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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藍思塵]夜筆失魂錄[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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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17:32:29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二十五節 推理奇書殺人事件

  在牛高大叔被殺不到二十四小時後,眾人再一次——如同淩晨時分那樣——聚在了一樓的餐桌旁。然而這時的“眾人”卻再次缺少了一個身影,魏解語也像牛高大叔一樣,沉睡在了那間漆黑冰冷的地下室中。

  後來趕到的沈管家只是簡單地看了一下魏解語的狀況,雖然他不是心臟問題的專家,但是要判明一個人是活是死,隨便哪個普通人都能做到,更別說他是個醫生了。

  而魏解語的死,再一次掀起了所有人的恐慌。就連之前總是一直站在袁靜身後,垂手而立,不發一言的沈管家和肖大嬸,此時臉上也都多了些凝重的神色。每一個人都在戒備著,下意識地和其他人保持著距離。沒有人知道誰才是兇手,或許那人就在自己身邊,也或許還在黑暗中躲著,但誰也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會步了那兩人的後塵!

  魏解語的衣物現在也板板整整地穿在主人的身上,陪同她一起躺在了地下室裡。那是黃璃為她穿上的,用她的說法就是:死者也是有羞恥心的。這話雖然難以理解,但不管是夜永咲還是其他人都沒有表示反對。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沒有誰願意先開口。黃璃一直低著頭,似乎在沉思著什麼。夜永咲雖然有些擔心她,但也不好出聲,只好把目光投向了何思遠。何思遠一改之前嚴謹的坐姿,雖然腰板還挺得很直,臉上的表情卻是愁悶無比,眉毛都快打成一個結了。他有些煩躁地用手揪著自己的頭發,略略抬頭,卻發現眾人都在有意無意地看向他。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淩晨時分的那場討論,就是他發起的,同時他也是發言最多和最有見解的。因此眾人都下意識地對他產生了一種依賴感,希望這一次,也能夠由他引導,來對事件做一個分析。

  何思遠並沒有立刻開口,可能也覺得打破這種沉默是一種尷尬的事情。但是很快,他就深吸一口氣,仿佛定了一下神,環視眾人一眼,用低沉的聲音開口了:

  “各位,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我們之中又有一個同伴離開了。”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岳子妍和林夕兩人姍姍來遲,嶽子妍說自己當時也在洗澡,雖然聽到了外面的騷動,但沒有立刻出來;而林夕則說是吃了魏解語給的安眠藥,睡得很沉,直到大家大力砸她的房門才把她驚醒。

  不過,這一次的事件可不是靠什麼不在場證明就能解開的了。夜永咲覺得從自己聽到尖叫到出門也不過最多十幾秒的時間,恐怕沒有誰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從現場逃離迅速返回自己的房間,更別說潘屹石和何思遠在他之前就出門了。而且……

  何思遠又是頓了頓,把夜永咲正在想的事情說了出來:

  “……並且這一次,事件變得更棘手了,我想大家都看出來了,在我和夜永咲兩人把門破開進去之前,那間屋子是上了鎖的,而且是兩道鎖。球形鎖再加上插銷,恐怕除了破門之外,就只能從裡面打開了。而窗戶的大小也是不可能讓一個人進出的,更何況外面還下著暴風雪。也就是說——”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重地說道:

  “這次的事件,是發生在一個密室裡面的!”

  密室。夜永咲不自覺地輕輕點頭。沒有哪個詞比這個更合適了。在很多推理小說中,都會出現這麼一個題材。某人將殺人現場佈置成密室,以造成被害人是自殺的假像,或是達到其它什麼目的。這一次也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兇手的用意卻是昭然若揭。

  “密室。我想各位但凡看過偵探小說的,應該都對這個詞比較瞭解。我也就不加以贅述了,如果各位沒有疑義的話,那麼我就按照自己的思路來引導討論。如果大家有什麼別的看法,稍後可以提出,怎麼樣?”

  沒有人反對,事實上,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繼續說下去。何思遠便點了點頭,又說了起來:“一般說來,密室殺人無非三種情況。第一,事件發生時,兇手在室內;第二,兇手不在室內;第三,被害者不在室內。我們逐個看每一種,第一是兇手在室內的情況……”

  耳旁傳來沙沙的聲音。夜永咲本來一直在低著頭聽他講,這時候不由得抬起頭來,卻發現何思遠不知什麼時候又掏出了自己的紙筆,開始刷刷地記錄起來。

  “兇手在室內,那麼又可以分為兩種情況。一是當我們進屋的時候,兇手已經逃走了;二是兇手仍在室內。第二種情況可以首先排除,那間屋子裡並沒有藏人的地方,這點我們都清楚。就算是床底下和桌子底下我也檢查過了,沒有一個人藏在那裡。如果說兇手當時偷偷地混進了我們中間——這也不可能,我們都清楚當時外面的有誰,我、夜永咲、潘屹石三個男人,還有黃璃小姐、袁靜小姐和常越男小姐三個女人,進去之後也是我們六人,沒有誰忽然多出來。那麼我們再看第一種情況……”

  “要說兇手逃走的話……那間屋子根本就沒有可以逃的地方啊。”潘屹石少見地認真說道,“四面都是墻壁,門鎖著,窗戶鉆不出去——除非那人會‘柔骨功’之類的,但我覺得也沒有誰能把腦袋都縮小,那窗戶框的寬度還沒有一個頭大呢。除非有暗道,但是那間屋裡除了洗浴間裡那個十公分寬的下水道口之外,也沒有什麼管道了。再說墻壁都是實心的,應該也能排除這種可能。”

  “說得對。”何思遠點了點頭,“即是說,兇手在室內的兩種情況都不成立,除非他還知道什麼別的手段可以逃生。不過這一條我們就暫且放下,第二條,案發時兇手不在室內的情況。也就是說,兇手在別處,卻通過某種方法殺死了身處屋裡的魏解語。我對這一種情況是比較傾向的,沈管家,你已經檢查過了,魏解語小姐的死因是什麼呢?”

  聽到何思遠向他詢問,沈管家並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只是恭順地低著頭,用平淡的聲音回答道:

  “心臟病發作,很顯然。從那屋子的狀況來看,我覺得死者可能是把水溫調的太高了,心臟病可是不宜洗熱水澡的,而且看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又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不過不管是哪一種,肯定都是因為心臟病發作而死的。”

  “謝謝。”何思遠贊同道,“確實,我們進去的時候,雖然洗浴間的小窗戶開著,但是那種悶熱的感覺還沒消去,都冒著熱氣呢。但是這裡有一個疑點——我不認為魏解語小姐連自己的病情都搞不清楚,她應該會調好水溫再進行洗浴的。那麼為什麼水溫又升高了呢?要麼是她自己沒有掌控好,或是不小心轉動了調溫旋鈕,要麼……就是有人通過遠程式控制制來把水溫升高了。”

  “遠程式控制制?怎麼控制?”常越男不解地問道,“調水溫的閥門就那一個,兇手還有遙控器不成?”

  “我也不知道。”何思遠攤了攤手,“我只是提出這麼一種可能,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是最可能的一種了。”

  “你還沒說第三種情況呢!”

  “那還用說嗎?”坐在常越男身旁的潘屹石煩躁地擺擺手,“我告訴你好了。第三種情況嘛,被害人出事時不在室內,再細分一下,又成為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兇手把已死的魏解語搬回那個房間,但是這樣也就和第一種情況面臨的問題一樣了,兇手是怎麼逃走的?再看另一種,可能魏解語在外面就被人做了什麼手腳,但是她回到房間以後才發作,死在了裡面。這倒是有可能,但是現場的紅色記號筆和被打開的地漏又怎麼解釋?”

  那支作為現場遺留物品的記號筆此時正放在眾人面前的餐桌上,現在提到它,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了它一眼。何思遠輕聲說道:“如果知道這支記號筆來自哪裡就好辦了,可惜……”

  “我知道。”

  一直沉默著的夜永咲突然開口了。

  “你知道?”何思遠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你知道是誰的?”

  “嗯。”夜永咲點了點頭,“這是牛高大叔的記號筆。之前我們在書房談話的時候,他曾經把這支記號筆拿出來,林夕當時也看到了對吧?”

  “嗯,沒錯。”林夕也說道,“當時我就在旁邊,那時候我們剛剛和袁靜聊過她過去的一些事情。然後牛高大叔就把筆掏出來了,好像說這是他兒子送給他的禮物,在水裡也能出油,他隨身帶著的。不過我當時沒仔細看,記不清是不是這支筆了。”

  “唔……如果這支筆確實是牛高大叔的話。那麼也就意味著,兇手是在殺死他之後,從他身上拿走了這支筆,然後又把它作為第二次作案的工具嗎?”何思遠低聲說著,“那麼……魏解語背上那兩道奇怪的印記——”

  “應該就是那支筆畫下的。”夜永咲很肯定地說道,“我剛才拿到手上試了一下,筆跡的粗細幾乎一樣。你看。”

  他把手伸了出去,果然,他的手上有一道長長的紅痕,是記號筆的紅油。

  “居然隨便亂動證物……”何思遠皺了皺眉頭,卻又嘆了口氣,“算了,反正這種情況下也驗不了指紋。總而言之,魏解語背上的兩道紅痕就是出自那支筆。能在水裡出油嗎……她後背確實還是濕的,從這點來看應該也可以確定。不過這樣就有問題了,兇手不僅殺了她,還在她身上畫下了兩道紅痕,用意何在呢?”

  “我倒有一個想法,只是不知道對不對。”夜永咲遲疑了一下,開口說道,“你們應該都看過一些小說裡面的‘童謠殺人事件’吧?我覺得這一次,也很有可能是類似的情況。”

  “怎麼講?”

  “說實話,我也是湊巧想到的。”夜永咲繼續說道,“因為之前在書房的時候,我也和牛高大叔討論過《獻給虛無的供物》這本書,大家都知道吧?是日本四大推理奇書之一。”

  除了嶽子妍之外,眾人都是點了點頭。

  何思遠想了想,說道:“哦,《獻給虛無的供物》嗎?確實讀過,不過不怎麼合我胃口,提這個是——嗯?等等,那本書裡面是不是……”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發了一下愣,而夜永咲則是說道:“沒錯。《獻給虛無的供物》裡面的第一個死者,我記得名字叫做‘冰沼紅司’。他就是死在了浴室裡面,那個浴室也被佈置成了密室,更巧合的是,他也有心臟疾病,而且死亡時背上也有十字形的紅色印記。”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夜永咲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認為,兇手是在模仿推理奇書中的情節在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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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17:32:52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二十六節 連環兇案的奇想

  夜永咲的推論是在腦中醞釀了好久之後才說出來的。事實上,當他第一眼看到魏解語背上那兩道紅色的十字痕跡,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且由於之前才剛剛和牛高大叔討論過這本書,因此僅僅思考片刻就想到了,魏解語和《獻給虛無的供物》中冰沼紅司的死亡現場幾乎一模一樣!當然也有些細微的不同,比方說掉落在現場的紅色記號筆和小說中的紅球都無法對應,但即便如此,這一真一假兩起案件之間的相似點也實在太多,讓夜永咲無法不把它們聯系起來。

  他把這種猜想說出來之後,在場的眾人也都開始思考起來。何思遠一邊想著一邊頻頻點頭,還在他的紙上寫著什麼。全場唯一一個比較清閑的大概就是嶽子妍了,她可能壓根沒有看過那本書,剛才夜永咲詢問的時候她也沒有點頭。此時看著眾人都在沉思,只有她左顧右盼,不明白大家在想什麼,但現在又不好開口相問,臉上的表情稍稍有些鬱悶。

  “唔……確實。”

  在一番考量之後,何思遠終於抬起頭來。

  “如果這麼看的話,的確有可能是在模仿書中的情節。可惜的是,書中所寫的是紅司在接近他哥哥蒼司時不慎跌入水中而死——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那樣的犯罪方法在這裡是不可能實現的。也就是說,兇手僅僅是將現場佈置得一樣而已。但是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

  “會不會……可能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兇手只是一時興起,這也有可能吧?”常越男也說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很多‘童謠殺人案’裡面的兇手也並非是為了特定的意義而去那樣做的。也許兇手故意把現場佈置成和小說中一樣,就是為了找點兒樂子呢?”

  “等一下!”潘屹石突然叫道,“你們這些傢夥一個一個都圍著什麼‘模仿小說殺人’這樣的看法來說,那萬一這條想法根本就不對呢?”

  “但是……那個現場確實和小說裡的幾乎一樣……”林夕小聲說道。然而潘屹石卻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說的不是那個,而是第一個死者,也就是牛高大叔!”

  何思遠稍稍皺起眉頭。

  “什麼意思?”他問道。

  “你看啊,雖然你們說魏解語的死法和小說裡的一樣。但是牛高大叔呢?他可是直接被鐵鍬劈死的!《獻給虛無的供物》我也看過,那裡面無非就那麼幾種死法,除去那個冰沼紅司之外,還有中毒而死的……但就是沒有被鐵鍬劈死的,這又怎麼說?”

  潘屹石說得口沫橫飛。聽了他的駁論,何思遠又是點了點頭,說道:“嗯,這也有道理。為什麼兇手在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沒有採用小說裡的方式,而在第二次才用呢?雖然只是兇手一時心血來潮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或者說他第一次是因為沒有時間佈置現場,而第二次的時間卻很充裕。這的確可以算是一個疑點。”

  “不,其實,兇手在第一次也是使用了小說裡的殺人方式。”

  正在這時,夜永咲卻又說出了驚人之語。這一次,不等何思遠問他,他就先一步解釋起來:“我知道《獻給虛無的供物》裡面並沒有寫出牛高大叔那樣的死法,不過我要說的也並不是那本書。我也是剛剛想起來的,我們之前在淩晨不是討論過嗎?殺人的方式那麼多,為什麼兇手偏偏要選擇笨重的鐵鍬?現在我想明白了,他一定就是想要模仿小說來殺人。”

  “所以說,你想說哪本小說啊?”潘屹石用不屑的語氣說道,“用鐵鍬殺人的故事不少吧?隨便你找哪一本都行,不過那不就成了生搬硬套的推論了嗎?”

  “不,我想說的是《腦髓地獄》。”

  夜永咲說出了答案。

  “《腦髓地獄》也是四大推理奇書之一,和《獻給虛無的供物》排在一起,合情合理。而《腦髓地獄》之中,在治療場裡面,就有一個女人被鐵鍬劈開了腦袋而死,我不知道各位還記不記得,因為書中也並沒有著重描寫。”

  他雖然這麼說,但其實,那一個情節在原書中是提過好多次的。眾人原本沒有想到,但聽他這麼一說,記憶自然都浮出腦海,一個個露出了驚異和恍然的神情,只有嶽子妍仍舊用迷茫的表情看著他們。

  “說起來,好像是有那麼一個情節……”常越男用塗著指甲油的手指點點額頭,“唔……不過叫什麼來著?好像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我不記得了。”

  “是‘淺田志乃’。”

  一直低著頭悶不作聲的黃璃卻在這時抬起頭來,輕聲說出這個名字。夜永咲看了她一眼,有些驚訝於她那精確的記憶,就連說出這條推論的他自己都忘記那個名字了,卻沒想到有人還記得住。

  “好啦,那個女人叫什麼倒是無關緊要。”

  何思遠稍稍拍了一下桌子,看樣子他要發表看法了。夜永咲便直起身體,想要聽聽他有什麼高見。其餘人也都把視線轉了過去。而何思遠清了清嗓子,說道:

  “重要的是,如果這條推論成立的話,那也就代表著,兇手確實在利用小說中的情節來殺人。用殺死——誒,叫什麼來著?”

  “淺田志乃。”黃璃又答道。

  “哦,用《腦髓地獄》中殺死淺田志乃的方法殺了牛高大叔,現在看來,那把鐵鍬也不是兇手慌亂中丟下的,而是故意留給我們的線索。接著,他又用《獻給虛無的供物》裡冰沼紅司的死法佈置了魏解語的死亡現場。這樣,至少有一件事情已經很明晰了,那就是兇手絕對不是出於意外而殺人的!他是在有預謀的作案,想要一個一個謀殺掉我們!”

  何思遠最後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夜永咲不覺渾身一顫,並且感覺到身旁的林夕也有點兒發抖。不過黃璃倒仍是古井無波地坐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個……”

  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夜永咲轉頭看過去,卻是一直都沒有出聲的嶽子妍終於耐不住要提問了。只聽她用細細的聲音說道:

  “……我沒有看過那什麼‘四大推理奇書’,不過既然只有四部,那不就代表著,兇手還要殺死兩個人嗎?”

  “啊?哦……哦,也許是的。”

  何思遠下意識答道。

  “現在已經用去了兩本,還剩下《匣中失樂》和《黑死館殺人事件》,如果兇手真要按照小說中的情節殺人的話,那麼剩下的兩名死者的死法也就應該是出自這兩本書裡的了。當然了,如果兇手真打算一直殺人的話,也有可能還會繼續採用其它小說中的殺人方式,不能掉以輕心。”

  “喂,你們又一直往這種方向考慮,萬一根本就不對呢?”

  說這話的又是潘屹石,他一副煩得要命的樣子。何思遠聽了他的話,臉色不禁沉了下來,不過還是冷冷地問道:“那你又有什麼見解?”

  一聽何思遠問起,潘屹石頓時來了精神。

  “吶,聽我說啊,既然談到了《獻給虛無的供物》,你們還記不記得,書裡的冰沼紅司本身也是一個推理小說迷,並且他還想要寫一本推理小說,其中有一個說法很有意思。就是‘A被B殺死,B被C殺死,C又被D殺死,最後反過來,D被A曾設下的一個陷阱殺死。’”

  他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而何思遠雖然對他那種表現不太高興,但還是認真地聽著,或許這也是他一種嚴謹的表現吧。聽完之後,他似乎理解了一樣,說道:

  “那麼你的意思就是,這兩起案件的兇手並不是同一個人。而殺死牛高大叔的就是魏解語?那麼魏解語的死呢?為什麼又有一個兇手要殺她?”

  “唔……也許是有人發現魏解語就是兇手,怕她再加害別人,所以先下手為強?誒,等等——”潘屹石說到一半,卻又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興致勃勃地說道,“你們看,可不可能是這麼一種情況?魏解語殺了牛高大叔,從他那裡搜走了記號筆,然後她在洗浴間裡面自殺了。這樣密室的問題也就可以解決了,她是故意開大熱水來自殺的,有可能嗎?”

  “也就是說,那兩道紅痕是魏解語自己畫在身上的?”何思遠沉吟起來,“唔……以紅痕的位置來看,並非沒有可能。不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偷走牛高大叔的記號筆?又為什麼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記?”

  “呃……可能她是良心發現,想要告訴我們她就是兇手,卻又羞於直接說出來,所以就用這種方法來給我們提示?”潘屹石猜測道。

  “怎麼可能?!”這次反駁的是常越男,她說道,“照你這麼說,她把自己的裸*體展示給我們看就不害羞了?再者說了,牛高大叔死的時候,她可是有不在場證明的!”

  “嘿!你還別說那個不在場證明!”潘屹石立刻就吵了起來,“要我說,我們淩晨討論不在場證明的時候明顯就有疏忽!”

  一聽這話,何思遠揚起了眉毛。

  “什麼疏忽?”他面色不善地問道。畢竟淩晨時分的討論都是由他來帶動的,若有哪裡疏忽了,倒應該算是他的責任了。

  潘屹石卻是毫不在意何思遠的樣子,有些興奮地說道:“吶,你們看。一開始下樓來的是何思遠、夜永咲和黃璃三個人,然後是林夕,再接著,肖大嬸就到樓上去把沒起床的人都叫醒了,對不對?但其實這裡有一個空隙!如果兇手殺死牛高大叔之後,藏在了哪裡,比如說樓梯下面。等到林夕下來之後,在肖大嬸上樓之前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間,那不就沒人發現了?”

  “如果那樣的話,你自己不就也有嫌疑了嗎?”何思遠質問道。

  “啊?哦……這個——呃……”

  聽他這話,潘屹石一下子慌了手腳,他忙亂地瞪著眼睛爭辯著:“但是……但是我和牛叔無冤無仇,我沒必要殺他啊!”

  “誰知道呢?”常越男瞟了他一眼,“像你這麼小心眼的男人,難免不會因為一件小事動手殺人。”

  “你說誰小心眼?!你給我說清楚,你這女人!”

  “我就是說你啊!怎麼樣?!”

  眼看著這坐在一起的兩人大眼瞪小眼,氣勢洶洶地吵了起來,還大有擼袖子動手的趨勢,眾人頓時一片大亂。勸解的有之,冷眼旁觀的也有之。夜永咲看在眼裡,不由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兇案的可能性這麼多……到底,哪一種才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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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二十七節 分歧

  “我就是看你不順眼啊!怎麼樣?!我從一開始就看你不順眼了!每回都是你事兒最多,只會圍著女人轉,又愛瞎表現出風頭,巴不得別人能多看你一眼!真有事兒的時候你又嚇得縮進殼裡了!你不就只會落井下石和瞎摻和嗎?”

  常越男看樣子是真動了火氣。她雖然還坐在椅子上,但身體卻緊張地繃了起來,表現出一副隨時都可能站起來痛打潘屹石一通的氣勢。她的雙眼瞪得大大的,兩手叉腰,再加上那一頭短發,如果聲音再粗一點的話,說不定就真會被當成個男人了。不過即便是現在這樣,她也已經夠不好惹的了。

  “你……你這分明就是無理取鬧!”

  潘屹石雖然也是一肚子火氣,聲音喊得震天響,但是被常越男一通斥罵,卻是憋得說不出什麼辯解的話來。而常越男顯然沒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嘴上還不停歇,又說道:

  “誰說你不會殺人的,你這種小心眼的男人最容易殺人了!對男人你是嫉妒,你嫉妒人家牛叔都娶妻生子了,你連個女朋友都找不著,所以你嫉妒!對女人你是得不到就想毀了,這裡根本就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多看你一眼!所以不管男人女人你都想殺,你就是個殺人犯!”

  “你!你——!”

  潘屹石氣得滿臉通紅。岳子妍夾在兩人中間,不住地說著:“你們別吵了,大家和和氣氣把話好好說不行嗎?”但是她的聲音又弱又細,正在爭吵中的兩人壓根就不理會。而夜永咲看看潘屹石,又看看常越男,暗自嘆了一口氣。雖然常越男說的潘屹石的那些缺點,他也沒覺得哪裡說錯了,但就這麼認定一個人是殺人犯也未免過分了些。只是看常越男這個樣子,他也不好上去勸解。

  女人生起氣來真是可怕……

  在這種時候,夜永咲居然還生出了這種念頭。轉而一想,又輕輕搖了搖頭。

  不,不對,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這麼可怕,常越男或許是個例外吧。但是黃璃可就基本沒對自己發過火,旁邊的林夕也是個溫柔的女孩子,難以想像她會有那樣生氣的時候。還有花音,花音就更是對自己好的不得了。雖然情侶之間偶爾也會有小摩擦,但是花音卻從來沒有對他發過大脾氣。她比較愛用的一招是偷偷抹眼淚,還偏巧總能讓夜永咲看到,面對那樣的她,夜永咲除了老老實實道歉祈求原諒之外,也是別無他法了。

  花音……

  想起女友那張俏麗可愛的面龐,夜永咲心裡先是一甜,接著卻又是一陣擔憂。他被困在洋館裡已經有兩天了,一直都沒法和花音聯系,不知道她要有多擔心呢。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到處打電話詢問他的親友單位,尋找他的下落了吧?而且,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回去——

  “啪啪!”

  震耳的敲擊聲把夜永咲從他的遐想中驚醒。他轉頭一看,卻是何思遠正在大力拍著桌子。他的臉上顯得怒氣沖沖的,正在瞪視著那邊吵起來的常越男和潘屹石兩人。這拍桌子的聲音不僅把夜永咲嚇得回過神來,正處於騷亂中的眾人也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常越男和潘屹石他們也是,仿佛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失態似的,都慢慢地轉過身子,閉上了嘴巴。

  “吵什麼?還嫌不夠亂是吧?”

  何思遠的聲音,冷得如同要結冰一樣。盡管他說話慢悠悠的,而且聽起來相當平靜,卻給了眾人一種莫大的壓迫感。夜永咲敏銳地感覺到,何思遠發火了,這或許就是他生氣的表現。

  有那麼一瞬間,夜永咲看到潘屹石的嘴唇一動,似乎是不服氣地想要辯解。但卻僅僅是一顫,他並沒有出聲。

  “現在已經出了兩起命案,兇手——正像我們說過很多次的那樣,既有可能是藏在房子裡面的某個人,也有可能就在我們中間。如果說牛高大叔的死還是意外,那麼魏解語在封閉的房間內離奇死亡,這就足夠給我們敲響警鐘了吧?我知道你們心裡也害怕,你們肯定也有些慌神,但是如果我們自己人起了內訌,那反倒更稱了兇手的心意,你們說是不是?……依我看,眼下大家只能團結起來,合力找出兇手,比起無謂的爭吵,這反倒更有意義得多,你們覺得呢?”

  何思遠的聲音透露出一種疲態。夜永咲也有些可憐這個男人了,他感覺何思遠是真的看重這件事,想要找出兇手,不僅是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為了替死去的兩人報仇。雖然拘謹,但比起圓滑的人來說,他卻更能為別人著想,也許他就是這樣的人。

  “說是這麼說,但是怎麼找啊?”潘屹石嘟噥著,“就算這麼討論,也不會有個結果吧?”

  常越男瞥了他一眼,但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找。”何思遠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他稍顯痛苦的表情,可能是有些頭疼。不過沉吟片刻之後,他卻又說道:

  “對了,兇手之前是拿走了牛高大叔的紅色記號筆,然後又把它用到了殺死魏解語的現場佈置上,沒錯吧?我建議把牛高大叔和魏解語的東西都收起來,免得它們再被兇手利用。對了,魏解語那裡是不是有安眠藥?我記得她給過林夕,是不是?那東西得小心收好,不然萬一有人在我們喝水的時候下了安眠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請放心,那兩位客人的東西都放在地下室裡。”

  一直沉默著站在袁靜身後的沈管家終於開口了。

  “在把屍體抬過去的時候,就順便把他們的東西一併放過去了。當然,在那之前有沒有少掉東西就不知道了。不過如果是安眠藥瓶的話,我倒是在她房間的桌子上看到了,也一併給她收到包裡去了。”

  “是嗎,那就好,辛苦您了。”何思遠客氣地說道,“我想我們也沒有誰知道魏解語包裡原本裝著什麼,現在再去檢查也沒有意義了。那麼這件事就暫且擱置吧。”

  “嘖……老子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到這兒來。大雪封山走不了不說,現在還攤上這種事兒!”潘屹石又嘟嘟囔囔地說起來,而且這一次,他話中的火氣也是相當大,“老子有沒有命活到走還難說呢。真是閑的陪你們討論這些有的沒的。”

  “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一個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比剛才嶽子妍的聲音還要微弱幾分,並且隱隱帶著哭腔。眾人都把視線投了過去,卻見是坐在桌子一端的袁靜。她此時緊緊縮著身體,兩只手擋在臉上,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僅從聲音就可以判斷出,她此時究竟有多麼難受。

  “對不起,各位……要不是我、要不是我隨隨便便把你們邀請過來,還自以為是地舉辦什麼聚會,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牛叔和魏小姐也就不會遇害了……嗚……”

  袁靜趴在桌子上,把腦袋埋進臂彎裡,低聲抽泣起來。

  眾人又是一陣默然。良久,只聽得到袁靜的哭泣聲。夜永咲用有些同情和不忍的目光看了過去,他知道這個女孩一定是真的很傷心。原本只以為是會很開心的活動,但最後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管是作為剛剛認識的朋友,還是作為宅邸的主人和活動的舉辦人,她都會非常難過吧?這麼說起來,從剛才起她就一聲不吭,就連潘屹石和常越男吵架的時候,她都不曾上去勸解一句,想來是一直在孤單地自責吧。

  不僅夜永咲,大家都在用各自莫名的眼神看著袁靜。就連潘屹石也是努了努嘴,沒打算再說什麼。畢竟讓一個小女生哭起來了,他作為男人的自尊心想必也不願意再說出什麼苛責的話語。

  “好啦,小靜,又不是你的錯。”

  常越男伸手過去,輕輕撫摸著袁靜的頭發,這樣溫和地說著。聲音纖細,和之前跟潘屹石吵架的那個常越男根本就是判若兩人,夜永咲都不得不懷疑起自己之前是不是看錯了。而林夕也趴在袁靜的身邊,在她的耳旁輕聲說了點什麼,夜永咲沒有聽見,但料想也是安慰的話語。片刻之後,袁靜微微抬起頭來,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也因為哭泣而使得臉龐變得紅通通的。

  林夕遞過去一張紙巾,給袁靜稍稍擦了一下眼角未幹的淚水。這個小女孩虛弱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但是抽泣的聲音還是沒有停止。她說道:“對不起……嗚……我失態了……”

  看到她這個樣子,夜永咲在出於男人本能的心疼的同時,也稍微放心了一點。

  不過,就像淩晨一樣。袁靜身後的肖大嬸和沈管家一直都只是默然垂首站在那裡,一聲不吭,仿佛是兩具上了色的雕像一般,透著一股陰沉的氣息。就連袁靜哭泣的時候,他們都不曾說過一句安慰小姐的話語。看著面無表情的他們,夜永咲的脊背上突然湧起一陣惡寒,他覺得比起走廊上擺放的那些裝飾品,這兩人反倒更像是毫無生氣的死物。

  當然了,這種不禮貌的想法也只是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畢竟如果那兩人真的不是活人的話,黃璃早就應該告訴他了。應該只是他們的性格問題,也許他們也對眼下發生的事情充滿了不安,但卻只是以一種低姿態在觀望著吧。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靜一點。”何思遠低聲說著,“現在我們不管是吵架還是哭,都沒有任何作用。我剛才也說過了,只有大家團結起來,依照兇手留下的線索,用我們的腦子把他找出來才行!兇手依照推理奇書來殺人,並且故意給我們留下線索,這就是在挑釁我們的能力!我還就不信了,我們這一群人又都不是傻子,難道還鬥不過他一個人不成?”

  夜永咲看出來了,何思遠雖然還能冷靜地這麼說,但他已經被逼出了火氣。兇殺案也好,大家互相之間的猜忌也好,都讓這個嚴謹的男人怒氣上湧。夜永咲也打算說點什麼鼓勵一下大家,但還沒等他開口,在場卻有一人突然站起身來,踢開椅子,向著餐廳的側門走去。

  “潘屹石,你上哪去?!”

  何思遠叫了起來。

  “回去睡覺!還用說嗎?!”潘屹石惡狠狠地回頭吼了一聲,“再跟你們這麼繞下去,老子非得精神崩潰不可!反正那什麼兇手也就藏在你們中間吧?說不定過會兒老子稍一愣神,就被你們某個人給害了!回屋倒還安全點兒!”

  “但是……魏解語她也是在屋裡遇害了啊……”嶽子妍小聲提醒他。

  “老子既沒有心臟病,也沒她那麼笨!”潘屹石不屑地說道,“老子還就不信了,誰能進屋來弄死老子?來了就讓他試試!”

  “讓他走!”常越男氣憤地喊道,“他被兇手殺了最好!……不對,他根本就是那個兇手,怕咱們抓住他的狐貍尾巴才逃走的!”

  “老子要是兇手,第一個就來弄死你這臭女人!”

  潘屹石指著常越男吼道:“你們不就是喜歡在那什麼‘推理奇書’上面繞來繞去嗎?老子要是兇手,下一個就用《匣中失樂》裡面那個曳間的死法,拿匕首捅死你!”

  說完這句話,他氣哼哼地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常越男在他背後大喊著:“有本事你就來啊!”但是他也沒有理會。直到聽到“噔噔”的上樓聲音,常越男才又憤憤地唾了一口,罵道:“這殺人犯!混賬男人!”

  沒有人接話,就連何思遠也是。他把那支筆放在手裡轉動著,用憂鬱的眼神看著它,眼裡透出一種深深的挫折感。

  夜永咲憂心忡忡地環視著桌子,眼下的狀況讓他更為擔心了。在死去兩人的現在,眾人之間就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萬一再有兇殺案發生的話,還不一定會變成什麼樣呢。

  他有些頭痛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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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二十八節 幕間:靈異乍現

  第二天早晨,當夜永咲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帶著些許希冀用胳膊撐起身體,朝著窗外看了一眼,但是——

  夜永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沒有,大雪仍然沒有停止,而這都已經是第三天了。雪是從兩天前的中午開始降臨的,那麼,再過三四個小時,就是整整四十八小時了。

  夜永咲這輩子見過的雪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這次多——雖然他一直悶在屋子裡面,對於窗外真正的冰天雪地也沒有窺探的機會。他以前只聽說過某地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雪,但心裡卻沒有半分真實感,有時甚至還會有一點羨慕,因為他也想感受一下,那在程都幾乎沒有機會見到的雪的美麗姿態。而如今,他終於有這樣的機會了,卻是在這種催命的環境下,他又不由得憎厭起來。有時候他自己這麼想著,也會覺得自己真是個難伺候的人。

  看了一下時間,上午八點多,比他正常的起床時間還要早上一些,再過二十分鐘就應該下去吃飯了。夜永咲掀起被子,抓著他的裡衫胡亂往頭上套去。然後跳下床去,穿好鞋襪。他決定先去樓下餐桌旁等著。盡管在冬日睡一個懶覺是再舒服不過的事情,但在這種環境下,還是時時警惕,去和大家待在一起比較好吧。

  昨夜,他是在自己的屋裡,自己的床鋪上睡的。不僅是他,所有人都應該是這樣。事實上,在潘屹石走後不久,大家也都離開了餐廳,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雖然對潘屹石的態度很不爽,但他說的話還是有一些道理的。盡管魏解語在自己的房間裡被殺死了,但她本身的心臟病卻是一個很大的誘因,而按照何思遠的推論,除了從外部用某種方法進行殺人之外,兇手要想進入上鎖的房間是不可能的。那麼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確實要比和不知道是誰的殺人兇手坐在一起好得多。

  不過,即便如此,內心的恐慌卻是無法消除的。夜永咲也忘記了自己直到淩晨幾點才睡著,在黑暗中,他就那樣愣愣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思考著迄今為止發生的事件。但他既不是員警,也不是偵探,雖然他的小說中也出現過一些推理的內容,但那卻對眼下的情況完全派不上用場。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與其指望自己,還不如去指望何思遠或者黃璃。

  早餐的時候,眾人倒是都到齊了。不過,夜永咲本以為潘屹石和常越男會分開來坐,倒沒想到他們仍然坐在一起,只是身體都有意無意地往反方向偏著,夾菜也只在一邊,似乎不願意和對方對上視線一般。夜永咲也明白一點他們的心思,恐怕是覺得若是坐到一邊去,難免會被人認為是在躲著另一個人。而且餐桌邊空著的也只有死去的牛高大叔和常越男那兩個位置,要坐到死者的位置上,且不說別人,夜永咲自己也會有些不安心的感覺。

  不過,整個早餐時間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疲憊的神情,何思遠眼睛上的黑眼眶雖然被眼鏡擋著,不甚明顯,但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藏不住的,恐怕這個男人整整一夜都在思索吧。而潘屹石的臉色則是陰沉得很,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幾百萬似的。但經過了昨晚的事情,他自己也應該明白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不好,露出這樣的表情也是理所當然。幾個女人的臉上都是一副擔憂的神色,不過黃璃卻是例外。她仍舊用平淡的表情小口小口地進食,仿佛對什麼事情都毫不在意一般。

  早餐過後,眾人都很快各自返回了房間。夜永咲也一樣,但是他現在卻連讀書的興趣都沒有了,只是看了看桌上放著的那本《活屍之死》,心裡也有些毛毛的。

  “不過……如果真能像書裡面那樣,讓死掉的人也重新蘇醒過來,指認兇手倒是會簡單得多。”

  夜永咲不由得冒出了這樣的念頭。當然,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過說到讓死人復活——

  對了,對了。夜永咲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他想起自己第一天看的斯蒂芬•金的那本《寵物公墓*》還沒看完呢。當時因為要去吃晚飯,他就把書放在書房的桌子上了。但是昨天去拿這本《活屍之死》的時候,卻把那本書給忘記了,難怪他心裡總有種好像有什麼事情沒做完的感覺。

  (注:《寵物公墓》中也涉及復活的情節。)

  反正即便是坐在這裡,他也沒什麼事情好做,不如索性就去外面溜達溜達,到書房走一趟,把那本小說也拿過來好了。夜永咲這麼想著。雖然現在這種危險的狀況下,出門並不是多麼慎重的行為,但即便在房間裡待著也已經不安全了。夜永咲這樣想著,便離開了房間。

  離下午兩點鐘的午餐時間還早著呢。走廊上靜悄悄的,夜永咲也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就像昨天一樣。而當他一路走到書房的時候,推開門一看,卻又驚訝地發現,已經有人等在那裡了。

  只不過,今天坐在那張桌旁的並不是林夕,而是房子的主人袁靜。她倒是警覺得很,夜永咲剛一開門,她就立刻抬起頭來,警惕地望向這邊。夜永咲趕緊打了個招呼:

  “喲,袁靜小姐,你在啊。”

  “夜先生。”

  袁靜見到是他,稍稍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禮貌微笑。而夜永咲緩步走了過去,看到她的手裡正拿著一本書,似乎是研究推理學的。

  “只是隨便看看而已……”

  發現他注意到這本書,袁靜便輕聲解釋道:“因為……我也想幫何思遠先生,還有幫大家出一份力。”

  “你……”夜永咲欲言又止。他原本想說的是:這並不是需要你來承擔的事情,畢竟比起你來,我們都更老成得多。但是話到口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縱使他這麼認為,那也只是他個人的想法而已,這個少女既然是房子的主人,那麼這些事情她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幹係,絕不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置身事外。因此這樣說的話,反倒有一種頤指氣使的感覺。

  然而袁靜卻像是看穿了夜永咲的心思似的。只聽她苦笑一聲,這麼說道:

  “我啊……真是個笨蛋。總是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在那邊評論來評論去的,就好像大家的文章只要按照我的想法來修改就會變得更好一樣。這書房裡面的推理文學作品,我幾乎全部都看過,也因此自以為也是個推理行家。但那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我既不瞭解別人,也不瞭解身邊的人;既不瞭解外界,甚至連這座雪原洋館都不甚瞭解。你和何思遠先生他們討論兇案的時候,我只能坐在一邊聽著,卻完全幫不上忙。因為每一次,我的腦子裡都是混亂一片,從書裡學來的那些推理方法根本一點都派不上用場。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麼無知……”

  夜永咲站在那裡,聽著少女的自白,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不瞭解,自然也就無從安慰。雖然有些心疼這個可憐的少女,但是眼下,除了沉默以外,他什麼都做不到。

  而少女還在繼續說著:

  “……還記得嗎?前天在書房的時候,我對你們說‘很期待在這裡發生殺人事件’。但那只是我的傻瓜想法而已,直到牛高大叔真的出事之後,我才感覺好後悔。有時我甚至會想,說不定就是因為我說出了那種渾話,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別開玩笑了!”夜永咲看著泫然欲泣的少女,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說點什麼就實在枉為一個男人了,“那種話怎麼能當真呢?你不是有意說的,你也只是覺得好玩而已吧?不要擅自把它和之後的事情聯系起來,如果兇手想要殺人的話,即便你不那麼說,他也會動手的!沒有人會因為那種事情責怪你,不要總把壞事往自己身上攬。我們肯定能解決這些事情,大家肯定會沒事的,相信我,好嗎?”

  聽了他的話,袁靜抿起嘴角,稍稍笑了一下。

  “夜先生,你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哦?哦……哈,我自己倒是沒什麼自覺。”

  夜永咲不由得放鬆了一些。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別在意,就算是別人,肯定也會這麼說的。只要你打起精神來就好。就像何思遠說的,現在這種狀態下,我們只有團結才能渡過難關。千萬不要消沉,懂嗎?”

  袁靜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問道:

  “您是來這裡看書的嗎?”

  “啊?哦,不是的。”夜永咲這才想起來自己來到此處的目的,說道,“之前我在這裡看過《寵物公墓》,但是沒有看完。所以想來找找,我記得放在桌子上了。”

  他說著,往桌子上瞄了一眼,卻是沒有發現原本應該放在那裡的小說,不由得“咦”了一聲。

  “《寵物公墓》?”袁靜歪了歪頭,卻是說道,“那本書的話,好像之前被林夕小姐拿走了。”

  “林夕?”

  “對,就在剛才,她過來書房一趟,剛好和我遇上。她說是你給她推薦的那本書看完了,又不知道看什麼好,就乾脆把你之前看的書拿走了。她應該不知道你還沒看完吧,不如你去找她問問?”袁靜提議道。

  “這樣啊,好的,我知道了。”

  和袁靜道別之後,夜永咲離開書房,沿著來時的方嚮往樓上走去,沒多久就回到了二樓走廊。他走到林夕的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剛要出聲喊她,卻沒想到那扇門居然緩緩地打開了!

  她沒鎖門?!

  夜永咲吃了一驚。他伸手把門推開,耳旁便傳來“嘩嘩”的水聲,似乎是從洗浴間裡傳出來的。夜永咲轉頭看去,卻是一眼就瞄見了林夕的身影,她果然在洗浴間裡面。

  “林夕!”夜永咲叫道。

  “誒?!”林夕慌張地看了過來,待到看清是夜永咲,她才鬆了口氣。

  “什麼啊,你又嚇了我一跳。”她笑著抱怨起來,“我一看有人進來了,還以為是兇手闖進來了呢!”

  “是你沒有鎖好門啊!”夜永咲提醒道。

  林夕稍稍露出驚訝的表情。

  “誒?哦……對了,剛才從書房回來就忘記鎖門了,還好還好,沒出什麼事情。你來是做什麼呢?”

  夜永咲在門口站定,解釋道:“是袁靜告訴我,你把那本《寵物公墓》拿走了。那本書我還沒有看完,所以找你來問問。”

  “哦,那本書就放在我的床上!”林夕說道,“不好意思。昨天你去拿書的時候拿的是另一本書吧?我還以為《寵物公墓》你已經看完了呢。你拿走吧,我暫時忙著,也沒有時間看。”

  “好的。”夜永咲點了點頭。林夕說“忙著”,她似乎在清理著什麼,夜永咲好奇地探頭看了看,順口問道:“你在做什麼呢?”

  林夕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只是回答道:“不好意思,我的娃娃之前不小心弄臟了,我正在幫她清理。”

  確實,林夕的兩手之間放著她視若珍寶的那個小小的人形,人形的手臂上似乎有些污痕。發現夜永咲的目光,林夕稍稍用手遮擋了一下,抱歉地笑道:“好了別看了,娃娃不乾淨的時候還是不要讓別人看到比較好,等我把她打扮漂亮了,再讓你看看好不好?”

  “啊,沒事沒事,是我失禮了。”夜永咲苦笑著退了出去。林夕這個“娃媽”果然是把娃娃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沾了點污痕就不願意讓他看到。他只好離開洗浴間,走到林夕的床邊,伸手把那本《寵物公墓》拿起來。回過頭來的時候,卻意外地在床的對面發現了一座小半身石膏像。

  “誒……”夜永咲打量著那座石膏像,問道,“林夕,你房間裡這座石膏像,是從一開始就放在這裡了嗎?是不是每個房間都有?”

  他想起昨晚到魏解語的房間去的時候,好像那裡有一座半身雕像。

  “嗯?是呀!”林夕在洗浴間裡大聲回答道,“一開始就有了哦!至於是不是每個房間都有……我之前好像瞄到嶽子妍的房間裡有一個半身雕像,別人的房間就不知道了。怎麼?你那裡沒有嗎?”

  “哦,不是,我那也有一個,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夜永咲這麼說道,卻在心里加了一句:只不過我那裡的是個人偶。

  離開林夕的房間,順手幫她把門關上。夜永咲拿著那本《寵物公墓》走在走廊上,心裡卻總有點不對勁的感覺。

  是怎麼回事呢?他心裡想著。每一個人的房間裡都有雕像或者石膏像,偏偏我的房間一開始是空的,而那天晚上我回去的時候,人偶才突然出現在房間裡面。難道是因為一開始遺漏了,所以給他補上一個人偶?但是這種裝飾有特意去放置的必要嗎?就算房間裡沒有那個人偶,夜永咲也不會感覺有絲毫不妥,倒不如說,因為那個人偶長得太像真人,這兩天反倒是嚇了他不少次。

  “永咲。”

  一個稍有些冷淡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夜永咲趕緊回頭。但即便不用眼睛看,他也清楚地知道喊他的是誰。不管是聲音還是叫他的方式都那麼熟悉。

  “黃璃,怎麼了?”

  當然,站在門口朝他招手的正是黃璃。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雖然面無表情,但夜永咲還是從她的目光中發現了一些端倪。剛好他也想確認一下,黃璃的房間裡有沒有雕像之類的,便點點頭走了過去,跟著黃璃進了她的房間。

  果然,黃璃的房間裡面放置著一個像是海盜船長一樣的半身雕像,海盜的鬍子雕刻得極為精巧,夜永咲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而黃璃則是坐到床上,出聲說道:

  “我看到你從林夕的房間走出來。”

  “只是去拿本書而已。”夜永咲揚了揚手裡的《寵物公墓》,沒好氣地說,“你又不是我女朋友,這種事也要管啊?”

  “也就是說,如果我管了你,就是你的女朋友咯?”黃璃狡黠地眨了眨眼。

  “才沒那種邏輯!”

  黃璃很少會這樣耍弄他,不過有時候,她也會用她自己的方式開開玩笑,夜永咲現在也已經習慣了。

  不過,黃璃叫他來應該不是為了說這種事情。夜永咲心裡也清楚,故而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果然,黃璃輕輕點了點頭。

  夜永咲也坐在床邊,打算聽聽黃璃要說什麼。結果,黃璃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他大吃一驚。

  “我昨天就該告訴你的。”黃璃用稍有些沉重的語氣說道,“事實上,昨天在魏解語的房間——特別是她出事的那個洗浴間裡面,我發現了……有靈異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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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17:34:09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二十九節 絕美的人形

  “靈異……”

  夜永咲瞇起了眼睛。

  “沒錯。”黃璃很肯定地答道,“當我進入洗浴間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了,那裡縈繞著很淡的靈異氣息。”

  “是這座宅邸的靈異嗎?”夜永咲又問道。

  而黃璃卻是搖了搖頭。

  “不。”她說道,“問題就在這裡,那種氣息和宅邸本身的靈異有著相似的地方,但又不完全相同。打個比方,同一種靈異——就比如說對某人下咒,不同的人下咒,哪怕用的是同一種咒術,所產生的靈異也不盡相同,就是這麼一種感覺。”

  “也就是說……這座宅子裡面有兩種靈異嘍?”夜永咲並沒有完全聽懂,不過他還是認真思考起來,“第一次,兇手殺死牛高大叔的時候,你什麼都沒有感覺到;而這一次,魏解語死掉的時候,卻有靈異攪在其中。那麼也就是說,是靈異殺死了魏解語?難不成真的像潘屹石所說的那樣,是魏解語殺死了牛高大叔,然後大叔的鬼魂去向她復仇了?”

  “不,我想不是的。”

  黃璃搖了搖頭,她說道:“首先,那種靈異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感覺,既不像是鬼魂,也不是有人對她下咒,具體是什麼,我也無法判斷。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宅邸本身的靈異,但是兩者之間有著非常細微的不同。不過我既然對這種靈異不甚瞭解,所以也說不上哪裡不同。但魏解語也未必就是被靈異殺死的,我只是說有著靈異的存在,僅此而已。”

  “我瞭解了。”

  夜永咲聳了聳肩。雖然對於黃璃這樣的說法感到有些遺憾,但比起什麼都發現不了的他,至少黃璃還看出了一些東西。而現在,想到兇手不僅是在作案,更有可能是在利用靈異殺人,他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僅僅是一個殺人犯就不好對付了,更何況還有著這種神秘力量的參與。

  只可惜,他也沒辦法把瞭解到的事情說出去,讓別人提高警惕。雖然他是個寫靈異小說的,但是這裡的很多人應該都是無神論者,如果他說出了這麼荒謬的事情,恐怕大家都會以為他是被兇殺案嚇得精神不正常了。

  想到眾人現在的狀態,夜永咲又是嘆了一口氣。

  “唉,黃璃。”他輕喚一聲,“明明大家都是剛剛在這裡認識的,互相之間應該沒有仇怨才對,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呢?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殺人呢?”

  “一定要有仇怨才能殺人嗎?”

  黃璃淡然地說道。

  “利益、心態……決定一個人行為的因素有很多種,並不一定是必須要有矛盾才會做這種事情的。不管是那個樂天派的大叔還是魏解語,你覺得他們像是會和人結怨的嗎?至少我看來不像。也許兇手就是在隨便殺人,也或許是按照某種特定的順序,比如說——嗯,以餐桌的坐序,那個大叔是第一個,解語是第二個,然後麼……啊呀,那我不就是第三個?”

  “不要胡說啊!”

  盡管黃璃是在開玩笑,夜永咲卻是一下子緊張起來,連忙出聲制止她說下去。黃璃倒是閉了口,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夜永咲。

  “你很擔心我?”

  “那不是當然的嗎?我們也是朋友吧?”夜永咲說道,“不要隨隨便便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說的人可能覺得無所謂,但是聽的人可是會很擔心的!好了,我也回去休息了,不用送了。”

  他看黃璃似乎沒有再說什麼的意思了,便站起身來。黃璃也沒有留他的意思。他開門走了出去,身後傳來黃璃鎖門的聲音。

  靈異嗎?這可真是……

  夜永咲的房間就在幾米之外。他一邊考慮著,一邊緩緩地向自己的屋子走去。雖然一開始來到這座洋館時,黃璃就曾經提起過這裡的靈異,但她當時說並沒有威脅。而後來,自己雖然也見過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情,比如說午餐時頭頂突然響起的女人尖叫聲,比如說走廊上消失的人偶和自己房間突然多出的人偶,還有二樓通往三樓那條樓梯間上的奇怪動靜,所有那些——

  夜永咲突然怔住了。

  他的目光越過這條客房的走廊,掠過了二樓通往一樓的樓梯,向著不遠之處看去。那裡是黑暗與光明的交界點,也就是燈光被隔斷的地方。他還記得在第一天到洋館裡來時,他曾經在拐角處聽到了異響,而由於袁靜的阻攔,他只得帶著疑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而現在——

  “沙……沙……”

  盡管隔了好幾米,夜永咲的耳朵裡還是傳入了一個細微的動靜,這聲音讓他的肌肉立刻如同被寒風吹過一樣繃緊了,不由自主地發了一下抖!

  那是什麼聲音?

  “沙……沙……”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裡。整個二樓都是燈火通明,但惟獨那一小片地方沒有燈光。而這不詳且神秘的聲音恰恰就是在那裡響起,夜永咲“咕嚕”一聲動了一下喉頭,他再一次想起了《咒怨》裡面拖著身體在樓梯上面爬動的女鬼。不過,他的腳下居然緩緩動了起來,朝著那發出聲音的樓梯間走了過去。

  “沙……沙……”

  那聲音還在繼續。夜永咲刻意控制著自己的腳步聲,幾乎一點動靜都沒發出來。他打算只是過去看一眼——沒錯,看一眼就走!他知道,如果那裡真的存在著某種靈異的話,如果被發現了,只怕就不是道個歉可以解決的事情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被好奇心催動著,慢慢地走過了布滿光亮的地方,靠近了那個拐角。

  夜永咲緩緩地探頭。

  雖然是處於黑暗之中的樓梯,但夜永咲還是勉強看清了。樓梯的結構和一樓通往二樓的類似,只不過一在明一在暗而已。夜永咲的目光一點一點上移,直到最後,他看到三樓的樓梯口——

  呃——!

  夜永咲這一聲哽在了嗓子裡,卻是差點發出聲音來!他瞪大了眼睛,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叫了出來。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黑洞洞的樓梯口,卻有一個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怎麼回事?夜永咲把背部靠在轉角的地方,慌亂地想著。真的有鬼?或者說,袁靜其實就是個養鬼的女人?就像某些小說裡寫的那樣,她把屍鬼藏在樓上,並且邀請客人到家裡來,留他們住宿,再讓鬼魂吃掉他們?可是黃璃明明說那種靈異不是鬼魂的氣息啊!那剛才自己看到的又是什麼?

  夜永咲禁不住再次探頭。但是這一次,那裡卻只剩下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了。

  藏起來了?還是自己看錯了?

  夜永咲不由得犯了嘀咕。

  確實,剛才他只是瞟了一眼,一瞬間的情況下,就算說是看錯了也有可能,就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現在,他站到了樓梯口,猶疑著向上張望著。

  能上去嗎?袁靜可是告誡過他們的:三樓是私人區域。如果他真的偷偷跑上去,哪怕沒有撞鬼,而是看到了別的什麼隱私的話,也難說房子的主人袁靜會不會大發雷霆。不過麼……

  夜永咲回頭看了看。他記得剛才袁靜還在書房裡面看書,自己出來的時候,她還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應該沒那麼快回來吧?

  想到這裡,夜永咲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點了點頭,他定一定神,稍一咬牙,便將一隻腳放上了樓梯!

  這裡的樓梯倒不是木頭的,踩上去也不會嘎吱作響,而且也沒有地毯。夜永咲有些疑惑地想著:那他之前聽到的“沙沙”聲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地面上拖動什麼一樣。難道說有人在從樓梯間往上面搬東西?

  不由得他多想,盡管走得很慢,但是這條樓梯本來也就短些。他現在已經站到了三樓的樓梯口,右面是墻壁,而左邊……走廊上並沒有燈光,他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發現左邊有兩扇門。

  第一扇門離樓梯口比較近。夜永咲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但那扇門是關著的,而夜永咲擰了擰門把,球形鎖發出“哢”的聲響,是已經鎖上了,看樣子這一間屋子是進不去的。夜永咲只好把目光投向另一間,不過令他驚奇的是,另一間屋子居然只是半掩著門。而他走到門口,輕巧地把手伸了過去——

  “唔……”

  他的手放在門上,卻有些猶豫了。

  應該看嗎?但即便站在走廊上還不算什麼,如果推開門的話,就相當於真的觸碰到袁靜的隱私了吧?他知道居里夫人曾說過“好奇心是學者的第一美德”,但可惜他不是學者,而且他知道居里夫人的研究最終害得她得了白血病。現在他想到了另一句話,即“好奇心是人類的天敵”。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此言正確的幾率很可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但是……都已經走到這裡了……

  夜永咲的心裡在掙紮著。他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如果現在退去,說不定還來得及,而如果打開了這扇門,真的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他可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不,只看一眼的話,只稍微看一眼——

  夜永咲再一次咬了咬牙。他的手上微微用力,將那扇半掩著的門推開一點點。然後透過那一點小縫望了進去……

  “哇哦……”

  看清楚裡面的剎那,夜永咲情不自禁地輕呼一聲。接著他又把門打開一點,這一次,他把腦袋探了進去。

  “哇……真厲害……”

  他大睜著眼睛環顧著整個屋子,這樣輕聲嘆道。

  整個屋子裡就像是一間作坊一樣,而且還不是普通的作坊。這間屋子好大,裡面有雕像,有石膏像,有盔甲,還有人偶——就和夜永咲屋子裡的那種差不多,帶著球形的關節。雕像和石膏像都是半身的,而盔甲則是全身的。人偶倒是有兩種,全身高約一米五的有之,僅有從頭到大腿根部的半身人偶也有。夜永咲不自覺地從外面溜了進來,走在雕像和人偶的群落中,在黑暗中欣賞著這些藝術品。

  它們一個一個都栩栩如生,如果不是之前已經見慣了的話,真要讓這一幕突然出現在夜永咲眼前,他說不定還會以為自己闖進了某個黑色聚會。這實在是太精緻了,夜永咲在裡面隨處走著,左顧右盼,目不暇接,就連呼吸都要忘記了。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目光一動,突然發現在靠墻的某個位置,有一頂占據了墻角的大紗帳。

  那裡是……

  反正都已經走到這裡了,夜永咲也不再有什麼顧忌。他踏著輕緩的步子走過去,稍稍撩起紗帳一角,向著裡面看去。

  首先入眼的是一張雙人床鋪,雖然看上去很高級,但也和這座洋館相配,倒是沒什麼稀奇的。不過緊接著,當夜永咲視線下移的時候——

  他呆住了。

  並不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倒不如說,恰恰相反。

  在床腳的位置,擺放著一具少女人偶。不,也許是一具雕像,因為夜永咲並沒有看到她的球形關節,不過他又想到,人偶也並不全是有著球形關節的。而且比起雕像來,這種瑩潤的色彩,透著人類肌膚的光澤,倒更像是人偶多一些。

  那是一具只有半身的人偶。

  只有半身,從大腿根部開始,雖然看得出分開的形狀,但那以下的部位卻是全都消失了,仿佛被人一刀劈開了一樣。那人偶靜靜地微笑著,目光投向紗帳被掀開的地方,也就是直視著夜永咲的方向,她的眼睛也像真人一樣靈動。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紗裙,也僅僅只到大腿根部,但是——

  夜永咲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她太美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美是他拙劣的文筆和唇舌無論如何都寫不下、說不出的。那樣的皮膚他見過,那樣的長發他見過,那樣的眼睛、那樣的眉毛、那樣的嘴唇……所有那些他都曾經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見過類似的替代品。但是當它們全部組合到一起之時,夜永咲感覺到自己的時間已經停止了,因那種美是足以讓人窒息的。即便讓他拋棄自己在世為人原本所擁有的一切去拜服在這種美麗之下,他說不定都會給出贊同的答案。

  他已經呆然地站立在那裡了,但這是錯覺,事實上,他正在以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腳步,一點一點地接近那裡。而如果他在此時還能夠思考的話,或許正在想著合適的形容吧。

  正像牛高大叔所說:這是文學的本能。

  而現在,這種本能正在他的腦中製造著一個又一個的詞匯。什麼“無與倫比”、“美妙絕倫”……所有那些華麗的辭藻像開閘泄水一樣往他的嘴邊翻湧著,但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那些空虛的文字在這種美麗之前實在單調得過分。他想起了一句話:真正的美是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表達的。在過去,他雖然沒有對此嗤之以鼻,但作為一個文學工作者的驕傲也使得他從來沒有認同過。而直到此時,他才終於發現自己是何等的愚昧!

  那例子就存在於他眼前,將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文字踩在腳下,一遍又一遍地踐踏著,貶斥的一文不值。他所有的自尊和傲氣在這一刻被吹得蕩然無存,但奇怪的是,他卻沒有絲毫後悔或者嫉妒的感情,即便是那樣的情感,在這樣的美麗之前也是毫無價值的。如果硬要說的話,此刻他的心中,除了對於眼前之物的震撼之外,就只有悲哀了。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這美麗僅僅屬於這座洋館,與他,與外界,與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毫無關聯。

  他終於走到了那座少女的半身人偶前,蹲坐下去。由於人形的面部是朝向他的,那雙眼睛仿佛具有靈性一般注視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產生了一種幻覺:這人偶在打量他。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那是在他如同耳語一般喃喃出那句話之後:

  “真美啊……就像是真的一樣……”

  聽了這句話,人偶向他眨眨眼睛,嘴角勾出一個動人的微笑:

  “啊啦,真是謝謝您的稱贊了。”

  “呃——!?”

  夜永咲原本蹲著的身體如同彈簧一樣向後飛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那已經改變了表情的人形,驚慌地動著嘴巴:

  “誒?!活、活的?!”

  人偶並沒有在意他詫異的反應,而是保持著那樣的微笑姿態,只是稍微歪了一下腦袋,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是活的哦……嗯,可能這麼說有點怪,是吧?不過,從一開始就是活的哦。”

  在夜永咲驚訝的目光之中,她輕輕咳嗽一下,對他露出一個端莊的笑容。

  “你好,您是袁靜的朋友吧?我名叫袁亞希子,要說身份的話……”

  她頓了一下,用有些羞澀的表情說道:

  “我是袁靜的母親,也是這座雪原洋館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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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節 半身的幽閉者

  這是何等奇異的景象啊。

  夜永咲仍舊用那種不雅的姿勢,屁股著地,上半身後仰,兩腿朝前伸著,瞪大了眼睛看著前方兩米處的黑暗中那靜默的身影,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抱歉,我嚇到您了嗎?”

  人偶——不,現在怎麼看都是一個活人——輕聲開口問道,語氣中充滿了關切。夜永咲這才發覺她正在試圖把身體前傾,似乎要向著自己爬過來。連忙一個挺身跳了起來,慌張地擺著手說道:“沒事!沒事,不用擔心!”

  “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自始至終,她臉上都一直保持著那樣美妙的微笑,言語舉止之間盡顯她的端莊。此時夜永咲是站在紗帳入口處的,而她則只有半身,卻是直起身體,大概可以到夜永咲的腰部。她微微抬頭仰望著夜永咲,倒使得夜永咲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要為自己的冒昧道歉。

  “那個……抱歉,我實在太失禮了!”他趕緊低頭說道,“隨隨便便闖進您的房間,還說了這麼失禮的話,我真是——呃,請您原諒!”

  他有些口齒不清地說著。但這也不能怪他,雖然他表面上已經明白了狀況,卻還沒能真正接受眼前的現實。誰能想到,上一秒還在那裡靜止不動的半身人偶,一個轉瞬的工夫就開口說話了呢?而且,她說的什麼來著?

  “……您、您說您是,袁靜的母親?!”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沒錯,我確實是的。”

  少女這麼答道。不,不對……夜永咲混亂地想著,如果她真是袁靜的母親,那麼今年就應該有四十多歲了吧?四十歲……夜永咲所學過的,形容四十歲女人的詞匯無非也就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這一類的,可它們全都跟“少女”這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啊!夜永咲敢說,如果有任何一個人認為眼前這位美麗的女人確實已經過了四十歲的話,要麼是他們認識,要麼就是他眼睛瞎了!

  他半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回答。不過對面“站著”的女人卻開口了:

  “怎麼?我們倆長得不像嗎?”

  她似乎誤解了,夜永咲趕緊搖頭,說道:“不……比起那個,我覺得您實在是太年輕了!”

  他盡量用恭敬的語氣來說話。雖然心中的驚訝感還沒有消去,但他也差不多接受這個現實了。畢竟這個女人確實是住在袁靜家的三樓上,而且她也沒有必要騙自己吧?相比起懷疑對方的身份,還是相信她確實是一位駐顏有術的婦人更好些。而如果她確實是袁靜的母親的話,那麼就比自己的歲數大出一輩,就算讓他喊“阿姨”都沒有任何問題。

  “啊哈,是嗎……”女人羞怯地笑著,這又讓夜永咲看得一呆,她的一顰一笑都實在太過醉人。他以前曾認為,黃璃是代表了美麗的綜合體,她有溫柔的一面,亦有鬧別扭的一面,有熱情的時候,也有冷淡的時候,但至少已經習慣了那個經常陪在他身邊的女人。而眼下,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則又從另一種意義上牽動著他的心弦,一開始看到“人偶”的時候,他並沒有想起來,而現在,那個詞語卻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孤獨。

  是的,看著她攝人心魄的笑容,夜永咲卻想到了這個詞語。他覺得,那副笑容的深處隱藏著的不僅僅是脫離塵世的潔凈,更是毫無溫暖的寂寞感。而她也並沒有試圖去掩飾,只是以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將它展現出來。

  盡管兩人只相距兩米,但是夜永咲卻感到了,她並沒有站在他面前,而是處於另一個世界之中,那是她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中並沒有他這種平凡之人的身影,她雖然溫和的笑著,但是他們之間,不管是誰對於誰來說,都只是一個幻影而已。她不會觸及他的生活,他也不會留存在她的記憶中。兩人之間的會面,宛如夢中一個模糊的瞬間,虛幻得一碰即破。

  袁靜的母親……袁亞希子,藏在三樓的半身女人……

  等等,袁……亞希子?!

  夜永咲突然想起了什麼,但是不等他說出來,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冰冷而帶有怒氣的聲音:

  “夜先生,我似乎告訴過你吧?三樓是私人區域,不準隨便上來!”

  這一聲叫喊把夜永咲從虛幻的夢境中拉回了現實。他猛然回過頭去,差點把脖子的肌肉都拉傷了!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己是無視了主人袁靜的告誡,擅自踏入了她的“隱私領域”。他原本只打算看一下就走的,但卻被屋子裡的那些雕像和人偶等吸引住了,緊接著又走進了紗帳,之後便無需贅述,他被迷住了,以至於連自己所處的境況都忘記了!

  身後站著的當然是袁靜。她站在一具盔甲前邊,慍怒的面容使得她原本可愛的臉蛋都扭曲了。夜永咲頓時感覺大事不妙,他剛要出聲解釋,但是紗帳裡面卻傳出了那個柔和的女聲:

  “沒關系,小靜。這位先生只是來陪我聊聊而已,不打緊的。”

  “媽媽!”

  袁靜有些驚訝地喊了一聲。接著就從夜永咲的身邊擠了過去,徑直走進紗帳裡面,低頭看著自己“站”在地上的母親。她不由得抱怨道:“您又出去亂逛了吧?看看,你手上好臟啊!”

  她從床頭的一個櫃子中抽出紙巾,幫微笑的女人擦拭著她那細膩的手掌。夜永咲站在紗帳的入口處看著,既不好進去幫忙,又不能悄悄走開,別提有多尷尬了。不過不管是袁靜還是那位亞希子夫人都沒有搭理他,只聽她們母女之間竊竊私語了一會兒,接著袁靜便抱起她的身體,讓她倚靠在了床上。

  現在,夜永咲已經確信這個女人真的是袁靜的母親了。聽袁靜之前喊的那聲“媽媽”,以及她們說話的神態,互相之前親昵的動作,他沒有什麼好懷疑的。盡管這對母女不管怎麼看都是更像姐妹多一些。

  而當袁靜回過頭來的時候,看到她眸中未曾消去的怒火,夜永咲心裡又是“咯噔”一聲。不等袁靜開口,他尷尬地解釋道: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之前在樓梯間那邊聽到了聲響,所以會有些好奇。我……我並沒有窺探你隱私的打算,但是後來看到這些藝術品……”他指了指身後那些精美的石膏像和人偶,“就一時情不自禁地走進來了。真的!我發誓,絕對不是有意的!”

  雖然他是這麼說的,但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話語中有多少謊言的成分。即便是好奇,從他無視主人的警告而跑上樓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試圖推開一扇隱私之門了。

  袁靜張口剛要說話。身後,床上的亞希子夫人卻又張口了:“啊……這麼說來,您喜歡那些孩子們嗎?”

  孩子們?夜永咲一愣,轉而意識到她指的是外面的雕像和人偶。

  她把那些人偶稱之為“孩子”。夜永咲想著,難道她也和林夕一樣,是人偶的愛好者嗎?但是眼下他並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只好硬著頭皮回答道:“啊,對,它們……嗯,都很漂亮。”

  “是嗎。”亞希子夫人微笑著說道,“謝謝您了。”

  “哦,不客氣。”

  夜永咲也不知道她在謝自己什麼,但是她既然說了,他就只好回答。而緊接著,亞希子夫人又開口了:

  “別責怪這位先生了,小靜。是我之前又到樓梯口那裡窺探,想來恰好被這位先生看到了吧。會有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說“窺探”,在自己家裡用這個詞未免奇怪,不過夜永咲卻是想到了一種可能,不由得疑惑地“哦”了一聲。

  “恕我冒昧……我在樓梯口看到的就是您嗎?”他驚訝地開口問道。

  這時他才發現,亞希子夫人身上的白色紗裙確實和自己在樓梯口看到的白影十分相似。而亞希子夫人則是點了點頭,回答道:“沒錯,因為在上面悶得久了,有時候也想要出去運動運動。”

  運動?!

  夜永咲一挑眉毛。而這位夫人像是看懂了他的表情,便解釋道:“沒錯,運動,吶,就像這樣。是我很喜歡的運動。”

  她活動著自己纖細的雙臂,做出在地上爬動的動作。

  是她在爬?!夜永咲訝然張口,隨後又覺得這樣可能不太禮貌,便趕緊閉了口。現在他可算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會聽到“沙沙”的摩擦聲,那一定就是這位夫人在樓梯和地板上爬動時發出的聲音!

  不僅如此,他又想到了什麼——

  “那個……難道說我們第一天來的時候,在餐廳裡聽到的聲音也是——”

  他說的是頭一天來到雪原洋館,在享受午宴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那時他聽到樓上傳來了一聲撞擊以及女性的尖叫,雖然袁靜解釋說是那位肖大嬸在樓上摔倒了,但是夜永咲當時卻有點兒無法相信。只是後來連續發生了兩件殺人案,才使得他把這事情給忘掉了,現在再想起來,那時候的聲音八成就是這位亞希子夫人。

  果不其然,她點了點頭,肯定道:“是的,那次我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去,還好沒受什麼傷,不過可把小靜擔心壞了。”

  她用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兒,又說道:“請不要介意。事實上,本來小靜她是希望能把我介紹給你們大家的,我也想認識一下小靜的朋友。但是……怎麼說呢,您也看到了,我的身體是這個樣子,出現在人前難免會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自從你們來了之後,我就一直藏在三樓,並且不讓小靜告訴你們,也囑咐她不要讓人到三樓來。不過今天還是不巧被你看到了——”

  “哦,我、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夜永咲連忙說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笑著搖搖頭。

  夜永咲還在迷茫中。但她卻把頭轉向自己的女兒袁靜,輕聲說道:

  “我想……我也差不多應該和客人們見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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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一節 女主人

  “各位,抱歉這麼晚才和你們見面。不過由於我的身體原因,本來確實是不想出面,以免讓大家看了笑話。只是現在……這裡發生的事情我也已經聽說了,我想作為洋館的女主人,若是再不下來,也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亞希子夫人坐在餐桌的一頭,那裡原本是袁靜的位置。只是她現在是坐在一架輪椅上,而並非是椅子上。袁靜、肖大嬸和沈管家都站在她身後,既像是僕從,又像是護衛。其他人坐在餐桌旁,除了夜永咲和黃璃之外,卻是幾乎都看呆了。

  她的美麗自然不必多說。夜永咲原本還以為,自己之所以覺得她像少女一樣,是因為在那個黑暗的房間中看得不甚清晰。但此時在燈光之下,亞希子夫人那張面孔清清楚楚地出現在他眼前,他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她的臉上就連一絲皺紋都沒有,就連女兒袁靜也遠遠比不上她!還好他自己早已先受過一次驚,所以現在還能神色如常地坐在那裡。而潘屹石等人卻是早已大張著嘴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過,黃璃可是個例外。盡管夜永咲之前也並沒有把自己偷偷上三樓的事情告訴她,但當亞希子夫人出現的時候,她也只是在一瞬間挑了挑眉毛而已,緊接著就恢復了那副淡然的表情。縱使夜永咲對她再熟悉不過,看到她這種表現,也不由得暗嘆一聲佩服。

  亞希子夫人又說了一席話,大概是對在宅中死去的牛高大叔和魏解語兩人表示惋惜和抱歉。另外她也希望在場的諸人能夠團結起來,共同找出兇手,結束這次事件。不得不說,她穿著一身素白色的正裝連衣裙,挽著高高的發髻,說話的聲音雖然柔和,但卻殊為正式。

  一向嚴謹的何思遠經過最初的驚訝之後,也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有些緊張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大概是亞希子夫人說話的口氣給了他一種共鳴吧,趁著夫人說話的間隙,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打算提問了。

  “恕我冒昧,夫人。”他的聲音還是略有些緊張得發顫,不過夜永咲並不感到奇怪——他自己之前在三樓和亞希子夫人對話時也是這幅德行,只聽何思遠繼續說,“啊……我倒是覺得我們應該向您道歉,您女兒好心邀請我們來做客,結果我們之中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也讓您很困擾吧?不過……您一個人在三樓,又沒有什麼自保的能力。本來您好歹是在暗處,兇手並不知道您的存在,而現在您則是暴露在我們面前,難道不怕兇手對您下手嗎?”

  “喂!”

  聽了他的話,亞希子夫人還什麼都沒說,常越男倒是突然發了火。她轉過頭對何思遠叫嚷道:“你什麼意思啊?難道你懷疑這些事件和夫人有關嗎?!”

  看樣子她似乎誤解了,以為何思遠這種提問是把夫人當成了嫌疑人。何思遠連忙說道:“哦,不是,不是!我絕無此意!我只是想……夫人冒這麼大的風險和我們見面,為了表示回報,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比起我們來,夫人應該更需要保護吧?”

  他這話倒是說得中規中矩。畢竟雖然之前袁靜他們隱瞞了亞希子夫人的存在,但看到夫人的身體狀況,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夜永咲也覺得,如果自己哪天變成了殘疾,走在大街上,承受著眾人的目光——不管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心裡都不會好受。至於她和這兩起殺人事件有關?別開玩笑了,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認為以她這種身體還能夠殺死那兩個人。

  常越男情知自己誤會了,有些尷尬地把臉轉到一旁,不過也沒有向何思遠道歉。夜永咲瞥了她一眼,他從第一天開始就發現了,常越男似乎對女性的權益有一種保護的欲望,總是有意無意地照顧著其他女性。雖然她對男人也沒什麼惡意,但只要涉及女人,即便是初次相識的亞希子夫人,她也會立刻站到女性那一邊。

  有趣的是,潘屹石也沒有借這個機會嘲諷她兩句。夜永咲把目光投向他,卻發現這個男人一直都在看著亞希子夫人,那眼神都已經呆滯了。如果不是這樣,只怕他早就沖上去獻殷勤了吧?夜永咲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向亞希子夫人。

  “多謝您的關心,不過我倒是無礙。”她的笑容是那麼的溫和,讓人如沐春風,聲音也是婉轉動聽,“其實我也並非是全然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這一點還請您放心。而且我想,兇手只要是個有點自尊的人,應該也不會對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殘疾老婦下手吧?”

  她開了個玩笑,稱自己是“殘疾老婦”,但是眾人的臉上卻無一例外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畢竟她長著一張十八歲少女的臉龐,和言語之間的違和感實在太過強烈。夜永咲不經意發現身旁的林夕稍稍撇了撇嘴,撫摸著自己的臉蛋兒,又看看亞希子夫人,眼中的羨慕暴露無遺,坐在另一邊的嶽子妍和常越男也是。

  “這樣……是我多慮了。”何思遠點點頭,“那麼,希望夫人一切小心,祝您平安。”

  “承您吉言。”亞希子夫人略施一禮,“另外,還請諸位多多照顧小女袁靜了。眼下她父親不在家中,除了老沈和老肖之外,也沒有誰能夠保護她了。如果各位能稍稍幫助她一下,我將感激不盡。這孩子幾乎沒怎麼出過門,也不懂得和人交往的禮節。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各位見諒。”

  “哪裡哪裡,您言重了。”何思遠連忙回答道,“不勞您說,我們也會幫助袁靜小姐的。畢竟我們在這裡的生活還都是靠她,本來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而且在我看來,袁靜小姐很有禮數,比我們這些人反而要強得多了。”

  夜永咲微微點頭。那邊的嶽子妍和常越男也在附和著。

  “呵……那就有勞諸位了。午餐應該已經好了,這就為各位端上來。我身體欠妥,就不陪各位進餐了,還望各位見諒。老沈,推我回去吧。”

  在和眾人道別之後,亞希子夫人便由那位沈管家推著輪椅,從側門走了出去。但是每一個人都在目送著她。而袁靜和肖大嬸則似乎是去廚房端取飯菜了。一時之間,餐桌周圍一片寂靜。

  “她真漂亮啊……”

  最先打破這沉默的是嶽子妍的一句贊嘆。而所有人都因這話而點了點頭,就連黃璃也不例外。常越男還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她真的是袁靜的媽媽?看上去就和姐妹差不多。而且誰是姐姐誰是妹妹還難說呢!”

  “應該是的吧。”

  何思遠雖然這麼說著,但是他的語氣也並不十分確定。

  “雖然長相很年輕,但是你看她的言語舉止,都像是電影裡面演的貴婦人一樣。我覺得女人的那種雍容的氣質也只有到了一定年齡才會反映出來,要真是作為一個少女來說,不覺得太為老成了嗎?”

  接下來的吃飯時間,眾人的話題一直都圍繞在那位亞希子夫人的身上,也問了袁靜一些問題。現在母親都已經在人前現身了,袁靜自然也就沒了什麼避諱,一一回答了。只是夜永咲一直低著頭,不太敢看向她那邊。雖然自己的行為被亞希子夫人原諒了,但是袁靜能不能原諒自己還難說,眼下若是被袁靜提起自己無視她規矩的事情,夜永咲可就尷尬了。

  還好,直到午宴結束,她都對此事隻字未提。夜永咲不禁松了一口氣。

  盡管亞希子夫人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但他們之間緊張的形勢還是沒有任何變化,雖然圍繞著夫人稍微聊了一會兒,不過在午飯時間過後,大家還是很快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間,緊緊地鎖好門,夜永咲也是一樣。他坐在床上,手捧著之間拿回來的那本《寵物公墓》讀了許久,直到花去幾個小時把書看完。那時已經是下午將近六點鐘了。

  夜永咲輕巧地跳下床去。

  林夕也想看這本書。既然他看完了,自然應該送還給林夕才行。這樣想著,他便打開門走了出去,在林夕的門口輕聲敲了敲門,傾聽著裡面的動靜。

  ……沒有任何回音。

  不在嗎?夜永咲又敲了兩下門,仍然沒有傳來她答應的動靜。夜永咲想了一下,林夕說不定會在書房裡面,他便拿著書本,向著樓梯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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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二節 匣中的女人

  書房,這好像是自己除了餐廳以外去的次數最多的地方了。走在那條已經熟悉的路上,夜永咲這麼想著。這三天以來,他每天都要去書房至少一趟。而且不只是他,林夕也總愛往那裡去,如果牛高大叔還活著的話,想來也是天天泡書房吧。此時夜永咲走過那個曾差點被牛高大叔撞倒的盔甲,想到已死的大叔,不免又嘆了一口氣。

  他推開書房的門,不等進去,心中便已有了個大概,因為書房裡的燈光是開著的。他往裡探頭一看,果然,林夕坐在那裡,背對著門口,不知在看些什麼。夜永咲就這麼走了過去,剛剛接近她幾步,卻又猶豫著停了下來。

  好像這之前的幾次,在這種安靜的地方,他只要一出聲就會把林夕嚇一跳,還要落得一通埋怨。那麼這次,就不要碰她了,在這裡喊她一聲,她應該不會嚇到吧?

  夜永咲這麼想著,剛要開口,卻聽得林夕坐在那裡,口裡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只是聲音小得很,他只能聽見她在嘟噥,卻聽不清楚內容,不過料想是在讀書吧?

  夜永咲便開口喊道:“喂,林夕!”

  “啊?!”

  林夕身體一顫,聲音戛然而止。她面色煞白地回過頭來,夜永咲看在眼裡,不由得慌了神。

  什麼情況?難道自己這一聲喊,反倒比拍她的肩膀更嚇人?

  “夜……夜永咲?”林夕顫顫地張口,“你……你怎麼來了?”

  “哦……我把這本書給你帶過來了。”夜永咲小心地指了指手裡的《寵物公墓》,“我剛剛看完,你之前不是想看嗎?那個……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誒。”

  “啊,沒有,我沒事。”林夕連忙搖搖頭,“只是被你嚇到了而已。”

  你怎麼這麼不經嚇啊?夜永咲不由得腹誹起來。不管是拍肩膀還是打招呼都會把你嚇到,那我下回見了你難道要躲著走嗎?

  雖然這麼想著,但他並沒有說出來。只是走了過去,把小說遞給林夕,順口問道:“你剛才在念叨什麼?是在讀書嗎?”

  “啊?啊……啊,是的。”林夕愣了一下,然後答道,她指著桌面上自己面前那本攤開的書,說道,“因為是很有意思的內容,就不自覺念出聲了。”

  “是嗎。那我就先走了,你小心些,最好還是拿回房間看吧。”夜永咲說道。

  而林夕卻是輕輕聳了聳肩,聲音低落。

  “就算躲在房間裡,也不一定就沒事了吧?要不然,魏解語她也就不會——”

  夜永咲的眉毛也不由得壓了下來,林夕說得對,就算躲在屋裡面,魏解語也沒有逃過厄運,那麼現在,待在屋裡和在外面溜達,倒也沒什麼差別了。不過他“唔”了一聲,還是勸說道:“即便那樣,房間裡面應該會更安全些吧。總之我要先走了,你最好也不要一個人在外面待太久了哦。”

  說罷,他也沒什麼好提醒的了,便轉身走出了書房。林夕低低地“嗯”了一聲,至於她會不會聽,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與此同時,在二樓的走廊上,有三個女人正在邊走邊聊著。常越男和嶽子妍之間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而黃璃則是走在一旁,時不時插上一句而已。原本黃璃稍顯冷淡了些,不會和她們湊到一起的,但是剛才嶽子妍想要下去倒杯水,卻又不敢一個人去,便叫上了常越男,而恰好黃璃也口渴了,便走出門來,恰好和她們倆碰到了一起,於是三人便走做一道了。

  她們下樓的時間稍晚了一些,不然就會和之前去書房的夜永咲相遇了。而現在,夜永咲正走在從書房回來的路上,離她們還有段距離呢,自然也不會碰面了。

  三人說得正開心——其實主要是常越男和嶽子妍兩人。而後,嶽子妍端著水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很快鎖上了門。黃璃和常越男的房間是斜對著的,此時兩人正要分別回自己的屋子,常越男卻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呼:

  “哎?這是什麼啊?”

  她指著一個掉在門口的小東西,黃璃回頭看了過去,卻見常越男已經低頭把它撿起來了。

  “是誰掉的嗎?怎麼會掉到我房間門口來了?”她端詳著手裡那個可愛的小東西,自言自語著。而黃璃卻是沒有在意,只是隨便瞄了那玩意兒一眼,便轉身走進了房間。而常越男還站在房間門口,頗有興致地看著手裡那個小玩意兒。

  “不會是男人的東西吧……也許是袁靜的?”她這麼想著,覺得很有可能,便點了點頭。不過她並沒有立刻去找袁靜還給她的想法,而是把這小玩意兒拿進了屋子,隨手和水杯一起放在了桌子上,打算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再拿下去,問問是誰的。

  她當然不會知道,此時在宅邸的某個房間裡,有一個人卻是輕啟朱唇,露出了一個邪異的微笑:

  “呵呵,這就叫做‘自尋死路’吧。啊哈哈哈哈……”

  不知不覺中,又是幾個小時過去了。這一整天的時間都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眾人的心裡又稍微放心了一點。但是牛高大叔和魏解語都是在晚上遇害的,一個在剛過淩晨,一個在晚飯後不久,沒有誰敢說現在就安全了,眾人仍舊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被襲擊的目標。

  亞希子小姐沒有出現在餐桌上,按照袁靜的說法,她的母親喜歡自己一個人吃飯。而所有坐在餐桌邊上的人們,在中午亞希子小姐出現了之後,雖然小小討論了一會兒,這時候卻又恢復了冷淡的狀態。嶽子妍一直低著頭吃東西,只是偶爾才和常越男說兩句話而已,這和她第一天的活潑表現大相徑庭。事實上,從牛高大叔死去之後,她就一直沒有打起精神來,恐怕是被嚇到了吧。而相比起來,差她幾歲的袁靜倒還是平和一些,只是她心裡怕也在擔憂著吧。

  黃璃就不必說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過自己那冷淡的姿態。而林夕臉上的表情也很淡然。只是桌子對面的何思遠面色凝重,緊蹙著眉頭,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思考著誰是兇手。而潘屹石吃東西的時候總是用不安的眼神掃著在場的眾人,卻又不想和他們對視。在吃過飯以後,第一個回到樓上的也是他,仿佛只要多待一刻,就會被在場某個人偷偷下手殺掉了似的。

  常越男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稍微攏了攏自己的短發,接著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看了起來,那是她之前在書房拿的。不經意間,她抬起頭來,看到了自己擺在桌面上的那個小東西。

  “哎呀,忘記帶下去了!”

  常越男一拍腦袋,苦笑著自語道。剛才吃晚飯的時候,她把這小東西忘在桌子上了。而現在眾人又都回了房間,想要敲門一一詢問可就麻煩了。看樣子也只好等到明天早餐的時候再說了。

  這麼想著,她端起桌上的水杯。那裡面還剩下半杯水,她一口氣全部喝了下去,卻是緊緊地抿了抿嘴,臉上都皺了起來。

  唔……好苦啊……

  怎麼回事?她把水杯放下,咂了咂嘴。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啊,是水餿掉了嗎?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這麼快?也許是因為水堿吧……這裡沒有飲水機,喝的水都是從暖瓶裡面倒的,有水堿也很正常。

  算了算了。她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捧著那本書讀了下去。那是J•K•羅琳的一本小說《偶發空缺》,這位作家許久之前寫《哈利•波特》系列成為了世界知名的人物,但她也有很多其它有意思的作品,這本《偶發空缺》就是其中一部。常越男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寫小說的人都愛讀小說,但至少她自己是的。眼下,她一邊靜靜地看著書本,心裡還在想著事情……

  “他選擇的道路途經了被人斥為有害的那一切”……唔,這句話可以記下來,以後說不定用得到。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她的身體倚靠在床邊,並沒有動彈,打算之後再拿了筆紙記錄,眼下先讀書就好。

  “模模糊糊的渴望”……她想著,模模糊糊,自己也有點兒疲倦了,現在眼前模模糊糊的呢,她不得不搖了搖腦袋,好讓頭腦清醒一些,繼續看書。

  “動脈瘤爆炸”……真是可怕。她又想到,說不定牛高大叔其實不是被什麼兇手殺死的,而是死於他沒有讓別人知道的動脈瘤爆炸。只是這麼一來,他身邊的那把鐵鍬就沒法解釋了……解釋……

  “房間裡暖洋洋的”……這裡也是暖洋洋的,雖然臥室裡面並沒有壁爐,不過卻也沒有冰冷的感覺。暖和的房間讓人昏昏欲睡……昏昏欲睡……

  她也忘記了時間過了多久,只是她那盯在書本上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眼皮也越來越低沉。在朦朧之中,她仿佛聽到了一個聲音——

  “哢!”

  什麼聲音?常越男昏昏沉沉地想著。她想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卻十分沉重。她仿佛看到眼前有什麼東西閃了過去,在地面上走動著,但那說不定只是她的幻覺而已。然後,她聽到了“哢噠”一聲,仿佛是球形鎖打開的聲音……

  常越男手頭一松,那本《偶發空缺》掉到了地上。但是它並不是唯一一個躺在地攤上的東西,此時,剛才還捧著它閱讀的女人,她的身體也已經滑落地面,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門,緩緩地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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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23:27:06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三節 匕首的預言

  這個早晨令夜永咲感覺特別清爽。盡管在他醒來的時候,耳邊迎接他的仍然是呼嘯的寒風,但是這一次,他卻在睜眼看著頭頂天花板的同時,微微露出了笑意。

  舒暢,美妙,就是這樣的感覺。他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只是自從來到雪原洋館之後,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輕鬆地蘇醒過來。他從暖和的被窩裡面爬出來,哆嗦著身體穿上他的衣服,然後跳下床去,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顯示的是八點四十多,馬上就要到開飯的時間了,他起床還真是時候。

  夜永咲又伸了個懶腰,帶著笑容走過床對面的人偶,惡作劇一般沖著人偶打了個招呼。

  “喲,早安!”

  ——“早安,不過現在已經不是早晨了。”

  “誒?!”

  夜永咲嚇了一跳,差點一頭朝後栽倒。他驚訝地注視著那個人偶。剛才他仿佛聽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就像是人偶在回答他的問題一樣,但是那聲音究竟是從人偶的嘴裡說出來的,還是從他的腦子裡響起來的,他卻是無法確定。

  目光投注在人偶的身體上,人偶也帶著純凈的微笑,看著面前的夜永咲,但是它一動不動——這是顯然的事情。在傻乎乎地把人偶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之後,夜永咲像金•凱瑞一樣沖它做了個鬼臉。

  “呼……”

  自己真是個笨蛋。他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人偶是不會說話的,那只是他的臆想而已。也許在他的潛意識中,還是對能夠得到回應有所期待吧,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幻聽。只可惜現在站在那裡的,只是一個毫無生機的死物,無法滿足他的願望了。

  死物……

  夜永咲的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之後,他突然明白過來了!

  難怪自己總感覺今天是個不一樣的早晨,現在他知道是哪裡不一樣了。那是因為,他已經有整整一天,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聽到過尖叫聲了。

  尖叫,慘叫,無論哪種都好。自從前天晚上魏解語死去之前發出絕望的尖叫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那種刺耳的聲音。老實說,每一次耳旁響起那個動靜的時候,他都不由得心中一揪。尖叫傳來,然後發現屍體,承擔再一次有人死亡的痛苦,這並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說實話,第一天來到雪原洋館時,袁靜說的話曾經帶給他一種共鳴。他也像她一樣,希望自己的日常之中能夠發生一些不尋常的事情,增加生活的刺激性,就像是做菜時,除了鹽和糖之外,也要加些辣椒,這樣嘗起來才會有滋味。

  但是現在,他的想法變了。

  他從未如此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是多麼想要回到平素的日常生活中去,上班好好工作,和同事聊聊天,跟黃璃說說話,下班就去和可愛的女朋友溫存一番,睡個好覺,然後明天早起繼續上班。這種仿佛輪回一般的循環,雖然枯燥無味,但至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而那樣生活著的自己,也是有哭有笑,從來沒有覺得多麼乏味。

  是了,所謂傻瓜,應該就是指的自己這種人。夜永咲苦笑著。擁有的時候不懂得要好好珍惜,而卻妄想希求更多,直到把自己也置身險境,才明白自己失去的有多麼可貴。這或許就是神明對於不知足者們的懲罰吧。

  唉……夜永咲又嘆了一口氣,打開門走了出去。不過今天他卻是很期待的,沒有尖叫聲,是否意味著沒有人死去?或許這是一個好兆頭,也許牛高大叔和魏解語兩人的死真的只是意外,而他們剩下的這些人,只要好好藏在房間裡面,就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沒錯,應該就是這樣。

  夜永咲感覺自己的胸腔裡面仿佛有一架風琴在彈奏著快活的樂曲,只是現在還沒到收尾的部分,他無法確定那結局是否真的如他所想的一樣。不過沒關系,他馬上就可以知道了。他急不可耐地沿著走廊和樓梯走到一樓餐廳。推門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好些人已經在那裡了。

  袁靜坐在桌子一端,見他進來,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沒有露出絲毫笑容。不過那也沒關系,夜永咲想著,或許她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而且自從牛高大叔死去之後,她也幾乎沒有露出過笑意。

  肖大嬸在他之後走進來,端著一個盛著菜肴的大托盤。而桌邊圍坐著的人有潘屹石、嶽子妍和林夕,現在再加上他,還有三個人沒到。夜永咲坐了下來,同時觀察著他們的表情,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他們應該不可能表現得這麼淡然吧。

  而且,在夜永咲看到潘屹石時,對面的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頭和他對視一眼,居然沖他微微點點頭,像是打招呼一般。夜永咲輕輕一挑眉毛,他意識到了,不只有自己為這個寧靜的早晨而感到開心,每一個人在心裡都松了一口氣吧。

  桌邊應該坐上人的空位只剩下三個了。夜永咲倒是不太擔心黃璃,雖然黃璃不是無所不能的,但他也不認為黃璃會被人輕易地殺死。那麼只剩下何思遠和常越男了。就在夜永咲這麼想著的時候,何思遠已經走了進來。兩分鐘過後,黃璃也和端菜的肖大嬸一同走入。她似乎洗過了頭發,在她坐下的同時,夜永咲聞到了她頭發上淡淡的清香。

  “吶,常越男小姐還沒有起床嗎?”袁靜漫不經心地問道。

  “唔?哦,我剛才敲她的門來著,不過沒有反應。可能是還在睡吧。”

  這裡和常越男關系最好的就屬嶽子妍了,眼下她這樣開口回答道。

  夜永咲感覺自己胸腔裡的那架風琴演奏的樂音漸漸低落下去。

  “不會吧。”何思遠回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說道,“這都已經九點過三分了,她平時不是應該起得挺早嗎?”

  “偶爾也會有睡得比較晚的時候吧。再說那個女人,喜怒無常的,說不定今天賴床不起,又不是沒有可能。”

  潘屹石仿佛跟常越男杠上了,只要逮著機會就要損她一通。只不過他說這話,卻是沒有一個人搭理。何思遠有些擔心地往側門那裡看了看,說道:“我去看一下,小潘也一塊兒過來,夜永咲也過來吧。”

  夜永咲點了點頭,潘屹石卻是叫道:“等等,誒,為啥我也要去?”

  “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三個大男人一起比較好應對。”何思遠冷冷地說道,“還是說你自認為連女人也不如?”

  “呃——”

  潘屹石被噎了一下,只好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三人一起向著側門走去,後面又傳來一聲椅子的響動,卻是嶽子妍跟了上來。

  “我也去。”她這麼說道。沒有人會阻止,何思遠也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三人一路走上二樓,四下無聲,只有鞋底和地板輕微摩擦著。夜永咲之前還為這樣平靜的早晨而感到開心,但是現在卻隱隱有些不安了。他甚至希望常越男能夠突然從門裡面沖出來,把眾人嚇一跳,然後大家嘻嘻哈哈地一起下樓吃飯。只是眼下……

  “咚咚!”

  何思遠敲門的力氣稍有些大,但是他敲完門之後,卻是嶽子妍喊道:“越男~~你醒了沒?要吃飯了!”

  沒有回應,就像魏解語那時一樣。三個男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擔憂的神情。即便是潘屹石,此時面容也有些凝重了。

  “咚咚!”

  何思遠又敲了敲門,這一次是他自己喊道:“常越男!常越男你快點醒醒!起床啦!”

  仍舊沒有回音。

  “喂,搞什麼啊,這女人……”

  潘屹石嘟噥一聲,隨手把手搭在球形鎖把手上,試探著轉動了一下。

  “哢噠!”

  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伴隨著這樣一聲響動,那扇門居然被打開了!

  “誒?!”

  就連潘屹石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門鎖。而剩餘的三人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常越男居然沒有鎖門!不管是球形鎖還是插銷都沒有鎖上,那麼——

  瞬間,一種不祥的預感充盈了夜永咲的腦海。嶽子妍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亦或許是本能的反應。她一把推開常越男的房間門,就這麼沖了進去。緊接著,只聽得一聲壓抑的低呼從常越男房間裡面傳出,三人又是對視一眼,趕緊跟了進去!

  嶽子妍瞪著眼睛站在床對面,兩只手捂著自己的嘴巴,仿佛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夜永咲心裡“砰”地一沉,他緩緩地轉過頭,順著嶽子妍的視線看過去——

  常越男的身體滑落在床邊,頭部微微倚靠著床腳,她的身旁放著一本攤開的書,上面寫著“偶發空缺”四個字,似乎是一本小說。而她此時的表情則是分外平和,就仿佛只是在看書的時候睡著了似的。

  ……似的。

  但是,沒有人會認為她只是睡著了。

  夜永咲睜大了眼睛,嘴唇輕微地顫抖著。

  常越男的心口,此時正插著一個異樣的東西,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而在那匕首的周圍,擴散開一圈殷紅的色彩,仿佛是被塗抹了什麼顏料一般。

  常越男,毫無疑問,她已經——

  “是他!”

  嶽子妍突然瘋了一般跳起來,指著潘屹石大聲喊了起來。她的聲音嘶啞而尖利,夜永咲都從來沒有想到她居然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是他殺了越男!肯定是他!”

  不等潘屹石反駁,她又尖叫起來:

  “還記得嗎?他之前說過的!如果他是兇手,一定會用匕首捅死越男!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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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23:27:32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四節 消失之物

  嶽子妍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去,好像生怕潘屹石突然沖過來給她一刀似的。直到她的腰部撞上了背後的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都動了一下,她自己也發出一聲悶哼。

  潘屹石剛才被她突然的尖叫弄得愣住了,這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喊道:

  “我?!你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殺她?!我絕對不會殺她的!”

  被人懷疑到自己身上,他的情緒也變得很激動。但是對面的嶽子妍雖然害怕地縮著身體,嘴上卻是絲毫不示弱:

  “一定是他!他親口說過的!然後他就做了!就是他幹的!”

  “你亂講什麼?!你要再亂說老子就不客氣了!”潘屹石發了火,作勢就要沖過去。何思遠和夜永咲趕緊攔住他。然而嶽子妍卻還在那裡喋喋不休,潘屹石也在回罵著,屋子裡頓時變得混亂起來。

  “你們……怎麼了?”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正在爭吵著的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回過頭去,卻見是黃璃站在門口,皺著眉頭,不悅地看著他們。而林夕和袁靜也跟在她後面。

  “你們動靜真大,在一樓都聽到了。”她這麼說著,施施然走了進來,但是眉頭仍然緊皺著,在走到夜永咲身邊時,她似乎早有預料一般轉頭一瞧,常越男的屍體便映入她的眼裡。

  “怎麼了?難道是常越男她——嗚!”

  緊隨其後的林夕也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就像嶽子妍剛才一樣伸手掩住嘴巴,連忙靠到了墻壁邊上。

  “常小姐……她也……”袁靜不敢相信似的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就在這個時候,嶽子妍又喊了起來:

  “是潘屹石殺了她!肯定是他!”

  “你再敢喊一遍試試!你真以為老子不敢動你還是怎麼著?!”

  “都夠了!誰再敢吵一句,還覺得這兒沒人鎮得住你們是不是?!”

  何思遠突然發出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那兩人頓時安靜下來,但是都還互不示弱地瞪著對方,似乎隨時準備好了,只要對方說一句話,這邊就會立刻展開反擊一般。何思遠一邊嘆著氣一邊搖了搖頭,又說道:

  “林夕,袁靜,你們倆把嶽子妍帶到下邊去,讓她先安靜一會兒,好好看著她。——聽話,小姑娘,這邊我們會處理的!”

  他發現嶽子妍似乎想要表示反對,便用嚴厲的聲音補上了後面一句。

  嶽子妍扁著嘴,神情裡充滿了不甘,但還是沒能說出來什麼。林夕小心地繞過常越男的屍體走了過去,牽住她一隻手,小聲在她耳旁說了些什麼。嶽子妍看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便任由她拉著自己,向著門口走去,袁靜又看了眾人一眼,也趕緊跟了過去。

  直到那三人的聲音逐漸遠去,何思遠才又嘆了口氣,說道:“潘屹石,你也到門口去。不過別走遠,就在門口,免得你又跑去跟她吵起來。”

  “我才不怕她!”

  潘屹石脖子一梗,朝著門外走去。不過他也確實聽了話,只是站在門口,倚靠在門邊,沒有再動彈。

  “好了,我們稍微調查一下這個房間,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接著,何思遠對著夜永咲和黃璃兩人說道。夜永咲對何思遠的信任有些驚訝,他挑了挑眉毛,指著自己,像是確認一般問道:“是說我嗎?”而何思遠則是不耐煩地點點頭:“對,沒錯。你在之前討論的時候很有看法,我覺得你應該有些這方面的能力。好了,我們都看看吧,說不定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盡管還是有些受寵若驚,夜永咲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什麼偵探的本事,不過既然何思遠這麼說了,他也就不再推辭,只是裝模作樣地在房間裡面四處看了起來。他打開洗浴間,大略看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而在常越男的床對面,卻是放置著一具半身石膏像,像是一個英武的騎士,看樣子這確實是每個房間都有的裝飾了。夜永咲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象,嘴上自語道:

  “雪是不是變小了?”

  “嗯?”聽了他的話,何思遠下意識地往窗外看去,然後點了點頭,“好像是的,看這勢頭,雪也差不多要停下了。如果今天下午能出太陽的話,說不定明天就可以走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夜永咲感嘆一聲。這幾天被困在這裡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不過,如果馬上就要離開的話,即便有兇手之類的事情他們也沒必要擔心了,把那些都交給員警就好。

  他又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九點二十分。手機的電量只剩下百分之十了,這還是夜永咲開了“極限省電”模式,只保留基本功能,不然的話,恐怕它根本就撐不過兩天。

  夜永咲和何思遠一起站在桌邊,桌子上沒放什麼東西,只有常越男的提包和一個水杯。常越男的提包是敞著口的,裡面放著一些化妝用品之類的,何思遠毫不在意地翻動著,卻是搖了搖頭。

  “不行啊。”他說道,“不知道常越男之前在裡面裝了些什麼,也就沒法確認少了什麼東西。”

  而夜永咲的視線卻是順著桌子後面的墻壁往上看去,口中“咦”了一聲。

  “怎麼了?”何思遠問道。

  “吶,她的墻上也沒有裝飾品啊。”夜永咲指了指潔白的墻壁,說道,“我的房間墻壁上有一支箭鏃裝飾,不過我看魏解語、林夕和黃璃的房間裡都沒有,現在常越男的房間裡面也沒有,只是覺得有點奇怪罷了。”

  “哦,是嗎。”何思遠隨口應道,“只是裝飾而已,大概不同房間都不一樣吧。我的房間窗簾上還掛著一個小布娃娃,也許是以前到這座洋館裡住宿的客人留下的。”

  他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夜永咲轉身剛要看看另一邊,何思遠卻又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他拿起常越男桌上的水杯,晃了一下,水杯裡還剩下一點底子。何思遠猶豫了一下,一口喝了進去。

  “唔……”

  何思遠眉頭緊皺,吸了一口氣,緊接著說道:“不好……這水苦的不對勁,裡面可能摻了安眠藥。”

  “什麼?!”夜永咲大吃一驚。他看著何思遠,小心地問道:“你確定,是安眠藥嗎?不是其它什麼東西?老天……你可別隨便亂碰,萬一裡面摻的是毒藥怎麼辦?”

  “哦,是我無謀了,謝謝關心。”何思遠沖他笑了一下,“只是眼下也沒有別的檢測方法,所以我就試試而已。不過不用擔心,我以前也吃過安眠藥,這味道我知道的,肯定是安眠藥。”

  “那也就是說……常越男是被人下了安眠藥?”夜永咲一隻手撫著下巴,猜測道,“被下了安眠藥之後,睡著過去了,沒有反抗的能力。然後被人用匕首刺進心口,就這麼死掉了麼?”

  “說到這把匕首,永咲,你過來看看。”

  黃璃從一開始就是蹲到了常越男的身邊,檢查著她的屍體。作為一個女人,她似乎毫不在意。就連何思遠也不由得投去敬佩的目光。此時她叫的是夜永咲,但是何思遠也蹲下身體,問道:“怎麼了?這把匕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而夜永咲也俯下身體,仔細觀察了一下那柄匕首。此時匕首只有一半露在外面,但是夜永咲在看了一下之後,卻也想起來了。

  “這是魏解語的匕首!”他大聲說道。

  “魏解語的?”何思遠疑惑地重復道。

  “沒錯。”夜永咲點了點頭,指著匕首的柄,對他解釋道,“你看,柄上有連著的線,這是魏解語之前掛在脖子上的,相當于護身符一樣的東西。在前天早晨我曾經問過她,她也給我們看過,絕對就是那把匕首。”

  何思遠緩緩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他用低沉的嗓音說道,“這樣看來的話,殺死常越男的兇手,應該也和前兩次犯案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在殺死魏解語之後,他又拿走了她的匕首,然後用來殺死常越男。這是在向我們示威啊。他這就是相當於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這三起案件都是我做的,你們奈我何?!哼!”

  何思遠推了推眼鏡,走到了門邊,似乎在和潘屹石說些什麼,也許是在訊問他。潘屹石愛答不理地回答著,但至少沒有表示出太強烈的反抗情緒,大概是因為剛才何思遠沒有和嶽子妍一起懷疑他吧。而這邊,蹲在常越男屍體旁邊的黃璃卻突然拽了拽夜永咲的衣角,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

  “又出現了……這個屋子裡面,也有靈異的蹤跡,和上回出現在魏解語房間裡的是同一種。”

  “唔?”夜永咲一挑眉毛,“能確定嗎?這麼說常越男也是被靈異殺害的?”

  然而黃璃卻是搖了搖頭。

  “不,不能確定。只是這個房間裡也出現過那種靈異而已……現在我僅能確定這一點,至於是不是靈異殺人,卻是無從得知了。對了,還有一個地方我比較在意,雖然可能是很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站起身來,轉了一圈,環顧整個房間。而夜永咲也隨著她起身,正要發問,卻聽到她小聲說道:“……沒有。”

  “什麼沒有?”夜永咲疑惑地問道。

  黃璃看著夜永咲,輕聲說道:

  “事實上,昨天下午,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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