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華爵 於 2014-4-13 01:29 編輯
天殺的好小子!這劣根性不治治怎麼好當判官!陳官正心裡很是憤慨,卻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對無名拿竅。這廝雖然總是在林桃眼底不及的地方懶懶散散,來了個把月倒也沒有壞過什麼事,反而案子都辦得極好,難怪他家閻王老大也沒說要實習什麼,頗有趕鴨子上架的架式。
誰料到這鴨子骨子裡是隻天鵝,外貌更直逼鳳凰去了,大男人的留那一頭長髮和細皮嫩肉是給誰看?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
加減之後各種原因,陳官正完全是先入為主的對無名有極深的成見。
看了一眼無名堆滿桌案的陳情書,陳官正的公務員本性完全明白公事在前的不可抗力,「好好辦你的事,辦完來找我,我有話跟你說。」說完一擺寬大的衣袖,氣騰騰的走了,一旁的侍衛紛紛對他行了禮,可見威望極大。
當然,無名不可能記得這事。他的腦子裡永遠只裝著林桃,上班也只是為了能留在她身邊,理所當然下班之後所有的時間都該是林桃的。無名帶著生來就有的十足自信,一口咬定林桃的歸屬,捨我其誰?
總有一天,他會讓林桃想起他是誰;他不急,現在有的是時間,他可以等,因為林桃終究會是他的。
而他,也只屬於林桃。
呵呵呵。
無名輕笑,讓原本怒視著他的侍衛不由得跟著空白,完全忘了剛剛對官正大人不敬的事,原來他笑起來……這麼美,平時總是得在林桃身邊才看得見他笑,那種笑卻又夾帶著一絲抑鬱,雖然是用傻笑的模樣帶過了,但怎麼看都曉得那個笑容絕非完全的真心。
※
正要交班,無名好不容易離開他的貴妃踏,精神一振,準備騷擾林桃去了。就在此時,今天第二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無名卻笑著迎了上去,來者花花是也。
「無名!你在做什麼!」
「正要去尋妳呢。」理所當然。
「我才不是在問這個!我是問你到底哪裡惹到官正學長,聽說他今天特別來找你了?這怎麼可以……你是閻王老大派給我的,我怎麼可以給人家添麻煩!」雖然官袍確實改的合身了一點,也沒有改善林桃小小的臉蛋就這麼埋在一身寬大黑袍的事實,那張小臉似乎不管怎麼發怒最後都會無可避免的有些憨樣,像是現在氣急敗壞的脹紅了臉,更讓林桃顯露出女子嬌憨的模樣。
「看什麼看!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林桃氣得發抖。
「有。」無名連笑都一愣一愣。
「那還不快跟我去陪罪!」林桃急衝衝的抓著無名的衣袍就走,沒注意到原本傻笑著的無名沉下了臉……無名很不滿,不滿林桃的用詞。
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是個有點敏感的詞,同樣的疙瘩。但林桃不會知道無名所想,相對的無名也不知道林桃在想些什麼。
對於罪,無名只有深深的厭惡,沒有其他。
所以自從他來到了地府、和林桃重逢,甚至當了判官,觀察了林桃許久,還是不懂為什麼──為什林桃沒有「怨」呢?
還是人類時,他失去的林桃,那也已經足以讓他怨世一輩子,到了地府也未曾消停;那失去一切的林桃呢?她才是最有理由怨、最有理由恨的人不是嗎?為什麼她還能夠像在世時一樣笑著、生氣著,卻一次都不顯露她的痛苦?
如果林桃能夠向他哭、向他罵,那他心裡或許會好過一點,那個不斷啃食他的罪惡感也能夠消停一會,又或許,他能夠有辦法一起承擔。
但林桃就只是說:「抱歉,我生前的記憶幾乎都沒了,實在記不起你是誰。」
如此,他真正變得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能做。
因為他不確定林桃會想記起那段回憶,害怕著林桃無法原諒自己。
這樣的兩難,只有他才明白,誰都不能說。
※
林桃跩著沉默的無名到陳官正的居所,一見到陳官正又是鞠躬又是致歉,像是帶著做錯事情的小孩的母親,正在給被添麻煩的鄰居賠不是一樣。
「官、官正學長,真的非常抱歉,都是我督導不周……」
陳官正繃著臉,不解所以的望向林桃身後寒著臉的無名,最近這種情況應該已經很少見了才對,是發生什麼事?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有話要跟他說說,不用這樣。」陳官正寵溺的摸摸林桃的頭,終於惹來木頭人似的無名一點反應,漂亮的眼睛就這樣熱辣辣的盯著他的手,瞪得都可以穿洞了。
「可是……」林桃一直很敬愛這個溫柔的學長,所以更不想給人家添麻煩,陳官正也是除了閻王老大以外她唯一不會懼怕的人……現在又多了一個無名倒是了。
「沒有可是,謝謝妳把他帶來,先回去吧,我想跟他單獨說話。」
林桃走了,留下互相沉默的無名和陳官正,陳官正過了一會才發話:「說吧,怎麼了?被林桃甩了?」
無名原本想發怒,不料卻像洩了氣的皮球,只能冷冷地回答:「並沒有,更何況,她甩不掉我的。」
「很好,這就是我想問的。」陳官正怒目向著無名,「你生前和林桃到底什麼關係,為什麼要這樣死纏著她?讓她困擾?」擺起判官的架式,有蓄鬍習慣的他讓官袍一襯更顯威嚴,竟然還有些帝氣,比起一旁看似嬌弱的無名,更是天差地遠。
「那您和林桃又是什麼關係?憑什麼過問我們?」
無名不忍不熱的回嗆,臉上又重新擺上了有些狡詐的笑容,讓原本壓抑著怒氣的陳官正一時間語塞,卻又怒不可言的指著無名,「我可是林桃、林桃的……的家長!那你怎麼說?」
好奇的瞧了陳官正一會,懶得繼續和他繼續吹鬍子瞪眼睛的無名姍姍一笑,「官正學長,你是個老實人,也是個好人,對不起。」
被突如其來的認錯嚇住,竟然也害陳官正有些拉不下臉,收斂了威氣,陳官正懷疑似的也觀察了無名一會才又開口,「你這是在試探我?」
「是,總不能林桃身邊都是繞著一堆垃圾。」無名燦笑著,卻隱隱含著殺氣,這些日子他簡直受夠了,林桃身邊盡是些蒼蠅,趕也趕不走,可憐他一個新任判官有多大能耐?又不能給林桃添麻煩,他實在不好動手,只能暗地裡觀察,反正來日方長。
但他現在搞清楚了,這個自稱是林桃「家長」的男人,其實只是個彆扭的父親罷了,說起來,林桃似乎也仰賴他不少日子才走過來,是個值得感謝的對象。
「這、這地底又輝又暗,女人家少,那些孩子難免……」再次語塞的陳官正覺得有些難堪,因為他確實也這樣煩惱過。但下面幾乎都是他帶出來的學弟,也實在很難不為他們說情,畢竟他們都沒有惡意才對。
「那件事就先罷了。官正學長,我有一事相求。」無名低垂著頭,一反先前無理的模樣,讓陳官正看著也跟著嚴肅起來。
「什麼事?」
「請你告訴我林桃在地府裡過去的生活……還有她不願意告訴我的事。」
不願告訴他的事?是指那個嗎?
「不行。」陳官正撿了張椅子坐下,一邊又拉了另一張過來,「除非你告訴我你是她的誰,那便可再行論斷。」他的居所幾乎是林桃和無名的兩倍大了,卻只有正堂有生活的痕跡,連家具都是簡陋的竹編椅,唯一稱得上顯眼的擺設是木桌上小巧精緻的茶具和整齊擺放的筆墨紙張,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牆上掛著的兩幅水墨畫,著名陳官正。
也因此他曾經被來訪的閻王嘲笑過,怎麼你就是這麼無聊的一個人呢?給你這麼大的居地竟然都成擺設用了。
最後陳官正難得幽默的告訴閻王,他待在省廳的時間比他坐在您屁股下這個板凳的時間還長上好幾倍。閻王也只好摸摸鼻子裝作沒聽見了。 思量了一會,「如果您告訴我的話,我就給您提示,原諒我不能直接說明。」
「討價還價?」陳官正挑眉。
「這已經是我最多的信任了。」
看著無名美麗卻空洞的雙眼,陳官正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告訴你。」至少他能夠確定,眼前的小子不會做出危害林桃的事,而是想保護她。
「雖然我不認為你會張揚,但既然林桃沒有主動告訴你,你也別去跟她說或者跟其他人提到這件事,姑且是提醒你。」陳官正砌了杯茶給無名,兩人之間隔著沸水隆隆的霧氣,看見無名點了點頭。
她說,她是個十足的罪人,那寬大的衣袍底下有著醜陋的證據。
所有人都知道,只是避而不談,其實她很感謝所有對她好、對她欽慕的判官學長,因為他們有辦法忽略她身上巨大的醜惡,甚至是一身永遠無法還清的罪……所有最醜惡的債務,充斥著她的全部。
正因為她有著自知之明,才會對所有人都保持著一段距離,不願意太過親近。
畢竟他們終究會走的。等積夠了福祿,或者還清了債務,他們就回離開,甚至是掌管地底近千年的閻王,她都知道,他的罪早已被赦免,早早就能投胎轉世去了,現在還居在這個位置是全憑閻王的意願。
所以她悄悄懷著另一份鬼心,希望待閻王決定轉世的那天,能將他底下的位置傳給她,而她就會成為名正言順、掌管十殿的新任閻王,為此,她可是拚了命才拚到這個最接近閻王的職位,並且非常努力。
如果能如她所想,這樣她或許就能減輕待在地下、幾乎永遠不能轉世的痛苦,亦或完全的遺忘。對於一個無期徒刑的囚犯,最好的作為不就是在監獄中找事情讓自己忙碌嗎?更何況她現在是只魂魄,精神上的生命也是無期徒刑,她這一世的意識得跟著她一起受無期的折磨。
身為判官,對十八層地獄熟透是理所當然,但絕有她是對十八層地獄最了解、最能體會的判官,她敢這麼說。
因為她必須以惡鬼的身分,時時下去周遊幾圈,每一層都有她的份。
那裏的獄卒都知道她的身分,即使戴著憐憫的眼光,也不能成為減輕她痛苦的辦法,反而令她更加難堪、覺得罪過,覺得自己醜陋。
但她一直很努力地讓自己抬起頭來,即使受罪著,她也是閻王親點、驕傲的判官林桃。這些痛,牙一咬眼一閉就過去了。
因為不管幾次她都能回到審廳上,用自己的手執起筆墨,幫助那些受冤的可憐鬼,給予最公平的判決,讓他們不會因為怨恨而迷思──或者變成下一個冤親債主。
這是她的自私,也是最大的願望,唯一的願望。
更是她這條洗不乾淨的魂魄,唯一的赦免。
*****
統測倒數20天
煩到頂了浮上來透透氣,抱歉消失了這麼久,送上一篇比較文長的鋪陳
by紅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