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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浣紗]悲傷未婚妻【我愛未婚妻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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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03:07 |倒序瀏覽 | x 1
悲傷未婚妻(我愛未婚妻之一)作者:唐浣紗
 
當賀湘彌正為了替親如大哥的友人籌措一大筆和解金而煩惱之際,
居然有個和她長得簡直是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女子找上門來!
對方表示早已心有所屬,但母親卻逕自為她安排了一門婚事,
即便不願放棄摯愛,和建築大亨展仲堯結婚,可婚禮已迫在眉睫,
因此,希望能由她假冒代打,前去訂婚,以便爭取時間說服母親退婚,
雖然覺得這場交易很匪夷所思,但急需一筆錢的湘彌別無選擇,
不料,訂婚前她才發現他並非傳說中一身惡疾的糟老頭,
可糟的是,她所扮演的女子卻是個聲名狼藉的放蕩女人!
幸好他願意不計較過往,但有一個要求:別欺騙他。
唉,她也不想騙他,可他們的愛情是建築在欺騙上頭的,
她已回不了頭,只能貪婪地偷取他的溫柔、他的疼寵,
每天每天,在忐忑不安中收集短暫的、甜蜜的幸福時光,
因為,等正牌未婚妻回來,一切,將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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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03:57
第一章

  「糟糕,要遲到了!」

  踩著高跟鞋,賀湘彌匆匆忙忙地由側門跑入一間高級精品店,打卡之後暗自鬆了口氣。還好,十點整,安全上壘!

  雖然趕上了,但湘彌還是很不安地迅速走到工作崗位上。這間精品店十點半開始營業,規定員工必須在十點前到達公司,偏偏人事主任是位非常嚴厲的老女人,最痛恨有人剛好十點整才出現。如果倒霉被撞見的話,還會當場被她訓斥一頓。

  湘彌剛打開計算機檢查商品庫存,同事風叮鈴就挨過來跟她咬耳朵。

  「妳差點遲到喔!不過算妳幸運,老處女今天回總公司開會了,所以不用緊張。還沒吃早餐吧?我來查庫存,妳先進去休憩室泡杯麥片。」

  風叮鈴是湘彌的同事兼死黨,兩人在學生時代就成為莫逆之交,後來一起進入這間精品店工作,常常互相打氣並支持。

  「謝謝。」湘彌總算放心了,但仍然移動鼠標繼續工作。「沒關係,反正我很少吃早餐,幸好沒遲到,否則又要被扣獎金了。」

  風叮鈴白了她一眼。「妳這麼省吃儉用幹麼?瞧妳每天這麼辛苦地工作,卻捨不得讓自己吃好用好的。妳喔,最會虐待自己了。」湘彌是她見過最漂亮的女生,擁有白裡透紅的好膚質和精緻的五官,卻也是她見過最節儉的人。

  見湘彌苦笑不語,叮鈴繼續追問:「怎麼?是不是妳家那位大少爺又闖出了什麼禍,要妳去替他收拾爛攤子?」

  湘彌神色一黯,略微思索後,認真地道:「叮鈴,抱歉,下個月的烏來之旅我可能無法參加了,因為……」她原本和風家三姊妹約好一起去烏來泡溫泉的。

  「因為妳、要、省、錢!妳啊,工作得要死要活的,卻完全捨不得對自己好一點。」叮鈴氣呼呼地瞪著她。「說吧,偉大的譚健弘又捅出了什麼樓子?譚大少爺到底幾歲啦?他還沒斷奶嗎?要不要妳替他換尿布啊?為什麼一天到晚出狀況?不但不能好好地保護妳,還拚命出紕漏讓妳疲於奔命的!」

  「叮鈴,妳不要這麼說嘛。」賀湘彌輕咬下唇。「健弘他不是故意的……他加班後很累,所以騎車時才會不慎撞傷老人,現在老人的家屬要求他付一大筆和解費及醫藥費……唉,我知道他心底其實也很苦、很自責的。」

  「他苦什麼啊?最辛苦的是妳吧!」叮鈴一臉不屑。「不是我對他有意見,但這個譚健弘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他大妳兩歲耶,卻什麼事都要仰賴妳,不但靠妳養他,妳還得一天到晚替他收拾爛攤子。他加班很累?笑話!妳加班就不累嗎?為了支付兩人的生活費,妳老是沒日沒夜地拚命加班,只差沒累死!」

  她越說越氣憤,語氣變得嘲諷。「話說回來,怎麼,譚大少爺終於肯紆尊降貴地去工作了?他不是一年換二十四個老闆嗎?每個工作都做不到三天就嫌東嫌西地跑掉,然後繼續死皮賴臉地讓妳養他,現在好不容易去上個班,竟然也可以出紕漏,撞傷別人?嘖嘖,我真是敗給他了,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喔~~」

  心疼好友承受著巨大的經濟壓力,叮鈴一股腦兒地把心底的話全說了出來。

  賀湘彌眉鎖深愁,低歎了口氣。「其實健弘不是這麼糟糕的男人,他……他很照顧我,小時候在育幼院,要不是他一直保護我,我恐怕會過得很慘。」

  她是孤兒,雙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被送到育幼院時,她才四歲。當時的她常被院裡的小朋友欺負,每天都躲在角落哭泣,後來,身為孩子王的譚健弘挺身而出地保護她,才讓她不再受人欺侮。

  算一算,他們認識都快二十年了。成年後,他們離開了育幼院,靠著工讀完成學業,兩人自力更生,像是親兄妹般互相扶持。

  湘彌非常感激一路呵護她的譚健弘,他是她唯一的親人,因此,儘管健弘在社會上的適應能力很差,三天兩頭的就換工作,她還是毫無怨言地扛起兩人的經濟重擔。

  叮鈴苦口婆心地勸著。「我明白妳很重感情,別人只要一對妳好,妳一生一世都會感念在心。可是,湘彌,妳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替譚健弘收了多少次的爛攤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早就是個成年人了,卻還無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也許,妳一直這麼幫他,反倒是害了他。」

  「我知道……」湘彌幽幽地道:「可是,我就是狠不下心不理他。只要健弘哥低聲下氣地開口求我幫忙,我就覺得自己不可以置身事外,畢竟,他就像是我的親大哥一樣啊!唉……」

  眸光投向二樓。「對了,吳姊來了吧?待會兒我要去找她,跟她商量一件事。」

  叮鈴沒好氣地道:「妳一定是想拜託吳姊讓妳把會標下來對不對?湘彌,那可是妳辛辛苦苦存的錢,是妳省吃儉用,一分一毛存下來的!現在,妳又要拿去幫譚健弘還債?厚~~我真會被妳給氣死!」

  風叮鈴打開皮包,拿出筆記本道:「我身邊還有一些存款,雖然不多,但至少可以先應應急。給我妳的戶頭賬號,中午休息時間我就去匯給妳。」

  「叮鈴,不用了,我不能用妳的錢。」湘彌感動得眼眶發紅,她知道好友嘴上愛碎碎念,其實心腸卻比誰都軟。「我自己可以想辦法的,真的,而且妳的錢也是妳四處打工存下來的,我不能拿。」

  叮鈴不以為然地說:「妳有什麼辦法?還不是拚命加班,或幫別人代班來累死自己。小姐,妳才二十四歲而已,不要把自己操死好不好?反正我的錢也沒什麼急用,而且我吃住都在家裡,就算再不濟也還有叮噹和風箏兩個姊妹養我。拿去啦,別囉唆!」

  「叮鈴,謝謝妳,可是我真的不能用妳的錢,我……」突然,湘彌眼角瞥見一個身影,立刻低聲道:「組長來巡櫃了,快回工作崗位上去,以後再談吧。」

  *******

  下班後,已經是晚上十點了。雖然門市小姐有早晚班的制度,但一心一意想多賺點錢的湘彌卻常常幫人代班,所以一整天都在站櫃。

  好累……揉揉酸痛的肩頸,湘彌緩緩地走出精品店,打算騎車去譚健弘的住處看看。

  她住在精品店提供的員工宿舍,離這裡只有幾條街的距離。健弘則是一個人在另一個區域租賃而居。她掛心車禍賠償的事宜,再加上今天一整天打健弘的電話都找不到人,她越想越擔心,所以決定親自去找他。

  鈴~~手機響了,湘彌一接聽,話機那端便傳來叮鈴清脆的聲音……

  「湘彌,妳下班了對不對?到我家來吃宵夜吧,叮噹煮了很好吃的牛肉火鍋喔!快過來。」她上早班,所以早就回家了。

  湘彌微笑。「謝謝,不過我必須去看看健弘,妳幫我多吃點。」

  叮鈴嘀咕著。「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就算妳沒去照料他,那位大少爺也不會活活餓死吧?妳喔,就只知道照顧別人,壓根兒就忘了自己。對了,妳的銀行賬號到底是多少?那筆錢我真的沒有急用,妳就先拿去吧!」

  「謝謝妳。」湘彌覺得好窩心。「可是我真的不想拿妳的錢。叮鈴,我知道妳很關心我,但這件事我自己應該可以處理的。」把吳姊的會標下來後,大概就足夠應付了。

  「真是的,幹麼跟我這麼見外?我們好歹也是多年的好朋友耶!妳……」

  叮鈴還想說些什麼,但電話已經被風家大姊風叮噹給一把搶過了。

  叮噹劈頭便道:「喂?湘彌,我跟妳說,妳還是趕快跟譚健弘分手啦!他真的不適合妳,妳五行屬木,他五行屬金,金克木,所以妳才會被他吃得死死的。金型人是妳命中的大敵,只會讓妳遍體鱗傷,因此妳這輩子都要遠離屬金的人,切記切記啊!還有啊,以星象學的角度而言,妳是巨蟹座,譚健弘是水瓶座,也很不速配啦!水瓶座的男人太狂放不羈了,缺點就是我行我素、沒有責任感。像妳這麼戀家的巨蟹座,需要的應該是一個能給妳溫暖的……」

  「喂!神棍,妳胡扯夠了沒?開口閉口不是紫微斗數就是星座,妳要不要乾脆掛一面照妖鏡在身上?神經病!」叮鈴邊罵邊把電話搶回來,沒好氣地道:「湘彌,別理叮噹,她熱愛幫人算命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我知道叮噹是關心我,替我謝謝她。」湘彌漾著笑,心頭暖烘烘的。

  雖然她的生活壓力很大,但慶幸的是擁有叮鈴這個情同姊妹的好朋友,也因為常去風家玩的關係,所以她跟叮噹和風家小妹風箏都很熟,四個女人聚在一起時永遠有說不完的話。

  湘彌走向店門口的機車停放處。「我該去找健弘了,明天再跟妳聊。」

  「好吧,那妳自己小心,有什麼需要的話立刻跟我說。掰掰!」

  「掰掰。」

  湘彌走近自己的機車,正想牽出來時,卻看到出口處停著一輛黑色跑車,它完全擋住了出處,讓摩托車無法順暢地進出,因此湘彌只好走上前。

  她語氣溫和地道:「先生,抱歉,這裡是摩托車的出入口,麻煩你把車子移開好嗎?」

  「喔。」車窗半開,正坐在駕駛座上抽煙的男人懶懶地抬起眼,但在看到對方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驚得連煙都差點掉了。「妳……」

  湘彌很納悶,不知道男人為何會有這麼震驚的表情,但一心急著離開的她無暇細問,僅再度開口道:「麻煩你把車移開好嗎?」

  「妳……妳……」男人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牢牢地盯了她好久,又看了看她身上的制服後,才如夢初醒地發動引擎向前滑動。

  同一時間,湘彌也發動自己的機車,往城市的另一頭奔去。

  男人見狀,連忙跳下跑車追喊。「喂喂!等一下,小姐!妳等一下啊!」

  機車已經轉彎了,他只得悻悻然地停住,臉上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太不可思議了……好像、好像……恐怖死了,怎麼會這麼像……」

  *******

  來到譚健弘租賃的小套房,湘彌以備份鑰匙打開門,一進屋子就發現遍地狼藉。小小的空間凌亂不堪,空了的啤酒罐和垃圾散落一地,窗台上也滿是煙蒂。

  她柳眉輕皺,拿起一旁的垃圾動手收拾了起來。每次她開口希望健弘偶爾也要整理家務時,他總是嬉皮笑臉地要她搬過來跟他同居,這樣就可以隨時替他打理一切了。

  同居?湘彌邊撿起啤酒罐邊搖頭,那是絕不可能的。也許在外人眼裡,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侶,但湘彌心底很清楚,她跟健弘之間只有親情,沒有愛情。

  她非常感激從小保護她的健弘,倘若不是他,她的童年會過得更淒慘。但,兩人相互扶持近二十年來,湘彌很清楚自己一直只把健弘當成親生大哥般敬愛,並不愛他,她當他是自己唯一的兄長。

  然而,健弘對她卻不是這種心思。

  收拾好小客廳後,湘彌走到屏風後面,這是一間坪數很小的單身套房,只以屏風簡單區隔出起居室和睡房。藉著起居室照過來的光線,她可以看到床鋪旁的茶几上擺著泡麵空碗,地上又是一堆啤酒罐。

  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湘彌輕輕搖晃睡得正熟的譚健弘。「健弘、健弘,起來了。」唉,她為他的事煩憂不已,可這位大少爺卻躲在家裡喝酒抽煙,而且看樣子,今天應該是沒去上班。

  「咦?」床上的人翻個身,旋即露出微笑。「妳來啦?我好想妳喔!」

  大手一伸,他把湘彌直接摟到床上,曼妙有致的女性曲線和撲鼻而來的馨香令他心蕩神馳,他忍不住想吻她。

  他喜歡文靜、漂亮、又乖巧懂事的湘彌。童年的她就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長大後更是楚楚動人,所以他一直認定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更是他未來的老婆。

  「別這樣。」湘彌以手擋住他的臉,努力拉開兩人的距離。「健弘,不要這樣,讓我起來。」小時候雖然兩小無猜地一起打鬧,甚至一起睡午覺,但成年後,她就很少跟健弘有親密的肢體接觸了。

  「為什麼又拒絕我?」他屢次要親吻湘彌都遭到她的推拒,他以為那只是女孩子害羞的表現罷了,待時機成熟後,他們絕對會是一對戀人,進而結為夫妻的。但……一直被拒絕,還是令他覺得很不滿。「湘彌,妳是我的女朋友耶!哪有女朋友這麼冷淡,連碰也不肯讓男朋友碰一下的?妳對我太過分了!」隨著湘彌一日比一日更加成熟且清麗出眾,他也更想一親芳澤,更想把她佔為己有了。可是,她總是想盡辦法拒絕他。

  湘彌歎氣,把健弘拉往小客廳。「先出來,我們到外頭談話。」雖然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但她非常潔身自愛,從來不跟異性有超越友誼的接觸,就算對方是健弘也一樣。

  兩人坐在籐椅上,她認真地看著他。「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兄妹,不是情人。我很關心你,一直把你當成親大哥般敬重,比任何人都憂心你的安危,但那不代表我愛你。」

  「妳又來了,又開始說一些無聊的長篇大論了。」譚健弘懶洋洋地半躺著。「我知道妳現在看不起我,不肯承認我是妳的男友。因為我一事無成,學歷不佳,工作也做得亂七八糟的,不但沒錢養妳,反而還要靠妳接濟我,所以妳覺得我配不上妳,對不對?」

  「不是這樣的。」湘彌搖頭。「我們就像親兄妹一樣,我不會在乎是誰接濟誰。可是,你能不能認真地面對自己的人生?健弘,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什麼不能好好地對自己負責呢?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請你好好地做個規劃。」

  她盯著他問:「我今天打電話找了你一天了,但你沒開手機,打去你上班的公司,他們卻說你辭職了,而且對方的語氣還很憤慨,這是怎麼回事?」

  譚健弘無所謂地聳聳肩。「就不想做啦!那份爛工作,又累、薪水又少,老子才不想去幫人賣命咧!反正工作再找就有啦,急什麼?」

  湘彌好心痛,她最感到失望的,就是他這副毫不在乎的打混模樣!「可是你已經換了幾份工作了?每次都做個幾天就跑掉,根本沒有薪水可領。而且這也不是做事該有的態度,太不負責任了!健弘,沒有任何一份工作是輕鬆的,你必須適應這個社會,而不是社會來適應你啊!」

  她沒日沒夜地加班,已經超過三個月沒有排休了,卻從不曾喊過一聲苦,因此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何有人的工作態度是如此的散漫、不在乎?

  健弘很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好啦!妳不要再說教了行不行?真是的,一天到晚碎碎念!也不過是用妳兩個錢而已,成天就像個老媽子似地囉哩叭嗦,老子的好運氣都被妳給念光了!對了,那筆賠償金,妳不是說這兩天可以給我嗎?沒問題吧?」

  湘彌無奈地垂下肩膀。「八十萬,明天我會直接匯到對方的戶頭裡。」這筆錢是她拿出所有的積蓄,再加上標會湊成的,日後要更加辛勤地工作還債了。

  「喔?太好了!我就知道妳最厲害了。」譚健弘雙眼一亮,非常滿意有人幫他收拾爛攤子。「嗯,對了,妳能不能再幫我湊個一百萬?」

  「一百萬」湘彌驚叫,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為何還要一百萬?對方不是同意以八十萬和解嗎?」

  「唉呀,說起來,這也不是我的錯啊!我也很倒霉耶!」譚健弘撇撇嘴。「是另外一件事啦。因為這兩天我要跟受傷家屬談和解金的問題,心情很不好,所以就沒有去上班。誰知道昨天下午,公司的人事主管居然打電話來罵我,說我無緣無故曠職三天不到,要把我開除!老子就火大了,跑去公司堵他,等他下班出來時,我就砸了他的車,還把他拖出來海扁一頓,結果他現在住院了,很氣憤地說要告死我,除非我拿出一百萬的賠償金。」

  「你……」湘彌眼前一陣黑,差點暈眩,整個人絕望到幾乎說不出話來。「你……車禍的事情都還沒和解,你居然又跑去砸了別人的車,還打傷人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她終於明白何謂哀莫大於心死了,對於譚健弘,她再也不會存有任何期望了。

  「湘彌,妳別這樣嘛!這又不是我的錯。」譚健弘毫無悔意。「那個機車主任本來就很欠揍啊!媽的,老子不過三天沒去上班而已,他居然就要開除我?他根本就是找死嘛!我只是給他一點小教訓,隨便打了幾下罷了,會弄成這樣我也很無奈啊!說來說去都是他不對啦,誰叫他要開除我!」

  湘彌哀傷地看著他,水瞳一片死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譚健弘居然變得這麼懦弱,而且毫無責任感?叮鈴的話驀地在她耳畔響起……

  *******

  他早就是個成年人了,卻還無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也許,妳一直這麼幫他,反倒是害了他……

  *******

  她真的好累好累了,老是跟在他後面收拾一大堆爛攤子,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也有自己的經濟壓力啊!可是健弘卻……

  「湘彌?妳說話嘛!不要不理我啊!」他最怕她這副失望透頂的模樣了。

  「我要回去了,你的事自己解決,以後我都不會來煩你了。」

  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她抓起包包,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湘彌?喂!湘彌……」

  *******

  「啊啊、啊啊……」

  被翻紅浪,赤裸的男女身軀熱烈地糾纏著,在一陣陣高亢的呻吟後,男人終於釋出種子,灑在女人身上。

  「達令,你真棒!我愛死你了~~」濃妝艷抹的廖儷淇滿足地趴在男人身上,期待接下來更激烈的歡愛。

  「呵,滿意吧?我早就說過自己是個很棒的男人了,在床上,我們兩個簡直是天作之合啊!」亞倫邪笑著。

  「呵呵呵……你好討厭喔~~」廖儷淇浪蕩地嬌笑,整個人像籐蔓般纏住男伴。「唉,我真不想回新加坡,我一回去就要上斷頭台了。達令,怎麼辦啦?」

  王亞倫滿不在乎地點起一根煙。「那就繼續留在台灣玩啊!反正天高皇帝遠的,而且台灣我熟,妳在新加坡的家人一時片刻也找不到妳,我們可以好好地逍遙一陣子。」

  廖儷淇搶過煙,不滿地睨了他一眼。「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遲早我都得回新加坡啊!唉,我那個白癡老媽真是又笨又糊塗,真不知她是不是想錢想瘋了,居然要我嫁給那種男人!Shit!」她惡狠狠地罵出一串髒話。提起自己的母親時,她總是一臉的輕蔑與厭惡。

  從小在新加坡長大的她,是為了逃避婚約才會跑來台灣的。母親已逕自為她訂下一門婚事,對像雖然是叱吒風雲的營建業鉅子──展仲堯,但這位展總裁的作風極為低調神秘,主持營建王國數年來都隱居幕後,沒有任何媒體拍到過他的相片。因此,儘管「展氏集團」的發言人對外宣稱總裁年近三十,是標準的青年才俊,但還是有很多人──包括她──猜測他根本是個風燭殘年、上不了檯面的的糟老頭,所以才會堅持不曝光。

  廖儷淇輕撫男伴赤裸的身軀,嬌滴滴地說:「亞倫~~你家在新加坡也有事業,幫我打聽一下展仲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嘛!身為堂堂營建王國的總裁,擁有數十億美金的身價,為何總是不願曝光呢?哼,一定是如外界所猜測的,他壓根兒不是什麼「青年」企業家,而是一個糟老頭!搞不好渾身是病,禿頭又一身隱疾……惡~~光想就讓人覺得討厭!」

  王亞倫聳聳肩。「關於這個展仲堯,我早就好奇地打聽過了,畢竟他在短短五年內就在東南亞崛起,進而建立起新加坡最大的營建王國,創業過程十分傳奇。可是他行事非常低調,又極痛恨曝光,所以傳媒始終不曾拍到過他的任何相片。也因此,外界才會一直謠傳所謂的「總裁」很可能是一位行將就木的糟老頭,或者是由數字股東聯合擔任的,才會這麼見不得光。」

  「討厭死了啦!死禿頭、糟老頭!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也不自己照照鏡子,那副死德行也想娶我?呸,憑他也配?」素來驕縱的儷淇嫌惡地謾罵。「恨就恨在我那個白癡老媽真是瞎了眼,說什麼她是為了我好,所以才幫我精心挑選了一門最好的親事。噁心!誰不知道她圖的是展仲堯的錢?那個姓展的更機車!還不是圖我家在政界的關係,妄想攀上政要,可以幫他更順利地擴展事業版圖!」

  越想越慌,她更是緊緊地挨近男伴,努力扭動傲人的胸脯,纖指大膽地挑逗他的男性慾望,嗲聲嗲氣地道:「亞倫,你說我該怎麼辦啊?你救救我嘛!你不愛我嗎?捨得我去嫁給別人嗎?亞倫~~」

  如果可以順利攀上這個富家闊少,那一切就好辦了!雖然亞倫花名遠播又不學無術,不過他家可是財力雄厚呢!在新加坡、台灣和美國都有事業。呵呵,像這種男人才夠格匹配她廖儷淇嘛!不但可以讓她度過錦衣玉食的下半生,也不必去伺候行將就木的爛老頭。

  「嘿嘿……」亞倫淫笑地摟著她,享受她的狐媚伺候,很老練地敷衍道:「甜心,妳當然知道我有多疼妳、多愛妳啊!可是,妳也明白我家規矩很嚴,父母非常保守。前一陣子我在美國搞出的那些飛機才讓兩老氣得半死,父親更是揚言要我好好反省,不然就要脫離父子關係。在這個節骨眼上,倘若我硬把妳帶回家的話,妳想想看會有什麼反效果?還是再忍忍吧,等過一陣子,我們再靜觀其變吧!」

  開什麼玩笑!他王亞倫家大業大,身價難以估計,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這廖儷淇美艷歸美艷,但是水性楊花、聲名狼藉,不知跟多少男人玩過了,他瘋了也不會把這種女人娶回家,玩玩就夠嘍!

  「亞倫,這可是你說的喔!只要再過一陣子,你一定要把我們的關係公諸於世,最好我們能快點舉辦婚禮。」雖然知道這個滑頭花心大少只是想跟她玩玩,但廖儷淇也無計可施。她自知自己聲名狼藉,正常的好人家根本不敢要她這種媳婦。哼,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狠狠地攀住王亞倫,多多下些狐媚功夫再做打算了。

  「說來說去都怪我媽啦!」廖儷淇惡狠狠地咒罵著。「真是個瞎了眼的老女人!雖然自從我爹地去世後,家道就有些中落,財力一日不如一日,但再怎麼說,我家在政壇也還佔有一席之地啊!我爹地的名號只要一搬出來,在政界依舊有著驚人的影響力,她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就答應展家的婚事,把我嫁給那個一身是病的爛老頭?笨女人!見錢眼開!」

  亞倫懶洋洋地打開香檳。「妳跟妳媽的關係好像很糟糕?」老實說,他才懶得管這女人的家務事,順勢轉移話題只是為防她再逼婚罷了。

  「當然不好!」她煩躁地喝了一大杯酒。「從小,我爹地就最愛我這個獨生女了,簡直把我當成公主般寵愛著。反觀我那個媽,就只會管我、念我,還一直叫我爹地不要太縱容我!後來我越大跟她的衝突就越多,幾乎是一見面就吵架,根本無法溝通!」

  她把酒杯用力往桌上一放,更氣憤地道:「可是再怎麼說,我也是她的親生女兒吧?人家說虎毒不食子耶,那臭女人居然要把我嫁給姓展的糟老頭?他不但風燭殘年,而且還是天生的克妻命,之前的兩任未婚妻都還沒過門就被他給剋死了耶!嘖嘖嘖,好恐怖,我媽真的瘋了,居然要我嫁給他?她想害死自己唯一的女兒嗎?」

  她做了個毛骨悚然的表情。「這件事真是邪門,聽說展仲堯的第一任未婚妻,是在他很年輕時就定下了婚約,當時他的事業才剛起步,不過訂婚兩個月後,那女人就突然死了!第二任更驚悚,那件事發生在三年前,在他們訂婚一個月後,那女人居然發生意外過世。惡~~嚇死人了!第二任才活了一個月耶,這男人真是克妻!我看啊,搞不好是他親手殺死那兩任未婚妻的!」

  「有可能喔!」亞倫接腔。「因為那兩任未婚妻都具有豐厚的財力背景,所以外界有一種說法──展仲堯今天之所以可以成功,是因為他害死未婚妻後謀財!雖然這傳言沒根據,不過啊,流言早就傳遍新加坡的大街小巷了。」

  「那我該怎麼辦?亞倫,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去跟他訂婚,然後被他害死嗎?嗚嗚~~我不要啦!你一定要救我啦!」她哭哭啼啼地耍賴。

  「別急嘛,一定有辦法可以想的。」亞倫悠閒地喝著酒,突然,記憶中的一抹身影閃過腦中,他的雙眼頓時發亮。

  「儷淇,妳聽我說,關於展仲堯那兩任未婚妻為何會在訂婚後就猝死,外界一直有頗多猜測,而且傳得繪聲繪影的,但詳情只有當事人才清楚。不過啊,我說妳也不用太過氣憤,更不必委屈自己去下嫁那個變態老頭了,因為我有一條妙計可以幫妳,呵呵!」

  「妙計?什麼妙計?」廖儷淇風騷地朝他微笑。「你要娶我啊?趕快跟我結婚就一切OK啦!」她家的財力已經不比從前了,倘若能嫁入富甲一方的王家,那她就可以穿金戴銀一輩子嘍!

  「嘿,妳別說笑了!我早就說過,咱們的事要從長計議。不過啊,眼前倒是有一個可以讓妳暫時脫身的好辦法。」

  「到底是什麼方法啊?你快說吧!」她不耐煩地催促著。這男人真可惡,推三阻四地就是不願意娶她!

  「很簡單。」亞倫舉起酒杯,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似乎正在期待一出精彩好戲似的。「找個長相跟妳一模一樣的女人,去跟展仲堯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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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04:22
第二章

  「你說什麼?」愣了半晌後,廖儷淇很洩氣地白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真的有什麼妙計呢,結果居然是這麼無聊的鬼話!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你有毛病啊!去哪兒找?我可是獨生女耶,連親姊妹都沒有!」

  亞倫笑得更詭異。「你確定你真的是獨生女嗎?」

  「當然確定!」廖儷淇很受下了地翻翻白眼。「我爹地疼我如命,常常說很後悔年輕時沒有多生幾個小孩來陪我。據我所知,我爹地年輕時很花心,一天到晚在外面搞七捻三的,外遇不斷。我媽氣得都快瘋了,所以生下我之後就跟我爹地分居,死也不肯再生,因此我絕對是獨生女。」

  「真的嗎?」亞倫沈吟地輕晃酒杯。可是,怎麼可能長得這麼像呢?太奇怪了。

  「到底是什麼事啦?你快說清楚!」

  「今天晚上我不是陪你去鬧區購物嗎?你在珠寶店購物時,因為外面無法停車,所以我就留在車上等你。我那時把車子停在一間精品店門口,嘿嘿,你一定不會相信我看到了什麼?有一個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女人居然上前跟我說我擋到了機車的出入口,要我把車子移開。天啊,當時我幾乎嚇呆了,還以為看到鬼了呢!」

  「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儷淇很疑惑。「不可能吧?你沒看錯?」

  「我就是以為自己眼花了,所以用力看她看了好久。嘖嘖,真是不可思議,你們兩個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你走入珠寶店購物,而且都沒走出來的話,一定會以為那個女人就是你!」

  他興沖沖地抓起一旁的濕紙巾就往儷淇臉上抹去。「那女人打扮得很樸素,身上還穿著好像是精品店制服的衣服,臉上也沒化妝,可是五官就是跟你一樣。來,你把你臉上的大濃妝卸掉讓我看看!」

  「喂,你幹什麼啦?」廖儷淇嚇壞了。「好粗魯!這麼用力地扯我的皮膚,你想害我長出皺紋啊?」她不敢在男人面前完全卸妝,因為長期生活糜爛的她肌膚蠟黃,所以平時不化妝就下敢出門。

  「真的很像,就是這張臉!」亞倫不理她,抓住她的手繼續擦拭她的濃妝。

  「天啊!你們兩個簡直是雙胞胎,不然怎麼會這麼像?你要是親眼見到她,就會知道我所言不虛。」

  「放手!不要再碰我了啦!」儷淇大叫著往後退。討厭死了,她最討厭有人破壞她的濃妝了!她一邊狼狽地找出粉盒想補救,一邊忍不住好奇地問:「真的有這樣的女人嗎?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亞倫興致勃勃地建議。「你乾脆自己去看看嘛!那個女人應該是在附近的精品店上班,明天晚上我們再去找她,你眼見為憑。」

  反正他的日子很無聊,去看看戲也好。而且啊,倘若能找出一個替死鬼代替廖儷淇訂婚的話,他就可以跟她逍遙久一點兒了。這女人雖然不適合當老婆,但床上功夫一流,倒是非常適合當情人。

  拿著粉撲補妝,廖儷淇臉上慢慢浮現期待的笑容。是啊,乾脆她親自去瞧瞧好了,反正對她又沒有損失。倘若那女人真的跟她容貌酷似的話,也許就可以……

  嘿嘿!

  *******

  數日後。

  晚上十二點,筋疲力盡的賀湘彌把摩托車停好,準備上鎖回到員工宿舍休息。

  她好累好累,不只是身體上的累,心靈更累。

  譚健弘一再闖禍,原本她已很下心不想再管他了,但卻又禁不起他的百般哀求。他到她上班的地方找她、求她,甚至還低聲下氣地發誓絕不再犯。

  「唉……」重重歎了口氣,湘彌知道她終究還是無法狠心地丟下健弘不管,畢竟他是她唯一的親人,就像親大哥似的。

  這幾天她也跟健弘那位正在住院的前上司談過了,對方非常氣憤,揚言要告死譚健弘。在湘彌一再地懇求之下,他才答應暫時不提出告訴。不過,對方也說了和解金一百萬,一毛都不可以少。因為健弘不但把他打傷,還砸了人家的進口名車。

  一百萬?湘彌頭好痛,她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裡籌出這一百萬來?畢竟,先前幫健弘籌的八十萬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積蓄,而且還是忍痛扛起較重的利息,標會籌出來的,現下他居然又惹出了更大的麻煩……

  這件事她還不敢讓叮鈴知道,叮鈴若知情的話一定會幫她的,而且她們家三姊妹還會傾盡所有地替她籌錢。可是,她不想要這樣。風家三姊妹全靠自己自力更生,賺的也是辛苦錢,她真的不忍拖好友下水。再說……依健弘的個性,誰知道這會不會真的是最後—次了?

  唉,怎麼辦?一百萬啊……對方只給她一周的時間籌錢,到時若拿不出來的話,就法庭上見。她實在不忍看到健弘被告上法庭,可是這筆天文數目……

  她真的好煩。

  把摩托車上鎖後,湘彌沮喪地慢慢走向宿舍一樓,正想掏出鑰匙時,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前方,擋住她的去路。

  「你是?」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湘彌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兩手緊緊抱著皮包護在胸前。雖然這個地點不算偏僻,前方也還有幾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和咖啡店,但夜已深,所以她還是提高警覺。

  「呵呵,你不要緊張,我不是壞人,也沒有惡意。」亞倫笑嘻嘻地說:「你忘了我嗎?前幾天我們還在XX精品店門口見過面啊!當時你要我把跑車移開,記得嗎?」他的眼底滿是驚艷。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臉蛋,可是這女孩渾身上下散發著一抹清新甜美的氣息,完全沒有廖儷淇身上那種濃厚的脂粉味。

  「嗯?是嗎?」湘彌努力回想,發現這男人的確有點面熟,但仍與他保持一段距離。「請問有什麼事?」

  「別緊張,我們只是想跟你談一件事。首先,有一個人想見你。」亞倫神秘地微笑,身子往後一轉。

  湘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他背後的一輛跑車走下一個女人。

  街燈打在那女人的臉上,頓時,湘彌睜大雙眼,摀住唇差點尖叫出聲。不!不可能!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或見鬼了。

  走到她面前的廖儷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底也很震驚。「呵呵,面對面更加確定我們兩人真是相像,而且像到恐怖,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對不對?賀湘彌小姐。」

  聽到對方說話,湘彌才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她拍拍臉蛋,要自己鎮定些。「你……你是誰?為什麼長得跟我一樣?又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呵,相信我,我心底的疑問跟你一樣多。倘若不是事先見過你的話,我現在可能會比你更害怕。」廖儷淇微笑。

  她事先見過自己?湘彌聞言更加震驚。這女人已經調查過她嗎?為什麼?她又是誰?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廖儷淇,他是王亞倫,我們都來自新加坡,不是什麼可疑人物。」她繼續說道:「會在台灣遇到你,純粹是巧合。既然如此,我覺得我們不妨來談一筆交易。當然,是對你有利的交易。」

  「什麼交易?」湘彌的腦袋仍是一片空白。太震撼了,她作夢也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會有人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兩人面對面就像照鏡於似的,為何會這樣?她很確信自己不可能有其它的姊妹啊!

  「在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到那邊坐下再談。」廖儷淇指著前方一間燈火通明的咖啡店。

  「這……」湘彌很遲疑,雖然她對這個陌生女子充滿疑問,但心中的警鈴仍提醒她要保護自己。更何況,在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下,她可以清楚地嗅出對方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氣息——這個名叫廖儷淇的女人渾身充滿算計,透著令人不舒適的陰沈感覺,敏銳的第六感提醒她要遠離這個女人。

  可是,她為何長得跟自己一樣呢?父母明明只生了她這麼一個獨生女啊!她究竟是誰?又為何出現?一連串的疑問爭先恐後地竄入湘彌的腦中。

  「走吧!你放心,我只是要跟你談談而已,不會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更何況,咖啡店裡還有旁人和服務生在,你怕什麼?」

  丟下一個奇異的笑容後,廖儷淇和王亞倫率先走向咖啡店。

  要去嗎?湘彌輕咬朱唇,愣在原地,心底有股細小的聲音要她遠離那個氣質陰沈的女人,但……她實在無法阻止體內那股強大的好奇心。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相信沒有任何人可以忽略的,她真的有好多疑問想弄清楚。

  ……去聽聽看她要說什麼也好。湘彌忍不住地移動了雙腳。

  *******

  濃郁的咖啡香味撲鼻而來,三人都坐定並點好飲料後,廖儷淇開口。

  「賀小姐,首先,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身世,畢竟我們兩個簡直像雙胞胎似的。你……你是獨生女嗎?你母親可曾提過你還有個孿生姊姊或妹妹?」她開始懷疑自己的生母是賀湘彌的母親,否則,她為何老是跟那女人犯沖,長年爭執不斷?

  「沒有。」湘彌斷然搖頭。「我的父母在我四歲時就去世了,那時候我已經很懂事了,所以很清楚自己是他們最疼愛的獨生女。而且父母很愛我,常常說我是他們唯一的寶貝。」想到早逝的雙親,她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紅。

  「是嗎?」廖儷淇沈吟著。這一點倒是跟徵信社給她的資料完全吻合。事實上,亞倫跟她談過有個女人長得與她酷似後,隔天下午她便忍不住跑去精品店外面偷看賀湘彌了,結果一看之下,她簡直是驚駭不已。當下便立即找來徵信社,要他們在兩天之內仔仔細細地調查她的一切。

  由於賀湘彌的身世單純,又一直固定住在台北,所以徵信社很快地便交出了報告。報告上詳細記錄著她生長於台北縣,四歲那年因為雙親去世,因此在舉目無親之下被送到育幼院,滿十八歲後便離開院所,自力更生。另外,她有一個很親密的男朋友:譚健弘。

  當然,報告上也清楚地記載著譚健弘這一陣子所惹的大大小小麻煩,還有最近積欠的和解金。

  「那麼你呢?」湘彌迷惘地看著對方的臉。「你說你來自新加坡,是否還有任何姊妹呢?」好奇怪的感覺,除非是雙胞胎,否則不可能如此相像啊!

  「我也沒有。」廖儷淇很乾脆地回答。「至少我母親從來沒提過她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女兒,這一點,我很肯定。」儘管近幾年廖家有些家道中落,不過還有些祖產在,所以生活用度還算寬裕。是以,她不認為母親會明知有流落在外的子嗣,卻不接回來撫養。

  原本她想打長途電話回新加坡給母親,仔細問清楚這件事的,可是她跟母親的關係長久以來都很惡劣,幾乎一聯絡就大吵,再加上她這次是偷溜來台灣躲避訂婚的,可不想自投羅網,所以就作罷了。

  聽到廖儷淇的答案,湘彌忍不住感到悵然若失。雖然明知這種想法很荒謬,自己不可能會有孿生姊妹的,可是,這麼相像的臉龐……

  她不解地看著廖儷淇。「你為什麼會來找我?而且還事先調查我?」這個女人是個謎,她的出現帶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問號。

  「很簡單,因為我說過要跟你談一筆交易。」廖儷淇精明地微笑。「我直接導入重點吧!你正在煩惱男朋友積欠的一百萬和解金,是不是?你怕譚健弘真的被告上法庭,對不對?我可以提供你一個很好的方法,只要你替我完成一件事,我就給你兩百萬新台幣的報酬。」

  什麼?!湘彌幾乎消化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意外消息。「你……你連譚健弘的事都調查過了?兩百萬?你到底要我去做什麼事?」她的手心開始發抖。好奇怪,這女人明明擁有跟自己一樣的臉蛋,但她的眼底卻透露著一股令人發寒的邪氣,她害怕這種感覺。

  相對於湘彌的惶恐,廖儷淇卻顯得很悠閒,彷彿已胸有成竹。「你放心,我不會要你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要你去一個地方——新加坡。我母親在新加坡幫我安排了一門婚事,對方有錢有勢,是新加坡的建築大亨,家財萬貫。可是,我不愛他!我只愛亞倫,再多的榮華富貴也無法拆散我跟亞倫!」她嫵媚地朝一旁的男伴微笑,對自己一流的演技感到很得意。

  「我無法接受財團聯姻,但也無法勸阻我母親。兩難之下,我想到了一個好方法——你替我回新加坡去訂婚,而我則繼續跟亞倫在一起。你人一到新加坡後,我就匯五十萬元到你指定的戶頭,讓譚健弘先應急,等到你順利跟展仲堯完成訂婚手續後,我再匯入五十萬元給你。至於最後那一百萬的尾款,在你日後離開展仲堯時,我一定會匯給你的,這樣聽起來對你很有利吧?」

  她很狡猾地強調著這筆交易對湘彌多有益處,卻隻字不提有關展仲堯的恐怖傳言,例如:他是個一身惡疾的槽老頭,還有他前兩任未婚妻都意外離世!

  湘彌驚愕地聽著,一時無法消化這麼多古怪的訊息。「這……這真的太怪異了!你要我去當冒牌貨?但,難道展仲堯都不會起疑而拆穿我嗎?還有你母親那邊,就算容貌再怎麼相像,她還是會看出端倪啊!」

  「這你更不用擔心,我早就全盤計劃好了。」廖儷淇很輕鬆地道:「我跟展仲堯壓根兒沒見過面,這樁婚事是由他的秘書向我母親提出的,反正你的臉蛋跟我一樣,他也不知我是什麼個性,不會起疑的。至於我母親……I她冷酷地撇撇嘴。

  「除了在訂婚宴上,你應該都不會再遇到她,因為她不住家裡。她長期住在寺廟,說那裡清靜,而且她很可能還不會出席訂婚宴。另外,等到你訂婚後,就要立刻搬入展家居住,這是展仲堯的要求,他們希望我盡快搬進去,融入他們的生活。」

  湘彌無法置信地聽著,又問:「那……就算我答應你去替你訂婚,但,訂婚之後呢?正式婚禮什麼時候舉行?你該不會要我真的嫁入展家吧?這我做不到!」

  就算真的很需要那筆錢好救健弘,但她也清楚不能拿自己的終身開玩笑。不管是展仲堯還是眼前這個廖儷淇,對她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人。

  「這個也沒問題。」廖儷淇低頭喝咖啡,笑得很虛假。「我明白紙包不住火,遲早有被拆穿的一天。因此,我只是要你先回去替我出席訂婚宴,婚禮至少還要等一年才會舉行。在這段時間內,我會盡力說服我母親,讓她明白我愛的是亞倫,並讓她同意退婚的。屆時,你就可以全身而退,順利地回到台灣,拿著剩下的一百萬好好地過日子了。那筆錢應該夠你跟男朋友開個小店,發展自己的事業了。瞧,我替你想得很周到吧?」

  呵呵,她覺得自己真是聰明,居然想得出這種絕妙好計!父親過世前已幫她存了幾百萬,如今花個兩百萬就可以買回自由,不用嫁給那個老變態,怎麼算都划算。

  至於她跟賀湘彌所做的保證,當然是假的!素來沒有責任心的她,只想把賀湘彌騙去新加坡當替身,才懶得管後續的事呢!亞倫已經答應要帶她到美國去住一陣子,呵呵,到時她可得費盡心思地綁住這位闊少爺的心。亞倫可是億萬富翁的繼承人呢,只要能順利嫁入王家,還怕沒錢供她揮霍嗎?

  至於賀湘彌的死活?哼,與她無關!

  湘彌聽得目瞪口呆的,她知道自己該斷然拒絕,因為她聽得出來廖儷淇言詞閃爍,背後必定有什麼複雜的內情。而且,要她遠渡重洋去冒充另外一個人,甚至跟別人訂婚……天啊,她光想就頭皮發麻。

  太怪異了,她像是要被捲入一個巨大的黑洞中。

  廖儷淇微笑地看著她,很有把握她遲早會點頭的。「這幾天,我會密集提供你許多情報,包括我平常的生活習慣和喜好,以及我身邊常出現的親友。其實也沒有太高的難度啦,因為你一回新加坡後就要訂婚,並且立刻搬入展家了,跟我以前的親友甚少有機會碰面,被拆穿的可能性很小。」

  「這……」湘彌欲言又止。「我不能接受。」太恐怖了,她壓根兒不明白新加坡那邊是什麼狀況,更遑論要冒充另外一個女人,甚至是去訂婚了!

  「你可以先考慮看看,不用急著答覆我。」廖儷淇冷笑。「但我的時間也不多,倘若你答應了,明天晚上六點就來這間咖啡店,我們正式展開交易。不過我這個人很沒耐性,你最好準時六點出現,逾時不候,兩百萬也會跟你擦身而過。」

  明晚六點?湘彌腦中更加紛亂,理不出半點頭緒。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就要作下如此重大的決定?

  她的確好需要那筆錢,畢竟她已經走投無路,也沒能力籌出更多金錢好救健弘。可是,要她去當冒牌貨,甚至成為一個男人的未婚妻……

  天啊!她到底該怎麼辦?

  「我該走了。」廖儷淇和亞倫交換一個得意的眼神後,意味深長地對湘彌道:「你好好考慮吧,畢竟這麼好的機會不多了,你毫無損失就可以獲得兩百萬呢!呵,希望你懂得把握機會啊!」

  丟下詭異的笑容後,她挽著亞倫並肩離去。

  湘彌呆坐在原位,動也不動地看著窗外。夜色更加深沈,她的世界似乎也被黑霧悄悄籠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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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06:43
第三章

  數日後。

  波音七四七客機平穩地飛行,湘彌茫然地看著窗外的雲海,一顆心七上八下、無所歸依。

  無奈地抵著機窗歎氣,唉,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冒充另一個女人的身份前往異國,甚至要跟別的男人訂婚,展開一段陌生又不可預知的生活。

  她很不安,更不願去新加坡,可是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健弘就像親大哥一樣,她不忍心看他被告上法庭,甚至鋃鐺入獄而誤了終身。可上百萬的巨款又不是她有能力可以籌得出的,是以,她只能接受廖儷淇所提出的「交易」。

  答應廖儷淇後,她便向精品店提出辭呈並立刻休假,因為她害怕遇到叮鈴。她知道倘若讓叮鈴知道這麼荒謬的事,一定會痛斥她並大力阻止,風家姊妹也會想辦法幫她籌錢的。可是她實在不願再添加好友的麻煩了,因此,她只能選擇逃避。

  上飛機前,她寄了一封信給叮鈴,含糊地說自己因為心情不好,想辭職出國走走,要她不必擔心她,她玩一陣子後就會回台灣的。

  而譚健弘那邊,她一樣留了封信,告訴他,她已經為他籌出巨款,會分兩次給他,希望他好自為之,不要再這麼不負責,甚至誤入歧途,並簡短地說明自己想出國散心。

  寄出兩封信後,她便提起簡單的行囊上了飛機,直奔新加坡。

  努力控制不安的情緒,她盡量不去想未來會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以及她可能會遇到什麼難題,因為多想無益,何況,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看看表,飛機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降落在新加坡的璋宜機場了。按照廖儷淇的說法,廖家的司機會到機場接她。這幾天在台灣時,廖儷淇已經利用網絡讓她看到許多親友及家僕的相片,並熟記廖家地形與一些她該知道的事了。

  向空姐要了一杯冰水,湘彌大口地吞下,藉著冰涼的液體來鎮定自己焦躁的思緒。不管未來是福還是禍,她都只能勇敢面對了。

  *******

  新加坡。

  回到廖家位於郊區的花園洋房後,湘彌還來不及喘一口氣,便接到廖母的電話。

  「小姐。」女僕敲門進入她的房間。「夫人來電,請你接聽。」

  夫人?湘彌頓時警戒了起來,全身僵硬。廖儷淇的母親——曾妍雲?天啊,她好緊張!

  硬著頭皮接過電話,才剛「喂」了一聲,彼端便傳來威嚴的聲音。

  「你總算回來了!到底跑哪兒去了?一出門就是這麼多天,你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嗯……對不起,我很抱歉。」湘彌不知該說什麼,冒了一身冷汗。

  「……」另一端的廖母有些疑惑。「對不起」?她這個素來驕縱,最愛頂撞她的女兒居然會跟她說對不起?她是不是聽錯了?

  曾妍雲不自覺地放軟語調。「算了,你沒事就好。展總裁希望晚上能跟你吃個飯,我還不敢告訴他你之前失蹤的事,因此,今晚你一定要出席。司機會送你到展家,你可得表現出大家閨秀的風範,不要再胡作非為了,懂嗎?」

  晚上?湘彌好想慘叫。天啊,她人才剛到新加坡耶!居然馬上就要見她最害怕的人——展仲堯?!

  「儷淇?」廖母呼喚。「你在發什麼呆?晚上打扮得端莊些,言行舉止要謹慎,明白嗎?」

  「是,我知道。」天知道她多想逃回台灣!她好恐懼。

  「明白就好。」廖母很疑惑,這丫頭今天是怎麼回事?不但沒有對她大聲叫囂,反而還很恭敬。唉,天知道她有多久沒跟女兒好好聊聊了,只因頑劣驕縱的儷淇真是傷透她的心了。

  女兒久違的乖順觸動了曾妍雲的母性,她又柔聲道:「我也知道你很不願意跟展仲堯訂婚,畢竟外界對他的不實傳言很多。有人說他是風燭殘年、一身惡疾又脾氣古怪的糟老頭,更有人說他嚴重克妻,否則前兩任未婚妻不會都在訂婚後就香消玉殯,第一任只活了兩個月,而第二任則是在訂婚一個月後就意外身亡。可是,媽要告訴你,這些謠言都不足以採信,全部是子虛烏有的,展總裁不是這樣的人。」

  什麼?湘彌已經聽傻了。風燭殘年的糟老頭?嚴、嚴重克妻?而且前兩任未婚妻都死於非命?!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廖儷淇根本沒有提過這些啊!她只說因為她深愛王亞倫,是以不肯接受長輩安排的婚姻啊!

  好可怕……湘彌的身軀開始發抖。她好後侮,她真是太笨、太天真了!竟傻傻地相信廖儷淇的片面之詞,什麼狀況都不瞭解就單槍匹馬地來到異國,把自己推向死亡陷阱!

  展仲堯居然是個快病死的老頭子?而且前兩任未婚妻還死因不明?天啊!她的手已經顫抖到幾乎握不住話筒了。她該怎麼辦?難道要束手無策地等死?可她在新加坡是孤立無援的,更糟的是,她還是個冒牌貨,不能對任何人坦承身份。

  完了,她真的完了!

  沒聽清楚廖母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呆若木雞地收線後,湘彌又迅速拿起話筒,按下廖儷淇的手機號碼。

  「很抱歉,該用戶目前關機中,請稍後再撥。」

  她沒開機。

  很明顯地,廖儷淇在躲她。湘彌沮喪地掛上電話,她早該知道這背後必有隱情,否則廖儷淇不會—出手就是兩百萬。要怪就怪自己鬼迷心竅,急著替健弘籌錢,才會傻傻地上當。

  現在該怎麼辦?她已經收了對方的「訂金」,不能一走了之,這太不負責任了。而且,萬一她逃跑了,事後廖儷淇報復她甚至是健弘……可是,要她繼續待在這裡扮演廖儷淇、等著訂婚、甚至後來真的結婚,或是……等死?天!

  叩叩!敲門聲驚醒湘彌。

  兩個女僕走進來,恭敬地道:「小姐,夫人吩咐我們服侍您梳妝打扮,請到衣帽間更衣。」

  看來今天的晚宴她是逃不掉了,湘彌無可奈何地站起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司機把車開入展家花園,下了車後,湘彌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讚賞地看著四周。好漂亮!她簡直是闖入一座鳥語花香的天然森林。

  展家沒有她想像中的奢華與俗不可耐,陣陣的花香撲鼻而來,整座建築物充滿峇裡島的度假風格。

  屋裡屋外滿是綠意,連角落都擺滿常綠植物。擺設品的材質都很自然,不是石雕就是原木製品,讓人心曠神怡。

  最特別的是,在花園裡還有一座峇裡島人最喜歡的「發呆亭」,就蓋在蓮花池上方,上面擺滿了舒適的抱枕。亭子背後是一大片人工瀑布,嘩啦啦的水聲和清涼感讓人忍不住想爬到亭裡好好地睡個午睡。

  真美!湘彌目不轉睛地看著水池中的紫色蓮花,這裡美得彷彿連時光都會停止轉動。在台北住久了,她都快忘記新鮮空氣有多麼清新宜人了。

  可她不禁覺得疑惑,展仲堯不是一個暮氣沉沉的老人嗎?怎麼會有這些心思,佈置出如此雅致的宅邸呢?

  思索中,一名僕傭走了過來。

  「廖小姐,請隨我來。」

  一句話就把湘彌拉回現實中,也讓她渾身警戒了起來。唉,儘管這棟建築物是那麼的脫俗迷人,但它的主人卻是一位心狠手辣的謎樣男人。

  忐忑不安地進入客廳後,僕傭奉上一杯紫米花茶。

  「小姐請坐,主人馬上就回來。」說完後便退下。

  展仲堯不在家嗎?湘彌頓時暗暗鬆了一口氣。也許她的心態很鴕鳥,但,能逃多久就逃多久吧!

  她心緒紛亂地站起來,推開古樸的木門,看著花木扶疏的庭園。她正考慮著該不該向展仲堯坦承自己是冒牌貨,說了又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時,背後卻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呵呵,你可來了!逃去台灣玩得很開心吧?亞倫的床上功夫怎麼樣啊?哼,比起我還是差了一大截吧?你喔,真是人盡可夫的賤女人!」

  湘彌迅速回頭,看到一個身材中等,但氣質猥瑣的男人。男人長得尖嘴猴腮,淫穢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他邪笑著。「不過,你好像瘦了耶,不該小的地方變小了。哈哈,亞倫沒有好好滿足你嗎?要不要跟我再重溫舊夢啊?我保證可以讓你欲仙欲死喔!僕人全被我支開到後院去工作了,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嘻嘻!」

  湘彌倒退好幾步,驚駭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料到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會是個這麼下流猥瑣的男人。他的年紀雖然不是很老,大約三十歲,但一身流里流氣,令她打從心底厭惡。

  「怎麼不說話?」男人更逼近她,淫笑道:「儷淇啊,雖然你馬上就要跟我堂哥訂婚了,不過,只要你有需要,我還是很樂意為你「服務」喔!呵呵,畢竟我們兩人也有過一段很快樂的回憶,我可是比誰都還瞭解你的生理需要呢!」

  他越講越不堪,湘彌越聽眉頭越是深鎖,不過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原來這男人不是展仲堯,只是他的堂弟。可是,廖儷淇為何會跟這個猥瑣的男人有曖昧關係呢?她不是說過她深愛亞倫嗎?天啊,瞧瞧她到底把自己推到多麼複雜又詭異的處境!

  展伯彬毛手毛腳地欲摟住湘彌。「幹麼不說話啊?是不是因為馬上就要嫁給富可敵國的展仲堯了,所以你改走端莊路線啦?別笑死人了!新加坡上流社會的人,誰不知道你廖儷淇水性楊花又風騷浪蕩?要不是看在你家跟政界的深厚關係,我堂哥才不會娶你呢!吶,趁現在仲堯還沒到家,要不要利用時間跟我激戰個幾回啊?反正仲堯只是看上你家的背景,根本不愛你,也不屑要你這種女人,就算你跟別的男人上床,他也不會生氣的。」

  他的手已經摟上湘彌的腰,嘴唇還硬湊了過去。

  「不要!」她驚駭地大叫,奮力地掙扎。「放開我!你滾開!」

  色慾熏心的展伯彬不顧她的拒絕,想霸王硬上弓。「唉喲,幹麼裝模作樣啊?廖儷淇,你全身上下都被我摸遍,老子早就玩到不想玩了,還裝什麼聖女貞德啊?我知道你也哈死我了,怎麼樣?濕了吧?」他緊把住湘彌,一手就往她的裙底探去。

  「放手!你太過分了!」湘彌拚命扭動身體,舉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你打我?你這個賤女人竟敢打我?」展伯彬惱羞成怒,狠狠地把她推到長沙發上,猙獰地咆哮著。「臭婊子!你以為跟展仲堯訂婚就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改變你淫蕩的本性嗎?笑死人了,我呸!蕩婦就是蕩婦,狗改不了吃屎!」

  厲聲謾罵中,他以蠻力壓住湘彌,迫不及待地想扯破她的絲裙,另一手還摀住她的唇,防止她的尖叫聲引來僕傭。

  「不——」湘彌羞憤欲絕,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她寧死也絕不讓這惡棍侮辱自己!儘管雙腿都被牢牢地壓住了,她還是毫不放棄地掙扎著。

  就在展伯彬的手即將扯破她的裙擺時,「砰」的一聲,巨大的關門聲響起。

  兩人同時向大門口望去,展伯彬頓時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嚇得面無血色。完了、完了!他怎麼回來了?不是還在路上嗎?

  展伯彬狼狽地跳下沙發,看著堂哥不怒而威的冷酷臉龐,唯唯諾諾地解釋著。

  「仲……仲堯,你、你千萬別誤會,是這個女人主動勾引我的!我來你家想找你聊天,沒想到一進門就被這個女人纏住了,她不知羞恥地一再誘惑我,還強迫我跟她上床。」

  他很怕惹怒堂哥,因為他雖然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卻不學無術,還要靠堂哥過日子,在他的公司裡撈個肥缺騙吃騙喝。

  展仲堯面無表情地看著展伯彬以及衣衫不整的湘彌,毫無溫度的眼眸森光閃爍,語氣冷硬地道:「你可以滾了。」

  「仲堯,你千萬別誤會,更別撤我的職啊!」深怕丟了金飯碗的展伯彬很不安地乞求著。「我什麼都沒做,是這個女人勾引我,是她硬把我拉到沙發上的!唉,誰叫她本性就是無比的放蕩……」

  湘彌不敢置信地看著展伯彬,氣到說不出話來。這男人簡直是人渣,竟然睜眼說瞎話!

  更令她驚訝的是,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展仲堯嗎?他非但不是風燭殘年的糟老頭,甚至還英俊得出奇。約一百九十公分高的頎長身軀加上俊挺的臉龐,還有那尊貴卓絕的氣勢……他簡直完美到令女人呼吸一窒。

  這怎麼可能?完全與傳言不符啊!

  展仲堯還是不看他一眼。「別讓我再說第三次,滾!」渾身進射的冷峻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是是,我馬上滾出去!」知道這是堂哥發怒的前兆,展伯彬沒有勇氣再留下來,夾著尾巴狼狽而逃。

  室內只剩下兩人對峙,湘彌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整理衣衫,還來不及開口,便聽到對方無情的指責。

  「你可真是不甘寂寞啊,廖小姐。」他的冰眸盛滿不屑,像是在看一團穢物。「外傳你水性楊花又無恥放蕩,看來傳言果然不假。但你最好記住,你馬上就是我的未婚妻了,言行舉止給我收斂一點。」

  「我……」在對方嫌惡的注視下,湘彌握緊雙拳,命令自己要堅強,可屈辱的淚霧已盈滿眼眶。「不是那樣的,他侵犯我……是他硬把我壓在沙發上……」事實根本不是那樣,這男人難道不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他無情地打斷她,語氣更加鄙夷且憎惡。「夠了!我懶得聽你的滿嘴謊言!廖儷淇,早在決定跟你訂婚的同時,我就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你的放蕩行徑早已傳遍整個新加坡,現在睜眼說瞎話不嫌矯情嗎?」要不是她已逝父親的名號仍具有驚人的政治影響力,他才不會把這個女人娶回家,自找麻煩。

  他冷冷地坐在沙發上,譏誚地繼續道:「少用虛假的淚水應付我,我不吃你那一套。去台灣玩得快樂嗎?跟你一起雙宿雙飛的王亞倫怎麼沒有一起回來?還是你對他也厭倦了,想換其它的男人?我警告你,下個禮拜我們就要訂婚了,你最好收斂一點,不要再讓我聽到或看到任何不堪的畫面。雖然我只是為了廖家的政治背景而娶你,但我絕對不允許任何女人敗壞展家的名聲。要是惹惱了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付出慘痛的代價,明白嗎?」

  他的語氣輕蔑,危險的氣勢卻宛如風暴蔓延。他早就知道廖儷淇是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卻沒料到她的演技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被他抓奸在床,居然還可以露出一副無限委屈的模樣,真是噁心!

  看著對方欲奪眶的淚珠,展仲堯更是嫌惡。「我早就調查過你,知道你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也很清楚你跟我堂弟曾有過曖昧關係,但我全部都不在乎。反正,我不愛你,我們的婚姻是建立在各取所需的利益基礎上——我給你一生的榮華富貴;你的背景則幫助我順利接近政治核心,打通政界關係後,讓「展氏」未來的發展更加銳不可當。廖儷淇,你是個精明的女人,我相信你不會笨到互毀利益。」

  她臉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真是令人厭惡!她分明是個精明的放蕩女人,竟妄想以淚水來欺瞞他?真是可笑!

  湘彌越聽越絕望,她知道自己無須再費力澄清了,反正在展仲堯眼裡,她就是「廖儷淇」,是一個見錢眼開的放蕩女人。她無權責怪別人為何替她貼上浪蕩的標籤,只能怪自己愚笨,為何傻傻地來到新加坡當一個替身?

  委屈又酸楚的情愫衝撞胸膛,她嚥下淚水,忍不住反唇相稽。

  「是嗎?想不到展總裁才是最精明厲害的生意人,精明到連自己的婚姻也要放在秤盤上仔細算計。既然你這麼討厭我,那何不乾脆在正式結婚後就休了我?反正屆時你已經順利接近政治核心了,沒有損失不是?」

  就算要當冒牌貨,她賀湘彌也有最基本的自尊,無法忍受這男人的嫌惡。

  離婚?這兩個字令展仲堯挑起劍眉,原本鄙夷的目光揉入一絲興味。他沒聽錯吧?廖儷淇居然敢出言頂撞他,甚至主動談離婚?她不是一個唯利是圖,只要給她錢,就會服服貼貼的女人嗎?

  盯著眼前外型明媚的女人,展仲堯有型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微笑,笑容詭異又複雜。

  「你很有膽識,居然敢先跟我談離婚?別急,反正我對你這種聲名狼藉的女人毫無興趣,更不會愚蠢地跟你耗一輩子的。正式完婚一年後,我就會以「個性不合」這個理由跟你辦離婚,屆時你可以得到一筆巨額贍養費,那筆錢夠你揮霍不盡了。當然,我們也會簽訂「離婚條款」——離婚後不得口出惡言,更不得對外人透露任何內情,否則我按月支付給你的贍養費立即終止。」

  湘彌面無表情地聽著,一顆心彷彿被丟到冰原,急速地冷縮。

  承受著展仲堯無情的羞辱,她在悲憤之餘突然想狂笑。這算什麼?她賀湘彌到底在扮演什麼角色?這個男人又把感情、把婚姻當作什麼了?

  他只把婚姻當成事業的輔助工具嗎?為了順利拓展事業版圖,他甚至不惜迎娶身敗名裂的廖儷淇?都還沒結婚,他卻已經把如何離婚,以及給女方的「封口費」通通都設想好了!

  好可笑,這真是太荒謬了!湘彌覺得好悲哀,為何會把自己推入這麼複雜的關係中?她不該遠渡重洋來扮演一個冒牌貨的……

  一個念頭突然閃入她腦中,如果……如果現在向他承認自己不是廖儷淇,還來得及阻止一切嗎?她當然知道說實話的後果很嚴重,她不但會激怒廖儷淇,更會惹火這個魔鬼般的男人,但她真的沒有勇氣繼續偽裝下去了,她更不敢想像自己要跟這個男人訂婚!

  緊張地以嘴唇潤了潤乾燥的唇辦,她鼓起勇氣道:「我知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匪夷所思,可是請你相信我一次。我……如果我說,我根本不是廖儷淇,只是一個跟她容貌酷似的女人,你……你會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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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07:32
第四章

  她的心臟怦怦怦怦的,跳得好快,慌得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她真的好後悔來新加坡,她寧可把錢還給廖儷淇,再設法去籌錢援助健弘,也不敢待在這個男人身邊。他像一頭充滿戾氣的狠煞野獸,不知何時會給她致命的一擊?

  聞言,展仲堯先是銳眸一瞇,繼而冷諷地開口。

  「你又在玩什麼爛把戲了?就不能安安分分地,一定要耍心機嗎?收起你那下三濫的招數!你這張嘴除了跟男人親熱之外,就只會用來說謊嗎?」

  說著,他氣勢剽悍地接近她,冷笑地以指扣住她小巧的下巴,語氣更加森厲。

  「很美的一張臉,只可惜內在醜陋不堪!廖儷淇,你還指望我相信你什麼?全新加坡的人都知道你是個朝秦暮楚的放蕩女人,一天沒有男人就會死!」

  「住口,你沒有資格這樣侮辱我!別碰我!」承受著他輕蔑的視線,湘彌氣到渾身發抖,她拚命地深呼吸,阻止眼底的淚花迸落。這男人是混蛋!他懂什麼?她……她根本不是廖儷淇啊!

  看到她的淚水,一縷怪異的情愫突然悄悄劃過展仲堯的心頭,他眉頭緊皺,卻刻意以更殘酷的話語來傷害她。

  「收起你這廉價又可笑的淚水!廖儷淇,我說過了,少在我面前演戲!我為什麼不能碰你,你以為自己是誰?在我面前裝什麼貞潔?你不是慾望高漲嗎?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和男人上床嗎?何必假惺惺,拿出你勾引男人的本事來啊!」

  他討厭方纔那一閃而過的奇妙情愫,更氣憤她那副拚命捍衛貞潔的模樣。這女人的演技可是一流的,隨時都可以掉淚,他才不會被她騙了。方才要不是他適時地闖入,風騷浪蕩的她早就在客廳跟老情人共赴雲雨了,現在竟在他面前裝清高?笑話!真是噁心!

  「我就是不准你碰!」他無情的話語狠狠撕碎她的心,她羞憤地吼著。「拿開你的髒手!對,我就是個慾求不滿的浪蕩女人,那又怎樣?我可以跟全天下的男人上床,可就是不准你動我一根汗毛!展仲堯,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在我眼底,你只是個剛愎自用的自大狂罷了,你太自以為是了!」

  她的話更是徹底地惹怒了展仲堯,他像頭發狂的猛獸,蠻力驚人地箝制住她,把她壓在沙發上,不顧她的拳打腳踢,狠狠地將她的雙手反扣在背後,男性臉龐壓下,猝不及防地堵住她的唇。

  他原本想狠狠地吻她,甚至咬破她的唇當作懲罰的,但,四唇相貼的同時,一縷淡雅甜香也竄入他口中,他心神一蕩,不自覺地放軟了力道。

  吸吮她嫣紅的唇辦,展仲堯有片刻的失神。她明明是個私生活糜爛的女人,但,為什麼她檀口中的味道卻是如此的芬芳、青澀又甜美?像是花果般的甘甜,叫他一嘗就上了癮,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只想要她更多、更多……

  將她壓在自己身下,展仲堯的舌靈活又狂野地在她口中翻攪,恣意地嬉戲,追逐她無處躲藏的丁香小舌。

  「不、不要……」被強吻的湘彌覺得羞憤欲死。他怎麼可以吻她?天啊,這是她的初吻啊!為了那筆「交易」,她到底還要付出多少慘痛的代價?

  她奮力踢動雙腳想踹開他,但展仲堯卻牢牢地壓住她的下半身,一隻手甚至放肆地愛撫過她的女性曲線。

  「不要——」在湘彌的尖叫中,他已撕毀她的長裙,她下身頓時一涼。

  「夠了!」湘彌狂叫,用力推開他,整個人狼狽地滾到地板上,掩面痛哭。她再也受不了了!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承受這麼無情的羞辱?

  「閉嘴!你哭什麼?」展仲堯臉色鐵青地斥喝,語氣依然鋒利無情,但黑眸卻泛起奇異的變化。他告訴自己不要被這女人給騙了,她的生澀、眼淚、掙扎……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偽裝的!

  他不想在意這女人的感受,可她不斷淌下的淚水卻像是無形的鞭子般,鞭打著他的心。難道他真的對她太殘忍、太粗暴了?

  笑話!他立刻提醒自己,這女人可是全新加坡最風騷浪蕩的交際花,入幕之賓難以計數。多少男人只要一提起「廖儷淇」這三個字,嘴角總會揚起曖昧又輕蔑的笑意,甚至連他的堂弟也跟她有過一段情。

  所以,她的眼淚真是令他厭惡!像她這種不甘寂寞的女人,何必為了一個吻哭成這樣?真是諷刺!

  不要再哭了,不准在這個惡棍面前掉淚!湘彌拚命地命令自己。深吸一口氣後,她顫巍巍地站起來,背對著展仲堯整理衣衫。她不會再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更不會讓這個混帳有機會嘲笑她的。

  「我可以走了吧?」擦掉眼淚,她冷若冰霜地開口,刻意把眼前的惡棍當透明人。雖然她的長裙被他扯破了,但她相信自己可以想辦法回到廖家的。經歷過這麼難堪的羞辱後,任何尷尬的場面她都能撐過去了。

  展仲堯不語,緩緩地燃起一根煙,隔著瀰漫的煙霧,莫測高深地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淚痕未乾,因為哭泣,雪白的肌膚泛著潮紅,微亂的髮絲半垂在芙頰旁,纖細的身軀還微微發抖。這副模樣有些狼狽,卻該死地楚楚可人!

  看著那半墜的淚珠,他體內的男性保護欲油然而生,有一股衝動想把她摟入懷中仔細地呵護。

  他真的很疑惑,廖儷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在訂婚之前,他曾在社交晚宴上看過她,當時他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全場沒有半個客人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展總裁,是以,他得以盡情觀察廖儷淇。

  當時她穿著酥胸半露、美背還一覽無遺的性感晚禮服,整晚像只花蝴蝶般地周旋在許多色迷迷的男人之間,不斷地作態嬌笑,熟練地與男人調情,看著眾男人們為她爭風吃醋,卻還笑得一臉無辜。

  他還親眼看到她跟一個才跳過一支舞的男人忘情地在花園裡激烈舌吻,不管是否會被人撞見,就在花園的涼亭中吻得渾然忘我,甚至飢渴又熟練地撫摸那個男人,動作無比大膽。

  像這種風騷成性的女人,怎麼會為了一個吻而哭得肝腸寸斷?展仲堯緩緩吐出煙圈,精銳的幽瞳更加深沈。哼,答案只有一個——她根本就是在作戲,想把他耍得團團轉!

  勾起殘佞的笑容,他陰森地開口。「廖儷淇,如果你以為掉幾滴廉價的淚水,就可以博取我的同情,甚至洗滌你的聲名狼藉,哈,那你可真是打錯如意算盤,也太低估我展仲堯了!」

  無視她猛然一震的纖軀,他更無情地道:「你可以滾了,我會叫司機送你回去。」輕蔑地抹抹唇,像是要抹去她的滋味般。「雖然你早就是殘花敗柳了,不過,嘗起來的味道還可以,沒有狐騷味。」

  湘彌聽了更是怒不可遏。這該死的男人,佔了便宜還敢如此羞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股火氣由腹部竄起,她一個箭步奔向他,想也不想地高舉起右手——

  「啊!」

  她的手被展仲堯精準地攫住,那勁道幾乎折斷她的皓腕。他冷笑,進射的怒芒彷彿一柄銳利的刀,幾乎將她切成兩半。「休想以你這麼骯髒的手打我!廖儷淇,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要再輕舉妄動,以免自討苦吃。」

  像是扔掉穢物般,他把她狠狠地甩在沙發上,轉身大跨步地走出客廳。

  他剛出去沒兩分鐘,有一名女僕敲門進入,女僕的眼神滿是不屑,手上拿著一件長外套,冷漠地道:「廖小姐,這是少爺吩咐我送進來的衣服,司機已經在外頭備車了,馬上送您回去。」

  外套?湘彌被動地伸手接過來,複雜洶湧的情緒充斥全身。那個專門羞辱她的惡棍為何會特地叫人送外套進來,好讓她遮掩身體?•他不是最喜歡看她出糗嗎?他還說她骯髒,說她人盡可夫……

  無法釐清展仲堯到底是什麼意思,湘彌匆匆地披上外套,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桿走到花園,上車。

  她刻意忽略女僕和司機眼底的輕蔑,她知道連僕傭都看不起她,因為她是「廖儷淇」,一個不知檢點、身敗名裂的壞女人。儘管她即將是這棟豪宅的女主人,但僕傭依舊瞧不起她。

  唉,額頭抵著車窗,她無言地歎了口氣。錯了錯了,她真的犯下了滔天大錯。她為何會愚蠢地來到新加坡?為何會把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地獄呢?

  *******

  數日後 五星級酒店

  「小姐,頭飾這樣可以嗎?」

  「廖小姐,麻煩你臉部微仰,我幫你補點腮紅。你的膚色白淨,最適合這款含珍珠光澤的霜狀腮紅……」

  一群服務人員簇擁著湘彌,有人為她換上晚禮服、有人忙著替她搭配髮飾和配件,務必讓她呈現出最美的一面。

  今天是「展氏集團」總裁和廖資政的掌上明珠廖儷淇的文定之日,在高級酒店舉行晚宴,受邀者皆是政商名流或富賈巨紳。

  今天中午,展宅的管家和司機便來到廖家,把女僕為她整理好的行李通通運到展宅。訂婚後,她便是展家的人,今晚開始便要搬進去住。

  湘彌陌生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她真的要搬到那個冷血動物的家裡去嗎?真的要和他同處在一個屋簷之下,朝夕相對嗎?

  雖然管家說已經替她收拾好高雅的套房,她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可是,只要一想起那張陰沈冷酷的臉龐,她便覺得呼吸窘迫。

  唉,訂婚宴都開始了,她還能後悔嗎?

  她身上穿著一襲手工精緻的高級晚宴服,香檳色的雪紡紗,以多層次的垂墜設計來強調材質的輕盈與浪漫。銀白色的CELINE細跟高跟鞋將她的小巧蓮足烘托得更加完美,雪白粉頸掛上典雅的復古珠寶,整個人看起來明艷照人,卻又帶著小女人的嫵媚。

  她這輩子都沒穿過如此高級的手工訂製禮服,昂貴的珠寶更是價值驚人。以前她在台北時,只能以欣賞的目光看著櫥窗中展示的高級精品。

  而今,最美、最精緻的華服首飾穿戴在她身上,她卻感受不到半絲喜悅,盈盈水瞳染上無奈與悲哀。她居然要跟展仲堯訂婚了……十分鐘後,他會在眾多貴賓面前為她戴上訂婚戒指,她會成為展家未來的媳婦。

  飯店的空調溫度適中,但一股寒意卻從腳底竄起。她好後悔,她不該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順利完成這個任務,她簡直是在玩火。倘若讓那個魔鬼般的男人知道她根本是個冒牌貨……不!打了個更猛烈的寒顫,她沒有勇氣繼續往下想。

  想起數日前在展家的豪宅裡,當她被強吻後,氣憤地想甩展仲堯一巴掌時,他眼底的凶狠怒芒幾乎要撕裂她。那是一雙野獸的眼睛,殘酷且毫不留情,她無法想像真的惹怒他的下場會是什麼。

  好想打電話給廖儷淇,好想告訴她:自己真的沒有能力再偽裝下去了,她想逃回台灣,逃開那個魔鬼!

  可是,廖儷淇的手機卻怎麼也撥不通。湘彌知道廖儷淇一定是在躲她,因為她早就料定到了新加坡之後,她可能會反悔,是以故意不接她的電話。

  怎麼辦啊?套上蕾絲手套的手沁出冷汗。她到底該怎麼做?外面已湧人大批賓客,她真是插翅也難飛了。

  「好了,一切OK。」造型師為她配戴上由紫色碎鑽組成的小巧耳環,滿意地看著無懈可擊的準新娘。「廖小姐,你的皮膚真好,白裡透紅而且充滿自然的光澤,就算不上妝都很漂亮,身材比例更是完美。難怪展總裁這麼疼愛你,他一定非常期待能盡快迎娶你。」

  造型師微笑,繼續說道:「偷偷告訴你喔,其實我們原本幫你準備的珠寶不是這一套,當時是展總裁的秘書到店裡去採購的,他說展總裁交代只要挑選最昂貴的珠寶即可。可是啊,就在昨天,展總裁居然親自蒞臨我們珠寶店,在店裡精挑細選後,重新選定了這套復古風的珠寶。他說原本那套珠寶太俗氣了,不適合你。」

  替湘彌整理髮鬢,造型師又笑道:「其實我也覺得這套珠寶比較適合你呢,原先那套雖然價格驚人,但真的太奢華了,沒有這套寶石來得含蓄典雅。呵,雖然我常常替豪門新嫁娘做造型,卻很少看到准夫婿親自來挑選珠寶呢!你都沒看見當時展總裁的眼神有多溫柔,一套又一套地仔細評比,好像在挑選一件幸福的禮物似的,我相信你們婚後一定會過得很甜蜜的。」

  展仲堯親自替她挑選珠寶?湘彌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能吧?他……他明明那麼厭惡她啊!那輕蔑的眼神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劃過她的心頭。

  可他為何會跑去為她選購珠寶呢?湘彌越想越迷惘,手指忍不住溫柔地撫過頸上的紫鑽項鏈。平心而論,她的確很喜歡這套珠寶的風格。不奢華搶眼,但韻味古典,非常耐看,也很搭配這套禮服。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腦中——難道,連這套禮服也是他親自挑選的?可他為何要這麼做?莫名的暈紅染上她的臉頰,湘彌慌忙命令自己鎮定點兒,不要胡思亂想。

  她、她才不要自作多情呢!展仲堯可是個殘酷冷血的魔鬼,不可能會對她這種女人釋放溫柔的。

  也許他只是突然心血來潮罷了。或者,他不喜歡「廖儷淇」穿得太奢華或太花枝招展,所以才會臨時決定更換服飾……對,只是這樣罷了,她可別愚蠢地會錯意了。

  又幫她整理好裙擺後,造型師道:「廖小姐,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麼需要的話,請隨時吩咐我。」

  「好的,謝謝你。」

  造型師一退下,湘彌馬上從晚宴包裡拿出手機,撥電話給廖儷淇。

  也許希望很渺茫,但她還是天真地希望能在訂婚之前聯絡上她,取得她的諒解後,中斷這場荒謬的戲碼。

  而且,前幾天展仲堯還破天荒地接受報章雜誌和電子媒體的聯合採訪,舉行一場盛大無比的記者會,正式公佈他即將與廖儷淇文定的消息。

  謠傳已久的糟老頭居然是個英姿煥發、器宇軒昂的大帥哥,這消息立即轟動了全新加坡,還上了香港和台灣等地的財經頭條,各大媒體紛紛以最大的版面來報導這位青年才俊。「展仲堯」這三個字也在一夕之間形成了一股超級旋風,擄獲了無數女人的芳心。她們瘋狂地搶購任何與他有關的書報雜誌,視他為最俊帥的性幻想對象。

  湘彌期待廖儷淇也可以看到這些報導,如此一來,也許她會改變主意奔回新加坡,那麼,她就不用瓜代上陣了。

  撥了按鍵,傳入耳中的還是那千篇一律的電子語音──

  「很抱歉,該用戶目前關機中,請稍後再撥。」

  還是聯絡不上……湘彌無奈地切線。廖儷淇到底跑哪兒去了?她還在台灣嗎?還是跟王亞倫到異國逍遙去了?為何不給她半點聯絡的管道呢?

  恐懼感突地泛上心頭,如果……如果她一直聯絡不上廖儷淇呢?湘彌暗罵自己真的太笨了,當初竟然會相信自己暫時代替廖儷淇完成訂婚後,在正式結婚前,她一定會想辦法說服廖母答應退婚,讓她全身而退,平安地回到台灣。

  現在她該怎麼辦?又該如何應付接下來的婚期?

  湘彌越想越慌亂,一籌莫展之際,門被推開了,一個全身名牌,但油頭粉面的陌生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已喝得半醉,身上下但有股酒味,手裡還拿著瓶洋酒,色迷迷地看著她。

  「哈哈,終於找到你了!感動吧?我知道你無聊透了,所以特地過來陪你呢!」

  湘彌警戒地住後退。「請問你是?」這男人獐頭鼠目的,而且看起來很下流,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她不安地看著被掩上的門,渴望造型師能突然闖入。

  男人怪笑道:「唉喲!來這套?你馬上就要嫁入豪門了,所以想裝清高來撇清我這個老相好啊?」他貪婪的目光緊緊地盯住湘彌白嫩無瑕的粉頸。「儷淇啊,你這樣對我就太不夠意思了,畢竟我可是你的舊情人呢!」

  他又往前逼進一步,眼底充滿驚艷。「呵呵,不過看在你越來越漂亮的分上,哈,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啦!嘖,才一陣子不見,你怎麼變得更美艷啦?來來,先讓我親一口!」他賊笑地撲上前。

  「站住!不准過來!」湘彌冷峻地斥喝,雙手護在胸前不讓他碰觸分毫,緩緩往門口退去。「聽著,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如果你再不滾出去,我會立刻叫救命的!你快走!」

  她快氣瘋了!廖儷淇那女人真是無可救藥的花癡!她到底跟多少男人有過曖昧不清的關係啊?最倒霉的是她這個冒牌貨,三天兩頭就要被她的舊情人騷擾,她真是受夠了。

  男人一頓,不解地笑著。「哈哈,你在玩什麼把戲啊?儷淇啊,我可是你最喜歡的傑森耶,每次都可以讓你神魂顛倒的那個傑森啊!你幹麼擺出這張臭臉啊?看,我還帶來了你最愛喝的喊士忌呢!來嘛來嘛,一起痛快地喝個夠嘛!」

  他牢牢地按住湘彌的肩頭,不由分說地便要把酒瓶湊到她唇邊。

  湘彌又氣又怒。「不要!你放手!救——」

  她的「命」字都還沒喊出口,門就又被推開了。

  這一回,出現在門邊的是臉色陰沈的展仲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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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07:56
第五章

  「你們在做什麼?」

  映大眼中的畫面讓他頓時怒火狂飆。他即將迎娶的未婚妻居然跟一個半醉的男人拉拉扯扯的,甚至打算一起喝酒?地居然敢在訂婚當天就這樣羞辱他,給他戴上一頂超級大綠帽?!

  轉頭看到一身戾氣的展仲堯,傑森嚇得酒都醒了,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不、不是我!展總裁,你千萬別誤會啊,是廖儷淇對我舊情未了,她硬把我拉進休息室來的!不是我的錯啊,全是她勾引我的……」他嚇得只差沒哭爹喊娘的,「展氏集團」的財力驚人,萬一惹惱了他,他這個二流小開就不用混飯吃了!

  砰砰砰!連續幾記重拳狠狠地落下,打斷傑森的鬼哭神號。他整個人被打得癱在地上,門牙掉了、手臂也骨折了,像是攤爛泥般倒在地上,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滾!」展仲堯森冷地由齒縫中進出話,看都不屑看他一眼。「想活命的話,就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是是是!我知道,我會滾得遠遠地……」嚇得差點尿褲子的傑森摀著流血的牙齦,點頭如搗蒜,狼狽地抱頭鼠竄。

  冷爍鋒利的眼轉向湘彌,他氣焰駭人地暴吼:「廖儷淇!你到底還有沒有羞恥心?你就這麼下賤嗎?一秒鐘沒有男人會死嗎?你可真是不甘寂寞啊,居然就在我們的訂婚場合又勾搭上了你的舊情人!」

  高張的怒火在他體內熊熊燃燒著,他快氣瘋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會無恥到這般地步!可他更恨的是自己!

  展仲堯,你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你愚蠢到無可救藥!明明知道她是個恬不知恥的女人,明明知道她善於偽裝、毫無真心,但,你居然還像個笨蛋似的,親自跑到珠寶店和禮服店去為她重新挑選服裝、首飾,你真是個白癡!

  這幾天,不管他多麼瘋狂地投入公事,或是參加一場又一場的豪華派對,卻總是有一個畫面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中,不斷地干擾他的思緒。

  他想起當他因堂弟展伯彬而怒罵廖儷淇時,她眼中盈盈閃爍的淚珠。她的表情是那麼的脆弱、無奈,彷彿承載著萬千的愁苦似的。他雖然一再地告訴自己那只是她在作戲,但,她的淚、她盈滿水眸中的憂愁還是深深地困住他,讓他該死地心不在焉,甚至還泛起了一股不該有的罪惡感。

  罪惡感?真好笑!全新加坡的人都知道廖儷淇是個生活糜爛的交際花,他何必對那種女人有罪惡感?

  可是,也許是中邪了吧?他竟懊悔自己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地對她叫囂,甚至還把她扔給司機,讓她承受僕傭的譏笑。

  主持重要會議時,素來熱愛工作的他居然破天荒地發呆,在高級主管們的面面相覷之下,一遍又一遍地思索著——廖儷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她聲名狼藉,可是,為何那天她的表現是那麼的青澀?當他強吻她時,她不斷地顫抖,在那麼親密的接觸下,他幾乎要認為她不是偽裝的,因為她真的很害怕,她表現得彷彿那是她的初吻似的。

  初吻?哼,這更可笑了!人盡可夫的廖儷淇會把初吻奉獻給他這個未婚夫?說出去只會讓人笑掉大牙,連販夫走卒都會嘲笑他這個大總裁愚笨好騙!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為了她的一顰一笑而深感困惑,甚至在經過珠寶店時,管不住自己的雙腳進去店裡,親自為她挑選首飾。他將原來的珠寶和禮服更換成典雅復古的樣式,只因她給他的感覺是那麼的潔淨美好。

  潔淨?美好?這四個字狠狠地割過他的心頭。看看他的付出得到了什麼?充滿仇恨地瞪著廖儷淇,他此刻真是恨不得能殺死這個女人!連訂婚宴當天她都難耐地勾引舊情人,想與之燕好?!她再次以行動證明,她果真是個毫無廉恥、最最下賤的女人!

  「為什麼不說話?說話啊!」他厲聲咆哮。

  承受著對方的滔天怒焰,湘彌沒有恐懼,只感到蝕骨的心寒。絕望地閉上眼睛,她知道這個男人壓根兒不信任她,不管她費盡多少唇舌,不管她多麼努力地想解釋,展仲堯還是不會信任她的,只因她是「廖儷淇」。

  「我叫你說話!少來這套裝死的爛把戲!」她的沉默更加激怒展仲堯,他惡狠狠地揪住她,欲逼她開口。「你不是滿嘴謊言,最善於狡辯嗎?為何不再哭哭啼啼地說這是誤會,是那個男人想侵犯你?」她已經默認自己有多放蕩了嗎?思及此,焚焚怒火更是灼痛他的胸口。

  湘彌睜開眼睛,水瞳幽淒冷絕,語氣平淡地道:「隨便你怎麼想。對,我就是那麼放蕩不堪、我就是沒有男人會死、我就是情郎滿天下,到處都是我的老相好。」無所謂了,他早就定了她的罪,她又何必再多費唇舌?她再也不想為自己做多餘的辯解了。

  「你下賤!」展仲堯發狂地怒吼,大掌牢牢揪起湘彌的衣領,另一隻手高舉,眼看就要狠狠地落下。

  兩人對峙著,詭異的氣氛令人窒息。湘彌悲哀地看著盛怒的他。他想打她嗎?無所謂了,她早就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會受到任何好的待遇。

  她再度輕輕地合上眼睫,認命地欲承受一切。

  看著眼前慘白的小臉,展仲堯鋒利的眼眸閃過猶豫與異樣的情愫。她當真不做任何解釋?她完全默認了?但,如果她真的是那麼淫亂的女人,為何眉宇之間會充滿悲傷,像是凝聚著許多難以言喻的痛苦與屈辱?

  該死該死!越看著她,他整顆心就越加狂亂、越加騷動。廖儷淇,你真是個魔鬼,一個根本不該出現的魔鬼!

  預備承受掌摑的湘彌沒有感到任何的痛楚,只聽到他益發粗嗄沉重的喘息聲,似乎他才是飽受煎熬的受害者。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她整個人被扔到沙發上,同時聽到他冰霜般的聲音響起——

  「我不想為了你這種賤女人弄髒雙手。收起你這副令人厭惡的死樣子,五分鐘後給我滾出來見賓客,訂婚典禮照常舉行!」

  怒不可遏地丟下這句話後,展仲堯扭頭就走,沒有看到湘彌頰邊悄悄墜下的淚。

  *******

  一夜的大雷雨已停,清晨的煦光溫柔地照拂這座城市,某棟高級酒店的套房裡,卻是一片煙霧、杯盤狼藉。

  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也無法澆熄展仲堯心中的熊熊怒火。

  訂婚宴結束後,他沒有直接回家,再度把湘彌丟給司機後,他就開著跑車在街上橫衝直撞。最後,他來到這間高級酒店,要了最頂級的花園套房。

  他從昨晚就一直喝到今天早晨,像個瘋子似地開了一瓶又一瓶的烈酒,還破天荒地一口氣叫來三名應召女郎。然而,等那三名女郎風姿綽約地進門時,他卻又面罩寒霜地拿出數張美鈔打發她們。

  他知道自己是個神經病,想藉著那些美艷嬌媚的女郎來麻痺自己,逼自己忘掉那張該死的臉。但,那三個女郎出現時,他卻又無法自制地想起他狂吻廖儷淇時,她檀口中的青澀甘甜,她自然散發出的淡淡幽香,還有那雙如怨如泣、該死地吸引人的盈盈水眸。

  砰!恨恨地放下酒杯,展仲堯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或是中邪了?

  他沒有必要因廖儷淇那種女人而把自己搞得心情大亂,他大可對她視若無睹,結婚後也相敬如「冰」,各過各的逍遙日子,互不干涉啊!反正他娶的是她的家世背景,不是她這個人。

  他甚至可以在外面養幾個溫柔體貼的情婦,解決他的生理需求。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昨晚那三個女人進來時,他竟在她們身上找尋廖儷淇的影子!他嫌棄A女郎的眼神不夠神秘嫵媚、嫌棄B女郎的膚質粗糙,骨架不夠纖細……

  「Shit!」他真的很想一拳狠狠地打醒自己。

  展仲堯,你冷靜點兒!你早就看清那女人的本性了!什麼羞怯?什麼哀怨?那全是最卑劣的偽裝,她骨子裡其實比誰都來得放蕩!

  他不該被那魔女的一個吻而困住了心思。在他原先的計劃中,他娶廖儷淇只是看上了廖資政在政界的關係,娶了她之後,他會給她優渥富裕的日子,但夫妻雙方互不干涉,各過各的生活。

  只要維持一年的和平關係,未來廖儷淇要求離婚時,他也會很大方地給她巨額贍養費,結束這段有名無實的關係,兩人就毫無瓜葛了。

  但,為什麼自從他碰觸過廖儷淇後,一切就都變了?更該死的是,這竟然只是因為一個吻!

  他無法忘記吻她的感覺,是那麼的甜蜜,全身彷彿被最溫暖的香氛給包圍住。

  難道廖儷淇真的是個魔女,男人只要一碰到她就忘不了她?

  不,他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是最冷靜自負的展仲堯,向來只有他主宰女人的分,沒有任何女人可以擾亂他的心思,尤其是那種聲名狼藉的女人!

  天亮了,他煩躁地看著窗外。昨晚是廖儷淇搬進展家的第一夜,而他這個未婚夫卻惡劣地夜不歸營,甚至婚宴都還沒結束,交換戒指後,他便面罩陰霾地匆匆離去,不顧眾多賓客的目光,硬是將她獨自留下。

  他恨!他無法原諒廖儷淇竟在訂婚前一刻又無恥地勾搭別的男人,他更氣自己竟然沒用地被她那張淚漣漣的小臉所吸引,甚至衝動地差點抱住她!在極端矛盾的複雜情緒下,他乾脆選擇了逃避。

  他也知道自己在訂婚宴上的不苟言笑、冷酷表情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而他扔下未婚妻獨自離席的舉動,更會成為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他們會更加刻薄地取笑她……但這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他。

  退房吧,乾脆直接到公司去上班好了。

  煩悶地起身,剛想往外走,手機便響了。他一接聽,便聽到女管家不安的聲音傳來——

  「少……少爺,請您快趕回來!少夫人她、她出事了……」

  「她出了什麼事?你說清楚!」展仲堯沒有發現自己的口氣有多緊張、多焦急。即便表面上他告訴自己可以跟廖儷淇相敬如「冰」,他會對她不理不睬,可他表現出來的舉動卻是完全的相反。

  「我……電話裡說不清楚,總之是我們這些下人的錯。」管家很自責。「昨天晚上出了一點狀況,司機並沒有把少夫人送回府裡休息。方才……她被人發現昏倒在附近的山徑。對方在她身上找到了您的名片,打電話到公司後,值班守衛緊急通知我,我才知道出事了。不過少爺您放心,我已經火速派司機去把少夫人接回家了。」

  「叫謝醫師馬上到家裡,我立刻回去!」展仲堯當機立斷地下了決定,然後急如星火地奔出酒店。

  *******

  一路風馳電掣地飆車回家,旋風般地直衝到二樓客房後,他看到臉色慘白的廖儷淇躺在床上,整個人發著高燒,處於昏迷狀態。

  他緊張地抓起她的小手,好冰。再摸摸她的額頭,溫度卻燙得驚人。她小小的身軀彷彿要被大絲被給掩沒了,巴掌大的小臉毫無血色,像是已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為什麼會這樣?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一股尖銳的疼痛感啃蝕著他的心。該死!她為何會這麼瘦弱?臉色為何會如此蒼白?他忍不住以溫熱的掌心牢牢地覆住她的,彷彿要把自己豐沛的生命力傳遞給她。

  他問著一旁的謝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

  家庭醫生執著聽診器回答。「少夫人身子骨太過單薄,再加上淋雨受了風寒,以致元氣大傷。不過沒有什麼大礙,只要細心調養就可以恢復的,我會多開一些維他命給她。」

  淋雨?展仲堯目光糾結在廖儷淇微濕的髮絲上。她回家後,女管家應該已經替她弄乾身子,並換上乾淨的睡衣了,可她的髮鬢卻仍殘留著水珠,那水珠像是一顆顆巨石,壓得他的心頭好沈、好重。

  醫生收起聽診器,搖頭道:「少夫人真是需要好好地調養。根據我的初步診斷,她有貧血的現象,而且營養不良,日後一定要好好地注重她的飲食才行。我已經先幫她打了一劑退燒針,她的體溫會慢慢恢復正常的。千萬記住,別再讓她受寒了。」

  營養不良?這四個字又令展仲堯錯愕不已,身為堂堂的廖家千金,廖儷淇怎麼會營養不良?可是,她臉上的奇異蒼白卻彷彿默默印證了醫生所言不假。

  送走醫生後,展仲堯轉頭,嚴厲地逼視垂首立在一旁的管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許,你先說,昨晚為何沒有把少夫人送回家裡?」他知道自己任性地扔下廖儷淇是他不對,但他以為司機自然會把她送回展宅的,沒想到……

  司機小許因為恐懼,話說得結結巴巴的。「對……對不起,少爺。昨、昨晚宴會結束後,我、我照您的吩咐請少夫人上車,可是……可是我車子剛開不久,還沒抵達山腰,少夫人卻叫我停車。她說、她說她心情不好,想、想下車走走,叫我先離開。我、我不敢忤逆她的意思,便、便停車讓她下車,照她的、她的吩咐離開了。我、我以、我以為少夫人會另外叫車回廖府的……」

  混蛋!展仲堯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轉問管家。「少夫人沒有回府,你為何沒通知我?難道你都沒有打電話到廖家去,確定她是否平安抵達了?」

  「少爺,很抱歉。」老管家難堪地低著頭。…這件事是我失職。昨晚,我聽司機說少夫人中途下車,我也以為她是要回廖府,沒有想到她居然在凌晨時,被人發現昏倒在山腳下的小徑上……」

  展仲堯濃眉越鎖越緊,臉上的冷寒陰霾令人不敢逼視。「凌晨?是誰發現少夫人的?」

  管家回答道:「是……是住在山腳下的農戶。那農人說他一早起來便發現屋廊下躺著一個人,全身發著高燒,昏迷不醒。他在她身上找到總裁的名片後,就立刻通知公司的警衛。」

  昨晚?想起下了一整夜的大雷雨,展仲堯的心弦更是緊繃。昨夜風雨交加,雷電閃爍,再加上時序已進入寒冬,山區夜裡的氣溫特別低,而她居然在山區裡淋了一整夜的雨?甚至……甚至還露宿荒郊野外,因渾身濕透而失溫昏迷!

  該死!疼痛感像利針般襲擊全身,他彷彿看到儷淇倒在暴雨中,一臉脆弱無助的模樣。他首次憎恨起自己的行為,痛恨自己為何要殘酷地把她丟在宴會中?如果他親自送她回家,就不會……

  「為什麼少夫人會要求下車?」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司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司機更加害怕地發著抖。完了!少爺如此震怒,他鐵定保不住這份工作了。

  「少爺,還是我來說吧。」女管家道。「昨晚的宴會我也在現場,所以,我可以瞭解少夫人的心情。在您提前獨自離去後,有一些名媛貴婦故意聚在一起大聲地取笑少夫人,說她終於嘗到行為浪蕩的後果,才剛訂婚就被未婚夫棄如敝屣,連多看她一分一秒都難以忍受,所以才會把她獨自扔下。那些人越說越難聽,她們肆無忌憚地大聲取笑少夫人,笑她還沒正式結婚就成了怨婦,相信很快就會變成棄婦了。」

  年邁的女管家歎了口氣,原本她也很討厭這個未來的女主人,畢竟她放蕩的聲名遠播。她原本以為以廖儷淇的潑辣個性,肯定會當場回擊,甚至跟對方互相謾罵,發生嚴重口角衝突的。但,很奇怪的是,她看見廖儷淇的臉色一直發青,也看得出她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可她卻始終沉默不語,努力地維持端莊的儀態,直到宴會結束。

  展仲堯懂了。原來她是受不了眾人的閒言閒語和冷嘲熱諷,再加上未婚夫當場扔下她,所以在悲憤之餘,才會拒絕回到展家,而要求司機半途停車。

  那麼,她原本打算上哪兒去?回到廖家嗎?不過很明顯地,在昨夜的大雷雨中,她的體力無法讓她撐回娘家,所以走到山腳下後,她就因體力不支再加上失溫而昏迷了。

  「你出去吧。」他目光凜冽地看著司機。「去找福伯結算薪水,我會發一筆資遣費給你的。不過,以後最好別讓我看到你,明白嗎?」

  「少爺……」司機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我知道我錯了,是我沒有保護好少夫人。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知道錯了……」他捨不得離開展家啊,因為他再也找不到待遇這麼優渥的好工作了。

  「出去!」展仲堯表情更冷峻,語氣夾著冰霜。「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

  「……是,我、我下去了……」司機膽怯地收回一大堆求情的話,垂頭喪氣地退出。少爺那森寒無比的眼神讓他看得發毛,他很清楚自己最好不要再惹怒少爺了,免得在全新加坡都找不到工作。

  展仲堯將目光轉向管家,冰冷而威嚴地道:「念在你為展家奉獻了一輩子的分上,我不會解雇你。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廖儷淇是我已訂婚的未婚妻,更是展宅未來的女主人。在這裡,她有指導僕傭的權力,也應獲得相當的尊重,明白嗎?」

  女管家頭垂得更低。「對不起,少爺,這一切都怪我辦事不力,日後我會更加謹慎的。」她比誰都清楚少爺的鐵面無私,因此,她知道要不是念在她為展家奉獻一生的分上,恐怕早就跟司機小許一樣被開除了。

  不過,她還是很感激少爺僅是點醒她,沒有給她這位老僕太大的難堪。很顯然地,少爺知道少夫人在展宅得不到任何的尊重,甚至連僕傭都敢鄙視她。

  管家愧疚地道:「真的很抱歉,我保證這種失誤絕對不會再發生了,日後我會好好服侍少夫人的。」

  展仲堯淡漠地頷首。「你明白就好,下去吧,有需要我會按鈴。」

  「是。」

  管家退出後,展仲堯若有所思地看著緊閉的門。他明白自己的一席話已成功地達到警告的效果。今後,廖儷淇在這裡會得到相當的尊重,沒有僕傭敢聯合起來鄙視她。

  目光又凝聚在她荏弱的睡臉上,闇眸顯得迷惘。他不懂,素來縱橫商場、最擅長與敞手打心理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他,為何獨獨參不透這個小女人?

  她是一個謎,一個渾身充滿矛盾,卻又散發著致命吸引力的女人。他早就知道廖儷淇生活糜爛,擅於演戲。但,為什麼精明的他卻還是一頭栽入她所布下的迷魂陣,為她迷惘、為她心神不寧、為她寢食難安?

  他甚至差點兒就相信她眼底的單純眸光,差點兒就被她那屈辱的淚水所打動了。而且,他一直忘不了那個生澀又甜美的吻……

  唉,她真是一個魔女,任何男人遇到她都難逃劫數。而他,素來犀利冷酷的展仲堯,又該拿她怎麼辦?他一再提醒自己不要上了這女人的當,可他的種種作為卻已背道而馳。

  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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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08:22
第六章

  在他目光沈晦陰鬱的注視下,湘彌慢慢地甦醒了,半昏迷的她發出一串囈語。「不行,健弘……很危險,不要去,健弘……」

  健弘?這兩個字令展仲堯非常不悅。這是誰?他又是她哪一任舊情人?混帳!這個女人到底還要玩出多少花樣?

  慢慢地掀動眼簾,湘彌睜開了眼睛,映入眸中的是高貴典雅的擺飾。這是什麼地方?她有幾秒鐘的困惑,但,當地看到坐在床畔的展仲堯時,頓時有了答案。

  「醒了?」他面罩寒霜,語氣比隆冬的冰雪更冷。「在找什麼?很遺憾坐在這邊的是我,而不是你那堆情夫!」一聽到她出事,他就焦急地趕回來,沒想到這女人竟在昏迷時呼喊別的男人,他氣得妒火直飆。

  湘彌疑惑地看著他,不懂他為何又生氣了?她更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躺在這裡?

  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是:訂婚後,展仲堯冷漠地把她扔在會場,揚長而去,任她被眾人譏諷取笑。而且甚至連展宅的僕人也毫不避諱地對她投以輕蔑的眼神,明白地表示出展家不歡迎她。她就是因為受不了管家和司機鄙夷的態度,所以才憤而要求半途停車的。

  當時她的確是氣瘋了,三更半夜的,她根本不知道可以上哪兒去,只知道就算自己餓死、凍死了,也不要回到冰宮似的展家。

  下車後,她就往山下走,可老天爺卻嫌她還不夠淒慘似地,竟下起了傾盆大雨。荒涼的山徑毫無遮蔽物可以讓她躲雨,待她一路狼狽地走到山腳下時,整個人已經被淋得濕漉漉的,不僅猛打噴嚏,身軀還一直打哆嗉。再加上整個訂婚晚宴,她都沒有吃任何食物,因此又冷、又餓、又累的她,終於體力不支地昏迷過去了。

  「我昨晚……」湘彌試著開口,這才發現自己口乾舌燥,好像在發燒。「是你……去接我回來的嗎?」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直懊惱自己問了個天大的蠢問題!她好笨,展仲堯怎麼可能會親自去接她呢?他壓根兒就不喜歡她!

  果然,他的目光更加爍冷,幽眸微瞇。

  「我?哈哈,廖大小姐,你可真愛說笑,輪得到我去接你嗎?你的健弘呢?」他不知道健弘是誰,但,只要一想到這男人佔據她心頭很重要的位置,他便脾氣暴躁。

  健弘?這兩個字讓湘彌嚇得面無血色,她驚恐地看著仲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為何會知道譚健弘的存在?難道……一股寒意爬上脊背。難道她的一切都被拆穿了?展仲堯知道她是冒牌貨,也知道她是為了幫健弘籌錢才會來到新加坡的?

  不,不可能!她要鎮定點兒,別自亂陣腳。

  她驚恐的表情,引發了展仲堯的錯誤聯想,他怒氣騰騰地逼問:「說!健弘是誰?又是你哪一任情人?你昨晚就是跟他在一起的,對不對?廖儷淇,你可真是個城府極深的女人,跟野男人一夜狂歡後,還故意昏倒在農舍前!這算什麼?苦肉計?想藉這招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忽略你有多放蕩、多不知羞恥嗎?」

  Shit!他差點兒又被這該死的女人給騙了!他早該牢記這女人有多麼的不甘寂寞,而且老是滿口謊言。他竟差點兒就被她的「柔弱」給耍得團團轉,甚至一度心疼起她,他真恨自己的愚蠢!

  他的指控讓湘彌暫時安心了,幸好他沒有懷疑她的身份。但同時,她也覺得好悲哀。自己在他眼底,當真是這麼一無可取的壞女人嗎?她不清楚以前的廖儷淇行為有多浪蕩,可自從她到新加坡後,就戒慎恐懼地過日子,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展家的事,為何他還要百般羞辱她?

  「說話!不要以為裝傻就可以逃避一切!」他怒不可遏地抓住湘彌的手,燙人的氣息噴到她身上。「廖儷淇,你到底還要玩弄多少男人?你就這麼下賤嗎?就這麼無時無刻都想紅杏出牆嗎?你這張嘴、這副身子到底有多少男人吻過、碰過?你說啊!」

  熊熊妒火焚燒了他的理智,一想到她躺在其它男人的身下嬌媚承歡,他就恨不得焚燬全世界。他知道這女人正一點一滴地侵蝕他的理智、搗亂他的世界,可他卻悲哀地無力阻止。

  湘彌痛苦地吸了口氣。「你弄痛我了!展仲堯,你為何要一再地羞辱我?你根本什麼事都不知道,就先定了我的罪,編派我的不是。我昨晚沒有跟任何男人在一起,不管你信不信,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沒有?」他殘佞地冷笑,笑容令人膽寒。「我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鬼話了,廖儷淇。像你這種在訂婚宴當天就給未婚夫戴上大綠帽的女人,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的尊重?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湘彌憤恨地喊著,委屈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她受夠了,她再也不要承受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了。「展仲堯,你為何不先問問自己對我做了什麼?你還記得昨晚是我們的訂婚宴?真是可笑!昨夜你一直對我不理不睬的,甚至把我一個人扔在現場供眾人嘲笑。分明是你先對不起我的,你怎麼還有臉對我大聲指責?」

  「哈哈哈……」展仲堯怒極反笑,黑眸閃著危險的光芒,意味深長地看著對方。「很好,真沒想到你這麼伶牙俐齒,更沒想到你可以指黑為白,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看來我真是小看你了,你顛倒是非的功力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高明。」

  「我沒有!」湘彌悲憤地哭喊,絕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展仲堯,你出去,滾出去!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對,我就是水性楊花,任何男人的床我都想爬上去!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你下賤!」

  「你放手!」

  「我偏不放!」

  兩人激烈地爭吵,拉扯中,湘彌絲質睡袍的領口大幅地敞開,看到他突然轉沈的黑眸,湘彌心底發慌,下意識地低頭。

  不看還好,一看,她的臉蛋馬上通紅。真糟!是誰幫她換上這種薄如蟬翼的睡衣?這根本有穿等於沒穿嘛!雖然外面還罩著一件睡袍,但只要一有大幅度的動作,很容易就會春光外洩。

  湘彌想把衣領攏緊,展仲堯的動作卻比她更快。

  「何必再假惺惺?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你不是最喜歡以軀體來誘惑男人、玩弄人性嗎?」他強行撥開她的睡衣。

  男性眼瞳燃燒著熾熱的火焰。該死!他明明知道這個魔女又在耍把戲了,但可恨的是,他竟完全抵抗不了她所散發出來的誘惑力!心如蛇蠍的她竟擁有無辜純真的臉蛋,以及玲瓏有致、令男人血脈僨張的魔鬼身材。

  她真是天使與魔鬼的綜合體。

  「你不是慾求不滿嗎?那我現在就好好地滿足你、餵飽你!」他將她拚命反抗的雙手高高地箝制於頭頂上,雄健的身軀牢牢地壓住她,讓她無法動彈。

  「不要,展仲堯……」湘彌喊著,但抗議的聲音卻被他的熱唇堵住。

  「呃……」她被他狂吻到神魂顛倒,有股迷亂的情慾凌駕理智,渾身輕飄飄的。

  感覺到她的身子已全然放鬆,他再也難以忍受情慾,勢如破竹地進入。

  霎時,璀璨耀眼的星子彷彿在湘彌體內爆裂,她忍不住攀住他的肩膀,迎向他。

  高潮陣陣來襲,十指緊握的兩人一起發出瘋狂的嘶吼,攀向激情的顛峰……

  *******

  歡愛過後,湘彌緊緊地以絲被包裹住自己,鴕鳥似地把臉蛋埋在羽絨枕內。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變成一隻鴕鳥,這樣,她就可以逃避即將來臨的問題了。

  瘋狂纏綿了數次,她的身體好酸,但心裡卻像是被某種甜美的東西給填得滿滿的。她的口好幹,或許是方纔的激情吶喊讓她口乾舌燥的。好想喝水……

  她把羞紅的臉蛋再往下壓。就算渴死了,她也沒有勇氣回頭看躺在一旁的展仲堯。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那麼瘋狂地與他歡愛,甚至款擺腰肢地配合他的動作,祈求他給她更多更多。

  完了!她沮喪地歎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問題——她要如何向他解釋自己居然還是個處子?

  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她不是他的未婚妻啊!她僅是一個可悲的冒牌貨,只要正牌的廖儷淇玩膩了,想回新加坡來,她這個替身就得無聲無息地消失。所以她不該愚蠢地與他盡情纏綿,更不該愚蠢地……悄悄對他動了心。

  苦澀地咬著唇辦,湘彌知道儘管自己口口聲聲地說她痛恨展仲堯,可其實在他第一次強吻她時,某種異樣的情愫就已在她心田發芽,默默地滋長了。只是,他們之間有太多的誤解與衝突,所以她一直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只能默默地壓抑、隱藏著。

  然而,展仲堯是天生的發光體,他擁有渾然天成的領袖氣勢和卓絕的風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抵擋得了他的魅力。他的強悍令她臣服、令她愛慕,當他吻她時,他嘴裡的熱力幾乎將她融化,而當他眼底閃過困惑和憐惜時,她的心防更是寸寸地崩潰了,根本無力再阻擋他。

  可是,這不該發生啊!她酸楚地提醒自己,她永遠都是賀湘彌,不是廖儷淇。

  她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替身,只要主角一上場,她這個配角就得立刻引退。所以,她不該有自己的感情,更不該入戲過深,偷偷地愛上他……

  唉,她相信如果廖儷淇看到展仲堯本人,一定會十分懊悔當初為何要逃婚?因為他根本不是什麼惡疾纏身的糟老頭,而是個英挺逼人的青年才俊。只要知道真相,廖儷淇一定會欣喜地回到展家,扮演稱職的女主人,而她……她這個冒牌貨,就該悄然地離去。

  思緒百轉之際,她聽到躺在一旁的展仲堯起身下床的聲響。湘彌繃緊呼吸,不敢有任何的動作,也不敢回頭,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眼前突地多了一杯溫開水。

  「喝吧。」展仲堯只套了件長褲便下床,大方地展露出精壯的上半身,目光複雜地看著她。「我想你會需要先喝杯水,因為,你欠我一個很大的解釋。」

  看著他糾結有力的肌肉,湘彌臉上又掠過一抹緋紅。她低頭接過茶杯,不敢看他。老天!她方才真的太投入、也太熱情了,居然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抓出了一道道指痕……

  展仲堯在床邊的法式躺椅上坐下,犀利的眼直勾勾地盯著湘彌,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看出一個大洞來似的。

  「我、我很累了……」湘彌拚命想著辦法要逃避,她垂下粉頸,把絲被拉到胸口以上。「不管你有什麼問題,都等到明天再問好不好?還是……你要我回自己的房間睡?」

  他明明坐在椅子上,離她還有一段距離,並沒有碰觸到她,可那強悍灼熱的視線卻讓她坐立難安,好似他正在用眼神撩撥她似的,她的體內忍不住又竄過一道暖流。

  唉,他可不可以不要問她「那件事」啊?她更希望的是他可以離開房間,讓她火速地穿上衣服。裸身躲在絲被裡承受他研究的目光……天,她真快撐不下去了。

  「休想逃避。」他緩緩地開口,眸光鎖住她失措的容顏,不放過上頭的任何細微變化。「我說過,你欠我一個很大的解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第一次?」

  他擁有過許多女人,非常清楚她的生澀反應不是偽裝出來的,因為醫學手術也無法製造出那麼強烈的緊窒感。

  聽到他以性感而低沈的聲音說出「第一次」這三個字,更是讓湘彌羞得無地自容,巴不得鑽到被窩裡躲起來。唉,她覺得自己好沒用,明明知道不可以為他動心,但,他只要隨便一個誘惑的眼神就可以讓她芳心大亂。

  她緊張地抓緊絲被,潮紅一路蔓延到胸口,聲音低如蚊蚋地回答。「說了……你會相信嗎?」

  簡短的答案卻帶給仲堯強烈的震撼,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像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似的,心底有股聲音悄悄地冒了出來——或許……或許他對她真的太嚴苛了。因為他早就認定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所以兩人正式碰面後,他對她就是冷嘲熱諷,極盡羞辱之能事。

  他想起每當他指責她有多放蕩時,她眼底總會浮現屈辱和絕望。當時他只覺得她的淚水噁心,可如今一回想他才驚覺到,也許,她真的不是那麼糟糕的女人,她的屈辱和青澀也不是偽裝出來的。

  可這項認知卻又帶給他更多的困惑,疑惑像是泡泡般不斷地冒出來。廖儷淇生澀、單純,甚至把初夜留給他這個未婚夫?廖儷淇耶!

  這太怪異了!姑且不論廖儷淇的淫亂名聲早已傳遍全新加坡,他自己就曾親眼目睹她在宴會上放浪形骸,風騷難耐地勾引男人啊!

  可是,眼前的女人卻單純得有如一張白紙。相同的一張臉,表現出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情。誰來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突然,有—個古怪的念頭閃入他腦中——他覺得眼前這個廖儷淇和眾人所認識的廖儷淇,似乎有很大的差異。他說不出是哪裡不同,可卻又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細微的變化。

  她……真的是廖儷淇嗎?隨即,他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她不是廖儷淇還能是誰?

  「你還是不信任我嗎?」湘彌把他的猶豫全看在眼底。「我知道你對我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不管我說什麼,都難以取得你的信任……」也許她很傻,可她真的難以忍受他輕蔑的眼神。她只希望至少在自己扮演廖儷淇的這段時間,他可以對她溫和些,可以讓她偷偷地沈溺在他的柔情中,偷偷地把這份回憶帶回台灣去,陪伴她到老。

  「我相信你。」

  出乎她意料的,展仲堯堅定地下了結論。他又回到床上,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闐眸直直探人她的眼底,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管你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名聲有多麼不堪,我只知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是展家未來的媳婦,是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湘彌沒料到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整個人都聽呆了,傻傻地回視他,鼻頭發酸,水汪汪的美眸迅速湧起淚霧。她沒聽錯嗎?他說他相信她?他真的信任她?他還說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老天……她心底又酸楚、又感動,想止住淚水,可眼淚卻像斷線的珍珠般,不斷地墜下。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秒,她可以盡情地沈溺在這片如夢似幻的幸福中,不用提醒自己只是個替身,也不用考慮到未來。

  「傻瓜,為什麼哭?」他微笑地為她抹去眼淚,發現小臉梨花帶雨的她更加楚楚可憐,荏弱得更令他心疼,他好想仔細地呵護她一輩子。

  或許之前對她的傳言是誇大的吧,她也許只是表現得比較熱情罷了,實際上還是很保守的,所以他才能幸運地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當然,也會是最後一個。

  總之,他不想再讓那些無意義的問題橫亙在兩人之間了。此刻,他只想好好地掬取她的純真、她的柔情,他相信她會給他一個全新的廖儷淇,他也可以盡情釋放情感,好好地寵愛她。

  用力把她摟入懷中,他親吻著她臉上的淚、泛著幽香的耳窩,低沈地道:「我們會擁有全新的開始,一段最美好的婚姻關係。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再欺騙我,明白嗎?」語畢,他深情地吻著她的芙頰,大手掃住她的纖腰,深深汲取她如蘭的氣息。

  雖然被他緊擁入懷中,湘彌整個人卻更加的傷痛,無奈的陰影盤據在眸底。

  不要再欺騙我,明白嗎?

  這句話像是一條鞭子,狠很地鞭打她的心,讓她由雲端急遽栽下,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洞中。

  她好絕望……

  多渴望自己可以回報他的真情,倘若她有福氣身為廖家人的話,她定會分分秒秒地愛他,當他最堅貞賢淑的小妻子,以他為天,給他一個最溫暖幸福的家,每天都以甜蜜的笑容來面對他,他們會創造出誰也不能摧毀的美滿家庭。

  可……她做不到,她沒有這份資格。

  閉上眼,一滴清淚又無聲地墜下。她還能怎麼做?終有一天,她還是必須辜負他,辜負這個她最深愛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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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08:56
第七章

  一個月後

  旋律優美的音樂迴盪在室內,水晶花瓶裡的白玫瑰飄送著迷人的芳香。湘彌圍著圍裙,神情愉快地在廚房裡準備晚餐,女管家則在一旁幫忙。

  湘彌哼著歌,手法利落地把洋香菜和蒜頭全部剁碎,接著打開爐火,將頂級橄欖油倒入鍋內,再丟入蒜末,霎時整個屋內蒜香四溢。然後,她又把洗淨的蛤蜊、海瓜子、花枝、蝦子以及香菜都扔下鍋,最後淋上白酒,再蓋上鍋蓋。

  數分鐘後,湘彌笑瞇咪地打開鍋蓋。「哇,好香!應該可以吃了。謝媽,你幫我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女管家笑著以小湯匙舀起一些,嘗一口後頻頻點頭。「真好吃。蒜香和香料十分開胃,吃得出來海鮮很新鮮,待會兒再拌入煮好的麵條一定會更好吃。少夫人你好厲害啊,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會煮意大利面,這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面。」

  「真的嗎?太好了!」湘彌笑得合不攏嘴。「謝媽,你好會鼓勵我喔,害我現在越來越熱愛做菜,恨不得整天霸佔廚房呢!」只要看到仲堯很捧場地把她做的菜通通吃光光,她就覺得好開心。

  「我不是說客套話,是真的很好吃啊!」管家開始準備煮法式洋蔥湯。「你也曉得,我兼任廚娘已經好幾十年了,東西好不好吃,第一口就嘗得出來。少夫人,你真的很有做菜的天分喔,不管是前幾天做的台灣小吃、還是昨天做的上海菜,以及今天的意大利面,都很道地呢!現在的年輕女孩個個都不喜歡下廚,擁有一身好廚藝的更是少之又少,你真是不簡單呢!」

  湘彌微笑不語。她沒有告訴管家——雖然她是年輕女孩,但可不是出身豪門。從小就要自力更生的她,在育幼院時就會幫修女做菜了,長大後更是常常到餐館打工,所以順便學了不少烹調技巧。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她早逝的父親是個廚師,所以她多少也遺傳了一點做菜的天分吧!

  邊動手調自製的色拉醬,湘彌邊道:「上個星期天,仲堯帶我出去吃意大利菜,他說他很喜歡吃意大利面,可是在新加坡都找不到道地的館子,不是麵條沒煮好,就是醬料的味道不對,我聽了就想自己動手試試看,反正意大利面又不難做。」

  管家打開冰箱檢查白酒,笑著接腔。「煮意大利面的確不難,差別只在於有沒有用心。少夫人,你不但在清早時親自去魚市場選購海鮮,甚至還自己揉麵團、□面,這麼用心做出來的麵條,怎麼可能會不好吃呢?」管家的眼底滿是讚許。

  說實在的,少夫人住進展宅已經一個月了,經過一個月的朝夕相處,她對她的印象已經大大改觀了。

  原先她也以為廖儷淇是個性驕縱、很難伺候的富家千金。畢竟,她的惡行惡狀早就傳遍全新加坡了。可是很奇怪,這一個月來,她看到的少夫人完全不是外界所謠傳的模樣。少夫人不但嫻靜端莊,而且非常有禮貌,只要她自己可以做的事都親力而為,很少指使僕傭。

  最令管家感動的是,她看得出來少夫人很愛少爺。這一個月來,她常常在凌晨就下樓進廚房為少爺準備豐盛的早餐,晚餐更是天天變換菜色,她還常常向僕傭打聽少爺的飲食喜好。

  現在少爺和少夫人天天夫唱婦隨,兩人親暱地一起外出,像情侶般約會,而且還常三更半夜窩在頂樓看夜景,情話綿綿。兩人的感情與日俱增,因此少爺眼底也閃爍著幸福的神采。

  謝媽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底,覺得很安慰,也因此越來越喜歡這位女主人了。

  從冰箱中拿出櫻桃、西紅柿、奇異果和草莓,湘彌動手準備水果色拉。把小西紅柿一粒粒仔細地洗淨,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知道仲堯最喜歡吃她做的菜,待會兒他回家後,看到一桌子的豐富菜色,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甜蜜到令她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置身夢中?

  仲堯不再對她冷嘲熱諷,更不再羞辱她。相反地,他對她好溫柔、好體貼,他以全新的目光來看待她,不管她做什麼,他總是微笑地看著她、鼓勵她。

  這一個月來,他們就像是熱戀中的情侶般,仲堯會利用假日帶她玩遍獅城著名的旅遊景點。他們會一起去海邊度假,他教她衝浪,或是兩人並肩躺在沙灘上欣賞日落;他們會攜手去聽歌劇;他們會一塊兒去挖掘好吃的小館子;他們會在情人節時擠在人群中參加熱吻大賽……兩人總是形影不離,像是恨不得在短時間之內完全瞭解對方,彌補之前浪費掉的時光。

  當然,甜蜜之際,她也不忘寄封信給在台灣的叮鈴,要叮鈴相信她很平安,否則難保叮鈴不會急得去報警。

  原來,全心為心愛的人準備晚餐竟是這般的幸福。湘彌愉快地哼著歌,想起下個月就是仲堯的生日了,這可是她無意中聽到管家提起的,自從知道後,她就牢牢地記住那個日子了。

  她熱絡地計劃著該如何替仲堯慶生,她決定事先部不要露出風聲,一定要給仲堯一個驚喜。當然,做一頓最豐盛的晚餐是一定要的,對了,她乾脆親自烘烤一個蛋糕好了,仲堯只知道她會做菜,還不知道她也會做糕點呢!

  越想越雀躍,湘彌決定了,她要烤一個最漂亮也最可口的蛋糕。她要以頂級巧克力來做材料,把甜得化不開的濃情蜜愛全揉入其中,讓他每一口都可以吃到愛情的甜蜜。

  用過大餐後,她會陪愛看夜景的仲堯上山欣賞夜色,然後兩人聽著古老的情歌,在燦爛的星空下跳一夜的舞。

  水果都切好了,湘彌到浴室洗個手。不經意地瞥向鏡中,望著自己的臉蛋,她突然有些恍惚。

  自己真的可以這麼幸運嗎?

  美眸失神地看著鏡中的臉,她不由得想起另一張一模一樣的臉龐。這一陣子,她的人生實在變化太大了。先是廖儷淇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要跟她談一筆「交易」,然後,她為了籌錢而離鄉背井,忐忑不安地來到新加坡,展開不可預知的人生。

  她也經歷了一段最痛苦的歲月,所有的人都用嫌棄、鄙夷的目光看她,只因她是「廖儷淇」,包括她的未婚夫在內。因此,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跟仲堯的感情居然會有這麼大的進展,他由懷疑到接納她,甚至是喜歡她、寵愛她。

  他們誰也不願離開對方。每天早上,她總是以一個甜蜜的吻叫醒仲堯,然後,兩人在玻璃花房內,佐著晨光和花香一起吃早餐,情話綿綿。傍晚他下班回家時,她只要一聽到汽車駛入車房的聲音,就會迫不及待地衝出去迎接他,承接他熾熱的眼神、令她心醉的熱吻。

  回想起夜裡的熱烈纏蜷,她就忍不住耳根發燙,小臉比西紅柿還紅,然而,不安的情緒也伴隨甜蜜,同時佔據她的心。慢慢地走回廚房,把洗淨的蔬果放在水晶淺盤裡。這麼幸福的日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擁有多久?

  也許對很多女人而言,為心愛的男人準備三餐、打理家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了,她們甚至還可以理所當然地與丈夫一起規劃未來的生活。但,很可惜,她賀湘彌沒有那個福分。

  就算她願意捨棄一切、捨棄世上的榮華富貴,只求能留在仲堯身邊陪伴他、愛著他,分享他的喜怒哀樂,直到終老,可她卻做不到,只因她不是廖儷淇。

  她,只是一個可悲的替身。

  她不知道廖儷淇何時會回到新加坡,也不敢多想,畢竟,她回來的那一天,就代表她必須悄然退出,必須默默地回到台灣,回復她原本的生活。她不能再見到仲堯、不能再吻他、不能再癡癡望著他深闐發亮的黑瞳、不能再枕著他的手臂入睡、不能再跟他手牽手窩在頂樓賞月……

  為什麼會這麼苦?命運之神為何要如此捉弄她?不管她有多愛仲堯,多渴望能守在他身邊,傾盡一生地愛他,與他白頭偕老,她就是沒有資格,只因她不是廖儷淇。

  把自製色拉醬淋在蔬果上,看著五顏六色、鮮艷欲滴的新鮮色拉,湘彌突然失去了食慾。這一個月的幸福讓她一直逃避著始終會來的問題,可不管她再怎麼逃避,總有必須面對的一天。

  可悲的是,她這個替身完全沒有爭取幸福的機會,因為只要廖儷淇一出現,她就必須消失。她甚至不敢想像仲堯知道真相後的反應,他一定會勃然大怒,覺得她欺騙他……

  唉……

  黯然神傷之際,電話響了,管家在起居室接聽後,走進廚房對她道:「少夫人,您母親的座車已經來到展宅門口,她說想看看你,跟你聊一聊。」

  什麼?湘彌悚然大驚。廖儷淇的母親?天啊!曾妍雲為何會突然出現?是不是被她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或是……廖儷淇已經回到新加坡來了?

  訂婚那天,長年住在寺廟裡的曾妍雲並沒有出席,當時她還悄悄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今天她會突然來訪。

  「少夫人,你先別急。」管家看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很體貼地道:「你先去迎接老夫人吧,點心我來準備就好。老夫人喝花茶可以嗎?這裡有英國頂級的玫瑰花茶,希望老夫人會喜歡,我還會準備一些點心,如果老夫人有時間的話,就請她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嘛,你們也好一段日子沒見面了。」

  「好……」

  湘彌緊張地前往客廳,剛踏入,便看到女僕領著一位衣著保守、氣質典雅的中年婦人進來,她的年紀大約五十幾歲,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堅毅,與廖儷淇的奢華氣質截然不同。

  曾妍雲坐下後,湘彌只得硬著頭皮坐到她對面,支支吾吾地低喊:「媽……」她的語調微微發抖,非常害怕廖母會當場拆穿她的身份。畢竟她可是廖儷淇的親生母親,很有可能察覺出「女兒」的異樣。

  曾妍雲端坐在沙發上,微笑地看著女兒。「突然來訪,不會給你造成麻煩吧?因為我剛好到附近訪友,所以想順便過來看看你。」

  「不會……」湘彌鼓起勇氣看她。望著婦人灰白的頭髮以及唇畔的笑意,一股陌生的暖流突然包圍全身。好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廖母,為何竟會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親切感?她幾乎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位氣質堅毅的婦人,更喜歡她那恬靜的笑容。

  管家端來茶點,湘彌親自起身接過茶盤,恭敬地放在茶几上。「媽,請您喝喝看。我不知道您要來,所以什麼都沒有準備,希望這茶點還合您的胃口。」

  湘彌很自然地就想接近曾妍雲,她覺得她的身上有股母親的味道,那是一種會令人覺得放鬆的香味。似乎,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曾嗅過這縷香味……她隨即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對方可是廖儷淇的母親啊!她並不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早就去世了。

  曾妍雲接過花茶,若有所思的視線始終盯牢在女兒臉上。真的好奇怪,上一次在電話中,儷淇破天荒地對她說了「對不起」,害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而今,坐在對面的明明是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可為什麼這感覺卻是有點兒陌生呢?

  至少,儷淇從來不曾以這麼恭謹的態度對她說過話。儷淇總是一副愛理不理、不耐煩的模樣,除了要錢,母女倆早在多年前就無話可說了。

  為什麼儷淇的態度會突然變得如此恭敬呢?曾妍雲啜了口花茶,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自己的女兒。「你訂婚也一個月了,還適應這裡的生活嗎?」她很意外地發現,女兒的打扮很樸素自然,臉上幾乎沒有化妝,只有淡淡的唇彩,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爽秀氣——這和她之前非名牌不穿,而且熱愛濃妝艷抹的打扮差好多。

  「我很好。」湘彌露出羞赧又幸福的笑容。「仲堯對我很好,這裡的人也都很親切,管家還教我做了好多菜。對了,媽,倘若您不嫌棄的話,留下來一起用晚餐吧,是我做的意大利面。」

  「你做的菜?」曾妍雲很驚訝。「你會做菜?」她記得女兒還住在家裡時,連開水都不會燒,壓根兒沒進過廚房,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會做菜?

  「還在學習階段啦!」湘彌笑道:「反正我在這裡也沒其它的事可做,所以就學學怎麼燒菜。管家的手藝非常好,教了我不少烹調技巧,仲堯也好喜歡吃我做的菜呢!」

  儷淇會燒菜?看著女兒燦爛的笑臉,曾妍雲更加錯愕。印象中,儷淇只有在收到珠寶等貴重禮物時才會露出如此甜美的笑容,想不到她現在居然會為了未婚夫喜歡吃她的菜而笑意盈盈,這……這真的是儷淇嗎?

  曾妍雲低頭,瞥見儷淇右手的食指上貼著OK繃,忍不住關心地問:「怎麼了?你的手受傷了?」

  湘彌很不好意思地笑說:「沒什麼啦!前幾天我跟管家學習熬煮高湯時,一不小心就被熱湯給燙到了,都怪我笨手笨腳的。」

  曾妍雲忍不住執起女兒的手,湊到眼前仔細地看著,嘴裡不忘叮囑道:「要小心點兒啊,廚房裡都是些熱湯熱油的,你自己要多留意。」

  輕輕撫著女兒的右手,來回摩挲著,突然,曾妍雲的視線凝聚在某一處,久久不語,半晌後,她眼眶發紅,哽咽道:「你……自己一定要多注意點兒,看到你受傷,媽……媽好心疼……」她的淚水掉了下來。這是她的女兒!這真的是她的女兒!

  「媽?」湘彌嚇壞了。「您怎麼了?我的手只是燙傷而已,一點兒都下痛,您別哭啊!」她慌了,不明白廖母為何會突然哽咽啜泣。

  曾妍雲緊緊抓住她的手,淚水不斷淌下,雙眼牢牢地盯住她。「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沒有好好地照顧你,我甚至連你的訂婚宴都沒有出席,我虧欠你太多太多了,我真不知該如何彌補你……」

  「媽,沒關係的。」湘彌抽出面紙,手忙腳亂地想安慰她。「訂婚只是一個形式,您來不來我部不會介意的,別哭啊……」她心底驀地打了個突,廖母為何會突然情緒失控?而且,她好像話中有話似的……

  「我真的是個很糟糕的母親……」曾妍雲以面紙拭著眼角的淚,依舊抓住女兒的手不肯放。「我知道你對我這個媽有許多怨言,但,現在親眼見你過得很幸福,跟仲堯也很恩愛,我就放心多了。女兒啊,媽要告訴你,我是相信仲堯的人品,才會答應這樁婚事,絕對不是如外界所揣測的,是貪圖展家的巨額聘金。」她早就潛心禮佛了,就算展宅送來聘金,她也只會把它當成女兒的嫁妝,一併送給她,所以錢的多寡對她並沒有任何意義。

  「媽,我知道。」湘彌輕拍廖母的手,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以為廖母是她的親生母親,正不捨地叮嚀著即將成為人婦的她。

  廖母又堅定地道:「關於之前和仲堯有關的許多傳聞,我覺得有必要好好地跟你澄清一下。外界都謠傳他前兩任未婚妻死於非命,甚至是被他所謀殺,這真是無稽之談。仲堯這孩子行事低調,他來自蘭卡威,即便白手起家地創造出營建王國後,也還是不喜歡曝光。我也是在多年前,透過一位展家的耆老才認識他的,我很清楚他的為人。」

  她進一步解釋。「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是他的青梅竹馬,兩人在蘭卡威一起長大,女方是名門後代,獨具慧眼地愛上年紀輕卻才華洋溢的仲堯,而女方家長也很開明,支持他們訂婚,沒想到訂婚兩個月後,女方卻因家族遺傳的心臟方面的疾病而猝死。這對仲堯打擊很大,他差點崩潰。後來,他成為「展氏集團」的總裁後,和一位家教良好的宮家小姐交往,兩個人也計劃著結婚的事,但誰也沒料到,在訂婚一個月後,那位小姐去中東遊玩時竟遇到了大規模的暴動,並因此而喪生。唉,這一切都是意外。」

  廖母深深歎息。「我們這些長輩看得清清楚楚,雖然很心疼仲堯在情路上連受重創,卻無力為他做些什麼。最可恨的是那些壓根兒不知實情的人,他們竟然胡亂地猜測,在那邊無中生有,說什麼仲堯克妻,甚至說他涉嫌謀害兩任未婚妻,真是太過分了!」

  她抓緊湘彌的手,眼底滿是憐惜。「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兒,是我懷胎十月生出來的骨肉,媽絕對不會把你交給一個壞男人的。倘若不是欣賞仲堯的人品,媽也不會代你決定這樁婚事。」

  「媽,我知道。」湘彌應著,一顆心卻變得悶悶的、痛痛的,慢慢地,那股痛楚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好心疼,原來他在情路上飽受這麼多的折磨,雖然曾有兩位心愛的女人,最後卻都匆匆地離他而去,而大受打擊的他還得忍受外人殘酷的揣測,說他克妻、說他謀財害命……

  天,湘彌只覺得此刻彷彿有一把利刃正狠狠地剮著她的心。她痛恨那些傷害仲堯的人,她心疼他所受的苦。對於愛情,他是否曾經絕望過?也許,他早已失去了愛人的勇氣。

  可看看她,她現在又在做些什麼?她賀湘彌是個騙子,她正一步一步地傷害著她最深愛的人!她明明知道整件事發展到最後會是個令他難堪的結局,可她卻無力挽回,只因她是個冒牌貨,是個一直騙著他的冒牌貨!

  終有一天,她會狠狠地剌傷仲堯,讓他再度嘗到絕望的滋味。

  她好痛苦……傷害他比殺了她更令她痛苦啊!如果她不存在就好了,只要她賀湘彌不存在,那麼廖儷淇就不會找她來當替身,這樣她也不會有機會傷害仲堯了。

  「怎麼了?你的臉色突然怪怪的,不舒服嗎?」廖母看著她。

  「我沒事……」湘彌強顏歡笑。

  望著廖母溫婉的表情,她突然有一股衝動,好想把實情全盤托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位初次謀面的廖母給她一種好溫暖的感覺,就像是個真正的慈母一樣……旋即,她又幽幽地提醒自己:不,地不是你的母親,她的女兒定廖儷淇,不是你!

  「時間差不多,我也該走了。」曾妍雲站了起來。

  「媽,請您留下跟我們一起用晚餐吧,見到您,仲堯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不用了。」廖母微笑。「我長年茹素,只吃得慣廟方準備的素菜,還是回去用膳比較好。」

  她牢牢地看著湘彌,唇邊的笑容更加溫柔,以包容一切的口吻說:「記住我的話——你永遠是我的女兒。不管未來發生任何事,你都可以來找我商量,我是你最親的親人,母女之情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明白嗎?」

  湘彌—震,呆呆地望著廖母頗有涵義的眼眸。難道……難道廖母已經知道了?!

  但,不可能啊!

  驚疑不定之際,曾妍雲已微笑地放開她的手,步上自家座車,離開展宅。

  *******

  湘彌返回客廳,腳步非常沉重。廖母的眼神透露著許多玄機,難道她真的看出了端倪,知道她是冒牌貨?但,怎麼可能呢?

  心中忐忑不安之際,電話又響了。算算時間,應該是仲堯的來電。每當他的座車快抵達家裡時,都會先打電話回來通知她。莫名的恐懼攫住她,她突然好想聽到他的聲音,好想盡快見到仲堯,好想撲入他的懷中。他寬闊的胸膛就像一座港灣,可以保護她,給她最多的安全感。

  「仲堯嗎?」她一拿起話筒就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到家了吧?我馬上出去等你。我今晚準備了許多好吃的菜——」

  「哼!」彼端傳出冷笑,打斷她未完的話。「仲堯?叫得可真親熱!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居然敢恬不知恥地當起展家的女主人,大搖大擺地充當起少奶奶,嘖嘖,賀湘彌,你的臉皮可真厚啊!」

  這聲音……宛如五雷轟頂般,湘彌腦中一片空白,手抖得幾乎握不住話筒。她真希望自己從來不曾接過這通電話!

  廖儷淇!

  她為什麼出現了?好像有一桶冰水由頭上淋下,將她自美夢中凍醒,湘彌絕望地閉上眼睛,知道自己就快要失去一切了。

  「幹麼不說話?」廖儷淇語氣尖銳地道:「你該不會想假裝不認識我,想繼續鳩佔鵲巢,假冒豪門女主人吧?賀湘彌,你的心機可真重,知道仲堯是個不折不把的大帥哥之後,你就想翻臉不認人,巴不得我不要回新加坡來,讓你能繼續逍遙自在,一輩子冒充我,搶走我的寶座!」

  「不是這樣的……」喉頭突然變得乾澀,湘彌試圖解釋。「儷淇,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也曾試圖聯絡你,但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事實上,早在訂婚宴那天,我就拚命地打電話找你,想──—」分明是廖儷淇在躲避她,不肯接她的電話,為何要歪曲事實?

  「哼!明明就是你捨不得換回身份,還說什麼聯絡不到我?你少假惺惺了!」廖儷淇不肯承認錯誤,繼續強詞奪理。

  事實上,她這陣子過得很慘。跟著王亞倫到美國後,沒多久她就被王亞倫甩了,被他棄之如敝屣。

  後來,在一個舊報攤,她無意間由華文的財經雜誌上看到了「展氏」的總裁——展仲堯的專訪。看到專訪上刊登的相片,廖儷淇嚇得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她萬萬不能相信,如此英姿煥發、帥氣逼人的男人,居然就是那個展仲堯!外界不是傳說他是個雞皮鶴髮、滿身惡疾的糟老頭嗎?他怎麼會如此的俊俏、年輕,渾身還散發著尊貴儒雅的氣息?

  當下,廖儷淇後悔不已,也快氣瘋了。

  瞧瞧她多笨,竟把自己搞到這麼淒慘的地步。她居然放棄這麼英俊多金的未婚夫,跟著薄悻的王亞倫私奔,還被他無情地拋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展仲堯不是風燭殘年的糟老頭,那麼她當然要見風轉舵,趕快回新加坡來恢復自己的身份,狠狠地把那個冒牌貨趕走,享受本該屬於她的榮華富貴才是。

  雖然沒來得及在訂婚前看到那篇專訪,趕回來和他訂婚,但沒關係,至少和他結婚的一定會是她自己!

  呵,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好運了,跟著男人出去逍遙後,最後雖然被拋棄了,但依然可以回過頭來當她的豪門少奶奶,一輩子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多贊啊!

  廖儷淇強硬地決定道:「既然我已經回新加坡了,你也趕快消失吧!我會回到展家好好地當女主人,以後的事都與你無關了,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當然,你更不許對外界洩漏半個字,明白嗎?對了,之前那一百萬我已經匯給你了,至於剩下的那一百萬尾款,我會在你抵達台灣時匯給你的。」哈!花個兩百萬就可以任意支配別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真好。

  消失?消失?湘彌艱困地喘氣,好像溺水的人即將被捲入洪流中,恐慌得好想隨便攀住一塊浮木。她必須離去了嗎?她再也見不到仲堯、感受不到他的體溫、握不到他厚實的大手、看不到他陽光般的笑容,再也無法棲息在他的懷中,傾聽他的心跳,更無法照顧他了……

  不,倘若離開了心之所繫的人,她還能活嗎?她要靠什麼力量撐過下半輩子?

  她好想痛哭、好想對天大吼。老天爺為何要這樣捉弄她?為何要讓她愛上仲堯?為何要讓她對他產生綿綿密密、無法割捨的感情?為什麼?

  「聽到沒有?我要你立刻消失,而且絕對不准再出現,否則我會讓你好看的!」廖儷淇惡狠狠地撂話,深怕這些作假的事會傳出去,被旁人知道。「我已經很大方了,兩百萬一個子兒也不會少給你,如果你覺得還不夠的話,要多少儘管開口,就是不准給我搞鬼,更別纏著仲堯不放,他可是我的男人!說吧,你還要多少錢?」為了不讓賀湘彌攪局,毀了她榮華富貴的一生,她不介意再付一筆巨額的封口費。

  現在的她可是恨不得能趕快撲向有錢又帥氣的展仲堯,當個好命的豪門女主人。

  「我不要錢……」把淚水逼回眼眶裡,湘彌平靜地開口。她就像是一個早已知道死期的人,所以當那一天來臨時,她沒有太大的恐懼,有的只是絕望,還有深刻的心痛。她心痛不能守在他身邊陪他到老;她心痛不能分擔他的憂愁與痛苦;她心痛不能把這輩子的愛全部奉獻給他,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她心痛就要離開他了;她的、心好痛、好痛……

  「我不會要你的錢,尾款也不用匯給我。另外,之前你已經給我的一百萬,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你想做什麼?」廖儷淇警戒地問:「不要錢是什麼意思?你不甘心離去是不是?喂,賀湘彌,我警告你,別給我耍花樣!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是展仲堯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不是你這個冒牌貨,你休想破壞我的幸福!」

  「我不要錢。」湘彌再度強調,並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永遠是賀湘彌,不會不識相地打擾你們。我……我會走,會永遠離開新加坡……」

  說出最後一句話後,她的心彷彿碎成了無數的、血跡斑斑的碎片,默默哀悼著這一段注定無緣的愛情。

  「那就好。你最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這輩子都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廖儷淇冷酷地道:「對了,你帶著護照出來,今晚就離開新加坡,我會幫你弄好機票的。」

  「今晚?!」眼前一黑,她幾乎快站不住了。「這麼快?」

  湘彌哀傷地想起,方才自己還興高采烈地計劃著該如何替仲堯慶生,結果……

  她萬萬沒料到,居然會接到這麼一通電話。

  其實她不該感到意外的,畢竟,她只是一個替身,她跟仲堯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是那麼的卓絕尊貴,他的世界不需要她這種平凡人,她沒有資格為他慶生……

  廖儷淇很不屑地說:「你還留戀什麼?這裡可不是你該留的地方!快走,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

  臉色發白地掛上電話,湘彌緩緩地蹲下身子,以雙臂將自己緊緊地抱住,滾燙的淚水一滴滴地掉落在地毯上。

  要走了……她必須離開仲堯,離開這個最愛的男人了……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難道她這輩子注定了不配擁有真愛嗎?她就像個灰姑娘,傻傻地以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傻傻地懷抱著短暫的夢,但,午夜鐘響後,她就必須獨自面對夢醒後的悲愴。

  還能再說什麼呢?她沒有資格怨懟任何人,更無力對抗命運,只因,她是一個最可悲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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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台灣

  「湘彌,你的咖啡都涼了,快喝啊!」

  「湘彌?湘彌?」

  連續喚了好幾聲後,處於恍惚狀態的湘彌才回過神來,看著坐在對面的風叮鈴,歉然道:「抱歉,我……你剛才說什麼?」

  叮鈴歎氣。「我說,你的咖啡都涼了,快點喝。真是的,你人是從新加坡回來了,但魂卻好像沒有帶回來似的,一直都是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湘彌回到台北已經快半個月了。回來後,她重新找到了工作跟房子,待一切都穩定後才跟叮鈴聯絡。當然,之前在新加坡所發生的事,她也全都告訴叮鈴了。

  湘彌低下頭。「抱歉,我知道自己這陣子常常發呆……」

  「你不用跟我抱歉。」叮鈴很認真地道:「眼前最重要的,是你應該好好想想自己的幸福。湘彌,你分明深愛著展仲堯,他也愛你,就這樣不告而別好嗎?這是你的愛情,你付出的是真愛,不該就這麼傻傻地退讓。我覺得你該找機會跟展仲堯說清楚,好好地爭取屬於你們的幸福。」

  「我還能跟他說什麼?」湘彌苦笑,眸底聚滿憂愁。「事實上,「我」並沒有不告而別,因為「廖儷淇」這個人依然在新加坡,依然陪在他身邊……他們才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而我……我是什麼呢?」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只是一個騙子,一個見不得光的替身。我能跟仲堯說什麼?爭取什麼?倘若他知道了實情,必定會勃然大怒。我欺騙了他,在新加坡時,他是那麼地寵我、愛我,而我卻騙了他……」她愧疚到說不下去。

  叮鈴搖頭。「不,你付出了你最真的愛,你全心全意地愛他,這不是欺騙。是,你到新加坡的動機是不單純,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你付出的卻是真愛。你愛展仲堯,並不是因為他的家世、他的錢財。比起廖儷淇那種見風轉舵的女人,你更有資格去愛他!」

  「我哪有什麼資格……」湘彌心情低落地攪拌著咖啡。「不管我是為了什麼原因到新加坡去的,不管我有多愛仲堯,總之,我就是欺騙了他,我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跟他在一起。他是那麼自恃甚高的男人,不會容許有女人欺騙他的,尤其,還是個他下定決心付出真愛的女人……」

  為何別人的戀情最終可以很美好,但她的卻充滿了無比的酸楚?她知道仲堯愛她,他熾熱深情的眼神教她現在一回想起來,全身還會發燙。正因為如此,她也更加愧疚。

  湘彌好恨自己。她為何辜負了最愛的男人?她為何欺騙了他?這一切又一切的錯誤,她都無力阻止。她真的好恨自己。倘若她有幸能伴著仲堯,那麼,她必定會瘋狂地愛他,當他最忠貞的妻子,給他最完美的愛情。可她不能,因為她不是廖儷淇,什麼都不是。

  她知道仲堯絕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冷酷,前兩任未婚妻的匆促離世必然帶給他很大的打擊,他肯定比誰都渴望能擁有一個溫暖的家。但,她卻親手破壞了他的夢想,親手在他心上又劃下一道傷痕。

  淚水滴到咖啡杯裡,湘彌苦澀地掩面。「我好恨自己……如果可能,我真希望自己不曾來到這世上,這樣,我就不會到新加坡去充當替身,更不會傷害他……他是那麼優秀、那麼深情的好男人,他不該遇上我這個騙子的……」

  叮鈴不捨地輕撫她顫抖的肩膀。「湘彌,不要這麼想,你並沒有欺騙他的感情。正因你深愛他,所以你才會這麼痛苦。唉,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展仲堯可會發現廖儷淇的不對勁?」

  「我不知道……」湘彌淚眼迷濛,她根本不敢想像他跟廖儷淇現在的狀況。雖然她們倆的容貌極為酷似,但她跟廖儷淇的個性差異太大了,簡直是南轅北轍,仲堯很可能會起疑的……唉,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算了,你也不要再逼自己了,畢竟這一切都不是你可以掌握的。」叮鈴不願見她繼續自責下去,設法想開導她。「對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湘彌眼神茫然,似乎毫不關心自己的問題。「明天我就會正式去上班,現在住的房子離工作地點也滿近的,我會努力讓自己重新站起來的。」

  雖然廖儷淇早就把一百萬匯到譚健弘的賬戶了,但湘彌仍決定要違反最初的協議——她不要拿廖儷淇的錢。她要拚命工作存錢,早日把錢還給廖儷淇。

  也許她這麼做很傻,畢竟就算她把錢還給廖儷淇,也無法改變她曾經欺騙仲堯的事實。可她就是無法忍受自己收下廖儷淇的錢,因為她不願那場最美的邂逅是建立在金錢的交易上。跟仲堯的回憶是她這一生最重要的珍寶,她要仔細地把那段回憶收入心底,陪伴她至終老,因此,她不願讓醜陋的金錢交易侮辱了那段記憶。

  「你去上班也好,這樣才不會躲在家裡胡思亂想。」叮鈴又提醒她。「譚健弘又來纏著你了吧?哼,那傢伙就是不肯放過你!湘彌,你別嫌我嘮叨,我一定要鄭重地提醒你——不要再替他收拾爛攤子了!你為他犧牲得還不夠多嗎?讓那個阿斗自己學習成長吧!」

  湘彌回台灣不久後,健弘就來找她了。她並沒有主動聯絡他,但因為兩人有一些共同認識的朋友,所以就算她想躲他,他也找得到她。

  湘彌微笑。「這次回來,我發現健弘成熟多了,也懂得乖乖地去上班,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也許他有些想法還是很不切實際,不過,跟之前比起來,他已經進步很多了。」

  叮鈴冷哼。「最好如此,不然啊,我一想到他又要拖累你,就一肚子氣!好了好了,不要談他了。既然你明天就要正式上班,那今天我請客,想吃什麼儘管點,就當作慶祝你重新出發!」

  她笑咪咪地把menu遞給湘彌。

  「不用了。」湘彌婉拒。「我最近胃口不好,東西吃得很少,多謝你有這份心意。」

  「為什麼胃口不好?」叮鈴看著她蒼白的臉蛋,悚然一驚。「湘彌,難道你……」

  「沒有。」她苦澀地搖頭。「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但,我沒有懷孕。」從新加坡回國後不久,她發現這個月的月事晚了。

  一開始,她還傻傻地想著,如果能懷孕也不錯,至少她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可以生下心愛男人的寶寶。這個孩子會陪伴她,會給子她活下去的勇氣。不管未來遇到多痛苦的事,在悲傷時,只要看到他們的孩子,她一定會覺得很安慰,也可以假裝仲堯還在自己身邊。

  但,沒有。今天早上,月事來了。湘彌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那彷彿是……有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席捲而來。

  連老天也不肯給她一個孩子嗎?上天是不是也認為她沒有資格生下仲堯的孩子?

  「幸好沒有!」叮鈴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湘彌,我知道你很愛展仲堯,可是當個未婚媽媽要自己獨力養育小孩,那真的太辛苦了,我不敢想像你一個人要如何扛起這種重擔。」

  湘彌默默聽著叮鈴的話。她不會覺得辛苦的,能生下心愛男人的寶寶,是身為女人最大的幸福,只是,她沒有這份福氣。

  「走吧!」叮鈴拿起賬單站起來。「既然你沒胃口,不如早點回去休息。我們待會兒去買點水果和食物回你住的地方聊聊,今晚你早點兒睡。」

  「好。」湘彌順從地站起來。

  望著那杯一口未動的黑咖啡,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忘掉一切吧!在新加坡的種種,就像是一場夢,不管她有多貪戀夢境中的一切,最終還是必須清醒過來,所以,她必須學會遺忘,重新開始。

  *******

  下午六點,湘彌正要準備下班時,手機卻響了。

  「喂?」

  「湘彌?」譚健弘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要下班了嗎?」

  「健弘?什麼事?」湘彌有些不悅,不希望他常常找她。

  「你先不要生氣嘛,我不是故意來煩你的。」健弘可憐兮兮地道:「我知道你希望我獨立,學著對自己負責,可是……我真的很不舒服。我從昨天晚上就開始肚子痛,還嘔吐,一直痛到今天,現在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一聽到他那病懨懨的語氣,湘彌就心軟了,再怎麼說,他都像是她的大哥。

  「怎麼會肚子痛?你吃了什麼?有沒有去看醫生?」

  「我昨天晚上自己忍痛去醫院掛急診了,醫生說是輪狀病毒引起的腸胃炎,沒有什麼大礙,可是要多多休息。打了點滴後,我在凌晨回到家,但還是持續地嘔吐,什麼東西都吃不下,昏睡醒來後叫了外賣的便當,可是一看到油膩的菜色,我又想吐了……」

  湘彌投降了,一想到他拖著病體自己去掛急診,同情心就油然而生。

  「好,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看看你,順便煮一些清粥給你吃。生病的人最好吃清淡一點的東西,不要碰外面賣的便當。」

  「太好了!」健弘很開心。「只要是你煮的東西都好吃,你肯來照顧我,我的病一定很快就會好了!」

  湘彌收線後,無奈地歎了口氣。她不知道健弘是不是趁著這個機會想挽回她,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都無法狠心地完全不理他。

  去買點煮粥的材料吧!拿起皮包,湘彌打卡下班。

  走出辦公大樓後,湘彌自騎樓牽出摩托車,往健弘的住處奔去。

  由於太過專心地想著事情,因此,她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跑車上,有一個臉色陰沈的男人,正以無比複雜的銳眸盯著她。

  *******

  健弘住家樓下就有一家大型的生鮮超市,因此湘彌停好車後便進去採買,選購了最新鮮的食材,還買了一小包米。

  採買完後,她以對講機請健弘開門。一進入客廳,便看到臉色灰敗的健弘。

  「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是很不舒服嗎?有沒有按時吃藥?」她關心地伸手探探健弘額頭的溫度。

  「還好,頭還是昏昏的……」健弘有氣無力地回答。「這種輪狀病毒所引起的腸胃炎真恐怖,害我一直嘔吐。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明明什麼都沒吃,但還是一直吐。醫生說,至少要休養個四、五天才會痊癒。我肚子好餓喔,可是一看到外面的便當就更想吐……」

  湘彌笑笑,拿著食材走到廚房。「我煮一些清淡的粥給你吃,你先去睡一下吧,如果還是不舒服的話,我再陪你去看醫生。」

  「我不睡了,再睡下去頭會更昏。」健弘跟著她走入廚房,含情脈脈地看著剪開米袋,開始煮著稀飯的湘彌。「有你真好。湘彌,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該如何生活?不管發生任何狀況,只要有你,我就覺得好安心。」

  轉頭看著健弘,她正色道:「不要這樣,我不是說過了,希望你以後──」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譚健弘很委屈地道:「你自從回國後,就一直跟我強調你不是我的女朋友,要我好好地學習獨立,為自己負責。湘彌,我知道你關心我,我也會好好地爭氣,不會再教你失望的。你能不能不要再把我推得遠遠的?能不能不要再這麼一直強調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不是要把你推遠,健弘,你該知道,這輩於我都會把你當成大哥般敬重,但也僅止於大哥。我希望你不要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我們就只是兄妹,絕對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譚健弘不死心地說道:「湘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比誰都瞭解對方,為什麼不能當情侶?你仍然很嫌棄我配不上你嗎?還是說……你出國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約兩個月前,正當他為了與前上司之間的和解費而煩惱時,湘彌卻突然失蹤了,只留下一封信,告訴他她會幫他籌出那一百萬,叫他好好地工作。

  當他到湘彌上班的精品店找她時,才發現她居然辭職了。後來,他去風叮鈴那兒想打探消息,結果卻被叮鈴狠狠地臭罵了一頓。

  後來,他發現自己的銀行戶頭多出了一百萬,他把錢拿給前上司,之後一直想找湘彌,卻毫無線索。

  直到前幾天,在朋友的通知下,他才知道湘彌已經從國外回來台灣了。可不論他怎麼問,她都絕口不提失蹤的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事。其實……他自己也很害怕得知湘彌是怎麼籌出那筆錢的。所以,她不肯說,他也索性順著她,逃避所有的問題,只是任性地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湘彌把爐火調成小火,淡淡地道:「我出國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為自己振作起來,等工作穩定後去交個女朋友,認真地跟人家交往,日後若傳出喜訊的話,我會很替你開心的。」

  她不想跟他談及在新加坡的一切,因為那是她心底最珍貴的記憶。

  健弘很氣餒。「說來說去,你就是希望我不要再煩你,更不想當我的女朋友嘛!我的條件真的這麼差嗎?」

  「不是你條件好不好的問題,而是我們兩人根本不適合當情侶。健弘,你還要持續這種無聊的話題嗎?那我要回家了!」她佯怒。

  「好好,你別生氣嘛!我不說就是了。」健弘趕緊安撫她,深怕她拂袖而去。

  「我沒生氣,不過你最好去沙發上躺著休息。趁稀飯煮好前的這段時間,我再去樓下幫你買點水果。生病的人應該多吃些水果,補充維他命C。」

  她拿著錢包走到樓下後,才打開一樓的鐵門,健弘就追出來。

  「湘彌,等等!」

  他把幾張鈔票塞給她,有點難為情地說:「呃……不好意思,我想拜託你幫我買幾件男性內衣。我這幾天生病,不想洗衣服,家裡已經沒有乾淨的內衣可以更換了。」

  看著他羞赧的表情,湘彌笑了,把他的錢推回去。「沒問題,我會多幫你買幾件的,L號可以吧?你快上樓休息。」只要他不給她感情上的壓力,他們可以處得非常好,就像一家人一樣。

  湘彌拐入一旁的超市,渾然不知不遠處站著一個怒氣衝天的男人。

  展仲堯臉色臉青地看著湘彌,拳頭握得死緊,必須耗盡全身的自制力,才不會衝動地上前去痛毆那個男人一頓!

  他渾身緊繃,怒不可遏,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居然看到湘彌跟一個男人你儂我儂,連在大街上都難分難捨,一副巴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的模樣。

  他開始痛恨自己為何要追來台灣!

  半個月前,當湘彌離開新加坡的當天晚上,他就發現「未婚妻」的行徑怪異。因為她突然變得十分主動,熱絡地拉著剛加班完回去的他,又是索吻、又是想快點進臥房的,甚至已經換上了性感的睡衣!一連串浪蕩的舉止,根本一點兒都不像原來那個含蓄溫婉的她。

  當她主動吻他時,他在錯愕了幾秒後,就一把將她推開,本能地抗拒著她身上那股噁心又風騷的氣息。他知道一切都很不對勁,眼前的女人分明是廖儷淇,可是卻氣質回異,簡直像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同時間,他突然回想起跟廖儷淇訂婚前,有一次她在被他痛斥後哭泣地說道——我根本不是廖儷淇,只是一個跟她容貌酷似的女人……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他還嗤之以鼻,以為她又在玩花樣了,心裡覺得非常的厭惡。可當他把這句話跟眼前這個風騷浪蕩、頻拋媚眼的女人聯想在一起,再回想起她之前的青澀害羞、初夜時緊張到渾身發抖,以及她的處子身份……把許多的疑點擺在一起後,一個恐怖的事實赫然浮現在他腦中——也許,這兩人根本不是同一個女人,只是擁有一張相同的臉罷了!

  當下,他嚴詞逼問身旁的女子。一開始,她拚命裝傻,矢口否認,但他可是善於商場談判的悍將,一連串犀利又直搗核心的問題問得她招架不住,回答也頻頻出錯,前後矛盾。

  最後,她終於受不了他尖銳的盤問,而且一番前後矛盾的說詞,連她自己都無法再繼續自圓其說不去了,所以,在慌亂中,廖儷淇把什麼都招了,一五一十地說出她在台灣遇到賀湘彌,以及找她來當替身的始末。

  知道真相後,仲堯在震驚之餘不免又悔又怒。老天,他作夢也想不到跟他訂婚的女人居然不是冷艷的廖儷淇,而是來自台灣,一個溫柔善良,宛如一張白紙的小女人——賀湘彌!

  他究竟做了什麼?

  回想起自己和湘彌自初遇以來的點點滴滴,他在心疼之餘,簡直恨不得能殺了自己。她是那麼的潔淨單純,他卻屢次謾罵她淫蕩不堪、人盡可夫。他還故意在僕傭面前讓她丟臉,甚至厭惡她的淚水,罵她少在他面前演戲。

  他的冷嘲熱諷肯定把湘彌傷得體無完膚,而且……他還過分地把她扔在訂婚宴上,讓她承受眾人的譏笑,連司機都看不起她……

  想起她悲憤哭泣時,淚眼中的絕望和無助,展仲堯更覺心如刀割。該死該死!他真像個惡魔!他完全看不到她的眼淚、她的委屈,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她,把她的自尊踐踏成碎片。

  而今,一切的疑點全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釋。難怪自從他遇到「廖儷淇」之後,他就常對她的青澀感到困惑。他吻她時,她的緊張部不是假裝的,因為那是她的初吻,她甚至把最珍貴的第一次都奉獻給他了!

  在飄著意大利面香味的展宅裡,他悔恨到無以復加。是他愚蠢地毀了一切。曾經有一個最單純美好的女孩無怨無悔地待他,無視他的冷酷,悄悄地付出真心愛他,她給了他甜美的愛情,給了他一個真正的家,讓偌大冰冷的展宅充滿女主人的歡笑,讓家中的每個角落都溢滿溫馨,讓他每天都渴望能快點回家,擁抱他最溫柔的女人,待在兩人溫暖的小世界裡。

  而今,湘彌走了,他再也聽不到她溫婉的笑聲,再也無法掬取她眼底的光芒。回家時,再也沒有人會倚門等候、再也沒有人會像只快樂的小雲雀般衝入他的懷裡。廚房裡飄來的菜香清楚地提醒他——那一段最美好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不,他不能接受這一切!他不能忍受兩人間就這麼結束,更不能容忍生命中再也沒有湘彌。她已悄悄地偷走他的心了,不能就這樣離去。

  還在新加坡時,曾妍雲曾來找他,親自向他道歉,她說是她教女無方,才會讓廖儷淇做出這麼荒唐的事。

  之後,他追來台灣,找徵信社飛快地調查出湘彌的落腳處,並到她工作的地方等地下班。

  但,瞧瞧他等到了什麼?

  他的湘彌,他唯一認定的未婚妻,居然在回台後不久,就又重返舊情人的懷中!她甚至一下班就急匆匆地奔回兩人的住處,還採買食材上樓去找他,儼然是一個快樂的家庭主婦。

  那他這半個月來的寢食難安究竟是為了什麼?由廖儷淇口中得知湘彌是為了譚健弘才答應這樁「交易」時,他陷入了天人交戰中。他渴望見到湘彌,畢竟她是唯一打動他心房的女人,可基於大男人的自尊,他又難以忍受湘彌竟會為了另外一個男人而犧牲這麼多。

  她的心究竟繫在誰身上?她愛的到底是誰?

  在新加坡煩困了半個月後,他終於向自己的情感屈服。管他對她還有什麼疑慮,他都必須先找到湘彌,親自聽她解釋!他要她親口告訴他,她愛誰?而不是把自己困在死胡同裡,作繭自縛。

  可他萬萬沒料到,居然會在抵達台灣後,就看到兩人恩恩愛愛的畫面!

  進入超市的湘彌採買好水果後,步向生活用品區,仲堯銳眸一瞇,看到她居然正好整以暇地在挑選男用內衣!

  可惡!他氣到巴不得拆了這間超市!她跟譚健弘的關係已經這麼密不可分了嗎?她甚至毫不避諱地為他選購貼身衣物!霎時,她跟譚健弘親熱的畫面不斷地在他眼前放大、再放大……

  Shit!怒氣騰騰地,他大跨步地走向湘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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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6 00:10:05
第九章

  「L號……嗯,健弘穿這款應該可以吧?」湘彌仔細評選許多廠牌的內衣,最後挑了五件放入購物籃。

  一轉身,她不小心撞到站在背後的男人。「對不——」還沒來得及說出「起」這個字,她目瞪口呆,整個人像是被點穴般動也不動,傻傻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展仲堯開口,語氣無比森寒,冷笑著。「就這幾件內衣夠嗎?你不用再替他買男用內褲嗎?還有,保險套不需要嗎?」

  湘彌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為什麼?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這半個月來,她努力地找工作、找房子,讓自己很忙很忙,午夜夢迴時,她也不許自己哭,不許自己陷入瘋狂的思念,她甚至拚命地強迫自己忘了仲堯,忘了那個不屬於她的男人。

  而今,他竟出現在台灣、出現在她的眼前!為什麼?

  「你……」她艱困地喘著氣,一手用力按著胸口,力圖鎮定。「你不是應該在新加坡嗎?廖儷淇呢?」廖儷淇說她一定會當個好太太的,為何沒有陪在他身邊呢?

  展仲堯的笑容更加冷冽,像是即將揮出利爪的野獸,空氣中飄蕩著窒悶危險的氣息。

  「哈!是啊,我應該在新加坡而不是在這裡,我應該讓你跟廖儷淇連手要得團團轉,我應該當一名徹頭徹尾的呆子、一個永遠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對不對?賀湘彌!」

  他的語氣充滿怨恨,恨自己的沒出息!明知她跟譚健弘舊情復燃了,但一見到她,一見到她纖弱嬌美的容顏,他就衝動地想把她狂摟入懷!

  湘彌眼神一黯。「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果然發現了她的欺騙,而且極為痛恨。在他眼底,她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更是個貪得無厭、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出賣的女人。

  展仲堯目光如炬,強悍地命令。「跟我上車,我有話要問你!你欠我太多太多的解釋了。」他扣住她的手就想拉她出超市的門。

  「不!」湘彌恐懼地甩開他的手,直往後退。「我……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她還能跟他說什麼呢?面對這個最深愛的男人,她只覺得無奈與歉疚。她從不後悔到過新加坡,但她對他感到好抱歉,她很後悔欺騙了他。在他面前,她自慚形穢,覺得自己是個卑鄙的騙子,因此,她根本沒有臉再面對他。

  她的恐懼與退縮更加助長仲堯的怒火,他表情陰狠地逼問:「怎麼?把我利用完後,你連碰也不讓我碰你了?你就這麼厭惡跟我在一起嗎?還是你急著回那混蛋身邊?那混帳到底有什麼好?」

  一想到她分秒必爭地欲趕回譚健弘身邊,彷彿跟他難分難捨的模樣,他的憤怒更加飆升,怒火熊熊地燃燒著。他生平第一次這麼深愛一個女人,這麼熱烈地期待兩人甜蜜的未來,但她愛的卻是別人,她對他的癡心根本不屑一顧。該死!

  「我……」湘彌的話梗在喉間。他看到她從健弘住處出來?悲哀的感覺襲上心頭,其實……這樣也好。她寧可讓仲堯誤會她、恨她,只希望他能早一點回新加坡去,回復他原本平靜而尊貴的生活,徹徹底底地忘了她這個騙子。

  因為,她沒有資格再愛他了。

  湘彌強迫自己斂起悲傷的情緒,故作淡漠地道:「我愛跟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展總裁,你的夫人呢?她沒跟你一塊兒來台灣嗎?你應該陪在她身邊才是,畢竟你們兩人門當戶對,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讓仲堯恨她吧,所有的苦都由她獨自來扛。

  「賀湘彌!別想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聽她提起廖儷淇這個人,仲堯只覺得厭惡。事實上,早在得知真相的那一晚,他就把她趕回娘家了,因為他無法忍受那個矯揉造作的女人。

  他犀利地逼問湘彌。「你跟譚健弘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就這麼愛他,可以為他做任何事?甚至可以為他如此徹底地犧牲?當你在新加坡跟我一起生活時,你是否覺得很委屈?睡在我身邊時,是否覺得度日如年?我吻你時,你是否必須把我想像成譚健弘,才有辦法忍耐下去?你那些熱情的反應,是否都是偽裝的?……跟我上床時,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是不是?」

  湘彌痛苦地看著他。他為何要把那段甜美的回憶扭曲得如此不堪?他為何要這麼憤怒?她不敢奢望跟他還有任何未來可言,但,聽到他質疑她跟他在一起時所發生的種種,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給狠狠地踩碎般。

  難道他不知道那段記憶對她來說像夢一般的美好嗎?那是她二十幾年來最快樂的時光,是她只敢在午夜裡流淚思念的過往,他為何要如此曲解?

  心底的傷口越裂越大。她悲哀地告訴自己:這樣也好。愛一個人很苦,愛恨交織更是艱苦。她捨不得讓他承受那麼巨大的煎熬,所以,就讓仲堯恨她吧,讓他收回付出的愛情,從此對她只有恨,沒有愛。

  「你說的都對。」無視內心正在悲泣,湘彌面無表情地道:「展仲堯,我很抱歉自己曾經欺騙你,但,歉意不代表愛情。自始至終,我愛的都是譚健弘。他是跟我一起長大的,只有他瞭解我的心事,懂得我的喜怒哀樂,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是牢不可分了。廖儷淇應該把一切都告訴你了吧?老實說,我很愛健弘,倘若不是為了那筆錢,我才捨不得離開他,遠赴新加坡。」

  低下頭看著購物籃內的男用內衣,湘彌飄忽地微笑,複雜的情愫全隱在眸底。

  「我不想知道你對我有什麼感覺,我只知道——我跟廖儷淇的交易已經結束了。銀貨兩訖,從此再無瓜葛。現在我只想平靜地跟健弘過著小夫妻般的生活,再也不被任何人打擾。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原來淚水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澀,鹹鹹澀澀地滑入胃底,教她悲痛得幾乎要暈眩。但她依舊強迫自己冷淡,她要讓仲堯恨她,對她再無愛情。總有一天,他對她的恨也會淡去,完全忘記賀湘彌這個人,忘記那段夢一般的回憶……

  好痛苦……心碎的滋味竟是如此痛苦,誰來教教她要如何撐過去?

  展仲堯瞼色驟變,惡狠狠地瞪著她,凌厲的目光幾乎要將她撕碎。「很好、很好!我總算完全明白了。拜你所賜,我終於見識到何謂「蛇蠍女」,終於明白一個人的心可以多惡毒、多貪婪,一個人可以多不知羞恥!」

  他的語氣像是夾了冰霜,一字一句地攻擊著她。「賀湘彌,我詛咒你!我但願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冷冽地撂下話後,他不再看她一眼,轉身決絕地離去,步伐又快又急,像是在發洩滿腔的怒火,更像是要完全揮別這段荒謬的記憶。

  ……終於走了嗎?湘彌不敢回頭,死命地咬住下唇,不允許自己哭出聲,更不許自己追上前去。隱忍已久的淚水潸然滑落臉頰,她知道,他們之間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她成功地把仲堯氣走了,往後,她的人生將會是一片死寂,沒有未來、沒有憧憬,更不會有—絲歡笑……

  *******

  失魂落魄地過了好幾天後,湘彌每天努力地上班、下班,並拚命找機會加班或兼差。日子很規律,她看起來好像過得很忙碌、很充實,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管生活忙不忙碌,對她而言都沒有什麼兩樣,因為,她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這天下班後,她默默地打卡離開公司,獨自走在下著毛毛細雨的街道上。她不想吃晚餐,也不在乎細雨打濕了她的頭髮。她只想一個人走一走,讓心情完全沈澱下來。

  雨勢越來越大,她卻停在一間蛋糕店前不肯離去,眼神迷濛地望著櫥窗裡的漂亮蛋糕。她永遠不會忘記今天是什麼日於——仲堯的生日。

  還在新加坡時,她曾興致勃勃地想著要如何替仲堯慶生。那時的她好興奮、好快樂,她甚至計劃要親手做一個巧克力蛋糕。

  沒想到隔不到幾個小時,她就被迫離開他了。她沒有資格再見到他,更沒有資格為他辦生日派對、為他洗手做羹湯了。

  他現在還好嗎?是否離開台灣了?是否有人替他慶生?•他跟廖儷淇會如期結婚嗎?還是會退婚另娶別人?

  她不敢猜測他的狀況,只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仲堯有仲堯的未來,她則要過她自己的日子,兩人就像漸行漸遠的並行線,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了。

  黯然神傷之際,手機響了。湘彌接聽後,聽到一道有些陌生的嗓音傳來——

  「湘彌嗎?」

  「是,請問您是哪位?」她有些疑惑。手機號碼是新換的,很少人知道,而且,這個聲音雖陌生卻又有點兒熟悉……她努力地回想著。

  對方道:「我是廖儷淇的母親。」

  什麼?!湘彌一愣。是曾妍雲?她為何也在台灣?

  曾妍雲道:「我現在在你公司附近的「XX日本料理店」,可以跟你談一談嗎?我很想見你。」

  湘彌不知所措地抓緊手機,廖母連她上班的地點都知道,可見她也跟展仲堯一樣調查過她了。可她為何會來台灣,而且是在展仲堯之後出現?

  儘管覺得錯愕,湘彌卻毫不猶豫地道:「好,我知道那裡,我馬上趕過去。」

  不知為何,她對廖母始終有一份孺慕之情,一看到她,就像是看到早逝的母親般。也許這個念頭很荒謬,但她卻完全不排斥廖母,甚至懷念著她溫暖的手。她很想再看到她。

  *******

  匆匆趕到餐廳後,她對侍者道:「我想找一位曾妍雲女士。」

  侍者點頭。「你是賀小姐吧?曾女士已經在包廂內了,請跟我來。」

  在侍者的引領下,湘彌穿越裝潢古典的日式迴廊,來到裡頭最隱密的—間包廂前。

  一打開紙門,她便看到曾妍雲微笑地端坐在內。

  「快進來,外面在下雨吧?」

  湘彌脫了鞋子坐下,曾妍雲立刻站起來,打開皮包取出乾淨的手帕,溫柔地替她擦拭濕漉的髮絲,宛如慈母般。

  「害你淋雨跑過來,真不好意思。是我不對,我應該派人去接你的。」

  「伯母?」湘彌受寵若驚,遲疑地看著她。「您為何會在台北?我相信您應該已經知道整件事了,難道您不恨我嗎?」廖母為何會對她這麼好呢?她是破壞廖儷淇婚事的大罪人,身為母親的她,肯定會恨她入骨的啊!

  曾妍雲把湘彌的頭髮都擦乾後才坐下,和藹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她。「我為什麼要恨你?其實整件事都是儷淇的錯,只能怪我教女無方,我才是應該感到愧疚的人。唉,儷淇實在是太任性了,她不該逃婚,跟王亞倫私奔到美國去,更不該濫用金錢,趁你危急時要你到新加坡來當替身。」

  她歎口氣。「儷淇已經回家了,知道事情的原委後,我又驚又羞愧。總之,都是我管教無方。儷淇這孩子太驕縱了,需要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

  湘彌難堪地搖頭。「是我的錯,我不該為了錢而答應儷淇。我那時急需一筆錢救朋友,所以雖然明知不妥,卻還是答應她到新加坡去。」如果廖母痛斥她,也許她還不會這麼羞傀,可廖母慈祥的表情卻讓她覺得好不安。

  曾妍雲握住湘彌的手,語氣堅定地道:「不是你的錯!孩子,這麼多年來苦了你了。我知道你的成長過程有多麼艱辛,知道你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孤兒院去,這一路都是靠自己走過來的,你吃的苦比誰都多,根本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說著說著,曾妍雲的眼眶漸漸泛紅。「是我對不起你,我虧欠你太多太多了……」

  「伯母,請您別這麼說,您並沒有虧欠我什麼啊!」

  曾妍雲潸然淚下,更加抓緊湘彌的手不肯放。「全是我的錯!當年我真的是鬼迷心竅,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給別人!我好後悔,我鑄下了滔天大錯……」

  湘彌聞言,訝異得無法言語。曾妍雲說了什麼?親生女兒?這是什麼意思?好像有一枚炸彈在她腦中炸開,她震驚到無法思考。

  「你是我的女兒!」曾妍雲淚如雨下。「對不起、對不起!孩子,媽媽對不起你!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再當你的母親,我該被天打雷劈,我更不敢奢求你會認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沒有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送給別人撫養……」

  「伯母……」湘彌語調發顫,深怕自己聽錯了。「您……我真的不懂您的意思……」雖然她跟廖儷淇的長相幾乎是一模一樣,可她完全不敢猜測自己與廖家有任何血緣關係,只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巧合罷了,畢竟天底下本來就有容貌酷似的人。

  「你是我的女兒,千真萬確!」曾妍雲哽咽地道:「你的母親是黃月芳,父親是賀家良,對吧?家良是手藝精湛的廚師,月芳則精於裁縫。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沒過世前,應該是從事餐飲業的?而且,月芳的左大腿內側有塊拳頭大小的傷疤,沒錯吧?」那是在新加坡時,有一次月芳做家事不小心扯到電線,被熨斗燙傷留下的。為了怕湘彌不信,所以她才把它拿出來講。

  湘彌驚訝不已,廖母為何會知道這些事?而且還知道得這麼詳細?沒錯,在她殘存的童年記憶中,父親開了問小餐館當廚師,母親則幫忙跑外場,閒暇時,母親還會替人家裁製衣裳,貼補家用。在她四歲那年父母因意外而去世,舉目無親的她才會被送到孤兒院。

  也許廖母僱用徵信社可以勉強查出她父母的名字及職業,可怎麼會連她母親身上的傷疤都一清二楚呢?

  曾妍雲傷痛地道:「我萬萬沒想到月芳和家良竟會在壯年時就離去。唉,都是我的錯,我害你吃了好多苦……」

  歎了口氣,曾妍雲繼續說道:「事情發生在二十幾年前,那時我住在新加坡,丈夫是政治名門的後代,在家族刻意地栽培下,他順利地踏上仕途,官運十分亨通。在外人面前,他是個前途無量、正直顧家的年輕議員,但,只有我這個當妻子的知道他有多麼的風流花心,外遇對他來說根本是家常便飯。我那時好傻,怕毀了他的政治前途,所以一直隱忍著,不敢爆發出來。可我的忍耐卻讓他越來越得寸進尺,他不但在外面玩女人,甚至在我懷孕的最後那幾個月,趁著公事之便,常常滯留在香港,包養一名艷星!」

  「快臨盆的我悲憤交加,我辛苦地懷胎十月,即將要生下廖家的孩子,而他居然這樣回報我!就算回新加坡,他也是住在外面的別墅,懶得回家來看我。他只知道我懷孕了,卻連我懷的是男是女都懶得問,更不知道我肚子裡的是雙胞胎。快生產的我非常憤怒,由於長期忍受他的外遇,我的精神已經繃到了臨界點,就在一次電話中的大吵後,我決定要狠狠地報復他——既然他不愛我跟肚子裡的孩子,那麼,我就要讓他後悔一輩子!」

  湘彌怔怔地聽著,一時之間很難把曾妍雲的話跟自己的身世聯想在一起。

  曾妍雲又道:「那時,賀家良和他的妻子黃月芳在廖家工作,月芳是我的貼身女僕,家良則是家中的廚子,他們兩人是夫妻。我什麼事都跟月芳說,當她是自己的姊妹。我告訴月芳,為了要讓丈夫後悔一輩子,生產後,我要帶著寶寶自殺,讓那個混帳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可月芳卻一直求我不要這樣,勸我要三思……當時她跟家良已經結婚多年,很想要生個小孩,卻一直沒有懷孕。後來,生產那天,我故意不肯去醫院,是月芳在一旁幫忙,我才順利產下一對雙胞胎姊妹——就是你跟儷淇。你是妹妹,儷淇是姊姊。」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湘彌。

  湘彌聽傻了。怎麼會這樣?她從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啊!雙親是那麼地疼愛她,從小就給她最好的,甚至捨不得罵她一句,怎麼會……

  曾妍雲拭去淚水,感傷地又道:「生產後,我的精神狀況還是很不好,不太肯照顧寶寶,也不肯打電話聯絡我丈夫,外界幾乎不知道我生產了。那時的我一心一意想死,想帶你們姊妹去死,月芳哭著求我不要做傻事,我卻怎麼也聽不進去。後來,她說倘若我還是一心尋短,就把其中一個孩子送給她吧,畢竟她求子多年卻一直落空。」

  「我不置可否。之後月芳和家良遷居到台灣,打算要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讓別人相信那孩子是他們親生的……你還沒滿月時,他們就帶你走了……」

  曾妍雲擦著不斷掉下的淚。「他們離開後,我忽然間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想死的念頭非常的愚蠢,我更加後悔把女兒送給他們。但我只知道他們到了台灣,卻不知道他們的落腳處。好不容易透過很多管道找到他們的下落時,月芳卻打越洋電話來求我,求我不要再找他們了。她說他們夫妻非常愛那個孩子,早已將之視如己出,所以絕不會把孩子還給我,求我忘了他們。最後一次聯絡時,月芳告訴我,他們夫妻要帶著孩子回印度尼西亞定居,因為家良是印度尼西亞華僑。」

  曾妍雲不捨地看著湘彌。「我以為他們真的到印度尼西亞去了,這幾年來,我飽受良心的煎熬。因為想找回自己的女兒,所以我派人到印度尼西亞去尋找過他們好多次,但都沒有結果。我萬萬想不到,原來他們一直留在台灣,而且早就過世了。因為失去與月芳聯絡的管道,所以才會害苦了你,讓你小小年紀就進了孤兒院,的受生活的折磨……」

  湘彌默默地聽著,好半晌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她並不恨親生母親,只是覺得好感慨,覺得百感交集。

  曾妍雲雙手包住湘彌的手,祈求道:「孩子,你可以原諒我嗎?我知道自己是一個最糟糕、最不負責任的母親,無論如何,我都不該把你送給別人……你剛到新加坡,我第一次在展家看到你,低頭發現你右手掌心上的硃砂胎記時,就立刻領悟到你不是儷淇,而是我另外一個女兒。你一出生,右手掌心就有一塊圓形的胎記,儷淇沒有。」

  湘彌看著自己的手。在她的右手掌拇指與食指之間,有個圓形的小胎記,但因為位置的關係,乍看之下不是很明顯,她很多朋友甚至都沒注意到她有這個胎記。

  曾妍雲哀傷地又道:「當時我整個心都揪在一起,差點抱住你痛哭。可我不敢,雖然知道你是我的女兒,但卻沒有勇氣認你。我有什麼資格當你的母親?就算你痛斥我,也是我罪有應得……」

  「我不會怪你。」湘彌深吸—口氣,緩緩平復自己的情緒,掏出手帕給曾妍雲。「我完全不明白你當年所受的苦,所以無權批評。至於我的父母,雖然只有短短幾年的時間,但他們真的對我很好,也非常疼愛我,因此我並不覺得自己受苦了。」

  她不會排斥曾妍雲,但在她的心底,始終會把賀家良和黃月芳當作親生父母一樣看待。也許親子緣分很短,可養育之恩卻是沒齒難忘的。

  曾妍雲接過湘彌的手帕,淚流不止。「不,你應該怪我的,是我毀了你的人生……你也是廖家的女兒啊,為何要受這麼多的苦?湘彌,去挽回仲堯吧!你們兩人彼此相愛,沒有人可以把你們分開。來台灣之前,我曾去找過仲堯,向他道歉,並且告訴他你和儷淇的身世之謎,他已知道你們兩人是雙胞胎。」

  仲堯知道這些又怎麼樣?她畢竟還是犯過大錯啊!「他不愛我了,他恨我……」回想自己在超市故意剌傷仲堯的那番話語,她就覺得心如刀割。他是那麼驕傲的男人,怎堪一再承受她的背叛?

  「傻孩子,仲堯當然愛你。不愛你的話,他怎麼會刻意追來台灣呢?」曾妍雲篤定地微笑道:「仲堯這孩子我很瞭解,他的外表雖然冷酷高傲,但面對感情時卻是無比的認真,一旦動了心便會執著不悔。湘彌,你還感受不出他有多愛你嗎?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後,他還是親自跑來台灣找你,用情之深早已不言而喻了。也許他不會說一些甜言蜜語,但他以實際行動來證明對你的愛——就算你曾經辜負過他,但他還是選擇包容。他愛你,所以可以原諒你的任何過錯。我知道他還在台北,下榻於「XX酒店」,你快去找他。」

  「我……」湘彌的心湖陣陣波動。「我真的可以嗎?」她不敢相信自己可以這麼幸運,可以追尋真愛,可以再度擁有他。「可是儷淇跟他的婚約……」

  曾妍雲搖頭。「儷淇跟他的婚約壓根兒是一個錯誤,我早該看清的。就算你沒有出現當替身,以儷淇的個性,嫁入展家不到三天就會跟仲堯分手的。他們兩人互不相愛,沒有感情基礎,更談不上互信互諒。」

  曾妍雲微笑地看著女兒。「跟仲堯訂婚的人是你,在眾多賓客前讓他戴上訂婚戒指的人也是你。你才是他的未婚妻,更是他一輩子的伴侶。快去找他吧!至於儷淇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帶她到歐洲遊學,順便散散心的,其實,我也虧欠了儷淇很多。從小我就對她太過嚴厲,也不肯付出母愛,今天她會變成這麼驕縱的孩子,我要負很大的責任。藉著這次去歐洲長住,我會跟她好好地培養感情的。不管是你還是儷淇,都是我的寶貝女兒,我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看到湘彌凡事都為儷淇著想,曾妍雲心底感到很安慰。她真是個善良的孩子,面對無緣的姊姊,她仍顯得那麼宅心仁厚,不願搶走姊姊的幸福。

  聽到母親這麼說,湘彌總算釋懷了。

  「媽……」她顫抖地低喚。「謝謝你,媽……」這一聲「媽」叫得她心頭發酸。黃月芳是她的養母,曾妍雲則是生母,生育之恩與養育之恩都不容抹滅,兩位都是她最敬重的母親。

  「湘彌,我的孩子……」曾妍雲淚如泉湧,緊抱住她。「謝謝你願意叫我媽,我真的對不起你,我好感謝家良和月芳,他們真是一對好父母,把你教育得這麼好、這麼懂事……」

  擦去淚水,曾妍雲露出燦爛的笑容。「快去找仲堯吧!我們母女之間多得是機會好好長敘,現在,媽要你去找回你的未婚夫,我要看到我的女兒重綻笑靨。」

  「媽,謝謝……」湘彌摟著母親又哭又笑,她覺得自己好幸運,竟能擁有兩位如此疼愛她的母親。而且,她馬上就要挽回摯愛,人生再無遺憾了。

  今天真是值得紀念的一天,是她永遠不會忘記的「Lucky Day」。她不但尋回親生母親,而且,今天還是仲堯的生日,她終於可以陪伴他了。突然,一個念頭浮現。「媽,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你儘管說!」

  「就是……」

  曾妍雲很感興趣地聽著女兒的計劃,越聽臉上的笑容弧度更加擴大,連連點頭笑著。「好好,太好玩了!沒問題!你是我的寶貝女兒,我很高興終於可以幫你做一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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