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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彤琤]賴你坑你吃定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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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3:25 |倒序瀏覽
賴你坑你吃定你 作者:彤琤

太不可思議了!地球上千億萬分之一的機率竟然發生,?
他在梵諦岡遇上了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
看來這妖女的“賴皮神功”已臻出神入化的地步。
一路上賴定、坑定、吃定他不說,
最後還插手擺佈起他的行程,
所有的壞心色一傾而出、把他吃得死死的,
就連遇上搶劫也不能像一般人一樣破財消災,
竟然演變成驚險刺激的“潑婦救英才”。
更悲慘的是,那萬惡之首還藉病發表“情侶宣言”,
憑著她扭曲真相、曲解事實的能力和他牽扯不清,
不僅如此、平空冒出一男一女逼得他瀕臨精神錯亂的邊緣,
男的視他為眼中釘,恨不得將他驅逐出境,
女的自編自導“凰求鳳”,害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老天!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為何一向獨來獨往的他會扯上這場多角離奇戀情?
而且想要擺脫這“繞繞念”的瘋女人,
絕對足以媲美“不可能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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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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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4:16
    

  誰的眼淚在飛……
  
  悠揚哀戚的旋律下,你在看我嗎?
  
  沒關係,你可以靠近一些。
  
  對於那兩道水痕,別懷疑,那是淚痕,鹹鹹的淚水絕對是出自懶人琤的淚腺,若眾看倌感到不明所以,麻煩請看《親愛的,我們逃婚吧》一書的封面,相信就能明白一切了。
  
  當初在得知封面是由淑芬小姐所繪、又很湊巧的在出版社見過原稿後,那美美的圖片看得懶人琤芳心大悅,為此佳作還忍不住暗X(形容詞略顯粗俗,是以消音略過)在心裡,而且為了讓來信的讀者分享這份快樂,在《親愛的,我們逃婚吧》上市之前,懶人琤還跟一「拖拉庫」的讀者做了預告,告知此書有極美的封面,要大家拭目以待。
  
  期待中,終於等到書上市了……
  
  我的媽呀!這是什麼鬼啊?
  
  驚愕中,懶人琤花了數秒才能回過神,可是面對封面女主角嘴邊的致命綠點卻還是久久不能自己。
  
  怎麼會有這樣慘絕人寰的事發生呢?明明是那樣美麗的一張封面,偏偏好死不死的在嘴邊出現一坨極其礙眼的東東,封面!是封面耶!為什麼就不能讓它一次美到底?為什麼要出現這一道形同兔顎唇的色彩?
  
  天啊!何不乾脆讓「偶」死了算了!
  
  在傷心當中,雖明知道書都出版了,應該沒什麼補救的辦法了,但懶人琤還是不死心的問過出版社可有補救的方法,結果如同原先所想——
  
  「沒辦法的啦!」阿姊如此說道。
  
  嗚嗚……怎麼會這樣?懶人琤自認為上不愧天、下不負地的,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為什麼這樣悲慘的事會發生在如此善良的人身上?這真是沒天理嘛!
  
  在人家這樣傷心的時候還要催稿又催序的……嗚嗚……真過分,現在哪還有什麼心情寫序啊?如今首要之務應該是盡速彌補破碎的心靈才是嘛!
  
  所以,當大家看到這本清純路線的《賴你坑你吃定你》時,不管有什麼樣的看法,就不要要求寫什麼序了,懶人琤要去縫補那一顆慘遭傷害、導致破碎的幼小心靈了。
  
  嗚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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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4:49
  第一章
  
  關哲澧坐在五星級大飯店的咖啡廳裡,一面翻看財經雜誌,一面悠閒的喝著芳香的下午茶。
  
  果真此一時彼一時也,要知道,以前的他可不是這樣的。
  
  大概是忙慣了的關係吧,以前的他從沒有過這種什麼事都不做的經驗,還記得第一次無所事事地坐在這裡時,看著其他座位上一樣在品嚐下午茶的人,和他們心安理得又悠閒自在的模樣比較起來,他只覺得自己跟這種靜謐氣氛格格不入,然後坐沒幾分鐘就坐不下去了。
  
  當時他離開的模樣雖不至於用「落荒而逃」來形容,但那種輕鬆不起來的樣子除了有點可笑外,還真有點狼狽。
  
  或者,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吧!
  
  就連關哲澧自己也沒想到,空閒日子一天天的過下去之後,久而久之竟倒也讓他習慣了。
  
  現在的他不但放緩了步調,也開始學會享受浪費時間的樂趣了。
  
  反正他無事一身輕,多得是時間讓他揮霍。
  
  「啊!關先生?!」
  
  突然冒出的叫喚聲很是殺風景,破壞了關哲澧週遭的靜謐氣氛。
  
  微蹙著眉,關哲澧一臉備受打擾的表情,不甚情願的看向來人。
  
  風情萬種的大波浪髻發,高挑、玲瓏有致的身材,加上一身得宜、入時的打扮……
  
  這女人是誰?
  
  由於個性使然,不善於交際應酬的關哲澧一向就記不住他人的面孔和名字,除非是很熟、很親近的朋友,要不然他真的認不出誰是誰。
  
  看著佳人,關哲澧努力的想了半天,但最後……沒辦法,只能宣告投降。
  
  「你?」不恥下問是古人說的,對於這些古聖先賢們的智慧結晶,關哲澧向來身體力行。
  
  「你不認得我啦?」佳人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失望。
  
  那份失望讓關哲澧覺得不耐煩,但他還是捺著性子再次嘗試拾回記憶,希望至少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又過了一分鐘……
  
  答案依舊,關哲澧還是想不起來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哎呀,!我是啦!你真的不記得了?」自稱的女子不死心,乾脆給了點提示好讓他回想起。
  
  ?這是哪一號人物啊?關哲澧依舊沒什麼印象,而且老實說,他已經快沒耐性陪這個叫的女人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了。
  
  「記不記得去年年底舉辦的慈善晚會?那一天晚上我跟我爹地出席,剛好就坐在你旁邊……」將當天的情況仔仔細細的敘述一遍,萬分期待的看著他。「你記起來了嗎?」
  
  她的提示再次換來關哲澧的茫然。
  
  拜託,說那麼仔細做什麼?她自己都說了是去年年底的事,當時他身邊坐的是男是女、是小姐還是歐巴桑……他哪記那麼多!
  
  關哲澧那一副什麼都不記得的樣子真是傷人,女性自尊心受損的,已經開始賭氣了。
  
  「碩燁!記不記得?過去都是我跟笠揚接洽的,我們雙方合作過好幾次了。」這下總該有印象了吧?
  
  雖然笠揚的事情大都是總經理關哲璽出面處理,但說什麼他們雙方也曾在開會時見過幾次面的。
  
  為了禮貌,關哲澧臉上掛著笑容。
  
  截至目前為止,他對這張面孔依舊沒什麼印象,只不過對這樣的身家背景稍稍留有一些記憶……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照這女人的說法,自稱為的她是那個鋼鐵大王的女兒了?
  
  「有什麼事嗎?」就算她真的是鋼鐵大王的女兒又如何?現在是他私人的時間,沒必要把時間耗在她身上吧?
  
  有禮但稍嫌冷淡的問句將問住了。
  
  對啊,她有什麼事?
  
  本來她只是想打聲招呼的,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那種認不出她的樣子讓她就是忍不下一口氣,不過話說回來……她激動個什麼勁兒?
  
  「啊?沒有……其實也沒什麼,他鄉遇故知嘛,所以心裡有點高興……」囁嚅著,困窘之餘只好隨便找話說,「對了,我剛剛買了一些明信片,要不要選幾張回去作紀念?」
  
  「不用了,謝謝。」
  
  他的冷淡疏遠讓人感到不知所措,但又不能沒個理由就冒冒失失地告退,在這種情況下,只好自力救濟。
  
  「關先生這麼好的興致,一個人出來度假啊?有什麼計畫嗎?是定點旅遊還是其他的呢?」找了個話題和他閒聊。
  
  是不是只要是女人都這麼多話啊?
  
  在一連串問題的炮轟下,關哲澧的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一個影像——
  
  圓圓的小臉、兩條麻花辮、一雙不解世事的晶圓大眼……最重要的,是那一張無人能出其右、終日喋喋不休的小嘴。
  
  猛然想起這樣一個影像,關哲澧自己也嚇了一跳。
  
  怎麼會想起那個嘮叨女的?
  
  不及細想原因,關哲澧已然嫌惡的將畫面由腦海中擦去。
  
  沒注意到關哲澧的失神,繼續問道:「對了,打算玩多久?小關先生呢?他一個人留在台灣奮鬥會不會心理不平衡?」
  
  商場上對於關家兩兄弟,一向以關先生與小關先生來區分。
  
  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懶得跟人應酬,根本沒打算回答任何問題的關哲澧索性選擇離開。
  
  嘎?還沒反應過來,俊偉挺拔的他已然離席而去。
  
  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無所謂的聳聳肩。
  
  反正她早就知道這人很難親近,剛剛會叫住他,其實也沒打算真跟他說些什麼,只不過是在外地乍見同鄉人,這才開口跟他打聲招呼的。
  
  找個位子坐下,招來侍者點餐,不再去想關哲澧的事……
  
  走出咖昨廳的關哲澧兀自在心裡嘀咕,真倒楣,世界還真是小啊!竟然會遇上認識他的人?
  
  雖然不知道這個名叫的女人是否真為鋼鐵大王的女兒,但為了碓保安寧,他得換個地方,看來是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就在關哲澧作好離開的打算,準備回房收拾東西時,經過大廳的他突然頓住,而後退了兩步在禮品部門停了下來。
  
  各式各樣的明信片掛滿了其中一個櫥窗,五彩繽紛的圖案牽扯住他的心。
  
  不知道阿璽發現他的離開沒?會不會怪他不告而別?
  
  明信片……
  
  或者,他是該寄一張給阿璽的。
  
  ※※※
  
  在大台北,只要聽說過「樂悠」園藝花坊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家不同於一般的花店,致力於提倡盆栽園藝。
  
  在店裡,除了一些需求量大的花材——為了因應客人對花束、捧花的需求,放眼望去,佔據整家店的絕大多數是盆栽,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植物將店裡襯托得綠意盎然。
  
  當然,這家園藝花坊不光是有特色而已,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還有兩個風格迥異的美麗老闆娘。
  
  仲晨悠,美麗高雅,雖沒有咄咄逼人的精明幹練表現,但那一身出眾的氣質就是能讓人一眼分辨出她老闆娘的身份。
  
  平日仲晨悠娟秀的容顏總是漾著淺淺的笑容,也總是一副溫柔有禮的模樣,但有點沒道理的,這樣的溫柔模樣就是能讓員工對她存有敬畏之心。
  
  像仲晨悠這種美麗又熱衷於工作的女人自然是不乏愛慕者,只可惜水噹噹的大美人已是名花有主,前一陣子鬧了逃婚緋聞後跑到國外待了一陣子,結果在國外和鼎鼎有名的笠楊建設總經理關哲璽結婚了。
  
  秦樂唯,另一個老闆娘,總是笑口常開又親切可人,看起來是一派的天真活潑、生氣蓬勃,常會讓不知情者以為是打包小妹,而稚氣未脫又樂天單純的她也是員工心目中最可愛的老闆娘。
  
  一樣是認真的女人,可不曉得為什麼,她的美麗、可愛使得圍繞在她身邊的人總是把她當小妹妹看待。
  
  而此刻,這位怎麼看怎麼像小妹的女老闆正在為她的流浪大事做最後的例行性交代。
  
  看樣子,除了新婚中的仲晨悠外,連秦樂唯都要丟下花店了。
  
  在一堆冗長的叮嚀後,終於,所有的注意事項都交代清楚了。
  
  喘了一口氣,秦樂唯繼續說道:「在我出國的這陣子,賴小珍、林小瓊,一切就麻煩你們了,還有方小可,可別趁我不在時偷懶喔!」將親近的人改成「小」字輩,這一向是秦樂唯的獨特叫人法。
  
  「沒問題的,小老闆,你放心的去進修吧!」幾名員工當然知道「進修」只是美其名而已,事實上這個孩子氣的老闆是工作過度,悶壞了,想藉機出去玩罷了。
  
  「樂悠有你們在,我就能放心的出去了,等我回國時一定會帶禮物給你們的。」放心的同時,秦樂唯很講義氣的拍胸脯保證。
  
  禮物當然是很想要啦,但她們更好奇……
  
  「小老闆,晨悠姊什麼時候會回來上班啊?」林小瓊代表其他人提出疑問。
  
  「算了,這問題別問我,誰知道仲小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聳聳肩,秦樂唯也不清楚。
  
  要是她知道的話,那還用得著交代那麼一大堆嗎?秦樂唯在心中嘀咕著。
  
  說起來,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命苦耶,要知道,她是下午的飛機耶!結果呢?她在趕飛機之前還得拎著行李到店裡來作一番交代,唉!真是勞碌命呀!
  
  「小老闆,晨悠姊到底知不知道你要出國的事?」賴小珍突然問道。
  
  「這有什麼關係嗎?」秦樂唯不解。
  
  「小老闆,你真是春天裡的兩條蟲耶,說不定晨悠姊真的不知道你要出國,以她的個性……這絕對是有可能的!」林小瓊幫忙說出賴小珍的意思,「因為晨悠姊是個有責任感的人,要是讓她知道你要出國,她不可能將樂悠放著不管的,畢竟這家店是你們兩個人的心血,她怎麼可能都沒反應!」
  
  「對嘛、對嘛,說不定晨悠姊真的不知道你要出國,你現在打個電話給她,搞不好她馬上就趕回來上班了,有她在,你玩起來也比較盡興嘛,不是嗎?」賴小珍附和。
  
  「才怪,要是能找她回來,我幹嘛將事情全交代給你們?」秦樂唯沒形象的瞪他們。
  
  其實就如同兩名員工所說的,秦樂唯大可以找仲晨悠回來店裡坐鎮的!畢竟仲晨悠早在前一陣子就跟新婚夫婿關哲璽回到國內了,而且秦樂唯也早在他們出國前就跟仲晨悠說好了,等他們回國後就換她出去玩,但事與願違,現下情況不容許如此,她又能怎麼辦呢?
  
  念在他們這對新婚夫婦目前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份上,她不想再製造問題讓好朋友去傷腦筋了。
  
  「晨悠姊到底在忙些什麼啊?」一直顯得比較安靜的唯一男性開口了。能忙到無法顧及自己的心血,這樣的情況是方小可這年紀的工讀生所想不通的。
  
  「事情很複雜的。」秦樂唯不想騙人,但也不願道人隱私,只好草草帶過,「其中的內情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反正現在仲小悠很忙就是了。」
  
  說真格的,這對夫妻打從回國後還真不是普通的忙,由於兩人在結婚前……不,該說是婚禮當中曾鬧出個轟動一時的逃婚記,再加上他們回國後莫名的變成已婚身份,這讓媒體記者的好奇心更是變本加厲,面對他們一大堆快淹死人的疑問,想當然爾,這對夫妻勢必得忙上一陣子,而事情糟就糟在面對外界的疑問時,還爆發了另一件大事——
  
  關哲璽的大哥、也就是這世上除了他新婚妻子外的唯一親人——關哲澧竟然失蹤了!
  
  沒有預警、沒有交代,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沒留下隻字片語……不,不能說是沒有隻字片語,畢竟關哲澧離開後還挺有良心的從轉機機場寄—張明信片回台灣,上頭短短的寫了句——別找我,我去追尋自我!
  
  說實在的,在整個出走事件下這短短幾個字實在沒什麼效用!只要設身處地的想一下關哲璽的處境,這樣沒頭沒腦的留言如何讓人寬心?
  
  由於唯一血親的下落構不上什麼刑事綁架案,是以不能求助於警方,甚且不能明目張膽的派人四處尋找,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打探出個所以然來,花費在暗中訪查上的氣力勢必加倍,這可讓關哲璽忙壞了。
  
  更累人的是,為了不讓他們兩兄弟創立的笠揚群龍無首,關哲璽還得忙著公司的事呢!
  
  至於仲晨悠,眼見老公一方面忙著公司事務,一方面還得分神應付媒體的訪問,另一方面還要勤於查訪關哲澧的下落……她自然得為夫婿分憂解勞,在這種情況下,仲晨悠哪有時間來店裡工作?
  
  「算了,仲小悠沒空來也好,至少她沒空跟我算帳。」秦樂唯習慣性的自言自語,心裡對這情況還覺得挺慶幸的。
  
  她的單純是因為她懶得去想太多,但這並不表示她笨,她心裡頭才明白的咧,為了先前她在聖杜兒島幫關哲璽的事,當時被蒙在鼓裡的仲小悠現在一定會找她算帳的。
  
  「算什麼帳啊?」知道秦樂唯有自言自語的習慣,幾個員工的耳朵訓練得可尖了。
  
  「沒什麼。」聳聳肩,秦樂唯一語帶過。
  
  「小老闆,之前晨悠姊出國時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事關另一位老闆,賴小珍忍不住問起。
  
  「哎呀,仲小悠是當事人,你們自己去問她好了。」秦樂唯一向沒有道人是非的習慣。
  
  「晨悠姊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上班,你就先告訴我們嘛!」事實的真相經由八卦雜誌渲染後,雖然內容聳動、引人注意,但其中的可信度幾乎不到三成,不足以採信,眼前剛好有一個見證人,他們怎能放過問出真相的機會?
  
  「既然你們那麼好奇……那好吧,我就告訴你們一些些好了。」看著三張期待的臉,秦樂唯無奈的歎息。
  
  就在大家洗耳恭聽之際,秦樂唯清了清喉嚨,態度認真的開了口。
  
  「事情的發展是很曲折離奇的,」停頓了一下,確定獲得所有人的注意後秦樂唯才繼續說道:「至於經過呢?就是這樣這樣……然後那樣那樣……最後就這樣這樣……好,完畢!」
  
  隨著「完畢」兩個字而來的是一陣笑罵。
  
  「小老闆,樂賴皮,這算什麼答案?」
  
  「就是嘛……」
  
  「不管,不管,你多少也說一些來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嘛!」
  
  「你們真三八吶,這有什麼好好奇的?關心別人的戀情還不如去關心自己的。」秦樂唯似笑非笑的給了一個白眼,「賴小珍,你那個當兵的阿娜達怎麼了?還有林小瓊,什麼時候打算向那個暗戀兩年零三個月的白馬王子告白?至於方小可,你那兩條船要沉了沒?打算什麼時候解決啊?」
  
  由於平日跟員工們打成一片,沒事時得充當他們的心理輔導員,所以秦樂唯對於他們的戀情可以如數家珍般的道出並反將一軍。
  
  「賴小珍,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都沒說你呢,你有暗戀的人我怎麼不知道?」
  
  兩個女人對視了一眼,最後炮口一致的轟向唯一的男同事。
  
  「好啊,方小可,你竟然腳踏兩條船?真是的,原本我們還以為你是個好孩子呢,果然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身為送貨工讀生的方小可生性困腆、羞澀,先前意外的蒙受兩名女孩的愛慕,在不知如何拒絕的情況下,只好硬著頭皮跟兩個女孩子交往。但在實際上,他對於腳踏兩條船的事早在一開始就很煩惱了,現在意外的被抖出來,口拙的他真的不曉得該怎麼替自己辯駁。
  
  「說!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們認不認識?」兩個女人自然而然的想幫女人說話。
  
  方小可無語,而他的無話讓兩個女同事罵得更順口。
  
  在一句句捍衛女性同胞的質問中,天性羞澀、不善言詞的方小可根本無招架之力,在說不出話來的情況下,他只有被炮轟的份。
  
  眼見詭計得逞,秦樂唯帶著賊笑,如願以償的拎著行李溜之大吉。
  
  只不過她沒想到一句古老的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就在秦樂唯招手準備叫輛計程車直奔機場時,後頭的那只黃雀正好將她逮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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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5:23
  第二章
  
  「怎麼?這麼不自在啊?」
  
  看後座的秦樂唯那副作賊心虛的模樣,前座的仲晨悠失笑。
  
  「別這樣,在聖杜兒島時瞞騙你的事,小唯本是好意,而且到現在她都還感到過意不去,能這麼有良心已經是很難得的事了,你就別再嚇唬她了。」開車的關哲璽分心制止老婆的壞心眼。
  
  「就是嘛,其實我已經自我反省過了,況且……」秦樂唯忙不迭地出聲附和,並藉機表明自己的無辜,「我的出發點也是為了你嘛,你自己說,要是我那時候不幫著瞞你,你現在會嫁給關大哥嗎?所以羅,在聖杜兒島上發生的事,你就大人有大量,讓它隨風而去,大家忘了也就算了。」
  
  秦樂唯那一副皮相讓仲晨悠就算有氣也發不出來了。
  
  「你喔……」就如同以往,仲晨悠對她的賴皮神功只有搖頭歎息的份。
  
  「好了、好了,別在那裡你啊我的,怎麼會想到要送我去機場?你們最近不是很忙的嗎?」話才一出口,秦樂唯便知道自己錯了。
  
  豬腦袋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吶!
  
  在秦樂唯暗罵自己是蠢豬的同時,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凝結了起來。
  
  「小唯,你再仔細的想一想,你離開聖杜兒島的那一天不是在船上遇見我大哥了?他有沒有透露些什麼?或是有什麼反常的地方?」實在是沒辦法了,關哲璽才會回頭來央求她再仔細的想一遍當時的情形。
  
  關哲璽的要求只換來秦樂唯的歎氣。
  
  「關大哥,那天的情景我知道的都已經全告訴你了,而大哥大的個性你這個做弟弟的也很清楚,他怎麼可能會跟我說些什麼?」
  
  想起那天的情形,秦樂唯到現在都還覺得有點嘔呢。
  
  「那一天大哥大在船上看到我,哇塞,你們都沒看見他那張臉,好像我倒了他多少會錢似的,比大便還要臭,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是跟我說話了,他根本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我哪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我又不是神!」秦樂唯沒好氣,「而且說正經的,我真沒見過像大哥大那樣悶的人,害我那天在船上只能跟自己聊天,還真是亂無聊一把的。」
  
  只要跟秦樂唯熟一點的人都知道,不知道是為了消除壓力或者是其他的原因,總之她有嚴重的自言自話習慣,平常自問自答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有時真的太過無聊了,她還能跟自己聊天咧。
  
  「一點跡象都沒有……那大哥為什麼會突然離開呢?」關哲璽像是被感染到自言自話的習慣,只見他專心開車之餘還喃喃的問著自己。
  
  「怎麼會沒跡象?大哥大急著將所有工程完成,又急著將公司的位子給你,這些不都是他想離家出走的跡象?」秦樂唯不假思索的回答他的問題。
  
  一語驚醒夢中人。
  
  「都怪我,要是我多注意一些,大哥就不會一個人去搞什麼浪跡天涯、追尋自我的那一套了。」關哲璽始終覺得自責。
  
  「哲璽,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說不定大哥只是想出去走走,而且大哥已經三十幾歲的人了,他有能力照顧自己的,能出什麼事?你不要想那麼多了。」仲晨悠開口,但她知道這些話是沒什麼用處的。
  
  要是有用的話,一開始說的時候就有用了,不用等到現在……不過,沒得選擇,她只能不厭其煩的重複,並暗自祈禱這些話能具有催眠效果,好讓關哲璽不要那麼緊張。
  
  「對嘛,關大哥你也真是太緊張了,大哥大又不是小孩子,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了,他不是有寄明信片回來嗎?上頭不是說他要去尋找自我,要你不要去找他?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你就讓他去找嘛!雖然我們實在不曉得大哥大是想找哪門子的自我,但只要他覺得找到他的自我以後,那他就一定會回來的,所以你大可安心等待。」秦樂唯也覺得這其實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已。
  
  兩個女人的樂觀讓關哲璽苦笑。
  
  「話是沒錯,但要是大哥他一直推托說找不到他的自我、就是不回來了呢?」依他對大哥的瞭解,這種事不是沒有可能的。
  
  「不會吧?」秦樂唯懷疑。
  
  鬧彆扭鬧到這地步可就嚴重了。
  
  「我大哥的性格不能用常人的標準來衡量,所以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兄弟當了二、三十年了,他怎會不瞭解他這個哥哥呢?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那麼緊張,深怕這唯一的血親抱著浪跡天涯的念頭,果真如此的話,那他們兄弟倆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見?
  
  關哲璽的說法讓秦樂唯想起關哲澧那張總是沒有笑容又漠然的臉。
  
  「嗯,那麼悶的個性確實不太像普通人,」秦樂唯忍不住附和。
  
  「其實我大哥他本來不是這樣的。」關哲璽下意識的幫自己的兄長說話。
  
  「是嗎?他還有原本的樣子啊?我還以為大哥大天生就這一副撲克牌臉咧。」秦樂唯可好奇了。
  
  「打從我有記憶開始,大哥的個性雖然是比平常人靜了一些,但不像現在這樣的讓人難以親近,都是因為後來我母親去世,大哥才漸漸變成這樣的。」關哲璽解釋。
  
  「哎呀,我知道!小說跟電視上常常上演這種情節。」秦樂唯迅速的下了結論,「是不是關媽媽去世後,大哥大的幼小心靈無法接受這種打擊,所以就封閉自己,然後演變成現在這種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樣子?關大哥,我說得對不對?」
  
  「小唯,我想你電視、小說看太多了。」仲晨悠從沒聽關哲璽提過這件事,但她直覺認為事情應該不是這般戲劇化。
  
  「不能說小唯說得不對,只能說……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關哲璽的語氣與措辭都相當委婉,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他正考慮該不該全盤托出。
  
  關哲璽那副斟酌考量的樣子看在仲晨悠眼裡,這下子,不光是秦樂唯感到好奇,就連仲晨悠也開始有興趣了。
  
  「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嘛,關大哥你快說。」秦樂唯催促。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讓兩個女人虎視眈眈的盯著,關哲璽沒得選擇,反正說出來也沒什麼關係。
  
  「在我八歲時,我母親因病去世,而父親因承受不住喪妻的哀痛,變得終日只會買醉……那時候父親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鮮少有清醒的時候,即使清醒時,父親也只看得見我,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我的身上……」明明是過去的事了,而且事情也不是他所主導的,但說到這兒,關哲璽就是覺得心虛。
  
  「哇塞!這真像是一出家庭倫理大悲劇……」聆聽中的秦樂唯沒察覺自己又開始自言自語了,而且還將心裡的感覺說了出來。
  
  「說是悲劇也不為過。」關哲璽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等我大一些才明白,在我父親的想法中,十二歲的兒子已經過了啼哭、撒嬌的年齡,對於失去母親的傷痛,不像正處於亟須母親照顧的八歲么兒那般深刻。」
  
  「失去母親的痛跟年齡沒什麼相干吧?」仲晨悠也忍不住插嘴。
  
  兩年前她才歷經喪母之痛,由於她一向跟母親親近,所以當時的心情真的很苦、很難熬,雖然後來有關哲璽的陪伴而度過了,但那種難過的感覺……真的太難以形容了,至今她還無法找到貼切的形容詞。
  
  「沒錯,但我父親不知道自己錯了,在他的想法中,為了彌補么兒失去母親之苦,所以在他難得清醒時,他的心力就只放在我身上……」
  
  「拜託!」秦樂唯受不了的翻了個大白眼。「這是什麼想法啊?難怪大哥大會那麼古怪了,這世上有哪一個小孩子能忍受這樣明顯的差別侍遇嘛,換作是我,我也會心裡不平衡的。」
  
  仲晨悠雖沒發表言請,但那一臉心有慼慼焉的模樣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這我也知道,父親的漠視對大哥而言,無疑是母親去世後的第二重傷害。」關哲璽面有愧色。「我大哥自小個性上跟一般的孩子比較起來原本就顯得靜默了些,母親在的時候還好,母親離世後,放學回到家中的他就愈來愈安靜,尤其是在父親將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時,那陣子的大哥更是靜默得厲害……」當時他的年紀小,根本無法給予大哥任何幫助,年幼的他只知道大哥的心裡難受,常常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他除了在一旁默默的陪著大哥以外,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那我知道了。」類似某世界文學名著的悲劇情節已讓秦樂唯難過得熱淚盈眶,「歸咎起來,大哥大那種難以親近又不善與人交際的性格恐怕是那時候被定型的,對不對?」
  
  關哲璽默認。
  
  「大哥大好可憐噢!」平日的同情心就已經是夠氾濫的了,此時更是洶湧得快把大伙淹沒。
  
  「先別在那裡可憐不可憐的,飛機是不等人的,你再不下車,恐怕就來不及了。」仲晨悠可不像一次只能做一件事的秦樂唯,聆聽的同時,她注意到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搭機的時間就快要來不及了,她不得不出聲提醒。
  
  看看表,秦樂唯慘叫一聲,「哎呀!真的快來不及了。」
  
  知道沒時間讓她蘑菇了,她匆匆忙忙的拎著行李下車。
  
  「關大哥,你別擔心,大哥大一定沒事的,我要是遇上他,一定會勸他回來的。」在車窗邊喊完她最後的安慰話後,秦樂唯像火車頭一樣,橫衝直撞的往前奔去……
  
  五秒後,又看見她匆匆忙忙的跑回來。
  
  「對了,我忘了說了……」行李放下,騰出一隻手朝車內的兩人揮了揮,「關大哥再見,仲小悠再見,我會買禮物回來的。」
  
  車內的新婚夫妻愣了一下。
  
  原本他們還以為她忘了或漏掉什麼東西才折回來的;誰知道她這樣跑來跑去只是為了跟他們道聲再見?
  
  除了天真、單純以外,秦樂唯當真是個教養良好的禮貌小孩啊!
  
  「一路順風。」仲晨悠朝著再次遠去的身影喊道。
  
  活像跑百米競賽的秦樂唯沒聽見身後的祝福,她現在只擔心一件事——
  
  拜託!在這種時候千萬別讓她迷路,要是找不到航空公司的櫃檯而劃不了位,那飛機就會飛走了,到時候她……她該怎麼辦呢?
  
  ※※※
  
  看著秦樂唯橫衝直撞的進到機場裡面後,關哲璽並沒有馬上離開,為了確保萬一他將車子停在路邊等了十分鐘。
  
  「你也真是的,要是怕小唯找不到航空公司的櫃檯、趕不上飛機,一開始讓我跟她進去就好了,幹嘛要在外面等?」等待的空檔中,仲晨悠也納悶了十分鐘,她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對於仲晨悠的問題,關哲璽避而不答,他的樣子觸發了仲晨悠的靈感,沒多久就見她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
  
  「你不想小唯趕上飛機?」仲晨悠的語氣是肯定的。
  
  
  
  不意外她的冰雪聰明,關哲璽默認,樣子看起來有些不自在。
  
  說他自私也好、自利也行,總之私心裡,他真的很希望秦樂唯能在這多事之秋留下來。
  
  雖然很多事她幫不上忙,但花坊有她在,那麼他親愛的老婆就用不著分心去管花坊的事,這樣一來,他跟老婆獨處的時間才不會被剝削。
  
  看著他,仲晨悠微微一笑,「別這樣,花坊的事已經上了軌道,就算我想天天報到,恐怕也沒什麼事可以做,再者這幾年花坊處在創業期間,小唯真的很認真工作,尤其先前我們出國時她還一個人獨立完成一件大案子,她真的是累了,是該讓她好好的休息一下。」有時候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的傻氣。「別想那麼多了,我會幫你找到大哥的。」仲晨悠安慰他。
  
  「人海茫茫,該怎麼找?」這麼多天了,關哲璽開始灰心。他真的從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在他極力想為關哲澧做點事的時候。
  
  一直以來,關哲璽總覺得自己欠關哲澧很多。
  
  在他們母親生前,雖然不像父親那樣極端與明顯,但因為他的年紀比較小,所以母親對他的關愛自然會多出一些。等他們的母親去世後,父親又獨寵他一人……這演變成由小到大不論是母親或父親的注意力,一直都是他佔優勢。
  
  這些的不公平也就算了,最讓關哲璽感到虧欠的,是在他們父母雙亡後,關哲澧竟然義無反顧、二話不說的肩負起照顧、養育他的責任,靠著半工半讀、努力維持一個屬於他們兩兄弟的家,這才讓他不至於流落到孤兒院,得以順利升學直到有今日的成就。
  
  而前些日子他答應接下笠揚董事長的位子,就只是想替關哲澧做些事而已;沒想到關哲澧卻認為心願已了,竟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可想而知關哲璽有多懊惱了。
  
  「事在人為,我們會找到他的。」不忍看他自責,仲晨悠鼓舞道。
  
  「當初我真不該答應大哥接下笠揚的。」關哲璽還是覺得自責。
  
  「事情都發生了,過去的事再怎麼想都沒用了。」仲晨悠緊握住他的大手。
  
  收到她無言的鼓勵,關哲璽反握住她的柔荑,下意識的看了下時間。
  
  「看來小唯趕上飛機了。」這樣說雖然有點壞心,但他等在這裡原本就是指望她趕不上飛機而跟他們打道回府。
  
  「你別這樣,店裡請的幾個人都挺能幹、也挺配合的,而且最近沒接什麼大案子,所以小唯出國玩一陣子不會增加我的負擔,再說……說不定真讓小唯在國外碰上了大哥,這樣豈不很好?」
  
  這時候,就算是癡人說夢,但為了抹去一些他心裡的陰霾,異想天開是必要的。
  
  「地球上有這麼多的人口、這麼多個國家,你相信這種機率會發生?」雖然大哥失蹤的事讓他心煩意亂的,但關哲璽自認為還存有一些理智。
  
  「這種事也說不定的,不是嗎?」仲晨悠反駁。
  
  「你感染到小唯的樂觀了。」開著車,她堅持的模樣倒讓關哲璽有心情笑了。
  
  發動引擎,關哲璽只想趕快回去看看徵信社回覆的消息。
  
  見他專注於路況,仲晨悠也不好再跟他強辯些什麼,只能學著秦樂唯的習慣,低聲的嘟嚷:「這種事有誰說得準呢?只有天知道了……」
  
  沒錯,只有天知道了。
  
  ※※※
  
  真是怪了!
  
  對著鏡中反射出的人像,關哲澧一臉懸疑的左瞧右看。
  
  無庸置疑的,鏡中人的相貌一如往常,所有的五官一個也不少的好好待在他的臉上,但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他的眼皮怎麼老跳呢?
  
  以前曾聽人說過:「左眼跳災、右眼跳財。」當然,他並不是個迷信的人,但若要真要作個參考的話……
  
  他兩個眼皮都跳,這該怎麼解釋啊?而且他總覺得好像有事要發生一樣,感覺有點不對……
  
  再次看了眼鏡中的自己,下一秒,關哲澧釋然的笑了。
  
  人果然不能沒事做,日子一閒散下來,甚少運轉的腦子就開始想東想西的了,而且一直往非理性的方向鑽去。
  
  那現在……他該做些什麼事來打發時間呢?
  
  這陣子他隨性的在各個國家遊走,費了不少時間也看了許多人文與風景,但除了上述兩項之外,他什麼也沒得到。其實說穿了,他的走走停停不過是由一個國家換到另個國家罷了。
  
  憑良心說,這樣的日子過久了真讓人感到有些煩悶,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因為再繼續下去情況也是一樣的,他無法融入他們。
  
  一直就有這樣的感覺,說來有點可悲,他的存在之於這世界,就好像一個置身事外的過路人一樣,他只能看著身邊的人、發生的事,彷彿沒有一樣是關係到自己的,久而久之,那種感覺讓人覺得空洞、虛無……
  
  唉!真是糟糕啊!想當初會出來走這一遭,本意是想要多看一些不同的事,讓他的心有活著的感覺;沒想到現在的他只覺得心空得更厲害了。
  
  就好像一個沒有歸屬、沒有根、沒有存在感的人……
  
  想到這兒,關哲澧愣了一下旋即苦笑。
  
  他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想起這些事的?
  
  看來他再不找事情做做,就快跟閒散在家、變得神經質的家庭主婦一樣,成天只會疑神疑鬼的想些毫無建設性的事了。
  
  事情回到原點,他該找什麼事來打發時間呢?
  
  要他再像浮萍一樣的飄來蕩去,他是絕對不幹的,那麼……
  
  思考的當中,關哲澧無意識的踱步來到窗口。
  
  看著窗外的景色,原本模糊、混亂的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清明。
  
  有了!
  
  靈光一現,關哲澧迅速整裝,然後帶著難得的笑容出門。
  
  他找到一件可以打發時間的事來做了!
  
  ※※※
  
  「天天天天天……天啊!」
  
  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置身於教堂內的秦樂唯睜大了眼,滿臉的崇敬驚奇。
  
  其實剛剛她看到外面的廊柱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這地方不光是個地理名詞或讓人說著好聽的,也知道這裡絕不是個普通的教堂而已——雖然她初來乍到時看到那一圈分隔國界的圍牆時曾不小心的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畢竟以常理判斷,哪有國家跟國家之間的分界是用圍牆圍起來的?那感覺……怪!真的很怪!彷彿弄個圍牆將自家附近的土地圍起來就算個國家似的,就算再怎麼樣小的國家也沒這麼「誇張」……不,請說是「隨便」的吧?但……這樣「隨便」的事卻真的存在著,而她也正在參觀這一個全世界最小的國家。
  
  梵諦岡,一個讓人歎為觀止的地方,秦樂唯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無論是它的最小或最大,每一樣都是讓人驚奇的。
  
  秦樂唯隨著人潮慢慢移動,從一個作品看到另個作品,一面無意識的發出讚歎聲,一面仰頭死盯著牆上的曠世藝術品。
  
  「哎呀,我的媽呀!」看了半天,秦樂唯忍不住扭一扭酸痛的脖子。
  
  一屋子的藝術品好看是好看,但大教堂內的藝術品都來得特別大,而且都是在牆上,要命的是這裡的牆特別高,害得每一位參觀者都必須仰著頭才能逐一看清,一路用這種姿勢看下來,看得她脖子酸得要命。
  
  「不行了,不行了,得先出去走走,要不然脖子會斷掉……對,就這麼決定,旅遊手冊上有寫,外面那一堆柱子可是大有名堂的,先去看那個吧。」
  
  經過一番自我溝通,秦樂唯揉著脖子說走就走。
  
  教堂前的大廣場是信徒集會用的,要容納全世界前來朝聖的天主教徒,佔地有多寬闊那就不用提了。
  
  廣場兩側各有一道以四根柱子為單柱、再以圓弧形狀做成的走廊,正如秦樂唯剛才所言,這其中可是大有玄機的。
  
  「旅遊手冊上說了,廣場上有兩個噴水池,噴水池旁邊各有一個中心點,只要站在中心點上,那麼那一邊的柱子就會呈現最表面的那一排排很單純的弧形圓柱……這意思是說第一根柱子後面的三根柱子會完全的隱藏在第一根柱子之後?嗯……不會吧?」秦樂唯對於古人的能力感到不可置信。
  
  「這麼誇張?這一排柱子乘以四少說也有上百來根耶……嗯,旅遊手冊上寫了,總共兩百八十四根的大圓柱,此外還不包括八十八根附柱……天啊,這是多大的工程?而且這些柱子都是又大又粗的!古時候的人就算能算到這麼精準,但沒有工具,這麼大的工程要怎麼完成呢?」
  
  一面喃喃自語,秦樂唯往其中一個噴水池走去,她今天可要好好的領略一下古人的智慧……
  
  只可惜秦樂唯什麼智慧都還沒有領略到,突如其來的神跡已讓她傻住。
  
  她知道歐洲的藝術家很多,多得是四處取景作畫的人,但其他人她可管不著,眼前的人……那身影……
  
  呆愣中的秦樂唯腦海中只能擠出三個字——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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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6:01
  第三章
  
  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秦樂唯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碓認似的再看一次。
  
  黑頭髮、黃皮膚、盛滿憂鬱的深邃黑眸……那一張獨一無二的酷表情……
  
  秦樂唯興奮得想大聲歡呼。
  
  一直就知道這世上的事是無奇不有的,但像這樣千億萬分之一的機率竟讓她碰上了,那種驚訝實在不是筆墨所能形容的。
  
  「大……」才一張口,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秦樂唯連忙摀住自己的嘴。
  
  不行、不行,要是打草驚蛇了怎麼辦?
  
  有鑒於此,秦樂唯小心翼翼的從目標的後方慢慢接近。
  
  雖不是望彌撒的日子,但梵諦岡遊客如織,難怪秦樂唯會認為自己的行跡不會被發現。
  
  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秦樂唯才剛接近作畫者身後,那位看起來很專心繪畫的人就像是背後裝了雷達似的,在沒有預警下猛然回頭,四目交接……
  
  不會吧?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真有那麼背,關哲澧猶作垂死的掙扎,閉上眼睛三秒後,他再次睜開……
  
  「大哥大。」秦樂唯臉上掛著一朵甜蜜的笑容。
  
  大哥大的稱呼或者是奇怪了些,但由於她一向叫關哲璽為關大哥,而關哲澧又是關哲璽的大哥,以此類推,所以她叫他大哥大。
  
  秦樂唯叫得順口並不表示關哲澧聽得順耳,隨著這聲刺耳的稱呼,挫敗的感覺讓關哲澧幾乎要呻吟出聲。
  
  他當然知道她是誰,秦樂唯,一個異常嘮叨的女孩子,先前曾碰過幾次面,一次在弟弟逃婚的婚禮上,一次是在聖杜兒島,那時他沒得選擇的跟她合作幫弟弟誘拐老婆,而最後一次則是在他由聖杜兒島離開時,他運氣極差的跟她搭同一條船……
  
  前前後後就那麼三次而已,但她給他的印象卻是無法磨滅的,瞧,他竟然能正碓無誤的記住她的長相跟名字,這足以證明她給他多大的震撼——因為她那一張嘴……
  
  喔!上帝!頹然的歎了一聲,關哲澧已然放棄形容她的叨念神功。
  
  說什麼他都沒想到這輩子他們兩個還有碰頭的一天,本以為搭船的那一次是他這一生中最後一次忍受她的「繞繞念」,但此刻……
  
  是天要亡他了嗎?
  
  「真的好巧喔!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耶。」秦樂唯開心的直笑。
  
  她的話讓關哲澧有種「無語問蒼天」的無力感。
  
  「你在這裡做什麼?」關哲澧的語氣不是挺好。
  
  「來玩的呀!」秦樂唯回答得一派自然,「你呢?找到你的自我了嗎?」
  
  這問題險些讓關哲澧的臉扭曲成一團。
  
  要到羅馬前他在機場寫了張明信片,但由於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所以就胡亂瞎寫一通,當時他心想,反正主要的目的只是要讓阿璽知道他沒事,不用費心力找他而已,所以他就照三流的連續劇中常常用上的爛借口,隨便寫上什麼「找尋自我」的理由。
  
  現在可好了,誰曉得他會面臨這樣的狀況?而當初亂寫的爛借口由別人的口中反問出,聽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刺耳。
  
  「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關大哥找你找得心急如焚哩!嘻,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等會兒可得打通電話告訴他一聲,要不然他一定還是急得團團轉……」秦樂唯習慣性的自我對話一番後,這才對關哲澧說道:「大哥大,你也真是的,出門怎麼不跟關大哥好好說一聲呢?你知不知道他好擔心的?」
  
  好不容易忍受完她的一長串廢話,本以為她會一路廢話到底的,結果他不可避免的還是得面對自己最不想面對的問題。
  
  「你可不可以當作沒看見我?」關哲澧皺著眉頭問她。
  
  秦樂唯笑了,「成!」她答得爽快又俐落。
  
  這讓人意外的答案,讓關哲澧愣了下,他懷疑地看著她。
  
  「我是很好說話的。」指著自己,秦樂唯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關哲澧看著她的表情不變,除了懷疑還是懷疑。
  
  「當然囉……」秦樂唯眨眨眼,「前提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關哲澧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
  
  繞過他,秦樂唯上前觀看他的畫作不是故弄玄虛的想轉移話題,實在是她再也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
  
  「哇,大哥大,你畫得很好耶。」她讚歎,對於他人的獨特天分,她一向不吝於給予讚美。
  
  關哲澧不著痕跡的翻個白眼,為了那聲讓他反感至極的稱謂,也為了她的讚賞。
  
  他已經忍耐很久了,這女人……他又不是混黑社會的,她一定得用「大哥大」這種奇怪的稱呼來叫他嗎?還有,他畫得再好又如何?現在的他一點繪畫的心情都沒了。
  
  「啊!差點忘了正事了……」想起剛才的話題,秦樂唯收回停留在畫作上的目光,「大哥大,要我替你的行蹤保密是很簡單的,我剛剛說了,只要你答應我件事。」
  
  關哲澧防備性的看著她。
  
  「哎呀,別這樣看我嘛,我像是那種趁火打劫的人嗎?」面對他的防衛,秦樂唯堆上一個無害的笑顏。
  
  關哲澧別開臉,不予置評。
  
  「大哥大,我相信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才會不告而別,但是你也要想想關大哥的心情,你這樣沒消沒息的會讓他很擔心的,所以你打個電話跟他聯絡好不好?不用跟他說明你所在的地方,只要讓他知道你沒事就好了。」秦樂唯滿臉的誠懇。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關哲澧的心裡有些訝異。
  
  「這就是你的要求?」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對啊,我已經答應關大哥了,要是出國的時候有遇上你,就要勸你回去,結果真讓我遇上你了……」這一點,秦樂唯始終感到有點不可思議,「雖然我已經答應關大哥了,但後來想了想,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勸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白費口舌而已?那倒不如讓你自己跟關大哥聯絡,這樣一來,關大哥不會一直瞎擔心,大哥大你又能繼續未竟的行程,想到哪裡就到哪裡……這不是兩全其美、雙贏的局面?皆大歡喜嘛!」
  
  在她稍嫌囉唆的解說當中,關哲澧直直地看著她的笑顏,想由她臉上打探出什麼,但從頭至尾她一雙渾圓晶亮的黑眸漾著坦白單純的光彩,一絲一亳算計的色彩都不曾出現過。
  
  「好啦、好啦,你就打個電話回去嘛,反正對你也沒什麼影響的,結果卻能讓關大哥安心……」秦樂唯使出渾身解數,就算語氣像是耍賴的小孩也不管了。
  
  依照他的性格,她的溫言軟話或是撒嬌耍賴應該不會讓他產生任何反應的,但這刻,在她熱切的眸光注視下,關哲澧竟然無語。
  
  ※※※
  
  當私人專用電話響起時,關哲璽愣了一下。
  
  這支電話的號碼只給近親的人,而親親老婆正在幫他煮咖啡,那打電話的人……
  
  「大哥?」抓起電話,關哲璽劈頭就叫。
  
  沒想到電話這麼快就被接起,電話另一頭的關哲澧還沒想到要說什麼。
  
  「你在哪裡啊,大哥。」關哲璽連忙問。
  
  「呃……阿璽,我只是出來散散心,沒什麼事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了——」
  
  「大哥,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啊?我能不擔心嗎?就算是散心你也該給我個行程或是聯絡方式吧,你這樣一聲不吭的一走了之,要讓人怎麼不去擔心?」打斷他的話,關哲璽不滿的大叫。
  
  「我只是出來走走,能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關哲澧不以為然。
  
  「你別騙我了,大哥你老實說,你心裡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怪你什麼?」關哲澧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牽扯到這裡來。
  
  「媽剛死的時候,爸他對你的態度……」關哲璽說不下去了,反正事情點到為止,他相信大哥能明白他的意思。
  
  關哲澧皺眉;沒想到這個天才弟弟會把事情聯想到那裡去。
  
  「阿璽,你別胡思亂想。」
  
  「我沒有,要不你怎麼會處心積慮的想離開台灣、想離開我?除了晨悠之外,我就只有你這個親人了,你怎麼能一走了之?」
  
  「我離開台灣的決定與你無關,只是覺得有些事情要好好的想一想。」關哲澧真的不明白他唯一的弟弟怎麼會有這樣的聯想。
  
  「大哥,你別想騙我。」
  
  「騙你?我何必?騙你能有什麼好處?」
  
  「那你為什麼都不跟我聯絡?」關哲璽質問的語氣簡直就像是耍無賴。
  
  「我只是……只是有些事還沒想通——」
  
  「什麼事這麼重要,沒想通就不能跟我聯絡的?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再次打斷他的話,關哲璽的火氣開始冒了上來。
  
  「阿璽……」
  
  「你現在在哪裡?」關哲璽咄咄逼人地審問。
  
  「我在哪裡並不重要,總之我沒事的,你別擔心。」關哲澧不願回答。
  
  「那你會不會回來?」
  
  「等我想通了,我自然會回去的。」
  
  「你會不會回來?」不接受含糊不清的答案,關哲璽執意要明白一切。
  
  關哲澧沉默了許久。
  
  「會的,我會回去的。」面對弟弟的執著,他承諾。
  
  他的話讓關哲璽放下一半的心。
  
  「大哥,再答應我一件事,在你回來之前,你要走時跟我聯絡,讓我知道你安全無虞。」關哲璽要求。
  
  「好吧!」關哲澧才剛掛上電話,一旁的秦樂唯馬上靠了過來。
  
  「關大哥說了些什麼?他是不是很擔心?」
  
  對於她的問題,關哲澧沒說什麼,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認。
  
  「這是當然的了,你是關大哥的哥哥、唯一的親人,他當然會很擔心你了。」秦樂唯理所當然的說。
  
  關哲澧還是沒說話,像是在思考什麼,他取過寫生用的繪畫工具,沒理會秦樂唯,一個人信步走著。
  
  不敢吵他,秦樂唯隨後跟上,一直走到原先作畫地點的附近後,見他隨意找個台階坐下,秦樂唯也跟著一屁股坐下。
  
  知道她像只跟屁蟲一樣的跟在身邊,關哲澧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過了好一會兒……
  
  「謝謝。」他沒來由的冒出一句。
  
  「嘎?」秦樂唯愣了一下,「幹嘛跟我道謝?我又沒做什麼。」
  
  「我沒想到阿璽會這樣擔心。」關哲澧沒發現自己在對她解釋。
  
  他的解釋讓秦樂唯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我只是運氣比別人好能碰上你,而且我只不過是將關大哥的情況告訴你一聲、讓你打通電話回去而已,算不上什麼的。」對於他的謝意,秦樂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說到這裡,關哲澧才真正認真地打量起她來。
  
  一件略嫌寬大的直筒牛仔褲、一件休閒上衣,頭上戴著一頂可愛的帽子,過肩的頭髮紮成兩條麻花辮……
  
  這樣的穿著打扮對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來說不但不適合,簡直就有裝可愛的嫌疑。
  
  但要是再配上一張討喜、稚氣的面容,圓圓的臉上還鑲嵌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最後再配上稚嫩童音……
  
  相信這模樣任誰看了,都會二話不說的將她當成是未成年少女,更何況此時羞澀的模樣無疑是更加混淆了她實際的年齡。
  
  「你一個人出來?」關哲澧突然皺眉。
  
  「對啊。」秦樂唯老實回答,「因為我沒什麼特別的計畫,只打算要流浪一陣子、四處看看而已,所以時間上很難有人能配合,便乾脆自己一個人出來到處亂走。」
  
  「流浪?」
  
  「嗯,不過不是你想像中那種狼狽不堪的流浪法,這只是一種譬喻,你不覺得『流浪』這名詞聽起來有一種很自由、無拘無束的感覺嗎?」秦樂唯尋求認同。
  
  不敢苟同的看她一眼,這是關哲澧的回答。
  
  「你真的沒感覺?」秦樂唯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只洩氣的小狗,「我一直很喜歡這樣的說法耶。」
  
  「你一個女孩家,不該單獨成行的。」話一出口,關哲澧自己也嚇了一跳。
  
  別說他的個性本來就懶得搭理這些,她的事跟他根本就不相干,但不曉得為什麼,他就是覺得不妥,還沒想出原因,不贊同的話就說出來了。
  
  「有什麼好不妥的?反正現在自助旅行的風氣這麼盛,沒什麼關係的。」秦樂唯自己可不當一回事。「別忘了,我是個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她的樣子給人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是個成年人。關哲澧自然是沒將這番話說出口,但那滿臉的不以為然已經說明一切了。
  
  「我看起來不像嗎?」低下頭,秦樂唯懷疑的看了下自己的打扮。
  
  關哲澧翻了個白眼。
  
  這問題在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懷疑過一次了,後來得到證實,她優良的工作能力證明她確實已經有二十五歲了,但即使如此,她現在這副模樣還是會讓人忍不住懷疑她的年齡。
  
  秦樂唯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沒錯,她的外貌確實是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但她也沒辦法,就算改變穿著打扮也沒用,誰讓她天生麗質,長得就這麼一副娃娃臉呢?
  
  「其實外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智成熟度。」秦樂唯決定改變說法,「雖然我的樣子是年輕了一些,但我相信一趟小小的流浪是難不倒我的。」
  
  前半段話關哲澧深表認同,但後半段話他不予置評。
  
  「大哥大,你那模樣擺明了就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好像我是個無知少女,隨時都會被騙似的。」秦樂唯可不服氣了。「要不然你說出個道理來嘛,為什麼同樣是一個人出來玩,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關哲澧不接腔。
  
  「要不你說好了,是我玩的方式不對嗎?那你又是怎麼樣的玩法?」
  
  「我不是出來玩的。」
  
  關哲澧意外的接口讓秦樂唯傻了一下,但她回神後馬上做出反應。
  
  「我知道,你不是玩,你是出來畫畫的。」她接得很順口,心裡卻感到懷疑,他的意思該不會也要她背著畫具四處畫畫吧?
  
  「畫畫……只是打發時間用的。」可能是她的樣子太過於無害,關哲澧破天荒地洩漏出些微心中的想法。
  
  「打發時間?」偏著頭,秦樂唯張著一雙無邪的眼看著他。
  
  「在找到讓心發熱的事情之前,就屬畫畫最能打發時間了。」肯定她的疑問,關哲澧輕歎一口氣。
  
  秦樂唯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大哥大,你心裡是不是很寂寞?」
  
  圓眼中一閃而過的同情讓關哲澧驚醒。
  
  「你在說什麼?」撤去心防的時刻已過,關哲澧恢復原先的樣子了。
  
  「你不想說就算了。」聳聳肩,秦樂唯也不繼續問下去。
  
  雖然對他出國的目的感到懷疑,但她的個性就是如此,就算再如何的好奇,她也不願逼迫或勉強他人回答不想說的事。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一時不察的洩了口風,關哲澧的樣子有些不自在,滿心只想趕快離開。
  
  「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已經做到你的要求,跟阿璽聯絡過了,你也該實現你的承——」
  
  「我知道。」打斷他的話,秦樂唯甜甜一笑,「剛才我答應過你,要是你跟關大哥聯絡的話,我就當作沒看見你,是不是?」
  
  「那……」關哲澧看著她,就此別過的意味相當濃厚。
  
  「大哥大。」軟軟甜甜的童音向來是她軟化敵人的第一武器。
  
  心中警鈴大響,關哲澧防備的看著她。
  
  「剛剛……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了。」秦樂唯笑咪咪的。
  
  關哲澧蹙眉,直覺告訴他,她想賴皮。
  
  「真不好意思,到現在才跟你說……」話雖如此,秦樂唯臉上可沒有一絲愧疚的成分在。「在你跟關大哥聯絡後,其實還得麻煩你答應我一件小事。」
  
  果不其然!
  
  關哲澧可沒時間替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高興,他額上那兩道濃眉緊蹙得都快立起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像是沒看見他的排斥,秦樂唯臉上的笑容始終燦爛。
  
  關哲澧沒發現自己正不自覺的瞪視她。
  
  「聽關大哥說過,大哥大是笠揚的首席建築設計師,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賴皮守則之一,吹捧對手為成功之本。「相信多出的這一個小小的附帶要求,對你這個赫赫有名的大建築師而言,絕對是一件非常、非常簡單的事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吹捧的廢話只讓他感到不耐煩。
  
  「其實很簡單,因為我小時候不學好,致使現在置身在梵諦岡這樣充滿人文藝術的地方有很多事都搞不懂,像是這些希臘式的大柱子啦、還是什麼羅馬式的拱門啦,才疏學淺的我哪裡搞得懂啊?為了不白走這一遭,只好請大哥大多多幫忙了。」一套話說得像是演練過的一樣。
  
  「旅遊手冊上不都有詳細的說明了嗎?」關哲澧不大買帳。
  
  「哎呀,書上說的哪有人說的那麼詳盡?而且有大哥大這種領執照的正統建築師來指導的話,相信一定能讓我學到更多東西的。」秦樂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大哥大當然可以拒絕囉,只不過行程不定的我在這次旅行中擁有最多的……」秦樂唯氣定神閒的停頓了一下,「就是時間了。」
  
  「那又如何?」關哲澧冷哼一聲。
  
  「說起來我這個人最無聊了,只要覺得有趣的事,就一定會追著跑,恐怕未來的日子裡我會跟著『某人』走,到時候我大可以將『某人』的確切停留地點告訴『某人』在台灣的弟弟……」
  
  「你剛才答應過我的。」關哲澧直指她小人的行徑。
  
  「我答應『這次』裝作沒看見你,又沒說『下次』要裝作沒看見你。」秦樂唯反駁得理直氣壯,而且擺明了跟定他後,大可將他的行程回報給關哲璽。
  
  關哲澧死瞪著她。
  
  別說他天生不善言詞、不懂得與人爭鋒相對,就算他平常再如何的會說話,此刻也氣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皮皮的看著他,秦樂唯的模樣就像是沒事人一樣。
  
  其實她不是故意想刁難他或是賴皮,實在是目前在明知道他有心事的情況下,她怎能讓他就這樣離開?
  
  當然,她也不認為自己厲害到能解開他心中的結,但好歹她也得試試讓他說出心中的話嘛!
  
  經驗告訴她,只要他肯說出來,那麼一切就好解決了。
  
  「好嘛,好嘛,就陪我好好的參觀一下這裡嘛,剛剛我在裡面都還沒看夠哩。」一改先前威脅的態度,秦樂唯以小女兒的嬌態央求他。
  
  腹中的一把火哪有那麼快熄滅,關哲澧不理她。
  
  「你在外面畫畫,有進去過裡面嗎?」像是沒看到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嘴臉,秦樂唯自顧自的說著,「哇!裡面好大喔!我剛剛大概晃了一下……你知道嗎?裡頭有個主祭壇,四周點了好多蠟燭,氣氛雖然弄得莊嚴肅穆,但就是讓人感到毛毛的,我一個人不太敢接近。」
  
  「那可真不容易,這世上還有讓你感到害怕的東西。」關哲澧沒好氣的開口損她。
  
  好現象!他總算開口了。秦樂唯心中竊喜。
  
  「那不是普通的東西耶。」不解世事的面容堆滿了反駁,「聽說主祭壇下有聖彼得的遺體……遺體耶,多嚇人啊!」
  
  這一次,她的話只換來關哲澧冷哼一聲,她再接再厲。
  
  「拜託啦,剛剛我一個人不敢太靠近看,現在有你陪我,那我就能靠近看清楚一些,這樣才算不虛此行嘛,好啦……」秦氏必殺絕技——一面扯著他的衣袖左搖右晃,一面發出含悲帶屈、引人同情的嬌軟童音,再加上不容人拒絕、無辜的眼神……
  
  在那種迷途羔羊般的眼神注視下,關哲澧的內心正展開一場拉鋸戰。
  
  女人!自以為是的生物,總以為幾句話就能玩弄男人於股掌之間,這個叫秦樂唯的女人恐怕也是這一類的。但……要是她真是這種人的話,那她眼睛的光彩未免也太過純淨了,她能被歸類為一般的女人嗎?看她說話的樣子跟舉動……
  
  在秦氏必殺絕技的運用下,慢慢的,關哲澧的心開始傾向一邊了。
  
  或者……陪她進去晃一下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又花不了多少時間……而且看她一副不知人間險惡的模樣,等一下隨便編個理由騙一騙就能打發掉,從此各奔前程、老死不相往來……想想,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
  
  那……那就跟她進去晃一下好了。
  
  這一次,關哲澧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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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6:45
  第四章
  
  「大哥大,你開心一點嘛。」漾著一朵無害的笑容,秦樂唯喚了一聲。
  
  關哲澧沒說什麼,由他這種連哼都懶得哼一聲的態度看來,想來他此刻的情緒恐怕已經不是一個「糟」字可以形容了。
  
  無怪乎關哲澧會這樣不高興了,在命運的作弄下讓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碰見她也就罷了,本想頂多是應她的要求,撥通電話回台灣而已,誰知後來她一再的以梵諦岡那次的賴皮模式耍賴,讓他帶著她逛遍羅馬的名勝古跡……
  
  對於她的一再賴皮,他心中暗自氣惱,但因為都還在尚能忍受的範圍之內,所以不論氣到得內傷與否,都咬著牙、硬是忍下了那口氣,可是俗話說——忍無可忍、毋需再忍!
  
  到後來她當真是得寸進尺、欺人太甚了,不僅僅是一再的出爾反爾,竟然還插手擺佈起他的行程……
  
  這輩子他從沒見過這種人,一張口總是能冒出一成串不是道理的歪理來扭曲事實,就算是吐魯番來的恐怕也不能這麼番吧!
  
  「別臭著一張臉嘛!」看不慣他那一副被倒債的嘴臉,秦樂唯很好心的開導他,「我不是告訴過你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意思就是告訴我們,一個人落單的玩絕對比不上兩個人結伴一起遊玩,你想想,兩個人在一塊兒不但有加倍的樂趣還能互相照應,這是多好的一件事?還有……」
  
  瞧,就是這樣子,長篇歪理加上近乎永無止盡的叨念,關哲澧努力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他發現最近翻白眼的機卒明顯暴增,顯然快要變成習慣動作了,而他一點也不想在氣得半死之餘還養成這種壞習慣。
  
  不知道關哲澧的心思,秦樂唯兀自高興的說著:「米蘭大教堂雖然名氣沒有梵諦岡那麼大,但在義大利好歹也是一個很有名的風景據點,反正你也沒有特定的行程,跟我去走走沒什麼損失的——」
  
  「你不該不守信用。」在她口沫橫飛之際,關哲澧好不容易找到發言的機會好將他滿腔的不服氣指控出來。
  
  「我哪有不守信用?」眨眨眼,秦樂唯滿臉的無辜。
  
  「是誰答應過,只要我撥電話回台灣就當作沒看到我的?」
  
  「這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她提醒他,還露出一臉「貴人多忘事」的表情,「那是指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那次,可是你也知道的,後來我們每天都有見面呀。」
  
  她不提還好,一提就讓他更生氣了,尤其是聽見她話中「每天」這兩個宇後。
  
  「要不是你一再的出爾反爾,我們哪還會再見面?」關哲澧不自覺的瞪她。
  
  「那不叫出爾反爾,我們只是每天都有個小交易而已嘛,我算算看喔……第一次看到你時我答應過你,只要你打電話回台灣跟關大哥聯絡,那我就當作沒看到你。之後你很好心的答應交易中的附帶條件,帶著我認識整個梵諦岡……而第二天我又剛巧看到了你,為了確保關大哥不知道你的下落,你帶我去龐貝古城、千泉宮,還去了明搖之鄉蘇倫多。到了第三天──」
  
  看她一副認真回憶的模樣,才聽到第三天關哲澧就聽不下去了。
  
  「你自己說,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不期而遇?這機率之頻繁也未免太令人不可思議了吧?」他打斷她對過去幾日行程所作的詳盡解說。
  
  一向自律且擁有良好教養的關哲澧也知道,打斷別人的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天知道他要是不開口打斷她的長篇大論的話,那一長串的「繞繞念」恐怕永遠都沒有停止的一刻。
  
  「就像你說的啊,我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不安全嘛!」秦樂唯相當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道理。「既然遇上大哥大而大哥大又這樣說,加上大哥大給人一種值得依靠、信賴的感覺,那麼一切就聽大哥大的囉,人家會搬去跟大哥大住同一家飯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嘛……」
  
  好一個理所當然,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但聽的人就差沒吐血了,尤其她其中一句「值得依靠、信賴」,差點讓關哲澧嘔死。
  
  天可為鑒,他可一點都不想讓她有這樣的感覺。
  
  「既然住同一家飯店,又是隔壁房而已,那麼……會『巧遇』自然是見怪不怪的事了。」
  
  秦樂唯總算解釋完她的「巧遇」論了,而最後的幾句話就像沒氣死人不甘心似的,關哲澧的臉早綠了又黑、黑了又白,已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的反應秦樂唯自然看在眼裡,可她不僅沒有絲毫的內疚,反而還有點壞心的暗笑在心裡。
  
  她自己都沒想到她會那麼有一套,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就範,不但耍賴得理直氣壯,而且就算有話柄讓人非議,對方在嘔死的同時也拿她沒轍,這樣的耍賴簡直是完美得該獲得金牌一面。
  
  「你……你……你強詞奪理。」一個「你」字說了老半天,關哲澧只罵出這麼一句。
  
  「我哪有?」眨眨眼,秦樂唯依舊是那副無辜的受害者表情。
  
  關哲澧別過臉,擺明了不恥跟她說話。
  
  「好了、好了,你就別再想那麼多了,我都跟我的網友約好要在米蘭大教堂那邊的廣場見面,你氣黑著一張臉也要去,開心一點也是要去,既然命運都是相同的,為什麼你不高興一點呢?」求和似的,秦樂唯帶著笑臉走到他面前。
  
  再次別過臉,關哲澧不怎麼甩她。
  
  「你真的不想跟我去?」轉到他的面前,秦樂唯一臉認真的問。
  
  關哲澧沉默以對,懶得回答她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真是廢話,他當然不想再跟她走在一起了,能盡早分道揚鑣是最好的了。
  
  「那……我自己去好了。」他的沉默讓她突然說道。
  
  關哲澧懷疑的看了她一眼,不相信她會突然轉性,就這樣放過他。
  
  「不過在我走之前,我會先打電話回台灣告訴關大哥一聲……當然,我不會告訴他你人在羅馬,像大哥大這樣聰明的人,一定會在我走後馬上離開,跟關大哥說你在羅馬根本沒用嘛。」秦樂唯兀自分析得很高興,「要是我據實告訴關大哥,說大哥大一個人在國外過得很不快樂——」
  
  「我沒有不快樂。」關哲澧低聲咆哮。
  
  「還說沒有,快樂的人不會這樣的。」秦樂唯指指他現在的模樣。
  
  也不想想是誰害他變成現在這樣的?
  
  要是眼光能殺人的話,關哲澧早八百年前就用眼神殺死她幾百次了。
  
  「真的,我老覺得大哥大不快樂,所以我必須將事實告訴關大哥。」不理會他的瞪視,秦樂唯繼續分析,「嗯,可想而知,這樣說以後,關大哥在擔心之餘一定會罵我,指責我沒跟好大哥大……在這樣的情況下,勢必要有個好消息來撫平他的怒氣。」
  
  「說重點!」聽不下去的關哲澧終於大聲吼地。
  
  「喔。」秦樂唯聽話的點點頭,「這個好消息就是我會請人跟著大哥大走,不論大哥大到哪裡,那人一定要回報台灣的關大哥,這樣一來,關大哥會直接出面接失意的大哥大回台灣,也就沒空罵我了——這就是我要向關大哥說的事。」
  
  雖然還是稍嫌囉唆了些,但秦樂唯已經盡力將話說得精簡了,而她的意圖差點氣壞了關哲澧。
  
  「我不准你這麼做。」
  
  「沒辦法,我要是不這麼做,以後關大哥知道我知情不報,那我就吃不完兜著走了。」秦樂唯裝出一副苦相。
  
  好不容易,關哲澧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別管什麼電話了。」
  
  知道勝利在望,秦樂唯有所期待的看著他,而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後,也不負所望地再次擠出幾個字。
  
  「我跟你走。」
  
  「不好吧,我看大哥大不是很樂意的樣子,我不想勉強。」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秦樂唯是標準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說了,我跟你走,我很樂意。」後面四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真的嗎?」秦樂唯一臉的懷疑,好半晌才勉為其難的答應,「好吧,既然大哥大這麼樣的樂意,那我們就出發吧!」
  
  這一回合,秦樂唯更勝往常,以壓倒性的氣勢大獲全勝。
  
  ※※※
  
  哼著小曲兒,走在大街上的秦樂唯心情極好,尤其是在瞄向身邊的人後,他那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讓她更掩不住得意之情。
  
  說來也有點奇怪,生平就不是那種愛勉強別人做事的人,但碰上身邊這位仁兄後,就像是天賦異秉一樣,所有的壞心眼跟壞主意就一籮筐、一籮筐的冒了出來,讓她吃得他死死的。
  
  當然,她也不是故意使壞想氣死他或什麼的,只不過她的第六感就是覺得不該讓他這樣的離開,在沒有更高明的辦法之下,耍賴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了。
  
  「哇……好可愛喔!」
  
  隨著讚歎聲,秦樂唯停下腳步,而關哲澧雖然一直裝作不認識她,但也不得不跟著停了下來。
  
  吸引秦樂唯目光的,是路旁一個白胖圓潤的小嬰孩,只見她旁若無人的對著娃娃車上的小嬰孩擠眉弄眼的,逗得小寶寶咯咯直笑……
  
  關哲澧翻了個白眼。
  
  這不是第一次了!
  
  一路行來她就是這樣,對路邊的小貓、小狗跟小孩完全沒有絲毫的抵抗力,就好像跟對方的監護人有多熟一樣,就這麼公然的逗著那些小貓、小狗或小孩子玩。
  
  別看她的樣子呆呆、傻俊,一副很好騙的單純模樣,其實她是騙死人不償命的,這一點,身受其害的他正承受著深刻的切膚之痛。總之,她的模樣若要他說的話,那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也就是披著純真外表來欺騙世人的。
  
  他真的想不透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就算真的看見什麼喜愛的事物,在光天化日兼大庭廣眾之下,好歹也克制一些嘛,可這女人偏偏一點也不懂得節制,不管小孩的母親在一邊奇怪的看著,她就這樣隨性的逗著小孩玩,難道她當真一點彆扭的感覺都沒有?
  
  「哎呀,真的好可愛喔。」
  
  看著她戀戀不捨的目送小嬰孩的母親將嬰兒車推走,關哲澧瞪了她一眼。
  
  「喜歡不會自己生一個?」早已打定了主意,一路上都不理她的,但他就是忍不住那種想開口損她的衝動。
  
  「唉,我也很想啊。」秦樂唯接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話。
  
  關哲澧奇怪的看她一眼,心中確定這女人絕對有一顆異於常人的腦袋。
  
  她歎了一口氣,一如以往,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是很喜歡小孩,偶爾也會想生一個來玩玩,但你以為我一個人生得出來嗎?又不是聖母瑪麗亞,而且關於這件事我想了很多……」
  
  想?這神奇的字眼讓關哲澧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他怎麼也無法將「想」、「思考」之類的字眼與她兜在一塊兒。
  
  「要知道,生小孩是一件很麻煩又很痛苦的事,我是喜歡小孩子,但喜歡跟他們玩與照顧他們一輩子是兩回事,我沒把握能夜以繼日的照顧一個孩子,這是需要很多耐心與愛心的,而我不認為自己目前能做好這件事……況且我只是偶爾希望有個小孩,卻從沒想過要個孩子的父親,要是真利用精子銀行幫我懷孕的話,那小孩長大了渴望一個父親我該怎麼辦?」說這些話時,她的態度是反常的認真。
  
  看多了社會案件,愛情的脆弱讓她畏怯,至於婚姻……這個套牢女性的無形枷鎖更讓她想都不敢想。所以喜歡孩子的她就算偶爾會想要一個孩子,但她卻從沒想過要孩子父親之類的事。
  
  如同往常,關哲澧不想搭理她。
  
  神經病,誰管她要不要生孩子啊?就算她要拒婚、晚婚,還是不婚的,這全都不關他的事,他懶得管,也不想管。
  
  「大哥大,你怎麼不說話?」不喜歡他一路上的沉默,秦樂唯決定由此刻起,多少也要想辦法讓他開口說些什麼。
  
  不讓人意外的,回應她的是沉默。
  
  「大哥大,你是不是還在生氣?」知道他一直很不滿意她的耍賴,她試探性的問。
  
  關哲澧大步走著,裝成不認識她的模樣。
  
  秦樂唯追著他跑,認定他在為這趟北義之旅感到不高興。
  
  「哎呀,別這樣嘛,跟我到米蘭有什麼不好?反正羅馬那邊我們也玩得差不多了,現在有人要招待我們好好的玩遍北義大利,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當著他的面,她努力營造出一副就事論事的模樣來說服他。
  
  看他還是一副不搭理人的樣子,她再接再厲。
  
  「我那個網友人很好喔,他老爸是很有錢的華僑,聽說他家很漂亮的,一起去看看嘛,說不定以後會是個美好的回憶。」
  
  冷冷的看她一眼,關哲澧潑她冷水,「網友?虧你好意思說,一個沒見過面、談不上認識的人,你也好意思上門叨擾?」
  
  「又不是我的意思,盛情難卻嘛!」秦樂唯有些不服氣,她原先也不想這樣麻煩別人的。「我出國前不小心讓小文知道我要來義大利,他說我要是不找出時間去他家住幾天,他會宰了我的,這樣我能說什麼?況且我跟小文雖然沒見過面,但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早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才不是什麼不認識的人咧。」
  
  她的說法他完全不敢苟同。
  
  一個未曾見過面、只靠網路通訊認識的人,這樣的交情要稱為友誼都還嫌單薄了些。朋友?嗟,這樣就叫作朋友未免也太隨便了些。
  
  關哲澧所不知道的是,秦樂唯這人的個性除了超級樂天之外,她也是個超級隨和的人,若要照她自己的說法,那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就算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她也能跟人家稱兄道弟、閒話家常一番。
  
  「好了、好了,別說那麼多了,我跟小文約在米蘭大教堂那邊的廣場上碰面,再不趕快去買禮物就要來不及了。」想起正事,秦樂唯催促他。
  
  關哲澧看了她一眼。
  
  拜託,打從一開始就是她在拖時間,要不是她半路停下來逗別人的小孩玩,只怕禮物早挑好十個了。
  
  「大哥大,你覺得我該買什麼東西送他比較好?」路邊剛好有兩、三家大型的禮品店,無從選擇起的秦樂唯有些苦惱。
  
  「隨便。」關哲澧擺明著敷衍她。
  
  「不行,這種事哪有隨便的,我們一定要挑一個好的、合適的禮物,這樣到別人家裡去作客才不會顯得唐突……」
  
  之後一長串「繞繞念」的廢話關哲澧的耳朵自動略過,直到最後、也是讓他感到頭疼的幾句話出現——
  
  「所以,我們一家一家的找,好好做個比較。」
  
  那還不如拿把刀殺了他。
  
  關哲澧的白眼自動翻起,但事情由不得他有所選擇。
  
  「走吧!」小妖女拍案決定,大丈夫捨命陪小人,只得逛街去也。
  
  ※※※
  
  「不許動,將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當兩名劫匪衝進禮品店,以口音濃厚的義大利話大喊打劫時,反應不及的秦樂唯愣了一下。
  
  她知道義大利很亂,多得是偷搶拐騙的中東人,但持槍搶劫……不會吧?尤其她不過是想買份禮物送人而已,沒理由讓她碰上這種事的。
  
  「還有你們,快將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另一名搶匪拿著槍對店內購物的消費者大叫。
  
  眼前的狀況讓關哲澧大大的皺眉。
  
  該死!自從倒楣至極的遇上她之後,似乎什麼該死的倒楣事都跟著發生了。
  
  當劫匪逐步接近他們之際,秦樂唯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沒發覺到自己正緊挨著他,她的思緒正飛快的運轉著。
  
  不行,發生這種事,不論是財務上或身體上,她都不能讓大哥大受到任何的損傷。大哥大何其無辜,要不是她強迫要他來米蘭一趟,他絕不會遇上這樣的事。
  
  所以,她說什麼都不能害到他。
  
  「你們快將東西拿出來。」收刮完其他人的財物後,一名搶匪來到他們的面前。
  
  「嘿,我的錢可以給你,但他的不行。」秦樂唯試圖用英文進行溝通。
  
  關哲澧像是看到鬼一樣的看著她。
  
  這女人有病啊?還想跟搶劫的匪徒打商量?那她何不乾脆叫他們不要搶劫算了?
  
  除了關哲澧,秦樂唯的突然發言也讓那位搶匪傻了一下。
  
  雖然有聽沒有懂,但可想而知,這個黃種女人大概是說些抗議或是反駁之類的話吧?
  
  料想搶匪大概是聽不懂英文,她再接再厲。
  
  「你……」用義大利語說出個「你」字後,秦樂唯比個搶的動作,這才指著自己,並用殘破的義大利話說出個「我」字這意思是「你搶我」。之後,她用英文大聲的說了聲:「!」再比一個搶的動作,然後指著關哲澧再用義大利話說:「他。」這意思是代表不要搶他。
  
  七零八落的義大利話加上一番擠眉弄眼的比手畫腳,搶匪倒也弄懂了她的意思,但她這一番行為即將他搞糊塗了。
  
  打從他決意以行搶討生活以來,從沒遇上像這樣討價還價的人……
  
  「發什麼愣?快點將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搶過來。」搶完櫃檯那邊的搶匪用家鄉話對他大聲咆哮,之後持著槍慌張的退到大門把風。
  
  他回過神,持著槍朝他們逼近一步。
  
  「別這樣,我的錢全都給你們,你別搶他。」聽不懂搶匪們的對話,秦樂唯主動掏出身上的錢呈上,太過焦急的她沒時間比手畫腳,只能直覺的用中文說話。
  
  取過她的錢,搶匪作勢要關哲澧也交出身上的財物。
  
  認清霉運當頭的關哲澧無言的掏出皮夾,但在搶匪搶走前,一雙小手已快一步的搶過。
  
  「不行,你的不能給他。」秦樂唯大喊。
  
  「這時候你鬧什麼鬧?」關哲澧罵她。
  
  「我害你遇上這種事就已經很對不起你了,怎麼還能讓你破財?」
  
  「破財消災。」他只給她這四個字。
  
  「拜託,你的身價我哪賠得起。」苦著一張臉的秦樂唯喊道。
  
  「我又沒要你賠。」
  
  「不行,這是原則問題。」她表現出異常的堅持。
  
  這是什麼見鬼的原則?關哲澧又開始瞪地了。
  
  「不要故意拖延時間,快拿來。」搶匪動手搶秦樂唯手中的皮夾。
  
  「不要!」她反抗。
  
  「你給他。」關哲澧忍不住吼了她一句。
  
  現場狀況當真是名副其實的「搶」劫,秦樂唯死命抓住手上的皮夾,而搶匪則使盡吃奶的氣力要搶她手上的皮夾,要不是情況太過緊急,這兩個人宛若小孩子搶玩具的姿態真會讓圍觀的人笑出來。
  
  可惜,一向欠缺幽默感的關哲澧笑不出來,他幾乎能確定,此時此刻恐怕是他人生中倒楣指數最高的一刻了。
  
  拜託,這樣荒謬的事要再持續下去的話,他就要受不了了,唉!隨便來個人槍斃了他還比較乾脆。
  
  就像是要如了關哲澧的願一樣,爭奪中的歹徒竟誤扣了扳機,「砰」的一聲,秦樂唯吃痛的大叫起來……
  
  劫匪開槍了?!大夥兒愣住。
  
  「好痛喔……」低下頭,秦樂唯看向傷處。
  
  咦?!怎麼沒有流血?
  
  槍是假的!關哲澧首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他衝向匪徒,其他被搶的民眾則一窩蜂的圍上門邊想逃跑的歹徒。
  
  團結就是力量,門邊的歹徒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一大群人?所以一下子就讓人給制伏住,但這一廂的關哲澧就沒那麼好運了,一對一的扭打下,眼看就要將賊人制伏了,但沒想到歹徒會在緊要關頭使出最後一擊,他竟趁關哲澧不備之時摸出一把亮晃晃的刀來,就在刀子猛然刺下的千鈞一髮之際——
  
  「啊!」秦樂唯悶哼一聲。
  
  關哲澧順勢接住軟軟倒下的她,震驚使他完全愣住。
  
  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衝出來替他擋了這一刀……
  
  看著懷中的她,看著由她指縫間流出來的血,關哲澧完全沒發現一旁的人發揮團結的力量,三兩下就擒住了揮刀的歹徒。
  
  「大哥大……」一手捂著疼得厲害的肚子,秦樂唯吃力的將沾滿血污的皮夾遞給他,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幸好沒被搶走……」
  
  關哲澧被動的接過,一時之間,他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沒想到會這樣痛……」她試圖維持臉上的笑容,但可惜努力無效,扭曲成一團的臉只讓人覺得可憐兮兮。「但幸好皮夾保住了,這樣……你也不會因為證件遺失而讓關大哥知道你的下落了,真好……」
  
  承受不住疼痛,話未說完,她便昏厥了過去。
  
  關哲澧的腦海呈現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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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7:06
  第五章
  
  這一生中,關哲澧的思緒從沒像此刻這般混亂過。
  
  處在急診室一隅,他一直在思索秦樂唯昏迷前所說的話。
  
  他不懂,真的不懂她的想法。
  
  為什麼要替他挨那一刀?又為什麼要死命的保住那個皮夾?難道她真的是因為怕他皮夾中的證件遺失,才不顧一切的與歹徒交涉?
  
  但……這又是為了什麼?
  
  打從在梵諦岡巧遇以來,她一直都拿他的下落威脅著他,好像巴不得阿璽知道他的去處似的,怎麼這會兒又站在他這邊,而且為了替他隱瞞行蹤還平白挨了一刀……她究竟是幫著誰的?
  
  會不會是她欺壓、威脅他成了習慣,怕他證件遺失後在申請辦理時讓阿璽知道他的所在地點,那她就再也沒有把柄可以拿來威脅他了,所以……念頭剛起,關哲澧便連忙甩去這樣的想法。
  
  不會!雖然她老愛拿他的下落做為威脅,但她不是這種人……
  
  他怔住,不敢相信自己前一秒所想的。
  
  他是怎麼了?他在幫她說話?
  
  三分鐘後,他找到了解釋自己反常想法的理由。
  
  愧疚!
  
  對,就是愧疚,一個女孩子代他受過,不管是一時衝動也好,或是有什麼了不起的原因,反正地替他擋下了這一刀是事實,就算先前有再大的仇恨也都該一筆勾銷了,更何況她只不過是慣性的賴皮惹他不快,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所以他會為這一刀感到愧疚是理所當然的。
  
  這個解釋讓他滿意。但解決一個問題後,事情又回到先前的問題上——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要替他擋下那一刀的?
  
  就在關哲澧一個人坐在那兒擠破腦袋的想答案時,護士帶來了秦樂唯轉入病房的消息,看在他是外國遊客的份上,她還相當好心的帶他前往該病房。
  
  到了病房後,關哲澧謝過護士,但不知怎麼地,立在病房門前的他突然裹足不前。
  
  見了面他該說些什麼?
  
  遲疑了一會兒,抱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態,與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心情,他走入了病房。
  
  「嗨,大哥大。」秦樂唯虛弱的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看著她,關哲澧緩緩走向病床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哎喲!」想動,卻不小心扯動傷口,秦樂唯忍不住哀叫一聲。
  
  「你別亂動。」皺著眉,關哲澧忍不住說她一句。
  
  聽從他的話,秦樂唯相當合作的乖乖躺著,剛做完縫合手術的她相當虛弱,現在能清醒已經算很了不起的事了,哪還有力氣去做其他的事。
  
  咬著下唇,她看著他,氣氛靜默得有些奇怪。
  
  「你……」清了清喉嚨,關哲澧打破沉默,「為什麼要這樣做?」
  
  「做?做什麼?」不是故意裝傻,她是真的不懂他提的是哪一檔子事。
  
  她氣虛的問句讓關哲澧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只感到無奈。
  
  「為什麼要替我擋這一刀?」他重新問。
  
  意識因藥物發揮作開而開始模糊,秦樂唯無法做出回答。
  
  此時的她蒼白、虛弱,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樣子,較之幾個小時前活蹦亂跳的她,簡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讓人根本無法將之兜在一塊兒。
  
  「算了,現在別說了,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吧。」他做出決定。
  
  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留下來做什麼,所以他轉身想離開。
  
  「哎呀!」
  
  「你幹嘛?」她的痛呼讓他連忙折回床邊。
  
  「別走。」秦樂唯擠出兩個字,殘餘的氣力大半耗在齜牙咧嘴的喊疼當中。
  
  像是沒聽懂她的話,他看著她。
  
  「別走。」她又說了一次,聲音聽起來可憐兮兮的。
  
  他還是看著她,這次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迎視著他的眼睛,隔著一層水霧,小鹿般澄澈的雙眸中盛滿請求。
  
  「別留下我一個人。」她哽咽。
  
  知道生病的人心理上會較平常時脆弱,加上她的哀求、那種無辜的眼神、無辜的語氣……這要關哲澧怎麼開口拒絕?
  
  「陪我,好不好?」她再問。
  
  說不上為什麼,總之她好怕一個人待在這裡,剛剛就是不想讓他離開、為了留下他,她一動才扯痛傷口,害她到現在都還覺得隱隱作痛著。
  
  拉過一旁看護用的椅子,他坐下。
  
  「我會陪你的。」他將承諾說出口。
  
  「嗯!」秦樂唯應了一聲,抵抗已久的濃厚睡意在安心後洶湧的席捲而來。「不能走喔。」
  
  她的咕噥讓他察覺出她的不安全感。
  
  「睡吧,我不會走的。」關哲澧沒發現自己在安撫她。
  
  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幫她蓋妥了被子。他愣住,為了自己的行為。
  
  怎麼會這樣?
  
  更讓人驚訝的是,快睡著的秦樂唯突然將沒打點滴的手由被中伸出,在他發愣時緊緊抓住他。
  
  他一臉怪異的看著抓住他的那隻小手,然後緩緩來到她那雙已經瞇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
  
  「你答應我的,不能走,要陪我喔。」她用最後一絲的清醒確認。
  
  遲疑了一下,他用另外一隻手覆在她的手上。
  
  「睡吧。」他說。
  
  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她漾出一個極淺的笑意,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看著她的睡顏,關哲澧的心中覺得怪異至極。
  
  即便睡著了,她握得還是這樣的緊……那是一種被全心信賴、被需求著的感覺。已經記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大約是在弟弟上高中後的事吧,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如今再次面對,他只覺得陌生。
  
  關哲澧想掰開她的手,但她握得這樣的緊,讓他深怕驚擾到她……
  
  時間就此靜止了,關哲澧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煩惱的看著她的睡臉。
  
  其實她長得還不討人厭嘛!
  
  雖然不是成熟、明艷的美,但娃娃臉的她倒也有她自己的特色,清清秀秀、乾乾淨淨的,加上平日的笑口常開,無形中給人一種鄰家小妹的親切感。
  
  除此之外,她圓潤的身材也有她自己的特色,不是時下流行的那種骨瘦如柴型,可也不能說是胖,只能說恰如其分的配合著她稚氣可愛的娃娃臉……想來,珠圓玉潤就是形容她這樣的體態吧,雖然趕不上流行,但看起來讓人覺得挺順眼的。
  
  猛然發現自己在想些什麼,關哲澧連忙暗斥自己。
  
  現在可不是對她的長相評頭論足的時候,有時間想這無聊的問題,還不如想想該怎麼辦才好。
  
  收斂心神,關哲澧試圖對未來的事理出一個頭緒。
  
  在她的耍賴與糾纏下,他已經浪費太多的時間在她身上了,但……又能如何呢?雖說不上什麼俠義精神,但他也沒狠心到那種地步,總不能丟下受傷的她不管吧?
  
  想了老半天,最後……
  
  關哲澧頹然的看向還讓她抓住的手,兩手交握的畫面教他無奈的歎了口氣。
  
  看來,他真的讓她給絆住了。
  
  ※※※
  
  「哥,別等了吧。」
  
  耐性用罄的程雪靈第N次的提出建議,她大小姐已經等了兩個多鐘頭了,要她再繼續等下去,那她肯定是瘋了才會那麼做。
  
  「雪靈,再等一下吧。」程學文不死心。
  
  「一下?那是多久啊?拜託,我們都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了,就算是遲到也不可能這麼離譜的。」
  
  「說不定因為人生地不熟在附近迷路了,再等一下就好了。」他安撫她。
  
  「迷路?哥,這借口未免也太牽強了些,這附近有誰不知道米蘭大教堂的?就算真的迷路只要向路人問一聲,還怕找不到?我想……你大概是被你那個網友晃點了。」程雪靈不想潑他冷水,畢竟哥哥期待這位網友的到來已經有好一陣子了,只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她可沒那麼多時間跟他一頭熱的耗在這裡。
  
  「不會的,小唯是很守信用的人,我們的好在這裡見面,她一定會來的。」程學文不願放棄。
  
  「好吧,就算她不是晃點你好了,都兩個多鐘頭了,我們等那麼久也該是仁至義盡了,可以走了吧?」嘟著嘴,程雪靈表示她的不耐。
  
  「出門時要你不要跟,你就偏要,現在沒耐心等下去的又是你。」程學文對寶貝妹妹沒轍。
  
  「請保持一點理智,?兩個多鐘頭耶,這已經無關耐性不耐性的問題了。」程雪靈抗議。
  
  「別這樣,乖,再等一下,我想她就快來了。」目前他只能這樣哄著她。
  
  「來?」程雪靈冷哼,「照這情形看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等到人……哥,你別固執了,你等在這裡也沒用,說不定她出了什麼事,所以不能來了。」說到後來,程雪靈胡亂假設。
  
  「你少亂詛咒人了,好好的會出什麼事。」他白了她一眼。
  
  「我哪有,」程雪靈抗議,「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說不定你那個網友真的在路上讓什麼事情給耽擱了,臨時又沒辦法跟你聯絡……況且要是真出了什麼事的話,你又不回家,她就算想跟你聯絡也沒有辦法,那樣豈不是更糟糕?」
  
  現在的她為了能早一點離開這裡,什麼樣的理由都能說出口。
  
  在米蘭僑界的年輕一輩裡,誰人不知道她程雪靈的?她還想在米蘭混下去,實在不想繼續在這裡站衛兵了,這要傳出去,她程雪靈還有什麼身價可言?
  
  程學文沉吟了一會兒。
  
  他知道這樣的假設也不無可能,但他實在不願相信伊人會失約,一時之間,他倒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該不該繼續等下去。
  
  知兄莫若妹,知道他已經開始動搖,程雪靈決定再加一把勁。
  
  「好啦、好啦,我們快點回家吧,再等下去恐怕也沒什麼用,說不定真的出了什麼事了,我們回家等電話才能給予幫助的。就算沒事,她要是有良心的想解釋沒赴約的原因,她還是可以打電話到家裡找你……咦?說不定我們一回去就能接到你那個網友的電話了。」
  
  知道她的分析有幾分道理,程學文低下頭看了看手錶,距離約定見面的時間已經整整過了三個鐘頭……
  
  一百八十分鐘的等待讓他做下決定——
  
  還是先打這回府吧!
  
  ※※※
  
  熱……好熱……
  
  秦樂唯讓體內悶燒的那股火氣給熱醒,一張開眼睛,四周的景物讓她恍惚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人在醫院及受傷的事。
  
  她渾身發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縫合的傷口好痛……
  
  雖然人很不舒服,但經由手中傳來的溫熱觸感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後,她感到心安,多少也減低了一些些不舒服的指數。
  
  偏過頭,她看見關哲澧握著她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
  
  不想吵醒他的,但她真的覺得熱,本想自己伸手擦去額上的汗,可是沒想到她才輕輕一動,他就驚醒了。
  
  「覺得怎麼樣?」關哲澧反射性的問。
  
  她昏睡了好久,久到他無意間也睡著了。
  
  「痛,而且好熱。」她老實說,但沒說出頭昏腦脹這一項。
  
  關哲澧下意識的伸手探向她的額際,她在發著高熱。
  
  「你發燒了。」他告知她的病況,且順手擦去她額上的汗。
  
  適才護士巡房時說過,發高燒算是正常的情況,只要小心照料、別燒過頭即可。
  
  「我想洗澡。」像是沒聽到他說的,她提出毫不相干的要求。
  
  糟糕,她是不是把腦子燒壞了?關哲澧懷疑的看著她。
  
  「身上黏黏的,不舒服。」她解釋。
  
  關哲澧皺眉,別說是發高燒,或是手上插著點滴,要知道,她的肚子上還開了一個洞,縫合的傷口一不小心極有可能再次裂開,這哪禁得起洗澡的折騰?
  
  「你這樣子不可能讓你洗澡的。」關哲澧明白的告訴她。
  
  「可是黏黏的好難受。」委屈的嘟著小嘴,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生病的人最大,就算是再無理的要求都是被容許的,關哲澧只得設法解決了。
  
  「你現在這樣子不能洗澡的,勉強動的話傷口只會更痛。」他重申,並且給予建議,「我拿毛巾幫你擦擦好不好?這樣會覺得清爽一些,就不會這麼不舒服了,之後我會用酒精幫你擦過,這樣可以幫你降溫。」
  
  要是他沒有記錯,剛剛巡房的護士是這樣交代的。
  
  秦樂唯想了想,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只好點點頭表示同意。
  
  原本關哲澧還懷疑臉盆是做什麼用的,現在他總算明白了。從請托護士準備的住院用品中找出毛巾、臉盆,關哲澧沒多加細想的前往浴室取水。
  
  端來了一臉盆的水,他站在床邊,拿著沖洗過又擰乾的毛巾……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面臨了一個重大的問題。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幫一個女孩子家擦澡啊?
  
  「大哥大?」秦樂唯還是用他討厭的稱呼叫喚著他,一雙無邪的水靈大眼帶著濃濃的困惑——他怎麼不動了?
  
  「我已經拜託這裡的護士幫我找看護了,你等看護來了再讓她幫你擦澡好不好?」他跟她打商量。
  
  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她的表情做出直接明白的回答。
  
  他明白自己是沒有其他選擇了,除非三秒鐘內能冒出一個看護來。
  
  不過是擦擦臉,沒什麼大不了的。
  
  深吸一口氣,關哲澧如此告訴自己,而他確實也這樣做了,拿起毛巾替她擦拭臉部。
  
  閉上眼睛,秦樂唯合作的任他擦拭,臉上那份黏膩的感覺消失了,而冷冷的毛巾也為她帶來了些許涼意,她抬高下巴,理所當然地要他往下拭去肌膚上黏糊糊的感覺,並寄望他在清潔的同時為皮膚降些溫度。
  
  關哲澧清洗並擰乾毛巾後,不是很情願的繼續給予服務,等擦完她的頸項,他重複清洗毛巾的動作,然後自動自發的擦拭她的手臂、她的腿……當然,只擦到膝蓋處,他秉持君子風度的不願越雷池一步。
  
  等四肢擦完後,也是他準備收工的時候了……
  
  「好熱。」她突然說。
  
  「我剛剛說了,你在發燒。」清洗毛巾的他頭也不抬的回答。
  
  他已經準備好酒精跟紗布了,等一會兒他收好臉盆跟毛巾後,就會用那些幫她降溫。
  
  「背沒擦。」她提醒。
  
  經過他的擦拭,她是覺得清爽多了,但她的背……由於傷口在腹部讓她無法輕易移動,躺了這麼久再加上發高燒的關係,她的背部感到特別不舒服。
  
  她的話讓本想將臉盆裡的水倒掉的關哲澧僵住。
  
  擦背?不會吧?
  
  「快點。」沒察覺他的遲疑,她催促,「黏黏的,好熱,快燒起來了。」
  
  拜高燒所賜,現在的她已經不大能控制自己的言語與行為,只能直接反應自己的需求,也根本沒機會讓她想到合不合宜的問題。
  
  「不行。」他拒絕。
  
  雖然知道她的衣服後背上有拉煉,拉開後可以避免看見不該看的地方,但看她現在這種虛弱無力的樣子,幫她擦背兩人勢必會有親密的接觸,這他可不幹。
  
  「好熱……」她呻吟,聲調中有明顯的哭音。
  
  該死,為什麼他得面對這些?
  
  秦樂唯那種無助的模樣讓關哲澧懊惱極了,他再次面臨沒得選擇的狀況。
  
  萬般無奈的他只能咬牙叨齒、暗自氣惱在心裡的全依了她。
  
  為了不弄疼她的傷口,他小心翼翼、輕輕的扶起她,然後讓她面對面的靠在自己的身上。
  
  說「靠」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她是虛軟無力的「癱」在他的身上,這形成一種相擁的親密姿勢,之後他輕緩的拉開她背部的拉煉,拿過一旁的毛巾幫她擦拭……
  
  她散發出的熱度讓關哲澧只覺得自己像是抱了一個火爐,他一面維持輕柔的力道,一面忍不住在心中暗罵著。
  
  他知道她受了傷,知道她在發燒,也知道此時的她很不舒服,但那又如何?誰規定他得以這種姿勢做這些事了?
  
  他不喜歡這樣,一點都不!
  
  這全都怪她!打從她一出現後,他的生活就全亂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大哥大,你真好。」
  
  在他拿紗布沾酒精幫她擦背時,秦樂唯突然開口,而她的話讓關哲澧的不悅指數又攀升了幾點。
  
  她以為他有得選擇嗎?關哲澧不以為然的想。
  
  依舊癱在他的身上,背部擦拭過酒精後,原先火熱的感覺已經好了許多,他帶來的涼爽讓她滿足的喟歎一聲。
  
  「一個好人……」棲息在他頸窩處的她咕噥,可惜嘟嘟囔囔的長串話語中只有幾句能聽得清楚。「自小缺乏父母親的疼愛……一個孤獨又寂寞的好人……」
  
  他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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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7:40
  第六章
  
  「你說什麼?」
  
  「痛!好痛喔……」
  
  想推離秦樂唯的動作在她喊疼的呼聲中停住,記起她是發著高燒的傷患,關哲澧心不甘情不願的放輕動作,慢慢的將她收攏回自己的懷中。
  
  「你剛剛說什麼?」走下心後,他再問一次。
  
  「你弄痛我了。」她答非所問的指控,聲音中滿是委屈。
  
  她的指控讓關哲澧放心。
  
  想來她只是腦子快燒壞了,一時之間胡亂說說的,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確定自己的想法後,關哲澧繼續原先的工作,拿起沾著酒精的紗布幫她擦背。
  
  「雖然你弄痛我了,但是我原諒你。」疼痛的感覺總算按捺住了,背部持續傳來的陣陣涼爽讓她寬大為懷的咕噥。
  
  知道她一向話多,關哲澧也不理她,逕自擦著她的後背,直到他覺得夠了之後,便一言不發的替她拉好拉煉,將她放回床上躺好。
  
  「我知道你是好人。」秦樂唯滿足的微笑著。
  
  看她一副白癡似的笑容,關哲澧認命的拿著沾酒精的紗布擦拭她的手臂,他知道目前是不能停下來的,要不,她恐怕真會發燒過度成為白癡。
  
  「大哥大,你為什麼都不跟我說話?」看著他認真嚴肅的模樣,她忍不住問。
  
  關哲澧敷衍性的由鼻腔發出「嗯」的一聲當作回答。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她下定論。
  
  看了她一眼,他沒接腔,只是將擦拭的部位由手換成腳。
  
  「一路耍賴強迫你做許多事,害你浪費時間陪我在身邊……」她喃喃自語,「你一定覺得我很壞,對不對?其實我也不喜歡這樣,可是我也沒辦法呀。」
  
  不敢相信她竟然還有臉對他訴苦,關哲澧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
  
  「是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平常我才不是那樣的人。」她急忙解釋。
  
  「是嗎?」他終於開口,而且擺明了不相信。
  
  「真的!雖然我說不上來為什麼,但我知道不能讓你就這樣離開,我有很強烈的感覺,你的心中有事情正困擾著你,只要我讓你離開了,那關大哥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見到你,要是事情變成這樣,那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的。要知道,關大哥很在意你這個哥哥,若是我讓你就這樣走掉了,我怎麼對得起他?」說出去都沒人會相信,這麼一長串頭頭是道的話會是出自一個發高燒的人口中。
  
  困惑的看了她一眼,關哲澧也搞不清楚她的腦筋到底清不清楚。
  
  「你怎會這麼想?」在不能確定的情況下,他嘗試性的問。
  
  「直覺。」她微笑,而且顯得有些引以為傲的樣子。「我的第六感很準的。」
  
  「那時候……你為什麼執意要留住我的皮夾?」他突然問起困擾自己多時的事。
  
  「大哥大,你的皮夾內有放證件嗎?」秦樂唯反問他。
  
  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問,他點頭回答。
  
  「那就對了。」她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你一直不願意讓關大哥知道你在哪裡,要是皮夾丟了,那麼皮夾內的證件就得申請補辦,這樣一來,勢必得請關大哥從台灣寄來相關的證明資料,那麼關大哥就會知道你在這裡———」
  
  「那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那是關大哥的希望,並不是我。」她糾正他,「關大哥是你的弟弟,他在意哥哥是理所當然的事。」
  
  關哲澧露出一個「不干你的事」的表情。
  
  「關於我的希望,其實我並沒有特別希望你們怎麼做。」沒看見他的表情,她的思緒回到他先前的問題上,「我一個外人又怎能介入你們兄弟倆之間呢?我只希望你們能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幸福快樂的活著,就因為這樣,事情才會變得這般複雜。」沒理會他,她開始了習慣性的自言自諳。
  
  「關大哥著急於你的下落,我當然會替他擔心,還承諾過要幫他找你……但當我在梵諦岡遇到你之後,雖然你什麼都沒說,但那種想逃離一切的感覺是那般濃烈,讓我也不好違背你的意願,況且後來我們也做了交易,你陪著我逛遍了南義,現在又陪我來北義找朋友,即使我不瞭解你為什麼不讓關大哥知道你在哪裡,但既然已經答應過你了,那我就不能失信……總而言之,在我還沒想到該怎麼做才是最好以前,我不能讓你曝光,當然也就不能讓皮夾被搶走。」
  
  一長串又臭又長兼條理分明的「繞繞念」,讓關哲澧在聽得頭昏腦脹的同時懷疑的看了她一眼。
  
  說得她好像是多守信用的人,要真是如此,那她又為何會三番兩次的耍賴,甚至還用威脅的手段逼他就範?而且說得還真好聽,好像凡事都為他們兩兄弟若想,所以才會使盡各種手段纏住他……
  
  「這樣說起來,那還真委屈你了。」他嘲弄的冷哼著。「那你又為什麼要替我擋這一刀?」他再問,手中雖然持續用酒精幫她擦拭著,但實質上,她有條理的應對早讓他忘了她是一個發燒到有點神智不清的病人。
  
  「我也不知道……當時沒想那麼多,而且我沒想到會這麼痛。」可能是他的擦拭產生了效果,她覺得意識愈來愈模糊。「大哥大,我知道你一直氣我耍賴,尤其還……還硬要你跟著來米蘭。」不願就此睡去,她勉強打起精神,一臉誠懇的說,「我已經勉強你做了許多事,實在不能……不能再害你受傷了,況且你要是受傷了,關大哥會很傷心,而且……他會怪我的。」
  
  「怪你?」覺得足夠而停止擦拭、正在收拾善後的關哲澧不明所以,隨口反問,「阿璽幹嘛怪到你頭上?」
  
  類似酒後吐真言,秦樂唯昏昏沉沉地據實以告,「大哥大,你……你一直都不知道吧?其實關大哥他……他很內疚的。」
  
  丟下手邊的紗布,他重回床邊。
  
  「內疚什麼?」
  
  「關於你們……小時候的事。」眨了眨眼,但眼睛就是很難睜開。
  
  「什麼小時候的事?」
  
  「他把你們小時候的事……都告訴我們了。」不行了,真的好想睡。
  
  「『你們』?指誰?」
  
  「我……跟仲小悠……」她的眼睛瞇得只剩一絲縫隙了。
  
  「他都說了什麼?」關哲澧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不敢相信唯一的弟弟竟然出賣他,將他極不願回想的過往訴說出。
  
  就像迴光返照一樣,他的問句讓她睜開了眼,看著他,小手沒預警的握住他的手,純真的臉上漾著一朵甜笑。
  
  「別擔心,你現在有我。」
  
  驚疑不定的看著說完話後就沉沉睡去的她,關哲澧完全說不出此刻的心情。
  
  阿璽究竟跟她說了什麼?她又是怎麼想的?
  
  關哲澧睜大眼看著她不帶一絲困擾、不作任何解釋便逕自入睡的行為,除了暗自氣得快得內傷以外,他不知還能對她做些什麼?
  
  就在他試圖理出一丁點頭緒時,那一雙溫熱的小手再次緊握住他的。
  
  就像是宣告她的守護。
  
  ※※※
  
  持續不斷的高熱讓秦樂唯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除了傷口的疼痛外她還覺得熱,而且覺得自己像是醒不過來一般。
  
  多半的時候,她對於週遭的事物壓根分不出是現實還是虛幻的夢境,而當她像個無助的嬰孩,覺得不舒服又沒辦法解決問題時,就會出現一個體貼的人來滿足她的需求。
  
  她覺得守在她床邊的人絕對是個天使,所以永遠知道她的需求,當她渴了,沾了水的棉棒會適時的輕拭她乾裂的唇,繼而緩緩的注入清流,在不嗆著她的情況下讓她汲取水分。若體內的高熱猛然崛起,焚得她難受,持著布巾的大手會為她帶來陣陣清涼,逐步為她降溫……
  
  對於一切的一切,她心存感激而且好奇。
  
  曾經試圖認清守護天使的長相,她努力的推起眼皮,朦朧中……
  
  一個男人,還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他有著一雙她唯一看得真切且鍾愛的眼,深邃、充滿智慧又略帶憂鬱,眉心有些皺折,看得出個性並不開朗……好奇怪,她怎麼會有一個悒鬱寡歡的守護天使呢?
  
  改天有機會一定要問問他。
  
  秦樂唯如此告訴自己,而且機會很快的到來,她又看見他了,她微笑。
  
  「謝謝你,我的守護天使。」一再的自我提醒下,她沒立刻問出自己的疑惑,反而先向守護天使道謝。
  
  似乎有什麼問題困擾著她的守護天使,只見他那雙原本平靜無瀾的眼在看著她的同時充滿了擔憂。
  
  「你怎麼了?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她建議著。
  
  守護天使似乎說了些什麼,但她聽得不真切。
  
  「沒關係,如果不方便或是不想說我不會逼你的,就像大哥大,我知道他很憂鬱,心裡有個結,雖然我很想幫他,但我也沒有逼他說出來……咦?你知道大哥大嗎?他是關大哥的大哥,所以我叫他大哥大的……啊,我都忘了,你是我的守護天使嘛,我的事你自然知道的,跟你解釋那麼多,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臨時想到她說話的對象是時時跟在她身邊的守護天使,秦樂唯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她的話讓她的守護天使上前一步摸摸她的額頭。
  
  「我是不是快死了?」她突然問。
  
  守護天使露出一臉的訝異。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你現在才出現呢?」警覺到她這兩句習慣性的自言自語讓她的守護天使誤會,她急忙解釋,「當然,我不是在怪你,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既然真有守護天使的存在,為什麼你到現在才出現呢?你應該知道十年前的我過得很糟吧?那時候你怎麼沒出現照顧、安慰我?唉!唯一的解釋大概是我快要死了,對不對?」
  
  「你不會死的……」
  
  守護天使似乎對她說了好幾句,但她只聽見這五個字。
  
  「真的嗎?我真的不會死?那為什麼十年前你都不出現?你知不知道,那陣子的我日子難過得比死都還不如,要不是後來認識了仲小悠跟她媽媽,我這條小命大概被我家裡的人給逼死了。」她的語氣中不無抱怨的成分。
  
  守護天使看著她。
  
  「其實我不是故意要抱怨,只不過想起那時候的事有點忍不住……你也知道,我們家是個大家族,親戚朋友們都是醫生、律師之流的高知識分子,就說人比人會氣死人,這些人的成就或學歷關我什麼事呢?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叔叔、伯伯、阿姨、嬸嬸,以及一干堂表兄姊等見到我就會叫我用功讀書,考上第一志願,而且不光是家裡這些親人所給的壓力,只要認識而且熟悉一點的人就會為我定目標,要我以北一女中為唯一的志願,一副好像我沒考上就是犯了滔天大罪的嘴臉……你能想像那種精神折磨嗎?雖然你是我的守護天使,但我想就連你也難以感受到吧,所以你才會不顧我的死活。」
  
  趕在守護天使有所表示前,秦樂唯又自顧自的說話了。
  
  「當然,現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管我,只是希望我自己想出解決之道,對不對?」她顯得有些得意,「雖然你指引我認識仲小悠母女,接觸園藝紓解壓力,但其實我天生的聰明才智也是度過那段痛苦時日的大功臣,這一點你該不會否認吧?」
  
  想起自己的天才,她可開心了。
  
  「其實我也想不起來那時候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可能是時候到了,智慧門開了吧,總之我發現鬧彆扭跟全世界敵對壓根就行不通,就算我再如何的不高興與不快樂,每個人還是要我用功唸書考上北一女,但自從我想開了,改變處世的態度後,一切都好過多了。」她露當而笑,「說穿了也真的很簡單,只要不那麼在意別人的想法、讓自己快樂便行了,就算不開心,也要想辦法讓自己開心,就像我的名字,樂唯,只有快樂是最重要的。」
  
  她的守護天使用一種難懂的眼光看著她。
  
  「真的很奇妙,當你用無害的笑臉對待別人時,很多事情都會迎刃而解,別人就算有再大的怒火也無法持續多久……我就是用這方法度過那段地獄般的聯考生涯,就連沒考上北一女、去讀農校的事也是這樣打混過來的……你以為我被一家子的人指責、痛罵時不難過嗎?哼!才怪咧,那時我的心裡難過得要命,但我努力讓自己想些開心的事,我知道,最難捱的就只有那幾十分鐘,只要我撐過去了,那麼一句就海闊天空了,事實也證明的確如此,我如願以償的讀了農校,就連出了社會後也順利的搬出家裡,跟著仲小悠住在一起,創下了樂悠園藝花坊。」
  
  秦樂唯甩了甩頭,但換來的只是一陣暈頭轉向。
  
  「對不起,我好像愈說愈遠了。」她又露出個抱歉的笑容,「我想說的重點是,當時我學會了將不開心的事往肚裡藏,讓自己永遠的笑臉迎人,做個名副其實『快樂才是唯一』的人,我一直做得很好的,不是嗎?」
  
  她的徵詢沒得到任何回答,她的守護天使只是用一雙她鍾愛的眼看著她。
  
  「啊?你一定覺得我扯遠了……我們一開始談的是什麼呢?」自覺說了太多關於自身的事,她連忙回想先前的話題,「對了,我一直想問你,是不是有事情在困擾著你?」
  
  想起最原先的問題,她高興的笑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介不介意說來聽聽?你的眼睛裡顯示出悒鬱寡歡的光彩,表示你並不快樂,有什麼煩心的事呢?需要幫忙嗎?難不成……是我少女時期的落落寡歡傳染給你了?不太可能吧?那麼久的事情了,而已我早已經不會了啊!」
  
  她懷疑的看著他,但愈看愈覺得他很眼熟。
  
  「守護天使,你跟大哥大長得很像耶,大哥大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個不快樂的男人,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七老八十的才學叛逆少年逃家,害得他的弟弟擔心得要命,我這個中間人又不好意思幫其中一個,真有夠難搞定的,現在我都還不曉得該怎麼辦,只好先想辦法死賴著大哥大,然後再想其他的辦法了……對了,你有什麼好辦法嗎?」她期待的看著她的守護天使。
  
  這一看,她只覺得愈看愈像。
  
  「真的,我不蓋你,你真的很像大哥大耶,除了眼睛以外,你們兩人有著一模一樣、會讓女孩子想入非非的薄唇,他也常愛皺眉……對,他也會像你這樣翻白眼……哇!你們兩個真的好像喔……咦?會不會搞錯啦?其實你是他的守護天使而不是我的,只不過你一直守錯對像而已?」她異想天開。「如果真的搞錯的話,我建議你還是趕快換過來,我想,大哥大比任何一個人都還需要守護天使……不曉得為什麼,我希望他快樂,所以很想幫他,但又不知道該從何幫起,你去幫助他好不好?」
  
  守護天使臉上的表情多了一抹怪異的神色。
  
  「拜託……」她央求,但守護天使的影像卻愈來愈模糊了。
  
  早已分不清真實或幻覺,秦樂唯原本只覺得守護天使跟關哲澧極為相似,但到最後,她竟然覺得這兩者已然逐漸合而為一……
  
  「別走,你別走,你還沒答應我要幫助大哥大的。」她狂喊。
  
  想追回離去的守護天使,但一陣手忙腳亂的比畫除了扯痛傷口、讓她更加疲累外,根本派不上一點用處。
  
  直至她陷入昏睡,她都還搞不清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錯覺還是真實的。
  
  ※※※
  
  持續兩、三天,秦樂唯居高不下的體溫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情況還稱不上危急,對生命也構不上威脅,但為了避免燒壞腦子,引起其他併發症,格外的小心照料是必須的。
  
  這些關哲澧全知道,只不過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的,一時片刻找不來特別看護,以至於照護她的責任便落到他的身上。
  
  維持一手讓她握住的姿勢——實驗證明,要是讓她握著他的手,那她睡眠狀態會比較安穩——關哲澧用僅剩的另一隻手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
  
  總算退燒了!他打從心裡鬆了一口氣。
  
  對他而言,這可以說是苦盡甘來,現在他總算不用像個奴才一樣,三不五時的得用酒精幫她擦身體,也總算不用再聽到她的胡言亂語了。
  
  想到她高燒中的囈話,他皺眉。
  
  按照他以往的個性,她有著再不堪的過往都不關他的事,他壓根就懶得去理會,遑論是介意。
  
  就因為如此,事情才顯得有些不尋常。
  
  怎麼也沒想到,她意識不清中的叨絮竟讓他聽了進去,怎麼會這樣呢?
  
  依舊維持著兩手交握的姿勢,他小心翼翼的翻過她的手腕,細看她手腕上一道不明顯的疤痕。
  
  他知道它是為了什麼原因而存在,這全賴她意識不清時的那一番自我剖析。
  
  真讓人想像不出,像她這樣無憂無慮的人竟也會有不快樂的時候,甚至到了不惜傷害自己以求解脫的地步。
  
  她究竟是怎麼讓自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小唯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坦白、率真、不做作……認識她的人都只看見小唯樂觀、開朗的外表,總以為她是個剛強的人,其實不然,小唯是標準的外強內弱,平常嘻嘻哈哈的樣子只是為了保護那顆敏感易碎的心……
  
  先前他總覺得她是一個奇怪的女人,說她心思細密嘛,動作不但粗魯,整個人也有點像台灣話所形容——「空空」的;但若說她的神經跟電纜一樣粗嘛,她又能察覺細微之處,在緊要關頭發出驚人之語。
  
  看著那道淡淡的傷痕,對於她,關哲澧是愈來愈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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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8:18
  第七章
  
  再次醒來,秦樂唯覺得自己好像死過一次,就如同十年前……不,情況更糟。
  
  可能是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總覺得那時候又是吞藥又是割腕的,但感覺起來就是不像現在這樣的難受。
  
  整個人彷彿是讓脫水機脫過一樣,她只覺得全身的精力都被搾乾了。
  
  不光是生理上,那份新生嬰兒般的無助感更讓她害怕,但說真的,她的心裡並沒有想像中的無措,說起來……這大概要歸功於掌心傳遞來的溫暖吧。
  
  耗費極大的氣力,她才將頭偏向一邊,尋找那份讓人心安的熱源,這一看……要是她有餘力的話,她一定會笑出來。
  
  傳遞暖意的大掌主人正伏趴在床緣睡覺呢。
  
  由眉心的皺折可以看得出他睡得很淺,所以她沒敢出聲,就這麼靜靜的看著。
  
  微亂的頭髮平添幾許人性,不再是不近人情的一絲不荀,原本乾淨清爽的面頰多了些鬍渣……這樣的形像有些頹廢、也有些落拓,但……她喜歡。
  
  絕對不是她的腦袋不正常,而是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全是為了照顧她而導致,所以再怎麼樣糟糕的模樣都是讓人感動的,更何況他現在這樣子看起來性感得要命,簡直就是帥呆了,她怎會不喜歡呢?
  
  像是察覺她的注視,關哲澧沒預警的睜開眼,四目相對,她虛弱的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你醒了?」不能確定她是不是處於清醒的狀態,他鬆開她的手,起身探了探她的額。
  
  正常的溫度讓他放心,這才有時間顧慮其他。
  
  「覺得怎麼樣?」他一面問,一面看表,該是吃藥的時間了,於是自顧自的張羅起吃藥的事。
  
  「還好。」話一出口,聲音之粗啞,讓她自己嚇了一跳。
  
  「喂,喝水。」他小心的扶起她。
  
  唯?大哥大怎麼這樣叫她?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熱了?秦樂唯奇怪的看著他。
  
  以往身邊的人最多也只叫她小唯,從沒有人這樣叫過她,感覺起來……挺噁心的。
  
  「別發呆,吃藥。」餵她喝了一口水,他拿藥讓她吞下。
  
  聽話的吃過藥,多喝了幾口水潤潤喉後,秦樂唯忙不迭的問了:「大哥大,你剛剛叫我什麼?」
  
  關哲澧不明白她的意思,用「你別找麻煩」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就是剛剛你要我喝水時的事嘛,你是怎麼叫我的?」雖然感覺虛弱,但不影響她說話的興致。
  
  關哲澧無奈的皺眉,有點不明白怎麼她的身體才好一些些而已,聒噪的本性已經完全復活了?
  
  他的無奈讓秦樂唯以為是不好意思。
  
  「大哥大,你老實說,你……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她一臉的認真。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她看過很多小說女主角病中荏弱的模樣往往能引起男主角的保護欲,那種呵護守候的心情常在不經意間變質為愛情。
  
  她的問題議關哲澧驚訝地瞪大眼,直覺反應就是伸手再次探她額上的溫度。
  
  沒發燒嘛!那她說的是什麼瘋話。
  
  他的驚訝在她看來就像是心虛,而探視她體溫的動作更像是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活到了二十五歲,秦樂唯這輩子雖沒交過男朋友,但也不是沒有男性向她表示愛慕之意,只不過以前全讓她在「男人不是好東西」的念頭下給否決掉了,是以感情生活才會一片空白。
  
  仔細的打量著關哲澧,秦樂唯難得認真地思考著。
  
  她想了許多,最後下了決定。
  
  「好吧,我們試試看好了。」讓她作此決定的原因很簡單,只因這一次她沒有以往那種打從心裡厭惡的感覺,所以她必須給彼此一個機會。
  
  「試試看?」不明白她在說什麼,關哲澧只能重複她的話。
  
  「對啊,試著交往看看,反正我也沒有戀愛過,相信你也沒有經驗,既然你喜歡我,那我得給我們兩個人一個嘗試的機會,雖然不知道結果如何,但說不定嘗試之下我們能知道愛情的感覺,這樣不是很好?」
  
  「愛情?」關哲澧怪叫一聲。
  
  他沒聽錯吧?要他跟弟弟一樣,又是逃婚又是溺水的,沒事還活像個傻子似的為個女人團團轉……有了弟弟這個前車之鑒後,還想要他接受愛情?
  
  謝了,他不想也不敢領教!
  
  「你——」想推翻她莫名其妙的話,可是一說出個「你」字,發言權便被奪走了。
  
  「就這麼說定了,以後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你的女朋友,雖然我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既然你喜歡我,我也會努力喜歡上你的。」
  
  秦樂唯的宣誓讓關哲澧不知所以然。
  
  真虧他沒多久以前還在懷疑她的個性,以為她有著超級敏感的細膩心思,結果呢?事實證明,她的神經粗得比千年巨蟒都粗!
  
  病虛體弱的她竟能自行衍生出這樣荒誕不經的鬼話,要是讓她身強體壯的話,那這世上的事豈不是她說了就算?
  
  「喂——」
  
  這一次他得將事情說個明白,可惜歷史重演,他才說了一個「喂」字,發言權再次被奪去。
  
  「大哥大,你別叫那麼重的音,感覺好像在叫」喂「的,我的」唯「要發輕音一點,就像剛剛那樣,這樣會比較好聽。」她一派認真的糾正他。
  
  什麼跟什麼嘛,剛剛他就是叫她「喂」,又不是肉麻當有趣,唯?鬼才叫得出口。
  
  關哲澧翻了個白眼,這回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出口,就聽見她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對了,大哥大,我們得先說清楚,兩個人能在一起是一種緣分,但要是緣盡了,那份愛的感覺不存在了,大家好聚好散,用不著敷衍對方。所以要是經過嘗試後我們沒有愛上對方,或是你已經愛上別人了,那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千萬別以為說出真相會對我造成傷害,要知道,欺瞞才是真正的傷害。」雖然氣虛,但她說得頭頭是道,還有點欲罷不能,「又或者我們愛上了對方,但時日久了,那份愛的感覺消褪了,也請你直接告訴我,我能接受的,別無謂的浪費彼此的時間。」
  
  關於「好聚好散」的說法,全是仲晨悠給她的觀念。
  
  「你在說些什麼?」關哲澧皺眉。
  
  雖然未曾沾染愛情,但他豈是那種三心兩意的人,豈會在愛上一個人的同時又愛上另一個人,又兩個人都還沒在一起,就開始講好聚好散的話,這樣……會不會有些奇怪?
  
  雖然壓根就不同意她提出的「做情侶」提議,但關哲澧沒發現自己的思維跟著她走,而秦樂唯則以為他不懂她的意思。
  
  「大哥大,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如果有一天,當愛的感覺不在了,就請你直接告訴我你已經不再愛我,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好,我不希望守著一份變質的愛情。」以往看仲晨悠對異性朋友做這樣的要求,秦樂唯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也有個對象讓她做此要求了耶。「好了,大哥大,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你呢?你有沒有什麼樣的要求或條件?說出來聽聽嘛。」
  
  生平第一次有了男朋友,而且想像中的厭惡感並沒有出現,秦樂唯可興奮哩,只覺得精神抖擻,早忘了受傷跟生病的事了。
  
  聽她說了一堆,關哲澧只認為她瘋了,連話都懶得說。
  
  「別這樣,大哥大,有話你就說吧,就像我,除了剛剛『對彼此坦白』的要求外,雖然談不上喜不喜歡,但我們是男女朋友了,就要有特別的稱呼以彰顯不同,所以一開始時我也直接的告訴你了,我希望你叫我『唯』,你呢?大哥大,你有什麼特別的要求或希望的事嗎?說出來,我不會介意的,大哥大,你說嘛……」
  
  左一句大哥大、有一句大哥大的,這刺耳的稱呼幾乎快惹毛他了。
  
  
  
  「大哥大,你別不說話,好歹也該讓女朋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嘛,大哥大,你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大哥大……」
  
  「別叫我大哥大!」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現在說這話只會讓誤會更加牽扯不清罷了。
  
  一臉的僵硬,關哲澧極度的懊惱,而如同他所想的一般,他的話換來她欣然的笑意。
  
  「我知道了。」她說。
  
  完了!關哲澧在心中叫苦連天。
  
  憑她扭曲真相、曲解事實的能力……苦著一張臉的關哲澧知道,這下子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
  
  就技術層面而言,關哲澧知道,想要讓秦樂唯改變她已認定的想法,這絕對是件足以媲美「不可能任務」的超級任務,但只要想到他再不說些什麼,就得擔任起她的「男朋友」一職……
  
  拚了!
  
  管她是多麼的冥頑不靈、多麼的不講理,就算擺明了是件不可能的任務,他還是得堅決的說明立場——他才不想參與她的美夢,當那什麼鬼男朋友,尤其還是她的。
  
  想是這樣想,只可惜天不從人願。
  
  就像是有人從中作梗一樣,每當他要說些什麼時,一堆該死的巧合就會出現,讓他即將說出口的辯解屢遭夭折,邪門得讓他想揍人。
  
  「小澧,上面一點。」正享受洗頭服務的秦樂唯突然下了指示。
  
  一覺醒來,秦樂唯感覺精神好多了,傷口也沒疼得那麼厲害了,但身體狀況還是有些虛弱,在依舊沒有特別看護的情況下,所有需求只好有勞她的新任、也是第一任的男朋友解決了。
  
  瞪視著眼前滿是泡泡的頭顱,關哲澧的不甘願全寫在臉上。
  
  幫一個女人洗頭?在今天以前,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就連此刻,他都還不相信他真的這麼做了。
  
  「哎呀,泡泡弄到我的眼睛了,好痛……」秦樂唯喊。
  
  她的話引來一陣混亂,七手八腳的擦去滿手的泡泡後,關哲澧又手忙腳亂的解決她淚流不止的情況。
  
  「好一點了沒?」不全然是愧疚而衍生的詢問,他完全沒注意到語意中不經意流露出的關懷。
  
  她注意到了,且嘗試性的露出一個微笑。
  
  「沒關係了。」努力睜開紅成一片的眼,表示話中的可信度。
  
  關哲澧不放心的用毛巾多擦拭了幾遍,直到她不用勉強就能張開眼睛,兩個人就這麼對望著……
  
  氣氛登時變得有些不對勁,輕咳一聲,關哲澧佯裝沒事,繼續幫她洗頭,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他用毛巾包住她的頭髮,然後抱她回到病床上。
  
  為了避免剛有起色的她再次染上風寒,他不得不忍受吹風機轟隆隆的噪音,待她的髮絲吹乾後,他才終於有機會發言。
  
  「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清楚。」
  
  「好啊,既然我們已經是情侶了,你什麼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說的。」她的態度大方且自然。
  
  相較於她泰然的模樣,關哲澧皺眉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很不情願的樣子。
  
  「怎麼了?小澧?」
  
  她的稱呼讓他的眉頭皺得更深,從她醒來開始,這稱呼他已經忍受很久了。
  
  「你可不可以別這樣叫我?」經過一番努力,他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委婉些。
  
  「為什麼?」她反射性的問,「你不喜歡小澧這個暱稱嗎?」
  
  翻了一個白眼,關哲澧無言地表達出他的好惡。
  
  「不喜歡啊?」她皺皺鼻子,「你不喜歡『大哥大』也不喜歡『小澧』,那……『澧哥』你說好不好?」
  
  他瞪她。
  
  「也不喜歡,」她有些無辜地嘟著嘴,「那『澧澧』呢?」
  
  他瞪視的表情不變,她只好繼續研發新的稱呼了。
  
  「『哲澧』?嗯……好像有點怪……『阿澧』?不行,有點土氣,那……『澧子』?唔……」她連忙搖頭否決,「這更不行,真難聽……哎呀,好難喔,乾脆讓你自己說好了,你想要我怎麼叫你?」
  
  自言自語了半天,秦樂唯也想不出個又順口又親暱的稱呼,氣得她也沒耐性了。
  
  關哲澧的樣子顯得有些無奈。
  
  她將他的意思全然弄擰了嘛,誰要她想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啊?
  
  他無奈的模樣讓秦樂唯得到靈感。
  
  「哎呀,你總不會是想用老公、老婆互稱吧?這樣好像不太好,我們才當沒多久的情侶,這樣叫有點噁心耶。」她嫌惡又有些難為情的樣子,將她小女兒的嬌態展露無遺。
  
  「你在說什麼啊?」他再也忍不住了。
  
  「幫你想一個好聽又順口的暱稱啊。」秦樂唯理所當然的回答,「既然你不喜歡我叫你『小澧』,那我得另外幫你取一個囉,我們是情侶嘛,總不能叫得太見外,難不成你希望開口閉口就『關先生』、『秦小姐』的嗎?這樣算什麼男女朋友嘛。」
  
  要是可以,他真希望她見外一些。關哲澧心中暗想。
  
  「好了、好了,」通常這樣說就代表她的結論出來了,「我們也別想這麼多了,既然你叫我『唯』,那我乾脆就叫你『澧』好了,親切又省事,你說呢?」
  
  「隨便你。」關哲澧無所謂的丟出一句。
  
  他已經懶得跟她爭論這些,現在最重要的事是……
  
  「你可不可以給我幾分鐘,不開尊口的讓我把事情說清楚?」他要求配合。
  
  秦樂唯表示配合的點點頭。
  
  「很好。」想到終於可以將自己的意願完整的表達出來,關哲澧的表情顯得有些雀躍。「其實我——」
  
  「叩叩!」
  
  出人意料的敲門聲打斷關哲澧的話,即使不看表,他也能確定不是護士巡房的時間。
  
  時間靜止了大的五秒。
  
  身處人生地不熟的外國,有訪客的機率微乎其微,是以關哲澧以為是敲錯門的,因為即時發現敲錯門,急忙走開致使沒有下文。
  
  就在他才剛找到個合理的解釋,正想再次開口時……
  
  「叩叩!」明確又堅定的敲門聲響不大不小的揚起。
  
  這次,關哲澧下意識地瞪著門。
  
  媽的!這又是誰啊?
  
  ※※※
  
  幻想過千百種見面的方式,但眼前的這一種卻是獨獨遺漏的,程學文作夢也沒想到他們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即便先前全靠網路通訊聯絡情誼,就連雙方的長相也只有透過照片辨識,但只憑一眼他就認出她了。
  
  「小唯?」程學文不可置信的喚了一聲。
  
  怎麼也想不到幾天前該跟他碰頭的佳人,爽約的原因竟是因為被送進了醫院!
  
  「小文?」對於意外出現的訪客,秦樂唯感到驚喜,儒雅斯文的出色外貌讓她同樣一眼便認出他。
  
  澄清的話語再次攔腰被斬,關哲澧都快嘔死了。
  
  這程咬金又是誰啊?小文?好像有點耳熟……
  
  秦樂唯沒發現到關哲澧一臉憤慨,她全副的心思都放在網友身上。
  
  「小文,真對不起,我爽約了。」直到現在,秦樂唯才想起數日前的約定,連忙自動表示懺悔。
  
  「別這樣說……」程學文連忙制止她的自責,「發生這種事誰都不願意,該怪我,這裡的治安不怎麼好,應該要你多提防一些的。」
  
  「別這樣說!這不關你的事,以前你就告訴過我,說這邊多得是偷蒙拐騙的中東人,但誰知道會那麼倒楣,竟真讓我碰上搶犯了。」秦樂唯反過來安慰他。
  
  她的善解人意讓程學文眼中流露出溫柔的神采。
  
  「要是早一點知道,就能早點來看你了。」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的?」
  
  「說來有些湊巧,那是雪靈在整理家裡的報紙時,無意間看到前幾天報紙上刊登的一則報導,說有個東方女人在遇搶時受傷被送往醫院急救,在一直找不到你的情況下,我聽從她的建議來醫院碰運氣,沒想到真讓我找到你了。」程學文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一對「初次」見面的「故人」正上演著喜相逢的劇碼,已經快嘔得半死的關哲澧幾乎被遺忘在一旁……就在此時,程學文終於注意到他了。
  
  「這位是?」沒聽小唯說過帶有同行的人,那這人是誰啊?
  
  「這是我的男朋友。」直截了當、沒有扭捏,秦樂唯就這樣大方的供稱,雖然她的笑容有些羞怯。
  
  程學文愣住。
  
  「我不——」關哲澧直覺的想表明自己的立場。
  
  「哥?你也太過分了。」不請自入的程雪靈一進門就不高興的嚷嚷,「說好分頭找病房,找著了會合後再一同進去,結果呢?你竟然食言,一個人找到後就忘了我的存在,自己先闖進來了。」
  
  關哲澧一口氣悶在胸口,差點被活活氣死。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就是一句「我不是她男朋友」嘛,為什麼他總是沒有機會好好的將一句話說完呢?就連表示否定的「我不是」這三個字都沒辦法完整說出來……
  
  關哲澧一張臉都快氣黑了,可惜沒有人理會他陰鬱的模樣與超級晦暗的心情。
  
  「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程學文忙不迭的問。
  
  「我——」
  
  「哥,」截斷秦樂唯的話,喜歡打抱不平的程雪靈不平地脫口而出,「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人家什麼時候交男朋友關你什麼事啊?」
  
  「你不懂,小唯跟我說過,她沒有打算交男朋友的。」所以他準備好各式各樣的說辭與計畫,就等著當上她的男朋友,誰知道……
  
  「以前沒打算又不代表永遠沒這打算。」程雪靈白了他一眼,眼睛接著瞟向讓她跟著枯等三個小時的偉大網友身上,一番量後,覺得不怎麼樣的程雪靈將視線掃向那位引起她老哥反彈的「男朋友」身上……
  
  「哎呀!」程雪靈吃了一驚,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關哲澧?」
  
  「雪靈,你認識他?」
  
  不光是程學文,秦樂唯也是一臉的好奇,至於被認出的關哲澧本人則是一副「你是誰」的表情。
  
  「他是東方人之中最出色的建築師,有很多極富風味的代表作,我們系裡的教授很欣賞他的作品……」讚美後是上連串的歷年行事解說,「早期崛起時的代表作是……之後是……接著……」程雪靈如數家珍的介紹,「直到前兩年,他跟荷蘭有個大型度假村的合作案,還到過荷蘭勘查設計,我見過他本人耶……」
  
  經過建築系高材生的詳細解說,程學文是有些印象了,但那不是重點。
  
  「小唯,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怎麼沒跟我提過?」程學文在意的是這個。
  
  「關先生,好久不見了。」闊別兩年,再次見面讓程雪靈高興極了。
  
  兩兄妹各自對著目標發言,致使現場有點混亂。
  
  「關先生,你不記得我了嗎?前兩年你到荷蘭參與那個大型度假村的動工會商時,我還代表學校對你做過專訪!由於當時你很忙,我們將專訪分成好幾小段,所以見過好幾次面的。」
  
  相較於程雪靈的主動與熱切,關哲澧的態度就冷淡了許多,他那副不搭不理的樣子簡直可以說是漠然了。
  
  什麼專訪?這事情在他的印象中……或者有吧?不過當時的那個人是她嗎?對此,關哲澧感到懷疑,因為不善於記憶人的面孔,他直覺地認為自己根本不認得她。
  
  不怎麼甩像是看到偶像的程雪靈,關哲澧受不了這全然混亂的場面,一個人突然沒預警的往外走去。
  
  剩下的三個人愣了一下。
  
  「你去哪裡啊?澧?」秦樂唯連忙喊他。
  
  關哲澧轉過身,留下一個足以讓她明白的受不了眼神後,可以說是不近人情、很沒有禮貌的大方走人,走出房門後,他還很好心的替他們帶上一直敞開的門,以免他們的大聲喧嘩吵到其他的病人。
  
  這點,對務實且身受其害的關哲澧來說,他認為絕對有防範的必要。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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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5 00:38:55
  第八章
  
  「小唯,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房間,喜不喜歡?」攙扶著秦樂唯,程學文像個期待讚美的小孩般,急忙展示他的用心。
  
  日日探視加上好話說盡,等了兩個禮拜,他終於將心儀的佳人給接回家了,雖然還附帶一個他很不想承認的情敵。
  
  「哇!好漂亮喔。」不負所望,秦樂唯連聲讚歎。
  
  以往總是聽他說這間鄉間別墅有多漂亮,今日一見,典雅的屋宇光是外觀就迷得她暈頭轉向,更別提屋內雅致、有品味的擺設了,尤其當她看見那張有著四根床柱、覆著白紗床幔的床鋪……
  
  噢!她簡直愛死了。
  
  「咦?」像是想起什麼,秦樂唯突然皺眉,「那澧呢?他睡哪兒?」
  
  「哦,他啊,我讓雪靈帶他去他的房間了。」提起關哲澧,程學文的態度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小文,你是不是不喜歡澧?」隱忍多天,秦樂唯還是決定問出疑惑。
  
  「你別想太多了。」程學文隨便帶過她的問題,轉身將她少得可憐的行李提進房間裡。
  
  秦樂唯知道他在迴避問題,但也不好說什麼,因為還有更讓人煩惱的事呢!
  
  跟小文的表現完全相反,他妹妹雪靈對澧明顯的表現出興趣,之前跟小文到醫院探望她的時候,雪靈老拿一些建築方面的事來詢問澧,她明白,雪靈這樣做無非是想引起澧的注意。
  
  想到這裡,秦樂唯覺得心裡有點悶悶的。
  
  他們都當了半個多月的男女朋友了,但傳聞中那種談戀愛的甜蜜感覺她卻還沒嘗到,如今野心勃勃的第三者已經出現了,這情敵未免也出現得太快了吧?
  
  想那程雪靈,人如其名的靈秀美麗,又是建築系的女准碩士,跟澧一定很有話題可聊,至於她呢?一個做庭園造景、只會栽植盆栽的「植物人」——拿什麼跟人家比?
  
  「小唯,想什麼?怎麼苦著張臉?」程學文關心的看著她。
  
  「嗯……」不知道她跟澧的情形是不是跟別人不樣,這得問一問。「小文,我問你個問題,你跟你新交的女朋友在起時,都會做些什麼事?」
  
  「小唯,你該知道的,截至目前為止,我還沒碰上喜歡的女生。」他提醒她。
  
  「對喔,我都差點忘了,你是本世紀最純情的男性之一。」秦樂唯顯得有些苦惱。
  
  「怎麼了?」程學文注意到她的表情。
  
  「怎麼辦?你也不能給我點意見參考,我總覺得……我和澧的情形跟別的情侶比起來好像有點不一樣。」而對一向無話不談的網友,她終究不習慣有所隱瞞。
  
  「小唯,恕我冒昧的問個問題,你怎麼會跟關哲澧在一起的?」先前他就一直想問清楚了,可是為了避免造成她的壓力、嚇壞了她,所以一直忍到現在才藉機問起。
  
  「怎麼在一起的……這……」從沒想過這問題,秦樂唯傻了下,「這該怎麼說呢?嗯……澧他喜歡我嘛,我知道後就覺得可以試著在一起看看,那……我們就在一起囉。」
  
  「只要表示喜歡你,你就會跟那個人在一起?」果真如此,那早八百年前他就跟她告白了,又何必一直默不作聲呢?
  
  「唔……也不是這樣說啦。」畢竟她人緣好,喜歡她的人也多,總不能要她腳踏幾百條船吧?
  
  「小唯,以前你告訴過我,你沒有交男朋友的打算,怎麼會突然想交個男朋友呢?我真怕再這樣下去,你連以往卻步的婚姻都會開始感到憧憬了。」
  
  「婚姻?沒那麼嚴重吧?我根本沒想那麼多……會跟澧在一起,其實……其實我也不知道吶,就是突然興起嘛!該怎麼說呢?」秦樂唯開始回想,「打從在梵諦岡遇上澧以後,我就賴定、坑定、吃定他了,一路走來,雖然是強迫性質的纏著他,但在不經意之間早已經習慣身邊有他作陪,總之……」秦樂唯鮮少有詞窮的時候,「總之……澧他給我的感覺不一樣啦!」
  
  程學文揚眉。「不一樣?怎麼個不一樣法?」他擺明了願聞其詳。
  
  他就不相信,一個半天不吭一句的悶葫蘆能強過他這個相交甚深、無話不談且處處關心她的「好朋友」。
  
  「確實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秦樂唯迷惘的笑笑,「但打從我受傷住院之後,那種安心的感覺特別強烈,澧給我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好像什麼事都能依賴他……而就像你說的,我以前沒有交男朋友的打算,但當他喚我『唯』,讓我知道他喜歡我後,想試著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強烈……我不想讓人生空白,所以選擇跟從自己的直覺,就算以後有什麼變化,會心傷、會痛苦、淚流,我還是想跟他交往看看。」
  
  她的笑容中帶著些許傻氣,這模樣緊緊牽扯著他的心。
  
  「小唯,關於依賴的感覺……這說不定只是因為你受傷生病的關係,你也知道的,生病的人總是比較有依賴心,你不能因為這樣而做下決定。」若他真是敗在她生病時的不在場,多年的癡心眷戀就這樣付諸流水……他該找誰喊冤?
  
  「小文,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已經跟澧在一起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但……要是其中有什麼誤會,他根本就沒喜歡上你呢?」
  
  不是他要潑冷水,看關哲澧一副愛理不理的冷淡模樣,他真不相信這樣的人懂得什麼叫喜歡、什麼叫作愛的。
  
  這假設讓甜美的笑容僵凝了下,但時間維持不到半秒,幾乎只是一閃而逝。
  
  「不會的,你想得太多了。」她這樣告訴他。
  
  「小唯……」不願放棄,程學文想再說些什麼,但在看見她疲憊的揉眼動作後全部止住。「累了嗎?」
  
  秦樂唯點點頭。
  
  腹部傷口的癒合情形異常良好,她整個人可以說是沒什麼大礙了,但體力終究比往常差了許多,加上舟車勞頓的來到這棟鄉間別墅,難怪她會感到疲倦了。
  
  「先睡一下吧。」程學文連忙扶著她躺下。
  
  「謝謝你,小文。」在程學文離開前,秦樂唯突然說道。
  
  「說這什麼話,我們是朋友啊。」
  
  「嗯。」睡眼惺忪的秦樂唯肯定他的話,「跟仲小悠一樣,你們兩個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若是可以,他想當的不只是「好朋友」而已,但聽她這語氣……
  
  程學文苦笑在心裡,不過即便明白自己已是無望的了,他仍不願就此放棄。
  
  是的,雖然目前無望但他不能放棄,要是那個關哲澧不能明白小唯的好、不能珍惜她,那麼,無論如何小唯都還有他。
  
  ※※※
  
  在程雪靈的觀念裡,新時代的女性就該勇於追求自己的愛情、愛自己所愛的,所以面對心儀的對象,她自然是放得開,只不過……有些小小的問題存在。
  
  身為僑界大老的女兒,雖然受的是西方教育,但怎麼說骨子裡還是中國人,為了父親也為了她的面子,倒追男人的行為總不能太明目張膽,就算再如何的愛慕,也只能點到為止,該有的大家閏秀風範還是得保待著……總得留點名聲讓人探聽,是不?
  
  在這樣的條件下,關於暗示這一部分尺度的拿捏,就必定有其難度存在,但這一向難不倒她。
  
  「關大哥,這個房間你還滿意嗎?」程雪靈巧笑情兮的問。
  
  隨意的點個頭表示回答,關哲澧為她的稱呼微微蹙了下眉頭。
  
  乍聞「關大哥」這稱呼時,不知怎地,他還以為她叫的是他的弟弟關哲璽,想來,這陣子他讓秦樂唯那女人洗腦了,他的腦子也快跟著錯亂起來……
  
  「那……打算在米蘭停留多久呢?」即便只有點頭的動作,但好歹也有回應了,這足夠讓程雪靈好心情的繼續問下去。
  
  誰知道呢?要不是秦樂唯那女人拖著他來,又莫名其妙的受了傷,他才不會來到這裡哩。
  
  想是這樣想,但人在屋簷下,關哲澧也不能就這樣悶不吭聲的一句話不說。
  
  「不一定。」為了不失禮,他隨意給了個答案。
  
  「對了,關大哥怎麼這麼好的興致到米蘭來呢?」程雪靈像是有無窮盡的問題。
  
  誰想來呀,要不是秦樂唯……秦樂唯這三個字教關哲澧的腦袋停頓了三秒。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錯覺,這半個月以來,秦樂唯三個字常常在無意間闖入他的腦海當中。
  
  早習慣他的惜言如金,程雪靈再接再厲,並且維持一副溫婉的千金小姐風範。
  
  「關大哥,你這趟歐洲之行是純粹來玩的嗎?還是為了什麼事?應該不是為了洽公吧?最近沒聽說過有什麼合作案的。」既然心儀又將他奉為偶像,她自然會特別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無心的問題點明了一件關哲澧從不曾細想的事,他吃驚,但慣於隱藏想法的個性讓他不動聲色。
  
  「有些事要辦。」奉行一貫的做法,他含糊帶過。
  
  「聽大哥說,關大哥跟秦小姐是在梵諦岡碰上的,也是在秦小姐受傷期間才成為情侶的,真浪漫啊。」她試探性的說道。
  
  關哲澧沒答話。
  
  關於情侶之說,早在數日前他便放棄解釋些什麼了,現在的他更是連提都懶得提了。
  
  「關大哥,說句冒昧的話,你跟秦小姐看起來還真不像是一對情侶耶!真讓人有些好奇,不知這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我想,秦小姐一定有很多優點,不知道關大哥最欣賞她哪一部分?」說了一堆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違心之論,為的就是套出他所喜歡的女性特質。
  
  她旁敲側擊的行為令關哲澧覺得心煩,不想再回答任何問題了,他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她。
  
  「關大哥?」程雪靈被看得有些心虛。
  
  「你還有什麼事嗎?」
  
  「嘎?」沒想到他這麼直接又不留情面,程雪靈愣了一下。「沒……沒有。」不甘心的她只能這樣說了,「那……關大哥,我先出去了。」
  
  看著因程雪靈離去而被帶上的房門,關哲澧這才有時間整理自己的思緒。
  
  打從在梵諦岡遇到秦樂唯後,他的日子總是在不情願與暗自埋怨中度過,除此之外,他再也沒心情去想些其他的事,但適才程雪靈的幾句話讓他正視到一件自己從未細想過的事……
  
  是啊,他來歐洲是為了什麼呢?
  
  一開始他只是想離開熟悉的環境,寄望往陌生的國度中找到讓自己覺得被需要、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的事,但後來……他從一個地方換過一個地方,除了漂泊無依外,一顆空洞的心依舊感受不到任何熱源。
  
  在沒什麼方向可依循的情況下,他試著以畫遍古建築物打發時間,然後,他遇上了她——秦樂唯。
  
  沒錯,他是挺埋怨她的,只因她慣以威脅、逼迫兼賴皮的手段,逼他領著她遊玩各個名勝古跡,但是……在埋怨的同時,他那一顆惶惶無依的心也不再鎮日空洞、沒有生命力,更不會常常胡思亂想、老覺得時間多得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關哲澧開始感到困惑。
  
  平心而論,自從認識她之後,他無所事事又一成不變的日子便變得鮮明起來。
  
  這輩子他從沒見過像秦樂唯這樣的人,無厘頭的說話方式就像個沒心眼的孩子,但說她天真不懂事嘛,又常常在他沒防備的時候使壞……想來,是他自已不願意面對而已,要是他多用點心就能發現,為了某種原因,她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跟著他了。
  
  想起了很多很多,而每件事情當中都有著她——為了堅持目標耍賴、驕蠻的她,遊玩中像個孩子般無憂無慮的她,什麼都不想、只為守信而替他擋一刀的她……當然,還有發燒囈語、顯得脆弱無助的她,以及燒壞腦子、硬要他當她男友的她……
  
  很多很多的樣子型成一個與眾不同的秦樂唯,一個賴定、坑定、吃定他,且又讓他印象極其深刻的秦樂唯。
  
  他的一生截至目前為止能讓他留有深刻印象的人並不多,就連至親父母的影像都因年代久遠而模糊了,想來,除了他的弟弟關哲璽以外,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秦樂唯這樣,在他的心中留有這樣鮮明的印象,對於她……
  
  在心中喟歎一聲,關哲澧發現,他完全厘不清那份混淆又模糊的感覺。
  
  ※※※
  
  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剛洗完澡的秦樂唯忍不住嘀咕:「真是的,原本只是想小睡一下的,怎麼會一睡就睡這麼久呢?還有,澧跟小文也真是的,怎麼沒有來叫一聲?害我睡過了頭沒吃到晚餐,真慘……」
  
  剛醒來時就覺得有些餓了,經過小心翼翼兼七手八腳的洗澡過程後,她耗盡僅剩的氣力,現在更加餓得慌了。
  
  「哎呀,這下子可糟了,夜深人靜的,就算我摸黑找到了廚房,要是沒有可以吃的東西怎麼辦?什麼聲音?」自言自語到一半,細微的聲響引起她的注意力。
  
  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像是腳步聲,這夜半三更的……自覺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是以秦樂唯不多想的打開了門
  
  「澧?」門外的人讓她嚇了一跳。
  
  別說是秦樂唯受驚嚇,就連關哲澧也被她嚇了一大跳。
  
  他正在猶豫該不該來,直到站在她房門了,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來了,結果她完全沒讓他有反悔的機會,就這樣沒預警的開了門……
  
  「你送吃的給我?」發現他手上的東西,秦樂唯感動得要命。
  
  「你又洗澡了?連頭也洗了?」關哲澧也發現她剛做的事,忍不住皺眉。
  
  這小女人像是一天不洗澡會死一樣,打從她能下床的那一天開始,就算麻煩、就算會牽扯到傷口、就算得歷經千辛萬苦……總之,她說什麼就是要洗澡,即使一開始狀況真不容許,她也要擦澡擦上半個鐘頭才高興。
  
  他不懂她,真的不懂。
  
  沒看見他滿臉的不贊同,她高興的徵詢他的意見,「我們野餐去好不好?」
  
  野餐?!在這大半夜裡?!關哲澧一臉怪異的看著她。
  
  「別這樣,下午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我看到院子裡有鞦韆的,今天月亮那麼大又那麼漂亮,在月光的照射下,那裡一定很浪漫,我們去那裡坐坐好不好?」她央求。
  
  「你的頭髮還沒幹。」自覺最近愈來愈不能拒絕她的要求,他乾脆指出她不能出外吹風的理由,藉此加強自己拒絕的意念。
  
  「這有什麼關係呢?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嘛!」她露出一個賴皮的笑容。
  
  關哲澧沒說什麼,因為當他再能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已經是在院子裡了,一如他先前所猜想的到最後他還是無法拒絕她。
  
  「過來,擦乾頭髮。」看到她臉心滿意足的坐在堆滿軟墊的籐椅上,關哲澧叫著。
  
  「你過來嘛,我們一起坐,你幫我。」彷彿要他幫她擦頭髮是天經地義的事。
  
  關哲澧看了她三秒,對於那個中看卻不曉得中不中用的籐椅鞦韆有些懷疑。
  
  「沒關係,這很牢靠的,你一起坐上來也沒問題的。」看出他的疑慮,秦樂唯開心的笑著。
  
  聽到她這樣說,知道她絕對不會自動過來的,只好一如以往的妥協,帶著大毛巾、拎著食物坐到她身旁去。
  
  察覺沒有任何異狀,鞦韆比他想家中的牢靠許多,關哲澧交出原本要給她果腹的食物,拿起大毛巾開始幫她擦拭濕答答的頭髮。
  
  「真好,我們好像在約會喔。」喝著牛奶,秦樂唯邊咀嚼麵包邊說道。
  
  約會?!擦試頭髮的動作停頓了,關哲澧覺得怪異。
  
  「在醫院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們第一次約會不曉得會是什麼時候又會是怎樣的光景?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浪漫。」看著他,生平不知道害羞為何物的秦樂唯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來,連忙低下頭吃東西轉移他的注意力。
  
  無疑的,眼前是關哲澧的一個大好機會,沒有不識相的人打擾,喋喋不休的她也展現難得的安靜,他大可以乘機澄清他無意當她男友的事,但……看著她佯裝專心吃著食物、卻不時找機會偷看他,那一種嬌憨稚氣的模樣……
  
  「我……」才說出一個字,就像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一樣,之後的話,關哲澧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了,」解決完最後一口麵包,秦樂唯追問下文。
  
  對「她那一雙清澈無偽的美眸,關哲澧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澧,怎麼了?有事你就說嘛。」秦樂唯覺得有點不對,他的樣子太過凝重了。
  
  「沒什麼,你吃飽了沒?」
  
  秦樂唯狐疑的看著他,擺明了不相信他的話。
  
  「真的沒事。」他重申,並且轉過她的頭,又開始幫她擦頭髮。
  
  既然他不願意說,秦樂唯也不願意逼他,於是她安靜的享受他擦頭髮的服務。
  
  月夜中的氣氛在靜謐外另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好了。」關哲澧宣佈大功告成。
  
  「嗯,那你坐好吧。」秦樂唯興匆匆地調整他的坐姿,然後整個人像沒骨頭似地癱倒在他身上,身下的鞦韆一晃一蕩的……「哇,好舒服。」她滿足的笑著。
  
  她的貼近讓關哲澧不自在,尤其又聽到她這樣說,整個人更是覺得不對勁。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好高興你能陪我來這裡。」她突然說道,「原本……我不是很想接受小文的提請來這邊養病的,因為很擔心你會丟下我一個人獨自離開,結果沒想到你竟跟著來了,嘻,真好。」
  
  她的問題也曾是他的,他一直搞不懂為什麼自已要跟著來這裡,他不是巴不得早些跟她分道揚鑣嗎?那又為什麼心中總覺得不放心,然後雙腳像是有自主能力一樣,等他發現時人就跟著來到這裡了?
  
  習慣關哲澧的沉默,秦樂唯沒理會他的心思,自顧自的說道,「其實小文真好,我在醫院養傷就好了,他偏要招待我到別墅住幾天,真是的。」
  
  秦樂唯無心的一番話更加鞏固了關哲澧當初說服自己的理由——這個女人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搞不好被賣了還在一旁幫忙數鈔票,他怎能就這樣丟下她不管呢?
  
  沒錯,他跟來是對的。關哲澧在心中想道。
  
  「澧,你以前交過女朋友嗎?」秦樂唯隨口問。
  
  關哲澧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表示。
  
  「我想……應該是沒有吧?」秦樂唯猜測,「我也是耶,看來我們兩個人都是初戀囉!」
  
  關哲澧還是懶得理會她,但秦樂唯談天的興致可濃厚了。
  
  「澧,現在氣氛那麼好,我們來聊聊天嘛!」無視於他的沉默,她自行發問,「你以前有想過交女朋友以後的情形嗎?」不指望他說些什麼,秦樂唯自動自發的幫他回答,「應該沒有吧,不過我可是有想過的喔。說起來有點矛盾,雖然以前沒想過要交男朋友,但偶爾也會想要有一個強壯的肩膀來依靠看看……」她失笑。「可能女孩子就會這樣吧,有點奇怪,是不?」
  
  關哲澧點點頭。沒錯,他一直覺得女性是個很奇妙的生物。
  
  「以前只能想,不過現在有你讓我試驗……嗯,我多少有些明白了,有人呵護、寵愛的感覺實在很不錯,難怪有那麼多人投身於情海!甚至樂此不疲。」
  
  想想,病了有人照顧,餓了有人會半夜送食物,就連頭髮未乾都還有專人擦拭,還能依偎在一起談天……這一點一滴都是獨身一人時所感受不到的。
  
  「你……先前為什麼會沒有交男朋友的意願?」月下的氣氛讓人不由自主的興起談話的興致,就連一向沉默的關哲澧也不例外。
  
  「哎呀,因為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嘛!」察覺講得太快,秦樂唯連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大部分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而你跟關大哥就不同了,你們兩兄弟可是碩果僅存的好男人之一。」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是好男人?」這實在沒道理,他究竟哪裡獲得秦大小姐的青睞了,竟害他雀屏中選的當上她第一任的男友?嗯,改天一定得改過來。
  
  「因為你很有責任感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責任感?她又知道了?不過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有這樣的想法?看著她,關哲澧暗自揣測,會是因為他從小身兼父母之職帶大弟弟的事嗎?
  
  這一想,倒讓關哲澧聯想起,他都差點忘了詢問先前在醫院、她發燒囈語時不小心洩漏出的事。
  
  「阿璽到底跟你說過些什麼?」他皺眉。
  
  「嘎?什麼?」
  
  「關於我們小時候的事。」他提醒她。
  
  「你們小時候?我有說過嗎?」不可能,她沒有大嘴巴傾向,怎麼可能說出這些有可能引起別人不好回憶的話來?
  
  「你發燒的時候。」他提出時間來佐證。
  
  「有嗎?」不是裝傻,她是真的沒印象。
  
  秦樂唯什麼都不記得的樣子讓關哲澧氣結。
  
  「你只要告訴我,阿璽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就好。」
  
  「不要,我知道你很介意,又何必提這些不開心的事呢?」嘟著嘴,她拒絕。
  
  「我不介意。」關哲澧說得又快又急。
  
  「澧,別騙自己了,其實你很介意,我不想在你還沒解開心結之前跟你說這些。」秦樂唯不理會他的違心之論。
  
  「我、不、介、意!」一字一字,他咬牙切齒的模樣教人一眼就能瞧出他的欲蓋彌彰。
  
  秦樂唯不上當,沉默以對。
  
  「該死的,我要知道阿璽都是怎麼跟別人說的。」
  
  「澧,你別這樣,」秦樂唯從他身上爬了起來,為了平熄他心中的怒焰,沒時間想什麼害不害羞的問題,兜頭就抱住他,「放輕鬆,其實沒什麼事的。」
  
  關哲澧整個人僵在原地,原本的怒芒逐漸讓不自在的感覺取代……
  
  有多少年沒讓人這樣抱過了?
  
  不能自己的,他想起了早早撒手人寰的母親,也想起了始終漠視他的父親……那些不願回想起的過往就像是潮水般,不受控制的向他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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