不過雖是這麼想,陶璃瓊還是讓他握著她的手漫步在林間。穿過了石板地,他們來到一間小祠堂,裡頭的人正在誦唸經文,兩人只好坐在外頭的石椅上等待。

  「為什麼要來這兒?你常來嗎?」她忍不住問出口,怎麼都無法把賀斳淵和廟宇給連在一起。

  「是啊,我常來,只可惜這裡不收男的。」賀斳淵故意這麼回答。

  「你不要嚇我,我是很認真的。」陶璃瓊眼裡出現煩憂,她不希望自己從一個坑跳進另一個更深的坑洞裡。

  「你不相信我嗎?」

  「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被嚇怕了嗎?」見他仍是嘻皮笑臉的,她不悅的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賀斳淵及時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兒?」

  陶璃瓊死命地要甩開他的手。

  「賀斳淵,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看她這副激動的模樣,他只好坦白說出:「是我姊姊,她在這裡出家。」

  「你有姊姊?」

  「對啊,我還是爸爸媽媽生的。」賀斳淵揉揉她的頭髮,不在意她驚訝的反應。

  「我不喜歡你這樣……」她低聲的說,「你明知道我很擔心這種事。」

  看著她憂心的小臉,他知道自己的態度確實造成了她的恐慌。

  「她們出來了。」

  幾名比丘尼從祠堂裡走出來,其中一位戴著眼鏡的比丘尼看見賀斳淵,立刻面帶微笑的朝他們走來。

  當那位比丘尼站在面前時,陶璃瓊這才發現她和賀斬淵有幾分神似。

  「怎麼有空來這兒?」

  「剛從美國回來,帶個朋友來見你。」

  無憂看著陶璃瓊,溫柔的目光悄悄的解開了陶璃瓊的心防。

  「要結婚了嗎?」若不是要結婚,斳淵不會帶這女孩來看她,可見這女孩在他心裡的地位。

  「可能吧。」賀斳淵聳聳肩。「只等她答應。」

  陶璃瓊聽他把責任推給了她,只是驚慌的瞪著他。

  「他平常不是這樣的,只有跟你在一起才這麼喜歡逗人。」無憂像是看出了她的緊張,出言安慰道,「斳淵是個會照顧人的男人。」

  「嗯。」陶璃瓊點點頭。

  「可是她卻不敢嫁給我。」賀斳淵攤開雙手表示無奈。

  「不是那樣……」陶璃瓊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該怎麼幫你?」無憂笑望著弟弟。

  「她母親是極度迷信的人,還想作法讓我愛上她,所以她就跟她母親說,她這輩子絕對不會跟我有所牽扯。誰曉得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是誤入『歧途』,愛上了我。只是現在她不肯跟我結婚,怕要是結婚就會證明她母親法力無邊。」賀斳淵直截了當的情況說了一遍。

  不只是無憂臉上出現訝異,陶璃瓊的震驚也不下於她。

  「你怎麼會知道?」她從沒跟他說過這件事。

  「我當然得知道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吧。」

  「這種理由是不存在的。」無憂搖搖頭,「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既然你們倆有這個緣分,就應該好好把握。」

  「但我不認為這是緣分。」陶璃瓊反駁道,「我不想用『緣分』來概括一切,我喜歡他,是因為他對我很好,而他會喜歡我,也是因為我有某些優點,怎麼會是一個緣字就可以解釋一切的?我們都曾經為彼此付出過,所以才會在一起的啊!」

  「可是為了反抗命運,而拒絕斳淵,難道就可以讓你好過一點嗎?」無憂反問她。

  「我不是要拒絕他,我只是不想結婚。」

  「只是多了一紙結婚證書,又有什麼差別?」賀斳淵忍不住開口。

  「當然有,我媽會把你逼瘋的。」她不希望斳淵為了她去面對她母親,也許他強硬的態度可以逼退母親的無理取鬧,可是在聽過她母親的漫罵後,任誰的心裡都不會感到愉快。

  「我不在乎啊。」他並不認為問題有她想的那麼嚴重。

  「可是我很在乎。」她嘗過那種滋味,當然知道那種痛苦。她只是個普通人,就算被罵得再難聽也沒關係,可是斳淵不一樣,要是母親知道他是個知名人士,把他扯進來,事情可能會鬧得更大;為了錢,她母親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我媽要是鬧到你的研究室,甚至鬧上了新聞,你該怎麼辦?」

  眼看這對有情人為了這事就快吵起來,無憂開口道:「那就由我跟你母親談一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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