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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老茅]明血[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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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6:14:27
第二十五章新軍入城(上)

  聽到幾名部下的發言,劉良佐信心大漲,將原來的那點顧慮消除,為了自己的安全,他帶了四百親兵,主帥親兵通常是特意挑選的精銳,拿著數倍于普通士兵的軍餉,遠超普通士兵的伙食,除了主帥的命令,誰也指揮不動,為了主帥的安全,往往可以豁出命來戰鬥,劉良佐的四百親兵同樣如此,他自付帶著這四百人,就是碰到十倍數十倍的敵人,至少也可以護著他逃跑。

  顧大牙是應天府北門的一名守城士卒,這天剛過辰時,太陽就毒辣起來,進出城門的人也漸漸稀少,他的一部分同伴已經躲進門洞裏乘涼,只有他和幾名一樣倒楣的同伴懶洋洋的在日頭下收取著為數不多的城門稅,

  雖然太陽毒辣,顧大牙卻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他是北方人,曾經在孫傳庭帳下當過兵,孫傳庭沒於柿園之役後,顧大牙不願意加入流寇,偷偷跑到南方,謀到了一份看守城門的差事,這份差事雖然薪餉微薄,但經常能有一些額外收入,比起他在北方既使當兵也經常要挨餓的經歷來說簡直是幸福,因此,顧大牙常搶著幹一些別人不願意幹的苦活,就比如大熱天還站在太陽下收稅,深得同僚好感,在這個以本地人為多數的部門站穩了腳跟。

  前面一股煙塵揚起,一名同伴連忙叫道:“大牙,快看,那是什麼?”

  顧大牙瞇著眼睛望去,他的臉上一下子凝重起來:“不好,是大軍。”

  “大軍?這幾日沒聽過有大軍要到京城啊,難道是有人……”幾名守門士卒頓時慌了:“快,快關城門。”

  一名二十多歲,面白無須,穿著青衣的年輕人抻手一攔,將正要跑去關城門的幾名士卒擋住:“不用關城門了。”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不讓關城門?”幾名士卒責問道。

  “蠢材,你問問你們上官不就行了?”幾名士卒這才看到城門口已圍著數十人,其中一人就有北門的城門官,此刻他們的領頭上司正在對一名中年人點頭哈腰,看到上司如此,顧大牙等幾名守門士卒明智的退到原先的位置上。

  “馬大人,到底是哪支軍隊要入城,竟然要馬大人親自迎接?”城門守將好奇的問道,馬大人可是皇上的侍衛首領,他想不通還有誰能夠讓侍衛首領出動,親自到大城門口迎接。

  馬秉傑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多問。”

  “是,下官魯莽了。”

煙塵越來越近,一隊大軍已經清晰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奇怪的是這隊大軍只有少數人身穿明軍的正式服裝,多數人身上就是農家的普通衣裳,兵器也不齊全,許多人手中的武器雜七雜八,若是只看他們的穿著和兵器,與其說這是一支軍隊,倒不如說是一支流民。

  只是這一切卻被他們整齊的步伐所掩蓋,看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已經趕了很遠的路,隊伍卻依然齊整,每一步都只能聽到一次腳步聲,整齊的腳步聲重重的撞擊所有人的心房,從這一點來看,縱駛大明最精銳的士卒也無法相比。

  到了城門口,為首一人手往上一抬,剛才還在行進的隊伍馬上停了下來,整個隊伍就象一條蜿蜒的長蛇盤踞在大路上,腳步聲馬上消失不見,整個隊伍變得啞雀無聲。

  顧大牙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邪門,太邪門了,他走南趟北,官軍見過了,流寇見過了,清虜的軍隊也見到了,卻從沒有見過一支如此齊整的隊伍,這樣的隊伍,哪怕穿得再破,武器如何粗糙,單單站在哪里,就能給人帶來如山的壓力。

  “馬大人。”

  “閻大人。”

  為首之人和馬秉傑相互拱了拱手,這支隊伍正是閻應元剛剛在江陰所召的人馬,連同他原先的六百人在內,總共三千人,他雖然有著皇帝的聖旨,可以將府庫中的物質先行調動,可是江陰只是縣城,府庫物質有限,根本湊不齊三千人的衣甲兵器,只能先行將就,反正到了南京,皇帝肯定不會虧待自己的親軍。

  “閻大人,皇上已經命人準備好大軍駐紮之地,我等先進城吧。”

  “好,進城。”閻應元揮了揮手,隊伍重新動起來,開頭數步還有一點散亂,調整數下後,數千大軍仿佛又成為一個整體,大軍過時,城樓上許多積年灰塵都被振動的唆唆向下掉,直到這支隊伍完全進入城,守城的那些士卒還是有點頭暈目眩。

城樓上,一名肥胖的中年人也瞇著眼睛打量著這支隊伍,以中年人為核心左右分佈著數十名精壯的漢子,用警惕的眼睛看著四周。

  “不錯,不錯。”王福忍不住贊嘆,這個閻應元真是練兵的奇才,

  下面的隊伍可是整整三千人,其中二千四百人召進隊伍的日子不超過十天,何況從江陰趕過來路上也要耽擱兩天,也就是說,閻應元理論上只有八天的時間訓練,就能將一支隊伍捏合成如此,雖然只是一個花架子,卻已經超過現今大多數部隊了,實在不能不贊嘆。

  或許後世的大學生經過十天的軍訓可以趕上這支隊伍,可別忘了這個年代大多數人是文盲,左右不分,要把這樣一支隊伍訓練出來,難度何止大了百倍,十八世紀,英國人訓練他們的殖民地軍隊時,光是讓他們分清左右就要花上三個月時間。

  一個多時辰後,王福已經在大殿上接見閻應元了,閻應元身邊還有一名五十歲左右,花白鬍子,臉上有點點麻花之人,這人無疑就是閻應元的結拜兄弟,當年曾為海寇的顧三麻子。

  閻應元拉著顧三麻子拜了下去:“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你就是顧三麻子?”

  “草民正是。”盡管顧三麻子一向桀驁,面對皇帝時依然大氣不敢出,就象一隻駝鳥一般,盡量將自己的頭放得低得不能再低,這並不是王福身上帶來的什麼王八之氣,而是幾千年來的皇權在百姓心目中形成的壓力迫使顧三麻子不得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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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6:15:28
第二十六章新軍入城(下)

    “顧三麻子,雖然你曾為海寇,誤入歧路,可是閻愛卿贊你忠義,朝庭正是用人之極,朕才對你以前罪行一筆勾銷,可是既然為官軍,就要有官軍的樣子,朕若是再聽到你有什麼不法的勾當,莫怪軍法無情。”

  顧三麻子聽得心中一凜,他本以為皇帝要他效力,開頭必定會溫言撫慰,沒想到卻是一頓疾風驟雨,帝王心術果然是深不可測,此刻顧三麻子對以前聽到的新帝傳聞斥之以鼻,誰說皇上只會貪圖美色,昏庸無道,他一定重重的一個巴掌抽過去。

  “草民多謝皇上開恩。”

  “嗯,朕會授你海防遊擊將軍之職,你手下的頭目盡快報上來,朕也會授予相應的職位,你的船隊就駐紮在燕子磯,眼下朕暫時還沒有任務給你,就繼續原先的海上貿易,並將之盡量擴大,不過,貿易所得,朕可以許你們自留三成,其餘七成上交內庫,你可願意?”

  眼下朝庭海禁形同虛設,海貿昌盛,可惜朝庭卻收不到稅,全肥了沿海那些大戶,王福若是下令開海,必定會受到那些利益相關者群起反對,還不如自己也加入進去分一懷羹。

  “臣多謝皇上大恩。”顧三麻子大喜,海貿無疑是利益優厚的行當,他本來以為加入官軍之後這條財路就要斷了,當初還為止猶豫不決,沒想到皇帝既然允許他繼續從事海貿,雖然要上交七成,可是江陰如何能和應天府相比,只要有船,他可以輕易將自己的生意擴大十倍,這麼算來,他的利潤比以前還高,碰到官軍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躲藏,他們自己就是官軍,而且還有皇帝撐腰,誰還敢對他的船隻搜查,抽稅。

  顧三麻子心滿意足的退了下去,王福揮了揮手,將內侍和宮女全部趕了出來,整個大殿頓時只剩下王福和閻應元兩人,閻應元心中一凜,皇帝如此做,必是有機密之事要與自己交待。

  “閻愛卿,你如何看江北四鎮和左良玉部?”

  “寧南侯,江北四鎮。”閻應元心中苦笑,心想皇上當真看得起自己,這些人以前都是自己要仰望的存在,既使現在自己成為參將,與這些人的地位依然千差萬遠,左良玉部下光總兵就有十幾名,副總兵,參將,副將更是不計其數,兵員號稱八十萬,自己才是一名參將,勉強剛招滿三千人馬,自己對這些人無論怎麼評價,傳了出去都是一場大波。

  不過,皇帝既然問到自己,閻應元卻不想含糊過去,他若是安份守紀之人,也就不會冒著風險與顧三麻子結交,更不會在看到亂世後,用自己的家財訓練了六百名部下。

  “不知皇上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王福啞然失笑,喜歡故弄玄虛大概是一些自付才能之人的通病:“真話如何,假話又如何?”

  “假話便是江北四鎮和寧南侯兵多將廣,他們忠於朝庭,愛護百姓,對皇上更是有擁立之功,是當之無愧的國之柱石。”

  “既然你說是假話,那必定是有不同意見,說說你的真話吧。”

  “是,若是微臣說的不當,還請皇上恕罪。”饒是閻應元膽大包天,在場又無別人的情況下,要說江北四鎮和左良玉的壞話,心中依然感覺到了壓力。

  “愛卿無需顧忌,今日之言出卿之口,入朕之耳,朕既不會怪罪,亦不會外傳。”

  “臣遵旨,那微臣就放肆了。”閻應元舔了一下嘴唇,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緊張之餘還夾雜著一絲興奮,皇帝將他從一名小吏一下子提撥成參將,掌管著新成立的親軍,這番恩情不謂不大,他不知為何皇帝會知道他,又對他如此有信心,只是卻有一種士為知己死的感覺,否者以他的身份,無論如何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大放劂詞。

  “臣先說這廣昌伯劉良佐,此人本是流寇出身,雖然投降了官軍,只是軍紀敗壞,沿途經常燒殺搶掠,姦淫婦女,全無一點官軍模樣,以致百姓得知廣昌伯部要經過時,視之如寇,閉而不納,廣昌伯不知檢討自己,反而揮兵攻城,只是數萬大軍依然攻不下一個縣城,與流寇作戰也鮮有勝跡,廣昌伯所部,既無軍紀,又無戰力,人數再多,只是徒耗朝庭糧餉。”

  王福點了點頭,閻應元對劉良佐的行為一點也沒有誇張,崇禎對待大臣以嚴苛箸稱,但對手頭有軍隊的軍閥卻怕激起兵變,不敢處置,若不是劉良佐手上一直握有數萬軍隊,早被崇禎殺了,劉良佐摸清了朝庭的底線,更是肆無忌憚,遇賊則躲,見利就上。

  見皇帝點頭,閻應元松了一口氣,他感覺到自己整個後背都已濕透,劉良佐是什麼人,朝中大臣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誰又敢當著皇帝的面說出來?

  “東平伯劉澤清,將門出身,為人亦兇殘,臣聞其府中養有黑猿,喜食人肉,一次宴客,當場殺一死囚,取其人腦盛于金甌讓黑猿生吃,在場賓客無不兩腿戰栗,闖逆進軍京城,先皇曾發旨意讓東平伯進京勤王,可是東平伯卻謊稱墜馬受傷,拒不奉詔,可見全無忠義之心,闖賊還末到山東,東平伯已帶人南逃淮安……”

  “興平伯高傑,亦出身流寇,比起前兩人,興平伯還算勇猛善戰,多次擊敗闖逆所部,所立戰功遠勝東平伯,廣昌伯兩人,可是所部亦毫無軍紀,在揚州城外尚且燒殺搶掠,以至揚州士紳堅不納其家小……”

  “靖南侯黃得功,開原衛人,多次與闖逆,獻逆作戰,勝多敗少,可以算一員良將,其部軍紀比之前三人亦好,只是粗鄙無文,連陛下的使者也多次遭到靖南侯辱罵……”

  “寧南侯左良玉,早期作戰勇猛,曾受封平賊將軍,自從朱仙鎮大敗後亦失了銳氣,從此與流寇作戰均敗多勝少,以保存實力為主,如今其部號稱八十萬,駐于武昌,只知索要餉銀,卻絲毫不以收服失地為意,朝庭根本調之不動……”

  閻應元將這幾人細細數了一遍,王福不得不承認,這五人當真是一個也靠不住。

  “那麼朕殺劉良佐、劉澤清、左良玉三人,愛卿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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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6:16:29
第二十七章如芒在背(上)

  饒是閻應元對左良玉等人不滿之極,聽到皇帝的話還是大吃一驚,半響閻應元才反應過來,試探著問道:“皇上當真要殺此三人?”

  “不錯,這三人罪大惡極,只會吸食民脂民膏以肥自己,朕不能讓這些毒瘤繼續這樣存在下去。”

  “可是皇上,欲速則不達,如果殺此三人,那興平伯和靖南侯又如何處置,萬一兵變,馬上就是朝庭肘腋之禍。”閻應元遲疑的道,朝庭六成兵力掌握在這五人手中,若是他們部下紛紛反叛,閻應元可不認為朝庭能擋住這些人部下的反攻。

  王福當然知道殺這些人的危險,先不說能不能一起殺掉三人,就是殺掉了他們,如何付這些人的部下也是麻煩之極,搞不好自己馬上就要逃離南京,如果時間充足,自己大可以採取更慢妥的辦法,慢慢削減他們的兵權,可是沒有時間啊,如今距離清軍南下只有十個月了,整個朝庭恐怕沒有一人想到弘光朝會滅亡的這麼快,這些大臣們忙於黨爭,忙於爭權奪利,還幻想借虜平寇,與滿清劃江而治。

  逃離南京又怎樣,自己本來就打著隨時逃跑的主意,若是沒有閻應元的三千人,劉良佐等人即使乖乖入京,自己也沒辦法奈何的了他們,京營雖然有六萬人,可是若要調動這六萬人麻煩不說,還無法保密。

  “朕已決定,劉良佐三人必殺,至於高傑與黃得功兩人,朕會暫留他們在京城一段時間,愛卿這段時間抓緊練兵,如果有需要,盡管向朕提出,只要朕能滿足決不吝嗇。”

  見皇帝如此堅決,閻應元雖然還有些擔心,卻沒有再反對:“微臣遵旨,皇上既然如此說,微臣還真有事向皇上提起。”

  “愛卿盡管講來。”

  “是,稟皇上,目前三千羽林衛尚有不少人缺少甲杖兵器,微臣請求皇上盡快向羽林衛撥付各種兵器物質。”

  王福微微一笑:“這個好辦,朕馬上下旨,讓愛卿自行到府庫提取,只要府庫中存有的物資,愛卿都可以使用。”

雖然王福打算讓親軍裝備從澳門買來的武器,可是誰知道田成還有多少時間才能回來,只能暫時讓他們使用大明自己製造的武器,以大明軍械外製造的能力,武裝三千人應該是綽綽有餘。

  王福卻是把大明軍械處的能力想得太差了,南京本來就是陪都,軍械處負責供應南方所有軍隊裝備,光是下屬工匠就有數萬人,每年製造的兵器,鎧甲加起來上百萬計,由於北方失陷,南京軍械處又吸收了一批北方的工匠,生產能力再度擴大,三千人的裝備,只需幾天時間就能生產出來,至於質量,那就不好說了,冷兵器還好,火槍多放幾次就要炸膛,火炮笨重無比,便用來守城勉強可用。

  “多謝皇上。”閻應元大喜,他早就知道南京軍械處的能力,裏面不光有各式兵器,最重要的還有各種甲胄,皇帝允許他隨便取用,或許他的三千人每人一身棉甲也不是不可能,一支全甲胄的軍隊,既使是大明全盛時也沒有這麼奢侈過。

交待了閻應元注意保密後,王福揮手讓閻應元下去,閻應元走後,王福靜靜的坐在位子上思考起來,更加感覺到手上無人可用,本來閻應元回來後,親軍的召募工作馬上就要展開,可是閻應元現在要忙於練兵對付既將到來的劉良佐等人,若是臨時召人反而來不及。

  扳著指頭算,王福實在不知將募軍工作交給誰,他雖然有後世的記憶,只是又不是學歷史出身,除了一些主要大臣有映射外,其餘大臣比起原先的弘光還要茫然,可惜他記中的大臣大多數都是奴顏婢膝,向滿清投降之輩,要麼雖然忠烈,卻根本不知兵,難道募軍的工作只能暫停,只能眼看著時間白白流過。

  “首輔大人,皇上有要事商談,吩咐誰也不準進去。”

  “讓開,本官要見皇上,誰敢阻攔。”馬士英的聲音從殿外傳來,語氣中飽含著憤怒之情。

  “誰在外面喧嘩?”

  “皇上,是首輔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是。”

  聲音剛停下,馬士英已經氣沖沖的走進殿內:“皇上,城中的那支軍隊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臣對此絲毫不知?”

  他是首輔,又是兵部尚書,城中突然多了一支莫名其妙的軍隊,這支軍隊的來歷他竟然全不知曉。難怪要惱火。

  “馬愛卿息怒,這是朕組建的一支親軍,羽林衛,是朕用內努組建,不歸兵部管轄,故朕沒有告之愛卿。”

  馬士英聽得有點暈,京營六萬大軍不就是天子親軍嗎,皇上怎麼又要組建親軍,而且還不歸兵部管轄,這怎麼能行,他想也不想就張口反對:“皇上,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朕用自己的錢組建一支軍隊用來保護自己,又礙著愛卿何事?”

  馬士英聽得一愣,是啊,皇帝用自己的錢組建一支軍隊有什麼不可以,就是地方鄉紳碰到流寇時也可以自行組建民團來保家護院,從這點上看,皇帝組建軍隊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讓皇帝直接掌握一支軍隊放在京城,至內閣于何地,于大臣與何地。

  “皇上,天下兵馬都歸於兵部,皇上若是單獨組軍,至兵部于何地,如果皇上認為臣任兵部尚書失職,臣請告老歸鄉。”

  說實話,弘光選馬士英為首輔還算有幾分眼光,既防止了東林黨人坐大完全將皇帝架空,比起多數只會空談的東林黨人,馬士英還算實心辦事,若是馬士英當真離開,馬上就要輪到王福頭痛,只是王福深知馬士英熱衷功名,他才不相信這個老頭當真捨得離開朝庭。

  “朕並沒有說馬愛卿失職,這樣吧,朕等下讓羽林衛將領到兵部辦理手續如何?”王福並不在意羽林衛掛不掛在兵部之下,反正這支部隊兵部是不要想去調動。

  馬士英感覺到自己的一拳打在空氣上,只是見皇帝讓步,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得怏怏告辭,京城多了這樣一支軍隊,他總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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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6:17:02
第二十八章如芒在背(下)

  安撫完馬士英,王福重新為招募新軍的人手頭痛起來,也罷,如果實在無法,只能等除掉劉良佐等人再說了。

  “殺!殺!殺!”數千人的吶喊聲充滿了整個校場,王福將閻應元的三千親兵就安排在離皇宮不遠的東南角,這裏本來也是一處校場,只是慢慢荒蕪了下來,王福先命人平整後,又將一部分宮殿拆了用其材料建成了軍營。

剛開始拆宮殿時,所有人都以為皇帝還是忍不住要對皇宮翻蓋,誰也沒有作多大理會,反正皇帝用的是內庫的錢,以致建成之後,閻應元帶著三千人住了進去,所有人才恍然大悟,這裏竟然建的是軍營。

  原定一萬人規模的校場,此刻容納三千人顯得有一些空曠,王福帶著一群侍衛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閻應元帶著親軍操練,自從這三千羽林衛入駐後,王福每天都要抽出時間過來觀看,這些羽林衛見到皇帝在邊上時,哪怕是再桀驁之人也訓練的分外賣力。

此時的羽林衛已不是剛開始進城時服裝不統,兵器雜亂的形象了,羽林衛全穿上了大明統一的軍服,站在校場上,入眼全是一片紅色,頭上白翎顫動,為與一般軍隊區別,王福下令每名羽林衛頭上都有插上一支白翎。

  限於身份,王福不可能和這些人一起摸打滾爬來建立感情,只能每天過來看上一會兒,第一次就給所有人發出三個月的軍餉,每人最低十五兩銀子,發軍餉時更是親歷而為,力求將軍餉親自送到哪怕是最小的士兵手中,發完軍餉時,王福已是累得雙手酸痛。

  當兵吃餉,而且吃的是皇帝親軍的餉,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親自看到皇帝將軍餉發到自己手上又是一回事,這些原本只是普通農家子弟出身的漢子都激動的滿臉通紅,這份榮譽已超過了手上沉甸甸的銀子本身,許多人恨不得將心掏出來表達自己對皇帝的忠心。

  皇帝輕而易舉的收取了軍心,閻應元看得也是暗自佩服,想起不久就要激起來的軒然大波,閻應元心中還是不免忐忑,皇上如此英明,可是國勢如此,逼得皇上不得不拿出雷霆手段,只是他的三千人當真能護衛皇帝的安全嗎?

  “砰!砰!砰!”一陣火藥擊發的聲響後,整個校場上硝煙彌漫,剎時間將剛才眾人的喊殺聲掩蓋了下去。

  大明的火器質量雖然不如人意,但無可否認,相對于冷兵器,威力還是非常巨大,與遊牧民族的交戰常常負多勝少,關鍵還是還在於士卒的訓練松馳,由於軍戶地位低下,為數不多的軍餉口糧還常遭到苛扣,士兵們往往無效死之心,看到敵人沖過來還沒有進入射程就早早施放,威力巨大的火器擊在空處,偏偏是越怕死越死的快,等到敵人到了近處,他們手中的火槍已經成了一根空棍子,只能成為敵人屠殺的靶子。

  可是如果是訓練有述的一隊火槍兵對於騎兵,只要不是要空無柵欄的平原,飲恨的必是騎兵無疑,在守城戰中,火槍兵更是能發揮數倍的威力,南京軍械處火器眾多,閻應元原先的部下就有一人精通火器,挑挑撿撿之下,閻應元領取了一千支質量不錯的火器,二十門大炮,組成了一千二百人的火器部隊,這支軍隊的火器與冷兵器比例達到了四比六。

  王福雖然多了數百年的知識,對于冷兵器該如何訓練卻沒有發言權,與其錯誤百出,不如直接仍給閻應元,他真正關心的是這支火器部隊,火器隊伍如何訓練,也是王福與閻應元兩人相商後確認下來的。

  閻應元聽到皇帝要和他討論火器戰術時還不以為然,認為只是皇帝心血來潮,只是聽到皇帝說提頭頭是道時才認真起來,最終確認了火槍兵的訓練方案。

  火器營除了二十門火炮外,全部使用的是火繩槍,拋棄了那些笨重的三眼火統,飛天神邪等亂七八遭的東西,剛才發出的巨響正是二十門火炮,炮聲過後,鼓聲響了起來,九百六十名火槍隊組成的方隊踩著鼓點整齊的向前推進。

  羽林衛現在訓練的方陣是六乘十六的方陣,每一次開火都有一百六十支火槍同時響起,火繩槍裝填緩慢,需要六列才能保持火力的持續輸出。

  “立定!”一名正前步的軍官舉起了一把一劍,聲嘶力竭的喊道。

  看到前方指揮官的動作,剛才還激揚的鼓聲頓時停了下來,正在前進的方步一頓,停止了前進。

  “第一列準備。”

  “第一列準備。”

  “第一列準備。”

  命令以前頭的軍官為起點,重復著傳到了整個方陣第一列的每一名士兵耳中,嘩啦聲響起,第一列的士兵都已平端著火槍,搖動著火摺子將火槍上的火繩點燃。

  “發射!”

  “發射!”

  “發射!”

  “砰!砰!砰!”爆竹般的聲音響起,整個火槍兵前方一陣煙霧彌漫,將火槍兵的身影都掩蓋在煙霧當中。

  “第一列下蹲,第二列準備。”

  “發射!”

  “砰!砰!砰!”

  “第二列下蹲,第三列準備。”

  ……

  六輪過後,整個校場大半都煙霧彌漫,鼻中,耳中全是嗆人的火藥燃燒產生的氣味,火槍兵的射擊卻沒有停止,煙霧中依然傳來火槍持續不斷的射擊聲。

  在王福觀看親軍演習時,南京城外數十裏處一隊騎兵緩緩而行,這隊騎兵神情彪悍,雖然經過長時間的行軍,身上風塵僕僕,眼神依然銳利的注視著周圍,騎兵中間是一位騎著花馬的中年漢子,眼神高傲。

  前面出現一座茶寮,中年漢子揚了揚手,正在行軍的騎隊頓時停了下來:“前面休息一下。”

  “是,大帥。”

  一小隊騎兵脫離隊伍向茶寮的方向而去,一會兒,茶寮就一陣雞狗跳,所有的茶客都被趕了出來,一些被趕出來的茶客臉上大為憤然,可是看到外面直直的立著數百名騎兵後,都嚇了一大跳,明智的冒著火熱的太陽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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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6:18:08
  第二十九章如箭在弦(上)

  茶棚老闆膽戰心驚的望著這群騎兵,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軍民魚水情,當兵的素以蠻不講理箸稱,如要在戰區,更有匪過如梳,兵過如洗之說,數百名騎兵,就是把他的茶棚拆了也沒處講理去。

  “大帥,喝茶。”一名親兵端來一碗茶水,茶是供過往路人解渴的粗茶,色澤烏黑,葉子上還帶著枝桿,劉良佐皺了一下眉,只是喉中乾渴,還是一口將茶喝掉,幾名親兵又從茶棚的廚房裏找來了一些點心供劉良佐享用。

  現在已是弘光元年的七月,南京的天氣悶熱無比,見大帥坐下來休息,其餘騎兵也紛紛下馬,小小的茶棚擠不下這麼多人,也沒有那麼多茶水點心,其餘士卒從井中打上清水,躲到樹蔭下喝水乘涼,有的還掏出帶來的黃豆給戰馬餵食,只有一小隊士兵依然騎在馬上,警惕的望著四周。

  劉良佐的隊伍常常燒殺搶掠,軍紀比流寇還不如,可謂是仇敵滿天下,他自然要防止別人報復,因此對自己的安全最重視不過,連在南京城外依然小心翼翼。

  遠處一股煙塵揚起,一名騎兵正在向茶棚接近,那隊警戒的士兵馬上分出四騎迎了上去,不一會,四騎裹脅著一人駛來,到了茶棚前面才甩蹬下馬,四騎分出兩人象拎兔子一樣將那人提到劉良佐面前稟道:“大帥,他說是高閣佬的家人,有事向大帥稟報。”

  “高閣佬家人,說吧,這些天京城有什麼異常沒有,皇上都在幹些什麼?”劉良佐大赫赫的問道,話理話外對高弘圖和皇帝都沒有什麼尊敬的意思。

  劉良佐等人正是收到高弘圖的書信才會向皇帝提出借虜平寇之策,本來東林黨人對劉良佐,劉澤清這些軍頭毫無好感,東林黨人更信任與自己關系密切的左良玉,這次高弘圖拉下臉來求到劉良佐等人手上,若不是借虜平寇之策正好符合他們的利益,這些人也不會理會高弘圖,這次進京,劉良佐雖然與部下商量過,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他不但先派人到京城打探消息,而且與高弘圖聯絡,讓他提供朝庭動向給自己,劉良佐在茶棚休息,正是等待高弘圖所派的家人,一旦有什麼不對,他馬上可以返回駐地。

  “回大人,沒有什麼異常,只是皇上招了三千羽林衛,除了上下朝,皇上基本上和三千羽林軍在一起。”

   “羽林衛,整天和羽林軍在一起,莫非皇上也想練兵,哈哈。”劉良佐一陣大笑,他身邊的幾名將領也笑起來,要說藩王出身的皇帝會練兵,誰也不相信,大明自靖難以來,對藩王就像是養豬一樣養,根本不讓藩王接觸軍隊,哪怕是護院保鏢的數目也限制的死死的,這種條件下成長出來的藩王又如何能知兵。

  “對了,羽林衛的統領是什麼人?”

  “回大帥的話,好象以前是江陰典史,皇上也不知從哪里聽說過他,直接任命為參將,暫時統領所有羽林衛。”

  “江陰典史。”劉良佐再次大笑起來,笑過之後才道:“皇上這不是胡鬧嗎,用個典史練什麼軍,有錢召新軍不如多給前線將士一點賞賜。”

  “大帥說的是,皇上這樣做明顯讓前線將士寒心,不如大帥向皇上提議將什麼羽林衛解散得了,多出來的錢財數鎮平分,不枉大帥帶著小的們來到京城一場。”

  “就是,大家分了好。”茶棚內哄然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劉良佐站起身來:“好了,既然如此,本帥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離城還有數十裏,咱們馬上出發,到了京城再休息,到時要酒,要肉,要娘們,本帥都不吝嗇,反正皇帝總不能讓本帥白進京一場。”

  “多謝大帥。”

  “大帥英明。”

  眾親兵都嘻嘻哈哈的大笑起來,一名親兵牽過劉良佐的花馬,劉良佐正要上馬,親兵隊長劉猛指了指一直縮在茶柵一角的主人夫妻問道:“大帥,這對夫妻聽了不少言語,要不要……”劉猛作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劉良佐搖了搖頭:“算了,本帥今日心情好,再說此地畢竟離京城不遠,本帥雖然不怕麻煩,隨便殺人總是不好,他們就算聽到了什麼又能如何,算他們命大,就饒過他們了。”

  “卑職遵命。”劉猛雙眼掠過那對夫妻,冷然的道:“不想死的話嘴吧就閉緊一點。”

  雖然是酷暑天氣,這對開茶棚的夫妻兩人與劉猛的眼神一接,冷不在打了一個冷戰,這是一個殺人如麻,視如人命如草芥之人的眼神,夫妻兩人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這樣仿佛不含人類感情的眼神卻從沒有見過。他們還不知道剛才已差點在鬼門關走了一場,依然嚇得如雞啄米般點頭。

  直到這隊騎兵走出老遠,夫妻兩人才敢從角落邊站起來,望著空空如已的茶棚,男的不由嘆了一口氣,女的忍不住嘀咕起來,今天的生意陪死了,這幫該殺的士兵連一文錢也沒有留下。

  “稟皇上,廣昌伯已經入城了。”一名小黃門匆匆來到校場,向還在觀看演習的皇帝報告。

  “哦,劉良佐來了。”王福臉上激動的神色一閃而過,他最怕的就是劉良佐不來,此人可是揚州,江陰屠城的罪魁禍首,死在他刀下的大明百姓數以十萬計,五人之中,王福最想殺的就是此人,沒想到此人最先趕到了:“他帶了多少人馬?”

  “四百親兵。”

  “四百人。”王福忍不住哼了一句,四百人的力量已經不小了,京城雖然有六萬大軍,可是全部駐在城外,五城兵馬司不過數千人,如果召回來的五人每人都帶上四百親兵的話,他們的力量加起來比五城兵馬司還要大。

  不過,能把劉良佐最精銳的親兵連同他一起剪除的話,應付接過來可能的叛亂也是大有好處,王福微點了一下頭:“傳令,廣昌伯遠來辛苦,賞美酒五十壇,肥羊五十只,肥豬十口犒軍,另外,吩咐禮部,戶部好生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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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如箭在弦(下)

  劉良佐的回京,在京城引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若是太平時節,文貴武賤,誰會理這樣一個流寇出身的軍頭,可是現在大明只乘下半壁江山,江北四鎮又都有擁立之功,他們的人馬最遠離南京不到一個月的行軍時間。

  武夫當國,誰不想與這樣的實力人物拉上關系,如果流寇或者清虜殺過來也好多一層保護,所以當劉良佐進京後,幾乎是每日都有官員宴請,劉良佐在各級官員的吹捧中大為得意,剛開始幾天劉良佐還很警惕,每日飲宴都淺嘗即止,後來卻不過官員士紳的熱情,每日都醉惺惺的回府。

  劉良佐的親兵也受到了很好的招待,皇帝隔三差五就賞下不少酒肉,這些親兵本來就流寇出身,雖然善戰,軍紀卻差,剛開始來到京城時還收斂了一下,幾天過後,看到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對自己大帥恩寵無比,膽子漸漸大起來,調戲婦女,買東西不付錢,打架鬥毆幾乎樣樣都幹,五城兵馬司每天都要接到幾起與劉良佐親兵有關的案子,這讓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頭大如鬥,他可沒有膽子管劉良佐的親兵。

  這種情況隨著劉澤清、高傑、黃得功三人的先後來到更是變本加厲起來,三人都隨身帶著數百名親兵,除了黃得功的親兵軍紀稍好,劉澤清與高傑兩人的親兵和劉良佐親兵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每天接到的案子由幾件變成十幾件,若都是普通百姓也罷了,這三人的親兵連官員女眷也敢調戲,氣得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差點要辭職不幹,只是沒有人接手這個燙手的山芋,王福也留中不發,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才沒有辭職。

  幾名家中女眷受到侮辱的大臣忍不住上折彈劾劉良佐、劉澤清、高傑三人親兵太過跋扈,不過,奏章猶如石沉大海,內閣裝聾作啞,馬士英還不知皇帝的企圖,急於籠絡四鎮,自然不會因為小事與劉良佐等人交惡,王福卻因為還沒有到時機,也只能隱忍。

  “馮愛卿,寧南侯還沒有消息傳來嗎。”自從江北四鎮都到了之後,王福幾乎每天都要向錦衣衛掌堂馮可宗詢問一遍左良玉的消息。

  馮可宗還以為皇帝是著急與左良玉商量國事,一臉愧色的道:“回皇上,臣沒有得到寧南侯起程的消息。”

  王福一臉失望,每多耽擱一天,招收羽林衛新軍的日子便要推延一天,離清軍南下的日子便近一天,到時沒有練好一支足夠力量的軍隊,他就是想逃也逃不了。

  又是幾天過去,劉良佐等人也等得不耐煩起來,京城雖好,不要自己軍中,他們多少感到有點不安,除了黃得功,另外三人天天在朝堂上與一幫大臣一起向王福施壓,讓王福趕快定下借虜平寇之策,派人向滿清接洽,以免延緩時機,引起誤會,王福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

這天剛下朝,王福一臉晦色的返回後殿,他剛才又受到一幫大臣口沫橫飛的洗禮,王福象看小丑一樣看著一幫大臣在殿上表演。

  幾名東林黨大臣高弘圖、劉宗周在朝堂上一臉正氣,吐沫橫飛,大談借虜平寇的好處,只是卻掩蓋不了這些東林黨人內怯的事實,從努爾哈赤十三幅甲胄起兵到現在滿清帶甲數十萬,東林黨人全程見證了這個過程,制定四路出擊,在薩爾滸慘敗的楊鎬正是東林出身,正是這次失敗,導致了遼東局面再也不可收拾,以後,面對努爾哈赤的軍隊,明軍面臨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他們清楚現在的大明不是滿清之敵,借虜平寇只不過是他們一腔情願,供給自己自我麻醉的麻醉劑。

  奇怪的是首次提出借虜平寇的馬士英這幾日卻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仿佛全然忘了這是自己提出來的政策,將朝堂的話語權拱手讓給了高弘圖,劉宗周一干人,王福不知道馬士英是不是料定自己最後還是不得不執行借虜平寇之策,他素性不參與,免得關系與自己搞得太僵,不過,馬士英的不發言還是讓王福減輕了不少壓力。

  王福剛在後殿坐下不久,一名小黃門上來稟報:“稟皇上,李祺李公公回來了。”

  李祺正是王福派往武昌給左良玉傳旨的太監,王福聽到李祺回來卻沒有左良玉的消息,心中一驚,連忙道:“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名披頭散發,衣服上沾滿塵土之人跌跌撞撞的走進大殿,一見到王福就伏地大哭:“皇上,皇上,你要為奴婢作主啊,寧南侯,寧南侯他太欺負人了。”

  “快說,左良玉如何了,他沒有隨你進京嗎?”

  見皇帝疾言厲聲,李祺才止住哭聲,抽抽泣泣起來:“沒有,皇上,奴婢到了武昌後向寧南侯宣讀旨意時,寧南侯根本不下跪迎旨,就這麼大赫赫的坐在椅子上要奴婢念,奴婢心想寧南侯是武夫出身,不知禮儀,皇上的威嚴不能失,剛說了寧南侯幾句,寧南侯的親兵就將聖旨搶了過去,還打了奴婢幾個耳光,皇上,你看,奴婢的臉現在還腫著,牙齒也掉了幾顆。”

  李祺張開嘴,果然前面少了兩顆牙齒,難怪說話有一點漏風,王福哪有閑心看這個,催道:“左良玉搶過聖旨後看沒看,看了如何說?”

  “沒看,哦,看了……”

  “到底看了沒看?”

  “稟皇上,左良玉是武夫,他看不懂聖旨,還是請了一名親兵幫他念,念完之後左良玉道……道……”

  “他道什麼,快說,你要急死朕嗎?”

  “沒空。”

  “沒空,什麼意思?”王福茫然的道。

  “沒空就是沒有空的意思,左良玉道除非皇上準備八十萬兵馬的糧草,他帶著兵馬來取,否則沒有空來南京。”

  “混蛋。”王福在桌子上重重一啪,他雖然不是真的弘光,卻也氣得不輕,江北四鎮跋扈,沒想到一個左良玉比江北四鎮加起來還要跋扈。

  氣過之後,王福冷靜下來,心中緊張的思考起來,江北四鎮來了,左良玉不來,怎麼辦?一個左良玉可是比江北四鎮的兵馬加起來還多,他又處于長江上游,歷史上,左良玉以假太子案的名義清君側,自己這邊剛殺劉良佐,劉澤清等人消息傳到武昌,左良玉馬上就有藉口起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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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風暴之前(上)

  嘿嘿,若是自己殺了劉良佐,劉澤清等人,導致左良玉起兵造反,自己死於亂軍之中,後人會怎樣評價這段歷史,是不是會認為自己昏庸無能,擅殺大將才導致兵敗身死,劉良佐等人沒準會博得一個忠烈的美名,歷史啊,有時候確實是充滿了戲劇性。

  王福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李祺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他並非蠢人,從剛才皇帝的反應中就可以知道,他的打肯定是白挨了,左良玉不回京城,即使是皇帝對他也無可奈何,自己辦砸了差事,還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懲罰。

  幸好王福雖然眉頭緊皺,卻沒有大發雷霆,只是揮了揮手:“你從武昌趕回來,也算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奴婢不辛苦,多謝皇上不罪之恩。”李祺如蒙大赦,急忙向殿外退出。

  李祺下去後,王福獨自一下思考了一番,才定下決心:“奶奶的,拼了,與其等死不如找死,最壞的情況自己也不過提前承受叛亂四起的局面,總比這些漢奸走狗們找到主子後再來追殺自己強。”

  “來人,宣羽林衛參將閻應元覲見。”

  “奴婢遵旨。”一名小黃門恭身領旨。

  閻應元接到皇帝的旨意,馬上急匆匆趕了過來,這些天,閻應元也承受了巨在的壓力,偏偏這種壓力卻無法告之他人,如今皇帝既然特意派人召他,自然是有所決斷,事情真要來到,閻應元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氣。

  “皇上,寧南侯沒來,是否還是穩妥為好,對劉良佐,劉澤清兩人只囚不殺?”閻應元聽到左良玉不來時也是一陣頭痛,左良玉號稱八十萬大軍,即使減半再減半,二十萬人總是有的。

  如果左良玉當真攻過來,南京城高墻厚,憑借著三千羽林衛和六萬軍營倒不是就不能擋住,關鍵是劉良佐等人死後還會引起連索反應,他們的部下肯定多半要反,到時南京斷絕了援兵,守得了一年又如何?

  倒不是左良玉與劉良佐他們關系有多好,只是兔死狐悲,如果左良玉聽到兩人死了,不起反應才怪,留著這兩人說不定左良玉反應不會如此激烈,也好有個退路。

王福搖了搖頭,劉良佐、劉澤清二人是王福必殺之人,高傑是可殺不可殺,黃得功能爭取盡量爭取,他不是不需要退路,而是根本無路可退,留著兩人誰知道朝堂會有什麼反應,萬一兩人逃了出去反而更加麻煩:“閻愛卿,不用了,朕決心已下,劉良佐,劉澤清兩人非死不可。”

  既然皇帝已經下定了決心,閻應元只能無奈的道:“微臣遵旨。”

  君臣兩人又商量了半天,定下細節,閻應元才離宮而去。

  “大哥,皇上找你去有什麼事啊?”閻應元一回軍營,一名青年就笑嘻嘻的迎了上來,他是閻應貞,閻應元唯一的弟弟。

  閻應元的臉沉了下來:“這是軍營,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要叫將軍。”

  閻應貞笑容一收,一本正經的道:“是,將軍。”馬上又恢復笑臉:“大哥,是不是這樣,別這麼嚴肅嗎,人家常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閻應貞與閻應元相差十多歲,他們父親早喪,閻應貞等於是閻應元一手拉扯大的,既是兄弟又象父子,按理說閻應貞應該象父親一樣敬重閻應元,奇怪的是閻應貞卻從小不怕這個哥哥,閻應元雖然治軍嚴謹,拿這個兄弟卻沒有辦法,幸好閻應貞雖然聰明跳脫,大錯卻不會犯。

  “別鬧了,馬上召集王公略、陳觀秋、陸正先、汪萬年、黃鳴崗、陳瑞等人到我營帳,有要事相商。”

  “是,將軍。”閻應貞反應過來,肯定是皇帝交待下什麼大事要辦,不敢再聲嘻皮笑臉。

  不一會兒,閻應元的帳中就擠滿了人,這些人各有特長,閻應元與之相交了十餘年之久,如今閻應元為羽林衛參將,各人相應的也授予了遊擊、守備、千總等職。

  “皇上有旨,各人聽令。”

  “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閻應元將皇帝給他的密旨念了一遍,整個營帳頓時啞雀無聲,所有人都愣愣的跪著,一時忘了起身,只剩下各人粗重的喘氣聲。

  還是閻應貞最先反應過來:“大哥,你不會是假傳聖旨吧,我們要殺廣昌伯、東平伯兩人,還要把興平伯、靖南侯的親兵解除武器,軟禁起來?”

  “你小子胡說八道什麼,聖旨之事豈能拿來開玩笑。”閻應元沉著臉斥道。

有閻應貞這一打岔,各人才重新恢復了思維,畢竟剛才之事實在太過震撼了,江北四鎮,皇上竟然要一網打盡。

  “這……這不是鳥盡弓藏嗎,我們以後會不會……”

  “陳觀秋,你胡說什麼,其他人我不知道,就劉良佐這樣的人也算鳥盡弓藏,他立了什麼功,不過只是遇賊便跑,遇百姓就搶,殺劉良佐我絕得贊成。”說話的是王公略,他三十歲左右,雙臂孔武有力,曾經中過武舉人,因為官場黑暗,無錢打點,只得了一個衙役之職,如今一躍成為遊擊將軍,自然對皇帝極為感激,容不得別人說皇帝壞話。

陳觀秋囁了囁嘴,不再說話,其實他剛才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陳家是軍戶出身,他的哥哥陳觀海是朝庭的遊擊將軍,如今他年紀輕輕已是千總之職,以後很可能超過哥哥的游擊將軍之職,古人講究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皇帝將他提於微末。

  “對,劉良佐該殺!”陸正先、汪萬年、黃鳴崗、陳瑞等人也響應起來,劉良佐的兵馬曾經從江陰外圍經過,許多村子都遭到過劉良佐部下的毒手,其中就有這些人不少親朋好友。

  陸正先、汪萬年都是大明軍士出身,文武雙全,黃鳴崗是弩師,善做弓弩,陳瑞卻對火器感興趣,自從南京軍械處對羽林軍開放後,這兩人如魚得水,帶領著一幫徒弟做出了許多費夷所思的武器。

  閻應元揚手止了止:“好了,這裏不討論誰該不該殺了,記住,我們是皇上的羽林衛,皇上讓我們殺誰,誰就該死。”

  “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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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風暴之前(下)

  黃得功行走在街頭,看著兩旁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聽各種叫賣聲,心中卻有一種虛幻的感覺,他的駐地在真州,離揚州城不遠,真州的繁華比起揚州,南京雖然遠遠不如,百姓卻還殷實,都生活在安樂當中,只是不知道這個安樂還可以持續多久。

  與其餘三鎮或出身流寇,或出身將門不同,黃得功是實實在在的從小兵做起,他第一次參軍既斬殺了兩名清軍,得到五十兩賞兩,當時遼東經略熊廷弼愛其武勇,將他選為自己的親兵,從親兵做起,在遼東黃得功憑著軍功一步步做到了遊擊。

  之後,因為陜西民變四起,黃得功被調入內地,歸於五省總督熊文燦帳下任副總兵,每戰黃得功都奮勇爭先,鮑家嶺一役,黃得功差點將張獻忠逼得走投無路,後來張獻忠雖然走脫,他的義子闖世王馬武、三鷂子王興國兩員悍將卻被黃得功擒斬,黃得功因此受封太子太師,升任總兵銜。

  只是無論黃得功如何努力,關外的滿清越來越強,關內的流寇也是越剿越多,最終大明京城也被流寇攻破,一片石流寇被擊敗的消息傳來,大明遺臣都彈寇相慶,黃得功卻是憂慮萬分,他與清軍作戰多年,自然知道清軍的實力遠比流寇強大,一旦清軍南下,連流寇都打不過的明軍用什麼去和清軍拼命。

  如今滿朝文武都拼命鼓吹借虜平寇,黃得功只是冷眼旁觀,他不是傻子,若是獨自一人反對,這些朝中的官員立馬就會把他弄到前線向清軍發起進攻,最後斷絕援軍,讓他落得個力戰而死的結局,這樣的事他見過不少,他跟隨的熊廷弼、熊文燦都是死于文官羅織的罪名,盧象升雖然力戰而死,其實還是死於楊嗣昌手中,對於這些搖著筆桿子的文官,黃得功輕視之意也不得不為之忌憚。

  前面一陣喧嘩,隱約傳來搶劫殺人的聲音,人群紛紛四散開來,大街上頓時象炸開了鍋一般。

  在京城街頭搶劫殺人,有這樣的事,黃得功皺了一下眉,對著旁邊的親兵道:“怎麼回事?去看看。”

  “是,侯爺。”一名得到命令的親兵擠開混亂的人群,快速向前,不一會兒,親兵就返回來報告:“侯爺,是高傑的親兵在大街上鬧事,幾名親兵強行在一家綢緞莊取了一匹絲綢不給錢,雙方打了起來,高傑的親兵動了兵器之後,綢緞莊服了軟,又賠出了幾匹綢緞,眼下已經沒事了。”

  三鎮親兵在京城跋扈之事,黃得功亦有耳聞,若不是他軍紀嚴酷,早有人有樣學樣了,他向自己的親兵掃了一眼,有人厭惡,有人卻是露出嚮往之色,能開綢緞莊的人非富則貴,最終還是要在刀下低頭,黃得功不知是為自己慶幸還是該悲哀,慶幸的是他手下三萬人都是轉戰多年的精銳,戰力為四鎮之冠,悲哀的是朝庭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是不是還可以挽救。

  “哼,這些垃圾,就會敗壞官軍的聲譽,侯爺,要不要教訓他們一頓?”一名親兵憤然的道。

  “對,侯爺,教訓他們一頓。”不管是厭惡也好,嚮往也好,黃得功的親兵口氣出奇一致,他奶奶的,憑什麼他們就能在大街上公然搶劫,自己卻不可以。

  黃得功與高傑駐地相近,高傑士兵經常撈過界,既使是原先沒有矛盾也會產生矛盾,何況黃得功與高傑兩人本來就不對頭,矛盾自然更是加深。

  “別胡說了,此事自然有五城兵馬司處理。”黃得功制止了親兵的喧嘩,若是兩鎮的親兵在南京城大打出手,傳出來的震動可想而知,到時無論是高傑還是他都沒有退路,黃得功暫時還不想將兩鎮的矛盾激化到如此地步。

  一名小黃門突然從旁邊鉆了出來,正要靠近黃得功卻被黃得功的親兵攔住,那名小黃門急得大喊:“靖南侯,咱家總算找到你了,皇上召見,快隨咱家入宮吧。”

  “皇上召見我?”黃得功揮了揮手,示意親兵讓這名小黃門靠近自己:“可知是什麼事?”

  “這就不是咱家所知了,還請靖南侯快隨咱家入宮,別讓皇上久侯。”

  “好吧,本侯馬上入宮。”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黃得功伏地低頭,心中詫異萬分,剛才入宮時,外面侍衛重重把守,而偌大的宮殿內卻只有皇帝和一名隨身太監,看情景,分明是有大事發生。

  “愛卿平身,賜坐。”

  “謝萬歲!”黃得功起身後,不等太監搬來椅子,就自己拉了一張坐下,屁股將整個椅子塞滿,與文官只坐一半全不相同,隨在皇帝身邊的李祺撇了撇嘴,嘴角露出一絲輕視的笑意。

  “黃愛卿,這裏有幾分奏摺,愛卿可以先看看。”王福說完,將手上幾份奏摺遞給李祺,讓他交到黃得功手中。

  黃得功接過奏摺,馬上翻看起來,他粗通文墨,很快將幾份奏摺看完,這並不是什麼朝中重臣的奏摺,一份是戶部給事中熊汝霖所寫,一份是兵部給事中陳子龍所寫,還有一份是吏科給事中章正宸所寫,三人來自三個部門,又剛好都是七品的給事中,他們所奏的內容也大同小異,與眼下朝中所議借虜平寇恰恰相反,他們主張眼下偏安之局並末穩,朝庭應當銳意進取,先恢復河南,山東兩省。

  恢復河南,山東兩省,意味著就要與滿清正面對上,無疑是朝中文武不樂意見的,這些人仿佛不知道,河南,山東大明不占,滿清就要占,最終還是不免要與滿清碰上,那時清軍一旦突破淮南的防守,南京就要直面暴露在滿清的兵鋒下。

  大明不是沒有人看到這一點,只是大多數人猶如鴕鳥一樣,自以為把腦袋縮起來就安全了,或者他們認為這只是皇帝之事,到時清軍一來,只要投降,他們照樣可以保榮華富貴,只有這些低級別的官員還有熱血,他們敢毫無顧忌的捅出來。

  “皇上,臣看完了。”

  “哦,看過這幾份奏摺,不知愛卿有什麼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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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殺(一)

  “好。”黃得功脫口而出,心中馬上就後悔起來,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在皇帝面前反對朝中百官所議的借虜平寇之策。

  “朕果然沒有看錯人,愛卿不同於那些庸臣一般見識,流寇雖然一度攻破京城,逼得先皇死難,留在京城的官吏紛紛投靠,可是李逆不知安定人心,一味追贓助餉,已經失卻天下民心,一片石被吳三桂借清虜之手擊敗後,其精銳死傷大半,流寇既失人心,又失精銳,所轄之地已呈不穩,憑什麼再來爭奪天下,反觀清虜,自從奴酋努爾哈赤以七大恨起兵以來,與大明多次交手,鮮有敗績,如今清虜奮三代之力,既掩有全遼之地作為根據,又與蒙古結盟,此番入關,先聲奪人,占據京城,原轉投李逆的大明官吏紛紛轉投清虜,那些大臣們口口聲聲借虜平寇,不是鼠目寸光便是別有用心,別以為朕不知道他們的用心,若是流寇攻過來,他們既使投誠,有京城的先例在,身家性命未必可保,若是清虜南下,他們只要剃發易服,不要祖宗,依然可保榮華富貴,哼,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黃得功聽得呆了,皇帝一下子把朝中大半朝臣罵了進去,讓他更意外的是皇帝對滿清與流寇的分折與他不謀而合,外頭傳言皇帝不是只知吃喝玩樂嗎,這番話是皇帝自己的結論還是另外有人給皇帝分析。只是不管怎樣,皇帝明白這番道理總是好事。

  “愛卿為何沒有言語?”

  “皇上英明,臣與清虜交戰多年,深知清虜軍法嚴酷,他們一切所需都是依靠軍功取得,戰場之上一人後退,全家連坐,故其士兵都拼死作戰,實在是我大明勁敵。”黃得功已過了沖動的年齡,只是卻不屑於說謊,皇帝既然說到如此地步,他再遮遮掩掩也沒有必要,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只是現在滿臣文武都言借虜平寇,既使微臣反對也是無用,不知皇上要如何處理此事?”

  “如何處理此事,哈哈,愛卿問得好。”王福大笑起來:“朕若說要斬殺劉良佐、劉澤清兩人,以震攝人心,不知愛卿以為如何?”

  黃得功啊的一聲,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皇帝剛才試探了半天,原來是為了這個,他只所以還安然坐在位子上是因為聽到皇帝兩側的屏風傳來細微的嚓嚓聲,這分明是刀劍的磨擦聲,皇帝在殿中有埋伏,他若是有異常,說不定皇帝先殺的就是他。

  剎時間,黃得功身後就被一身冷汗浸濕,他此時離皇帝不過數步的距離,黃得功相信,如果他暴起發難,肯定可以在伏兵出來之前控制住皇帝,只是他畢竟還是大明的臣子,盡管聽過皇帝的種種傳聞後,對皇帝信心已失,卻從沒有想過背叛大明,何況眼下看,皇帝並不是如同傳聞的那般不堪。

  王福也緊張的望著黃得功,卻不是擔心黃得功會向自己發難,他知道此時至少有六支火槍對準黃得功,黃得功若是向自己發難,只是找死。若是不能爭取到黃得功,他就要同時應付江北四鎮餘部的叛亂。

黃得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剛才細微的嚓嚓聲越發清晰,他甚至看到一個屏鳳稍晃了一下,黃得功並沒有撲向皇帝,他跪了下來:“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難道皇上就只憑廣昌伯與東平伯支持借虜平寇就要殺之,那興平伯、馬閣佬、高閣佬、劉禦史等人又如何,如果單殺此二人,皇上如何服眾,還請皇上三思。”

  見黃得功跪了下去,王福心中一松:“朕當然不是單憑他們支持借虜平寇就要殺之,這兩人遇賊不進,殺良冒功,盤剝地方,視百姓如寇仇,毫無忠義之心,他們這是動搖我大明的根基,把百姓推向清虜,單憑這一點,朕殺他們也不為過,何況劉良佐有一弟早投降清虜,焉知劉良佐沒有與清虜取得聯系,單等清虜南下他便要獻地獻民?”

  黃得功聽得啞口無言,後一條皇帝只是猜測,前面幾條卻是實實在在的罪名,若是太平時節,這兩人的頭早被朝庭砍了,可是若說殺良冒功,荼毒地方,高傑做的並不比兩人少,為何皇帝卻不提高傑。

  “你在想朕為何不殺高傑吧?高傑亦該殺,只是朕念他殺賊有功,給他一條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他依然不改,那就別怪朕沒給他機會了。”

  黃得功默然半響才道:“皇上對微臣又如何處置?”

  “愛卿放心,你部素來軍紀嚴明,並無殺良冒功之事,與清虜,流寇作戰,每每奮勇爭先,一步步積功到靖南侯,朕必倚為幹城,若能收復北方之地,他日青史留名,必不在唐汾陽郡王之下,朕也不會吝嗇王侯賞賜。”

  汾陽郡王指的是郭子儀,此時大明江山比起唐安史之亂更加險惡,安史之亂時,大唐雖然由於太平已久,朝庭無可用之兵,只是天下民心依然在唐,而眼下大明,不但無可用之兵,而且人心思動,實在到了危險萬分的時候。

  黃得功當然不知道皇帝此時心中其實打著逃跑的主意,若黃得功真有郭子儀的本事,將清兵擋住,不要說郡王,就是親王皇帝也不會吝嗇。

  大明開國以來還沒有封過異姓王,對于封王的誘惑,黃得功不置可否,先別說恢復中原,能不能保住這半壁江山都成問題。

  大殿外,劉良佐、劉澤清、高傑三人互相瞪著大眼,已是等得不耐煩了,他們得到小黃門的聖旨還以為皇帝只是召見自己一下,沒想到卻是三人撞在了一起,聽到皇帝單獨如見黃得功時,更加不滿,若不是擔心劉良佐,劉澤清兩人會在皇帝面前說自己壞話,高傑差點要轉身就走。

  劉良佐與高傑同出於李自成帳下,本人兩人應該有共同語言,只是高傑為人高傲,看不起劉良佐這種滑頭,劉良佐同樣看不起拐帶主公妾室的高傑,他們之間的關系反而不如與劉澤清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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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6:20:02
第三十四章殺(二)

  一名內侍走了過來,看了三人一眼,張嘴道:“皇上有旨,傳廣昌伯、東平伯、興平伯三人覲見。”

  劉良佐、劉澤清、高傑三人甩了甩手,正在往宮內走去,傳話的內侍伸手攔住了他們:“三位伯爵爺,覲見皇上還請解下兵器。”

  三人齊“哼”了一聲,並沒有多說,將隨身兵器解下,丟給了內侍,劉良佐大咧咧的問道:“皇上在哪里?快點帶路。”

  那名內侍懷中抱滿了三人兵器,他將兵器放在殿外幾名侍衛處,吩咐幾人好生保管後才露出一絲笑意,向三人道:“三位伯爵爺不用急,跟在咱家身後即可。”

  三人無奈,他們雖然跋扈卻不是沒有腦子,這裏是皇宮,自然不敢亂來,只得跟在那名內侍身後向皇宮內院走去,連過重重門檻,卻是越走越偏,三人心中隱約感到一絲不對勁,卻沒有多想,皇帝做事荒唐,誰知道是不是喜歡在偏僻處接見他們。

  “三位伯爵爺,到了。”

  這是一個有點荒廢的大殿,殿外的院子長滿了雜草,圍墻倒是新徹而成,殿內只是粉刷了一半就不知什麼原因導致停工,三人倒是隱約聽說皇帝本來要用內庫銀重修宮殿,一個多月前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而是用錢召了一支三千人的羽林衛。

  “皇上呢?”劉良佐詫異的問道,這座偏殿根本不象有人的樣子。

  “三位伯爵爺稍等,咱家馬上就去請皇上過來。”

  三人一想也是,皇帝畢竟是君,讓他們先來也有道理,卻沒想從入宮後就處處透著詭異,這並不是他們笨,而是三人絕沒有想到皇帝有膽子和決心對付他們。

看著那名帶他們過來的內侍出去,三人才尷尬的發現,大殿之上竟然連椅子都沒有一把,更別說有什麼茶水了,天氣火熱,他們在殿外已等了不少時間,又走了一段路,三人都有一點乾渴,只得輕咽著口水。

  正當三人都等得有一點不耐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三人以為皇帝終于來到,正要拜見,卻馬上看得一呆,從院外沖進來的是一隊全幅武裝的士兵,這些人穿著大紅的外衣,頭上插著白翎,一半人手持明晃晃的長矛,一半人卻是手持火槍,槍上的火繩已經點燃,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三人。

  “混蛋,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皇宮裏撒野,你知道我們是誰嗎?”高傑大怒,指著這隊士兵喝斥道。

  “皇上有旨,廣昌伯劉良佐、東平伯劉澤清、興平伯高傑三人橫行不法,殺良冒功,多次觸犯朝庭法度,跋扈之極,廣昌伯劉良佐、東平伯劉澤清兩人更是與滿虜勾結,壓迫朝庭施行借虜平寇之策,傷心病狂之極,現將劉良佐,劉澤清當場處斬,立即施行,高傑暫時押入天牢,與觀後效。”一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面無表情的道。

  “不可能,不可能。”劉良佐,劉澤清兩人簡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人竟然要將他們當場斬殺,高傑也是不可思議的看著來人,對了,這種打扮,正是皇帝新招的羽林衛,他們手下都有數萬大軍,這些大軍被視為將領個人的私產,沒想到他們會陰溝翻船,竟然要死在一支才成立一個多月的隊伍手上。

  “不可能,皇上不可能殺我們,他是白癡嗎,殺了我們,我們十數萬部下一定會起兵造反,京營只有六萬酒囊飯袋,皇帝拿什麼去擋。”劉良佐大叫起來。

  “不殺你,你依然會向滿虜投降,射擊!”

  “砰!砰!砰!”對著劉良佐的數枝火槍發出嗆眼的白煙,數朵鮮紅的血花在劉良佐的前胸冒了出來,他臉上依然是一幅不可思儀的表情,伸手在空中抓了抓,卻什麼也沒有抓到,軟軟的倒了下去。

  江北四鎮之一,日後沾滿了江南百姓鮮血的廣昌伯劉良佐就這樣倒下了,他雙眼圓睜,死不瞑目,這個昔日的福王世子,靠他們擁立才當成皇帝的朱由崧,為什麼無視他身後的十幾萬軍隊,就當真這麼殺了他。

  劉澤清剛才還滿是氣憤,此時見到劉良佐就死在自己面前,頓時嚇得雙腿發軟,他越是視人命如草芥就越是珍惜自己的生命,撲通一聲,劉澤清已經跪在地上:“ 我要見皇上,我要向皇上求情,本帥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一定不會殺我,我願意放棄兵權,留在南京作個富家翁,如果皇上要本帥重新上陣,本帥願意替皇上剿滅劉良佐餘逆。”

  “不必了,皇上沒有興趣見你,射擊!”

  “砰!砰!砰!”又是數聲槍響,劉澤清也步了劉良佐的後塵,胸前鮮血狂湧,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高傑只覺得自己心頭一陣陣發冷,皇帝竟然連申辨的機會都不給,就這樣殺了兩個手握強兵的藩鎮,真不知道是皇帝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幾名士兵上前檢查了一下劉良佐,劉澤清兩人的屍體,向為首的那名青年點了點頭,那人手一揮,上來四名士兵,將劉良佐,劉澤清兩人的屍體抬了出去,除了地上留下兩灘殷紅的血跡外,剛才這座廢院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

  “興平伯,委屈一下,你暫時不能出這裏。”

  高傑緊握著拳頭,數次想暴起發難,只要沖了出來,他的親兵馬上就會在外面接應,只要與親兵匯合就有機會逃出京城,只是望著黑洞洞的火槍口,高傑還是壓下了沖動,他來時拐了數道彎,就算沖出這座院子,也絕沖不出這座皇宮。

  “你叫什麼名字。”

  “回興平伯的話,卑職仍羽林衛游擊汪萬年。”

  “汪萬年,本帥記住了,你很不錯,夠狠。”

  “謝大帥誇獎。”

  高傑知道,只要過了今天,他將再也沒有機會逃出京城,因為無論是劉良佐,劉澤清還是他的親兵,不是被剿滅也要被繳械,只是他依然只能幹坐著,這個汪萬年就帶著一小隊士兵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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