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愣看著關羽莎嬌麗的容顏,記憶也如光碟片般,飛快地在杜奇峰的腦篋播放了一遍。
數年不見,她依然亮麗動人──不,是又美了三分。
昔日青澀稚嫩的高中生,已蛻變為韻味十足的小女人,在小禮服的包裹下,那玲瓏的曲線,堪稱是魔鬼級的誘惑……
「……嗨!」
率先回神的關羽莎,先打了招呼。
「呃,好久……不見。」
慢一步反應的杜奇峰,聲音還有些卡卡的。
記得兩人最後一次碰面,是他中彈受傷、躺在醫院休養時,殷駿帶她一同來探望。
可能當時有其他人在場,她只是靜靜聽著大家談天,不過眼神仍難掩關切,因此他就故意和鄰居裝親熱,好斷了這女孩的妄念。
之後,關羽莎便徹底消失在他面前。
然而關於她的消息,仍片段從別人口中傳到他耳裏。
他知道她陪殷駿一起到美國留學,也知道她在修完碩士學位後,就先行返國……
「是隔了很久。」關羽莎輕聲道。
她萬萬沒料到,會在此遇到極力想忘掉的人,更沒料到再見的剎那,她的心依舊會為他……悸動。
唉!誰教這男人的魅力有增無減?
聽說在銀斧幫事件後,他就積極改造鐵竹堂,成為正派經營的保全公司,還連續幾年榮獲業界的金質獎。
如今的杜奇峰,已是個成功的企業家。
當年逞兇鬥狠的戾氣,經過歲月洗練,只留下成熟與穩重,而那襲剪裁合身的深色亞曼尼,更襯托他出類拔萃的風采……
唯恐芳心再度失陷,關羽莎趕緊收回眷戀的目光。
「對不起,我得走了。」
看著她單薄的身子,似乎不敵寒風,杜奇峰不禁衝動地追上前。「我送妳一程吧!」
彷佛聽見了外星語,她先是不解地瞠著美眸,而後搖搖頭。
「不用,我可以叫計程車……嗝!」猛地一個酒嗝。
「妳喝了酒?」濃眉不悅地糾結,「酒後還敢單獨搭計程車,妳知不知道什麼叫『危險』呀?」
「我……」才要回嘴,肩上就多了件西裝。
「風這麼大,也不穿件外套,妳不怕感冒嗎?」說著,杜奇峰就半強迫地將她推往停在不遠處的休旅車。「上車!」
關羽莎原想拒絕,但微昏的腦袋顯示酒精的後勁開始發作,基於安全考慮,還是上了他的車。
「妳要去哪裡?」他發動引擎。
「『尊爵品味』。它就在……」報了自家小區的地址,她又道:「我以為,你很不屑跟我獨處的。」
未料關羽莎會迸出這一句,害他差點接不下去。
隔了幾秒,杜奇峰才答道:「不論如何,妳是阿駿的女人,我有義務保護妳的安全。」
當年是殷駿幫他洗刷了冤屈,而鐵竹堂也因此化危機為轉機,找到一條出路。衝著這份恩情,他豈能棄關羽莎於不顧?
「原來,我是沾到他的光。」
關羽莎揚起的唇線,隱含著苦澀。拉緊了身上的西裝,儘管它帶來溫暖,卻無法驅散她心底的寒意。
但既然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也別過頭去,不再和他交談。
其實關羽莎酒量還不錯,但因為空腹喝酒的緣故,幾杯就令她醺醺然,加上這座位太舒適,很快便睡著了。
半小時後,車子就抵達「尊爵品味」。
杜奇峰試圖叫醒她,可她只咕噥一聲「好吵」,連眼皮都睜不開,他只得攙這女人下車。
恰巧這棟華區亦是「勝峰保全」的客戶,值班人員一見是總經理,馬上起身招呼,還幫忙按電梯。
來到守衛所說的樓號,他按了半天電鈴,都沒人回應,於是他又只手伸入關羽莎的包包搜鑰匙。
雖然氣溫不高,杜奇峰的額頭卻爆出一層細汗。
因為這副緊貼的嬌軀,一直不安分的扭動著,在兩團柔軟的磨蹭下,他不僅胯間緊繃,往腦門竄流的熱氣,還險些讓他噴出鼻血。
好不容易找著鑰匙開了門,玄關處的感應式照明燈,馬上為他照亮室內的陳設。
「果然是有錢人,住得這麼寬敞……」
光客廳就有十幾坪大,廚房和餐廳的空間亦不小,還有躍層,依市價來算,這間寓所起碼值兩千萬吧!
儘管裝潢高雅,杜奇峰總覺得這房子有股說不出的冰冷感。
因為樓上房間的擺設,整齊得不似有人常任,所以他很快就判別出那間桌上攤著書本,空氣中還飄著淡香的臥室是誰的寢房。
將懷裏的女人安放在床上,他正要離開,褲管忽被扯住。
「別走……」半睜著醉眸,關羽莎囈語道:「我不想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家裏,我好孤單……」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像一隻乞求主人憐憫的小狗,讓無法硬下心腸的杜奇峰,又一屁股坐回床沿。
「妳乖乖睡,我會在這邊陪妳。」順勢幫她蓋妥被子。
「你要陪我?」微揚的唇型隨即扁下:「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杜奇峰一時語塞。
其實,當他第一眼見到關羽莎時,就被她不可方物的容貌和清靈的氣質給攝去心魂。
但礙於自己的黑道背景,加上名花有主,他只能以純欣賞的角度,遠觀這朵美麗的嬌蘭。
孰料在被仇家追殺的過程中,她竟然主動獻吻,還向他告白?
儘管他當下予以拒絕,也對她背著男友搞劈腿的行徑感到失望,但這女孩的吸引力並未因此而減少半分。
尤其她小嘴的滋味,有如深植在他腦海的魔咒,偶爾一想起,就會撩動他的欲望,甚至,讓他做出酒後亂性的憾事……
他的無言以對,卻刺激了關羽莎。
「你既然討厭我,又何必勉強自己?」她惱羞成怒地拿起抱枕砸過去,「走啊!你走啊!」
「妳……」沒想到一向優雅的關家千金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他不禁傻了眼。
「反正我從小就爸爸不疼、媽媽不愛,連個知心朋友都交不上……」關羽莎邊講邊掉淚,「可我不是照樣活了下來?所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
她心酸的泣訴,句句都如刀似別痛杜奇峰的心。
原以為這朵溫室之花,是備受呵護的、是幸福無憂的,想不到她的日子過得這麼寂寞……
支起淚眼婆娑的小臉,杜奇峰拭去她香腮上的水珠,鄭重道:「我收回以前的話,其實我並不討厭妳。」
「真的?你沒騙我?」
止住哭泣,關羽莎舔舔乾澀的嘴唇,殊不知自己無意的動作,對男人是多麼致命的誘惑。
「我可以證明給妳看……」
低喃的薄唇,終於克制不住衝動,看上楚楚動人的嬌顏。
他光輕吮兩片粉色玫瓣,淺嘗她的柔軟,再進入濕熱的唇腔,榨取其中的芳香。
大概是受酒精干擾,關羽莎的反應非常遲鈍,完全任人擺佈,就像個毫無經驗的生手。
和著淡淡的酒味,她的丁香小舌愈顯香甜,也帶給杜奇峰「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醺然威。
而這份醺然感,竟讓他的手逾炬地拉下禮服的拉練,並扯開bra、撫弄那對揮圓……
「唔……」包圍在胸前的溫熱掌溫,引發關羽莎嬌慵的呻吟。
因為覺得酥酥然,加上不勝酒力,她的神志更為模糊。當杜奇峰停下熱吻時,她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
「謝謝你安慰我……」
咕噥一聲,她旋即失去意識。
發現自己的色爪就罩在她的凝乳上,杜奇峰立即驚跳起身。「該死!我怎麼趁人之危、非禮好友的女人了?」
為了掩蓋犯罪事實,他無可避免地得再次碰觸她的雪脯。
但那嬰兒般的細嫩膚質,簡直是在誘人盡情享用,以致他「掙扎」了快兩分鐘,才把那件禮服回復原位。
臨去前,杜奇峰還瞥了佳人一眼。
就見她唇邊掛著笑意,似乎好夢正甜。他不禁告訴自己,以後絕不能跟關羽莎單獨相處,因為──
這個女人實在太危險了!
酒醉那天,她是幾點被送回家、又是如何走進家門的,關羽莎完全沒有印象,只知道自己作了個怪夢。
夢中,杜奇峰待她出奇的溫柔,還與她熱情擁吻……當然了,這在現實生活裏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所以她很確定那是夢──一場浪漫至極,卻也遙不可及的美夢!
「會場都佈置得差不多了,只剩後天花店送來鮮花陪襯……請問還有哪還需要加強的?」飯店的白經理討好地問。
站在視窗觀看街景的關羽莎,慢了兩秒才回過頭。「嗄?喔,已經很完美了,謝謝您的幫忙。」
真是的,她怎麼又晃神了?
「哪兒話!比起關小姐的善舉,我這點小忙算不了什麼。」白經理的眼神難掩傾慕。
人的外在容易包裝,但內涵卻是偽裝不來的。
像他眼前的這位美女,不僅氣質飄逸,言談之間,還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舒心感,所以他二話不說,就答應將會議廳出借給「關懷基金會」,作為義賣活動的場地。
「那我們後天見了,Bye-bye!」
她頷首笑了笑,便走往電梯,卻不知背後的白經理,已被她花般的笑容給勾走半條魂。
甫下樓,忽間有人在叫:「表姊!」
關羽莎頭兒一轉,原來表舅的女兒楊郁霏,就坐在飯店附設的咖啡廳,還揮手示意她過去。
於是她上前打聲招呼,「妳和朋友來喝下午茶呀?」
「嗯!」楊郁霏為表姊拉了張椅子,並介紹旁邊一胖一瘦的同伴,「她們是我的高中死黨──寶艾妞和柯欣苗。」
因為同為「世紀」的校友,兩人便齊聲喊:「學姊好。」
「我常聽霏霏提起二位,尤其是欣苗學妹……」
此時服務生送來開水,關羽莎點了杯咖啡,又繼續道:「據說我這敗金的表妹就是受妳影響,才改掉她揮霍的習性呢!」
「表姊,妳怎麼一見面就吐槽人家?」楊鬱霏不依地噘嘴。
柯欣苗立即為好友辯護:「其實霏霏人很熱心,幸虧有她罩著,我們才沒被其他同學欺負。」
「對對對!而且她還常請我們吃好料呢!」舀起一匙焦糖布丁送入嘴裏,寶艾妞露出滿足的表情。
「怎麼樣?我朋友對我的評價還滿高的吧!」
得意洋洋的楊鬱霏,只差沒翹起尾椎。
從小,她就對關羽莎崇拜不已,因為表姊彷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所以她才希望得到偶像的認同。
「我們剛剛才在聊表姊呢!沒想到妳就出現了。」
「聊我?」她有什麼好讓人家聊的?
「上次表姑來臺北,有去我家坐了會兒。她提到想幫妳介紹幾位企業家的第二代,可表姑父極力反對,說等殷學長回國,就要張羅你們的婚事,是真的嗎?」楊鬱霏求證地問。
想當年,又帥又酷的殷駿,不知迷煞多少「世紀」的女學生,連她都很欣賞這特立獨行的學長。
可後來知道他跟表姊在交往,她就收起這份暗戀。
畢竟校花配王子才是天經地義,況且殷駿若能成為她的表姊夫,也算「肥水不落外人田」吧!
關羽莎聞言,卻重重籲了口氣。
「那是我爸爸一相情願的想法,我根本沒那打算。」
「學姊果然睿智。」邊吃著甜點,寶艾妞邊插嘴:「我就見過不少『婚前是情人,婚後變仇人』的例子,所以女人最好別結婚,免得一腳踏入愛情的墳──噢!」大腿突來的痛意,讓她無法往下說。
「妳不說話,也沒人當妳是啞巴!」楊郁霏暗擰死黨一把,還將自己的布丁推過去,意圖塞住那張嘴。
關於辛玉蘭與丈夫分居的事,早在親戚間傳開來。
有一對貌合神離的父母,換作是她,心裏也會留下陰影,偏偏妞妞去踩人家的痛處,豈不是讓表姊對婚姻更加卻步?
堆出若無其事的笑臉,楊鬱霏換個安全的話題。
「對了,妳今天怎麼會來君悅?」
「我們後天將要舉辦一個二手名牌衣的義賈會,我特地來勘查場地佈置的情形。」
一提起自身的工作,關羽莎馬上掃除方才的尷尬,侃侃而談。
除了以貧童為資助對象,「關懷」也會不定期幫其他團體募款,像這次拍賣的所得,就是要捐給老人院的。
「既是做善事,怎麼不通知我們?」楊鬱霏覺得奇怪。
楊家的親戚分佈政商界,撥個幾通電話,便可請到一堆貴夫人,少說也能募得七位數的款項。
「那只是一場小活動,不需要勞師動眾……」關羽莎欲言又止,「霏霏,妳不會跟表舅媽提這件事吧?」她就怕輾轉被父親知道,又要動什麼歪腦筋了。
「安啦!我才沒那麼多嘴咧!」
聽得出她擔心的詢問,其實是一種央求,楊鬱霏眨了眨眼,還在唇邊做了個拉拉練的手勢。
「不過我正想清掉櫃子裏的舊衣,如果表姊不介意的話,我回家就整理整理,明天差人送去基金會。」
「謝謝妳……」為報答表妹的贊助,關羽莎也慷慨道:「要不要再點些東西來吃?我請客!」
「好啊!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楊郁霏和寶艾妞馬上拿起 menu研究,唯獨柯欣苗對著桌上的花瓶發呆,似乎有什麼心事。
「苗苗,妳不點餐嗎?」
她結結巴巴地應;「不、不用了,我已經很飽了……」
「這麼多年了,學妹容易害羞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變。」關羽莎忍不住笑道。
「學姊怎麼曉得我……」柯欣苗訝異極了。
她高一下學期才轉到世紀,和楊鬱霏相熟,則是從高二開始,可那時關羽莎已經畢業出國去了。
「其實,我在學校的馬場就見過妳一次。」
雖然關羽莎以前沒機會和她說話,但世紀高中是一所貴族學府,因此來自貧窮階級的柯欣苗才會備受矚目,加上殷駿曾救過這女孩,更加深了她的印象。
不過女大十八變,如今學妹不但長高了些,人也變漂亮了,若非楊鬱霏介紹,她根本認不出來。
談笑間,關羽莎瞥見一顆腦袋在棕櫚樹間晃動。
「咦?那不是……」
「怎麼了?」楊鬱霏見她表情怪怪的。
「呃,我差點忘記基金會還有一堆公文待簽呢!」說著,她掏出兩千元給表妹,「待會兒就麻煩妳買單,表姊先失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