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491|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綠光]拜金,有道理【冤家入宅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2:05 |倒序瀏覽 | x 1
拜金,有道理(冤家入宅之一)作者:綠光

她礙眼?是他沒長眼才對吧,
明明是32D的好身材他卻嫌太重口味,當她是蟑螂的一手揮開,
喂!平平都是來白住的房客有必要這麼機車嗎?
她想跟他這麼嗆聲的,但她孬,所以只敢在心裡問候他,
後來她發現自己不該太苛責他的,因為這男人壓根就有病,
真的!他不只眼睛有問題,還有強迫症,而且病情嚴重,
瞧,她只是幾滴飲料不小心濺到地板,
他就拿起抹布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然後惡狠狠的瞪她一眼再也不跟她說話,
害她連不小心割傷腳血滴到地板,
第一個反應都是拿拖把清理現場而不是料理自己,
可是他這回不但沒有罵她笨,還幫她包紮傷口,
手勁輕柔得讓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她好想哭捏……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2:53
第一章

  天上繁星閃耀,地下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屬於她的燈。

  刷著出入卡,插入鑰匙,開了門,點了燈,這裡不是她的家,但是她喜歡。

  站在寬敞方正的客廳,左手邊垂吊式的多層窗簾後頭是四扇落地窗,外頭是座小巧陽台,種滿不少綠色植物,而對面則是開放式的廚房,中間只有單座小吧檯相隔,視野無障礙。

  往右手邊探去,地板往上兩個階梯是面凹牆,可以容納約四五個人聚談的開放小廳裡頭,擺了張八角形的矮桌,一旁鋪上軟墊,供人席地而坐,淡藍牆上擺著幾幅不對稱的抽像畫。

  確實是頗像館長的品味,帶點癲狂卻不突兀,麻煩的是,照這樣看來,要整理的東西可能不少,而最難處理的,可能是腳下的紅橡木地板。

  沒辦法,館長肯收留她,已經是天大的恩澤了,整理家務兼維護環境當然是她的責任,她沒話說。

  宣妍嘟起嘴,粉嫩的臉還帶著幾分稚氣未脫,然而澄澈流轉的眸,卻能夠在第一時間讓人留下印象。

  她不是個一等一的美人,但也是個會讓人駐足回頭的鄰家俏佳人。

  看了眼環境,宣妍站在小廳前頭,左右兩邊長廊各自通往一間房。要去哪間好呢?

  男左女右,往右走!

  推開門,裡頭是精簡的擺設,但處處皆洋溢著藝術家的氣息,一種很自在的氛圍,用金錢也堆砌不出的美感。

  至少,她很愛啦。

  最重要的是,房裡還有衛浴設備,真的是太棒了!

  拖著行李箱,打開翻搜出一套換洗的貼身衣物,快快樂樂地去洗澡。哇~沐浴用品皆俱,還可以泡泡泡澡,幸福捏~

  一個鐘頭後,她一頭蓬軟長髮被收攏在大浴巾裡頭,貼身衣物包裹著她呼之欲出的酥胸和俏臀,隨意擺動養眼身軀朝客廳而去,從冰箱裡取出飲料,大搖大擺地在沙發坐下,潔美長腿往茶几一擺,開了電視,愜意到一個不行。

  極樂啊~

  「館長,我愛你~」她忍不住歡呼。

  感謝館長在她走投無路,爸不理媽嫌棄的當頭給她一個避風港,她決定這輩子要做牛做馬報答他——

  「吵死人了。」聲音淡淡流洩,淺淺不著溫度。

  頓了兩秒,宣妍拿著飲料的手還愣在半空中,眼角餘光瞥見有抹頎長的身影從小廳左手邊的長廊慢步而來,然後走到她對面的廚房,打開冰箱,回頭。

  「誰准你喝我的飲料?」

  燈很亮,亮到她可以很清楚看見那男人的臉上有著濃濃的不悅。

  那個男人,多層次有型的髮及肩,深淺色交互挑染得非常有品味,身上的白襯衫精繡的領口和閃耀的袖扣在在顯示價值不菲。他濃揚的眉不悅絞擰,讓眉形鼻骨更顯立體出色,而嵌在底下的幽黑瞳眸像是藏在洞穴中,即使沒有光線也能自行閃爍光芒的寶石。

  他非常俊美,尤其是那雙可以自動發亮的魅眸,更是深邃到會勾魂的地步,渾身上下散發著華族傲岸氣質,一種血統純正且野蠻的氣勢,尤其是噙怒時如大步踩在火焰上的狂放,教人移不開眼。

  然後,當那張好看到讓人忘記呼吸的臉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時,瞬地,手中的飲料被人抽走,遙控器被人搶走,沙發也被人侵佔,宣妍才驚慌地跳了起來。

  「哇~有小偷!」靠~她沒穿衣服!

  咻的一聲,她拿出身在火災現場所迸發的潛力,一路衝回房,七手八腳地套上衣物,開始像只急躁的鵝來回走動,猶豫著要不要報警,心裡又咒罵著現在的小偷怎麼這麼囂張,來人家家裡偷東西,竟然還搶她的飲料……

  欸,等等。

  停下腳步,突地發現狀況很古怪。

  不對,他剛才說她喝了他的飲料,這是代表他住在這裡?

  可是,館長要度假前,明明就說這個房子已經放了一段時間沒人住,所以才借給她,要她順便管理的,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個大男人?

  暗忖了下,她躡手躡腳地開了門,聽見電視的聲音還在,屏住呼吸,背貼著壁緩步走進客廳,果真見到那男人悠閒地學她先前的動作,蹺腿喝飲料看電視。

  「你是誰?」她問得很輕,隨時準備他一有動作,她回頭就跑。

  奉在威充耳不聞,繼續看他的電視,喝他的飲料,完全活在自己的空間裡。

  「喂,你到底是誰?」宣妍再問一次,接受兩次的無聲無息答案之後,胸口竄起的一把火促使她大膽地來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視線。

  他懶懶抬眼,好看的唇微諷輕揚。「也知道自己醜得要包起來了吧。」不過,品味很差,鬱金香長袖洋裝配七分褲……

  宣妍愣住,三秒過後,爆發。

  「你在說什麼鬼?什麼丑?我哪裡丑了?不是我自誇,我的身材好到很多男人很垂涎,都要靠我努力潔身自愛才不被人胡來的!」瞎了眼了他!她傲人的32D罩杯、誘人的22吋小蠻腰,教人噴鼻血的34吋俏臀,被喻為太古第一性感女神,他竟然敢說她醜?

  「……關我屁事?」語調依舊輕懶無力,口吻卻略顯不悅,「你到底要擋到什麼時候?可以麻煩你把礙眼的東西移開嗎?」手還輕擺,示意她閃邊。

  礙、眼、的、東、西?

  宣妍被他吐出的字眼震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是礙眼的東西?還是她身上有礙眼的東西?

  「先生!不要以為我想理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誰,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氣死人了,他以為他很帥就可以這麼「搖擺」哦?要不是因為她現在身兼管理者身份,她才懶得理他!

  奉在威美形濃眉微擰,像是不勝其擾,滿臉不悅地起身,走上小廳,按下上頭的電話答錄機,裡頭流洩出宣妍的館長老闆王思忱清朗的嗓音。

  「在威,臨時有點狀況,這兩日我藝術館的策劃助理會到我那兒借住,她叫宣妍,人很熱情大方,但很知分寸,很好相處的,你別在意,別嚇人家啊,等我回來再跟你聚聚。」

  聲音停住,奉在威回眸,不語,但會說話的眼睛像是在告訴她:了了唄?

  「……你是館長的朋友?」宣妍聽完,吶吶問著。

  「算是。」他走下小廳,要拐回房之前又回頭。「記得,冰箱裡頭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要吃可以,但要先告訴我一聲。」

  「哦。」嘖,小氣鬼,還在記仇她喝了他的飲料。

  「還有,不要太吵。」

  「哦。」

  「還有,保持環境清潔,不要在我面前穿著內衣褲晃來晃去,很礙眼。」

  「……」她以為只有自己在家好不好!

  「還有,三餐各自準備,衣物洗滌問題各自處理,不准騷擾我,客廳為公有空間,但是要記得以上規則。」

  「……還有沒有?」要不要乾脆列表比照辦理?

  「我想到再跟你說。」話落,帥氣走人。

  哇哩咧~她客氣隨口問問,他居然回得這麼理直氣壯?

  宣妍閉上眼,告訴自己,不要跟這種龜毛男人太計較,把他當作空氣就好!

 *********

  張眼,宣妍呆愣了三秒,心間錯愕的急促感才鬆緩下來。

  對了,她被房東限時三天內搬家,緊急聯絡上館長救命,剩下的時間用來打包衣物,比房東要求的最後期限還提早一天搬。

  拜託,那種破房子,以為她很喜歡住嗎?等到哪天她出人頭地,就回去惡整良心被狗吃掉的惡房東。

  看了眼時間,又呆了兩秒,她閉上眼發呆失神,卻驀地又張開眼。

  「該死的九點!」她忘了這裡離她上班地點比較遠,半個小時是趕不到的。

  舉步衝進浴室,她三分鐘內搞定所有例行程序——刷牙、洗臉,再衝出浴室,三分鐘挑完衣服穿上,剩下五分鐘她用來上點淡妝。

  該死,今天有個贊助廠商要來,頭髮應該盤一下,可是她沒時間了!

  以手代梳隨便地耙了兩下蓬鬆過肩長髮,她抓住外套,夾住包包,沖——

  門開,濃郁紅茶香像是初融的雪水流進她急躁心扉,霎時教她頓住腳步。

  視線被香氣給引誘著,她看見那個男人,坐在廚房的精緻四人餐桌上,優雅而從容地吃著早餐,而且那早餐看起來好健康好有朝氣好有活力……天啊,台灣人誰有本事一大早吃得這麼雍容華貴的?

  凱撒沙拉配上芳郁的阿薩姆紅茶,一旁銀鉤圍繞的純白骨瓷盤上放著兩份三明治,很貴族式的早餐,很悠閒的吃法。而他,身穿棉衫配石磨白的深藍牛仔褲,一樣帥得有型,吃相也完美得沒得挑剔,手邊還有素白帕子輕拭著嘴角。

  一個人龜不龜毛,光從這個動作就看得出來。

  但她現在想探討的不是他私密的個人習慣,而是那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裡變出來的,好香啊~她好餓……

  肚子咕嚕咕嚕的響,宣妍好想吃早餐,可是她皮包裡只剩一百塊,那是要用來加油,不是吃飯用的。

  一般男人都會很主動請女孩子吃飯的……她殷殷切切地期盼著,差點被口水給噎死,然而坐在餐桌邊的男人置若罔聞,依舊美麗的自成一幅畫,繼續他的美麗,題名為——華麗的一餐。

  她用力嚥下口水,宣妍甩頭不求人。

  餓就餓,她又不是沒餓過!

 *********

  太古藝術館,傲立於鬧區取靜的中心點,四面彩色玻璃帷幕是浪漫的一頁,挑高深長的內室牆是斑斕的壁畫,光是站在入口,便產生一種時光倒置,視覺錯亂的空間感。

  然而,這些都不是宣妍拚死拚活利用關係,猛拍馬屁進入太古的主要原因。

  每日上班,她總要先到二樓的梯台邊膜拜那幅四開大小的雋永聖母畫像。

  暈軟的大地色調,配上矇矓的聖母笑,正看是聖母,橫看是有人舉步爬上聖母峰,每回看見這張畫,她就忍不住想要讚美作畫者。

  咕嚕~

  這幅畫是她國中參加校際旅遊時看見的,當時才剛得獎,當她聽說畫者還只是一個高中生,她簡直不敢相信,那麼精湛的畫風和無空間距離感的雙面透視圖,竟是出自於一個高中生之手?

  這一幅畫改變了她的人生和想法。

  咕嚕咕嚕~

  直到今年,她為了這幅畫到太古上班,向館長追問著畫者,他卻說那人已到國外發展,但只要她在太古上班,早晚有機會見到他。

  為什麼?

  因為畫者是館長的好友。

  「……雖說這幅聖母畫像是你的精神食糧,但飽的是你的精神,你的肚子還是餓的,可以麻煩你先去把你肚子裡的蟲餵飽嗎?」有人涼聲地說著。

  宣妍回頭,淚流滿面。「乾姊~」

  「你又去敗家了呴!」乾佳瑾瞇眼瞪著她。

  「我才沒有敗家,只是上個月跟專櫃訂的宴會包來了,我不能不去拿啊。」所以白花花的鈔票化身為一隻銀白色的手提晚宴包。

  她好愛,卻又好心痛。

  因為她連吃早餐的錢都沒有,而現在距離發薪日還有十天~

  「這樣還不敗家?」乾佳瑾很想掐死她。「你為什麼不乾脆把那些錢拿來買些可以陶冶心情、美化環境的藝術品?虧你還在藝術館上班!」

  「我以後不會了。」她好可憐地扁著嘴,亮亮水眸骨碌碌地轉著,柔潤生光。

  「你說過很多次了。」最糟的是,一看到她這副表情,自己就忍不住縱容她。唉,宣妍走不上正途,她需要負相關責任。「喏,這個三明治給你,中午我們一道吃。」

  「乾姊~」

  「但是!」乾佳瑾有一個非常非常大的但書等著她接。「你以後絕對不准再敗家,你給我聽到沒有?」

  「可是,這樣我會沒行頭。」花那些錢,她心也很痛的好不好。

  說得好像她花錢不眨眼似的。拜託,那些閃靈刷手是貴婦級的人才能乾的,她每回刷卡前都要想很久的。

  「不准再給我想著那些不切實際的麻雀變鳳凰戲碼。」乾佳瑾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你少跟人出入一些不適宜的場所,為了去那些派對,你打腫臉充胖子,早晚有天,你會一無所有。」

  「我要是嫁入豪門,我一定會支持藝術的。」宣妍吶吶說道,還不忘品嚐三明治,味道不是挺好,但她對味道向來不要求。

  「支持你個鬼,你現在的這份工作就是對藝術最好的支持,少給我想那些有的沒的。」共事一段時間了,乾佳瑾自認相當瞭解她。

  不是很刻意去瞭解,而是宣妍太單純、太容易看穿,最好笑的是,她還把志願天天掛在嘴邊,呿~嫁入豪門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人家只是想過得充裕一點。」至少買東西時不用算很久,怕出超。

  她很窮,一直一直都很窮,每回外出,同學總是穿著新衣服亮相,她沒有;同學有最炫的球鞋、最亮眼的包,她不可能有;就連一般人應該會有的家人,她也沒有……嗯,不對,算是有,只是父母早早離異,各自婚嫁,而她變成沒人要的拖油瓶,是奶奶帶大的。

  這種出身,說真的,在現今的世道上,她只能算是渺小的其中之一,往街上隨便抓一把,三個可能就出現一個。

  但她至少還有奶奶愛,所以她想要有錢讓奶奶過好日子,既然靠自己發大財太難,那當然就是找個有錢的靠山啊,這種想法又沒有錯……

  最後一句的OS,在乾佳瑾的瞪視下慢慢消音,終至不見。

  乾佳瑾收回視線,看了眼聖母畫像,忍不住輕撫著精緻的玻璃框架,問:「要是一個少東和這個畫者同時追求你,你要跟誰?」

  「當然是跟他。」嗑完三明治,拿出面紙拭淨唇角任何可能殘留的油漬後,宣妍貼上了玻璃框。「他現在一定已經名揚國際,肯定很有錢,是我的偶像又有錢,我當然要他~」這還需要問嗎?

  「啐,又是錢!」乾佳瑾再問:「那如果他窮途潦倒咧?」

  「不會的。」

  「你又知道?你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我有看過他的背影。」不知道名字沒關係,落款處有他名字的英文縮寫,但最珍貴的是記憶中那美麗的背影。

  「真的嗎?」乾佳瑾崩潰。「你居然到現在才跟我說!他帥不帥?帥不帥?」

  「我看到的是背影耶。」

  「背影帥不帥?」乾佳瑾眼睛發亮,像是瘋狂追星族。

  「很帥很帥喔~」宣妍的眼睛也變成一對星星。「那時陽光從後門投射進來,暈黃光線灑在他身上,他猶若天神下凡,好帥……」

  那是她記憶中最美,永不褪色的一頁。

  她的心定在那一刻,愛慕在那瞬間激湧。

  「真的~」

  兩個人為那虛幻的一幕感動到要落淚的地步,一旁看了很久的副館長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止了,「給我夠了喔,佳瑾,你的花藝策展結果如何?還有,宣妍,你的廠商接洽呢?」

  高分貝的嗓音終於讓沉醉的兩人頓然清醒,迅地腳底抹油——

  「馬上辦!」兩人回到辦公室,一人一隅,各自廝殺,卻不忘聊上兩句,但說的人都是宣妍較多。

  她不斷地批評館長的惡友有多機車又多不紳士加多沒人性,林林總總十多條罪狀,從此以後將他丟入壞人欄。

 *********

  回到家,安靜無聲。

  「啊哈,他一定不在。」耶,看電視。

  快速梳洗過後,宣妍回到客廳,抱著乾佳瑾賞給她的零食充當晚餐狂嗑。這一回,她學聰明了,衣衫整齊,一套超飄逸的米白色波希米亞風格休閒衣褲,省得他突然回來,她走避不及,那沒人性的男人又抓她小辮子。

  看著電視節目,她一下子哈哈大笑,一下子又站起來做美體運動。

  電視的音量遠傳千里,熱鬧得像是有人在開轟趴,但實際上,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她正趴在地板上做抬腿運動。

  突地——

  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男人從長廊走來,她震愕得說不出話,只能把腿停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看見他走到面前,拿起遙控器,先把音量關小,然後切斷電源,而後……?啦!

  宣妍瞪大眼,心頭猛震了一下,難以置信他竟把遙控器給摔爛。

  難道說,他有暴力傾向?

  還在想時,奉在威已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傲睨著她。「我說過了,保持安靜。」

  那也沒必要砸遙控器吧!好想問,但不敢。

  「遙控器壞掉,都不看,公平吧。」臉色深沉,他像頭蓄勢待發的猛獅,彷彿只要她有異議,他會立即撲向前咬斷她的喉嚨。

  所以,她很乖巧地點著頭。

  「零食不准給我掉在任何一個我看得見的地方。」

  她更用力地點頭了。

  然後,奉在威又回到房內,安靜的不發出半點聲響,恍若他根本沒發過脾氣,恍若遙控器只是他一時失手掉落砸壞的而已。

  「拜託,我以為你不在家啊。」他走後,宣妍才敢小聲抱怨,一臉委屈地縮進沙發椅裡,收拾零食,確定沒有半點渣落在桌面或地板。

  她抱腿窩著,眼眶紅紅,瞪著沒有畫面的電視。

  「什麼嘛,這裡也不是你家啊,跩什麼……」

  突地——

  人又晃了出來,她趕緊跳起來,戰戰兢兢地看著他。「你看,我有收拾了。」

  奉在威看她一眼,嘴角似彎不彎,轉進廚房動手準備他的晚餐。

  不一會,陣陣飄香傳來,又是那該死的飯菜香,誘得她肚子咕嚕咕嚕造反,像是跟她抗議,零食只是拿來塞牙縫的,填飽不了巨餓的五臟廟。

  算了,回房。

  為了避開那要命的香味,宣妍轉回房裡找事做,想到那時匆忙搬家,有些衣服根本都沒洗,趕緊全數掏出來。

  抱了一簍衣服,她憋著呼吸走過廚房,來到屋子後側的洗衣間。

  很好,館長家裡有部多功能的滾筒洗衣機,可以洗好一併烘乾。

  把所有衣服都丟進去,她看了一下上頭的按鍵,啟動洗衣機,加入洗衣精,卻瞥見一旁還有一小簍衣服。

  如果說,她順手幫他洗衣服,基於她的熱心,他應該會給她一些好臉色才對。

  如此想,宣妍隨手把他的衣服也給撈進洗衣機去。

  嘿嘿,這麼一來,他就算再不爽,也不能再對她生氣,對吧。

  她真聰明,還知道要賣人情。

  「你在乾麼?」

  頭上突然響起聲音,她嚇得跳起來。「你說話就說話,乾麼嚇人?」

  「你作賊心虛啊?」奉在威垂眼看著她,瞥見一旁簍子裡的衣服已經不翼而飛了。「我的衣服呢?」

  「在裡頭啊。」她指著開始滾動的洗衣機。

  「誰要你幫我洗衣服?」他劈頭就罵,立即關上電源。

  「我好心幫你洗衣服,你竟然罵我?」這是什麼世界啊?

  「我老早就跟你說過了,衣物分開洗,你洗你的,我洗我的,你那麼雞婆做什麼?而且衣服……」他瞪著結成一團的衣物,側眼瞪著她。「你到底是累積了幾天份的衣服?」

  為什麼可以塞滿內容八公斤衣物的洗衣機?

  「啊……就幾天啊,天氣熱,換得比較多套。」說到最後,已經心虛得宛若蚊鳴聲。

  不過就是十天的衣服而已,她每天要上班,況且前陣子找房子找瘋了,哪有美國時間洗衣服?管他有多少衣服,反正洗衣機會洗啊。

  奉在威已經放棄對她說教,努力地撈出自己的衣服,卻不小心也撈出她的內衣褲,不由得呆掉。

  「喂,你乾麼拿我的!」宣妍準備搶過自己剛買的蕾絲貼身衣物,豈料撈出的衣物弄濕地面,教她腳底一滑,準確無比地朝奉在威撞去。

  天,他一定會閃開,而她的下場就是一頭撞進滾筒洗衣機裡!

  慘~

  嗯,怎麼沒有聲音?她對痛很遲鈍,受傷一向不太容易感到痛,但像這樣一點聲響都沒有就怪了。宣妍張眼偷覷,發現自己竟一頭撞進他的懷裡,抬眼的瞬間,對上那雙無邊海洋般深沉的夜眸,近距離的對視,她的心狠狠地拽了兩下。

  除去他的怪脾氣、惡性子,他長得確實養眼,屬於賞心悅目級的,會自動發光發熱的那一款。

  真的是相當的帥……「你看夠了沒?」

  「咦?」

  「如果你是在誘惑我,那麼我現在就可以斬釘截鐵地告訴你,你絕對不是我的菜。」唇形優美地微微起伏,吐出的話教人聞之嘔血。

  「誰在誘惑你啊!」你嘛幫幫忙~

  「這樣還不叫誘惑?」他被撞得跌坐在地,而她渾身軟綿綿香噴噴地殺入他懷裡,用世俗眼光中極具魅惑力的雙峰壓住他極敏感地帶……如果這樣還不叫誘惑,那麼,性騷擾也應該無罪了。

  「我……」宣妍氣呼呼的想要爬起來,卻驀地發現胸部底下有處異常灼硬的部份。烏亮亮的眸子從他面無表情的臉,緩慢移動到他的胸、他的腹,依此類推,壓在她胸部底下的,應該是……「變態!」

  啪的一聲,非常不客氣且沒手下留情,幾乎是用盡吃奶的力量,狠狠地刮了他的俊臉一記。

  打時痛快,打後心情很壞,因為他的臉很臭,鐵青青的,目光凌厲得像是要殺人,如果她現在道歉,他會不會留她全屍?

  空氣凝滯著,誰也沒有先開口,宣妍的心怦怦跳,像是快要跳出胸口,而這旋律竟似乎和底下的緊繃脈動和成一派……這個時候,她要不要先爬起來再說?

  這種姿勢,真的很曖昧,很令她想去死。

  是她錯了,更錯的是,還沒搞清楚狀況,這隻手竟已先行刑。

  嗚~要這隻手何用?

  只會把她害得更慘而已。

  「這只是一個健康男人的生理反應,如果對你有所冒犯,我道歉。」奉在威聲音冷冷的夾雜著戲謔,帶著嘲諷,像在恥笑她的自導自演,強硬嫁禍。「如果你願意立刻滾回你的房間,我的右臉再給你打一巴掌,也是可以的。」

  宣妍聞言,狼狽地咬了咬下唇,一鼓作氣地爬起,跪坐在他面前。「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但是你說話也沒必要那麼難聽啊。」乾麼這麼傷人啊?「沒錯,是你先借住在這裡的,可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否則也不會巴著不走啊。」

  「怎麼可能走投無路?」他哼笑著。

  剛才匆匆一瞥,瞧見她的衣服,包括內在美,全都是高檔精品,這麼財大氣粗地寵愛自己,怎麼可能走投無路?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會知道我哪裡痛?」她咬著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奉在威撇了撇唇,原本想說:誰管你哪裡痛。但瞥見她的淚,很沒轍很沒勁地說:「我說話向來是這個調調,沒有惡意。」

  看她那個傻樣,大概也沒有顆精明腦袋可以設計他。只是這一巴掌未免賞得太狠了一點?打得他都耳鳴了。

  「是嗎?」可她覺得超有惡意。

  「只要你按照我的規矩來,我們就可以相安無事。」

  「真的?」

  奉在威懶得再搭腔。「先處理你的衣物。」側眼看著掉在一旁的內衣褲。

  宣妍見狀,快快抓回懷裡,想要解開,卻發現它們已經打結。

  奉在威托額。「內衣褲要用手洗。」真是夠了!她居然連內衣褲也丟到洗衣機裡,而且還不只一套,全都打結在一塊了。

  「誰說的?」

  「你去買內衣的時候,專櫃小姐都沒告訴你嗎?」他吼過去。

  「你管我?我想怎麼洗,你管我?」莫名其妙!幫他洗衣服,還要被他罵,她洗內衣褲,還要再挨一頓罵。

  現在是怎樣?她天生欠罵啊?不是說好了,可以相安無事的嗎?

  奉在威瞇眼,冷厲光芒透過羽睫直逼著她。

  宣妍嚥了嚥口水,有點怕怕,卻強迫自己絕對不能在這當頭移開目光,否則他會認為她很孬。

  也許她真的很孬,但是,絕對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正四目交接,電流奔竄,眼看就要一發不可收拾時,他卻突地笑了。

  笑了?宣妍戒備地瞇起眼。不怒反笑,非奸即惡!

  「以後,記住,衣物要分開,不需要再幫我洗。」把濕透的衣物撈回簍子裡,他轉身,再說:「還有,那內衣褲的質地相當好,要用手洗,否則蕾絲很快就被勾壞紗,胸線會歪掉。」

  哇~難不成他是內衣達人?

  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宣妍不禁嘟起嘴。這個人怎麼好像怪怪的?該生氣時不生氣,不該生氣時又生氣,實在是……怪人一個。

  但是,人家都開口了,她好歹也照著做吧,畢竟這些內在美可也花掉她不少白花花的鈔票呢。

  抓著幾套內衣褲回房內浴室洗,洗到一半卻聽見電話鈴聲響。

  隨便抹抹手,她便接起床頭上的分機。「喂,你好,請問哪裡找?」

  電話那頭像是頓了下,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你好,請問奉在威在嗎?」

  「奉在威?呃,我不知道耶,我去看一下,麻煩等一下。」擱下話筒,她咚咚咚地跑到他房門外敲著。「奉在威,你的電話——」

  一開始是小小聲的喊,但喊了幾次,沒人回應,她不由得試著轉動門把,門開的瞬間,她還來不及一探究竟,便教一把力道扣住手腕。

  「不准進我的房間。」奉在威警告性極濃厚地說。

  「我才不是要進你房間,只是有人打電話找你,我以為你在……喂,沒禮貌,都不用打招呼的哦?」居然當著她的臉把門關上,真是哇哩咧惡劣!「以後再也不幫你接電話了!」

  她又不是接線生!

  若無意外,想跟這人相安無事共處,此生無望!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3:29
第二章

  宣妍披星戴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歸,被萬家燈火燦燦的亮光給刺到眼發痛,她狼狽地逃回家中,意外發現門沒鎖。

  輕推開門,踏上玄關,便聽見客廳傳來細微的聲響。

  「我不要。」

  回應得很冷淡的聲音,是她那個很龜毛又很機車的室友。

  唷,原來他對人向來冷淡,並非只針對她而已……嗯,這一點認知讓她心裡好過一點。

  「嘿,東西幫你搞定,錢也給了,你能說不要?」輕軟嗓音猶若珍珠落地,難以想像說話如此甜柔的人,語氣如此霸道。

  是誰?這聲音跟兩天前電話裡的聲音頗像。

  宣妍躲在拐進客廳的牆邊偷覷,她看見惡室友一臉煩躁,女子背對著她。

  「你明知道我現在不方便出入那些地方。」語氣軟了,表情變哀怨了,然而舉手投足之間依舊保持著他貴族式的雍容。

  「你放心,我不可能害你的,不是嗎?」

  「……那可不一定。」哼哼兩聲。

  女子靜默,突地起身。「把錢還我。」

  「我身上半毛錢都沒有。」奉在威懶懶地窩在沙發椅,斜倚支手托腮,笑得很迷人。

  「我幾天前才給你的耶。」

  宣妍可以想像她嘟起嘴,一臉不悅。

  錢啊……她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小白臉!再仔細看他兩眼。

  也對、也對,他是真有那個本錢……他五官立體出色,面白如玉,沉嗓清朗,身形頎長,內蘊華貴氣質,外放狂傲氣息,舉措得宜,像是個出身極好的少爺。

  這樣的人當小白臉?真怪。

  啊啊,不對,應該是訓練有素很高格調的牛郎!她以往和朋友去過牛郎店,確實是像這個調調。

  看來,他是紅牌唷。

  「都買了東西,思忱這裡每樣都缺,況且我不習慣用別人用過的東西。」語調無波,但帶著倦。「改天就還你嘛。」

  宣妍微挑起眉,心裡驚呼。原來,不只是紅牌,還是個惡質的騙錢小狼犬?欸欸,沒良心的牛郎本來就等同騙錢小狼犬了咩,牛跟犬都是畜生啦~

  「不用你還,我只要你答應陪我去派對就好了。」女子走到他身旁,撒嬌地挽著他的手。「拜託啦~在威~?」

  宣妍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又覺——這女子長得這麼標緻娟秀,乾麼要倒貼這種惡質小狼犬?

  看那女子身穿名牌服飾,裸妝淡唇蜜是CD這期剛出的限量色澤……肥羊啊,這女子肯定是富家千金,難怪惡質小狼犬要對她下手。

  也許,她該幫幫她。

  正所謂騙海無邊,回頭是岸哪。

  鼓足氣,宣妍正準備跳出來制止,奉在威已經懶懶的戳破她偷窺的事實。

  「你看過癮了?」

  「嗄?」她意會,粉顏漲紅。

  對呴,他面對她,很難不發現到她。

  「想不被人發現,就躲進去一點,礙眼得教人不想發現都難。」他的黑眸懶散中生雋光,犀利且透徹,彷彿早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誰要躲?我想回房,是你們在那邊說話,我不方便走進去好不好?」乾麼一副鄙夷她偷聽的冷嘲樣?是誰害她必須偷聽的?她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進去。」他淡道。

  「偏不。」叫她進去就進去哦?他以為他是誰?又以為她是他的誰?

  宣妍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裡,很自然地往沙發一坐,很故意地坐在女子旁邊,不看電視也不說話,就只是靜靜坐著,挑釁地看著他。

  奉在威俊眼微瞇,乏力地說:「家箏,我們改天再談。」這種狀況,教他怎麼跟她和平共處?白目的女人。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家箏。」眸微凝,奉在威臉色臭到發硬。

  「對,他說的沒錯,小姐,你們還是改天再談,啊,不不不,應該是都不該再談,錢被他騙就騙了,那是注定拿不回來的,但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她笑得陰惻惻的,有幾分惡意,還對他扮著鬼臉。

  不能怪她找碴,而是他的行徑太令人髮指,路過之人皆可唾沫以對。

  「騙?」那被喚家箏的女人怔怔地看向她。

  奉在威則是把臉埋進掌心,自覺無臉見人。就知道這女人又要胡亂污蔑他。

  「對,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可能聽不進去,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你該清醒了,不可再縱容他。」她像是以正義為名的俠女一枚,說得頭頭是道,表情感歎再三,瞬地,身邊爆出一陣笑花。

  宣妍不解地看著她。

  「你是愛情騙子?」她看向奉在威,笑得人仰馬翻,什麼端莊嫻淑全都不知道飛去哪了。

  「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宣妍開口糾正她。

  奉在威惡行惡狀諸多,絕不是一句愛情騙子就能帶過。

  「哈哈哈~」這下笑得更燦爛了,已經到了天崩地裂也不能止的地步了。

  怪,這是什麼反應?

  宣妍皺擰眉頭,餘光瞥見對面的奉在威黑了大半張俊臉,起身,很不客氣地把笑到岔氣的女子拎起。

  哇,他看起來明明瘦削,怎麼這麼有力?

  完蛋,他待會會不會找她算帳?

  不管了,先躲回房再說。

  宣妍一溜煙地跑了,而玄關外——

  「原來你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還在笑~

  奉在威俊美無儔的臉隱隱抽動,青白交雜得精彩。「奉、家、箏!」最後一個字是咬牙切齒從喉口迸出的。

  「有~」奉家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揩了揩眼淚還是笑。「哥,你什麼時候轉行了,都沒通知我?」

  他瞇起銳眸。「回去。」

  「嗯,不行,你還沒答應我要幫我去那場派對。」她耍賴,呵呵笑著。

  他頭很痛。「要是我被人逮住了呢?」

  「放心吧,希乃和表妹要回美國了。」她打包票。

  革希乃是他們外公吳十全的得力左右手,於是被外公欽點為孫女婿,然而希乃卻因為某些因素拒絕,他便臨危授命,回台暗中撮合麻吉希乃和表妹,無奈做得過火,希乃大怒,撂下狠話,只要一逮著他,肯定要他落個碎骨無存的地步。

  所以,他躲起來。先聲明,他絕對不是孬,只是不想跟希乃正面衝突而已,其實他凶起來也是很嚇人的,只是修養太好,少有機會表現。

  「你確定?」奉在威再問。

  「我確定,而且你天天窩在家裡,不煩悶嗎?剛好有場派對讓你松心,你要感到開心。」

  「我待在家裡開心得很。」什麼煩心事都不用想,只管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

  「少來。」兄妹幾年,她會不知道他的個性?眼波一轉,她掩唇笑得很詭異,「難道說,跟剛才那個可愛的美眉有關?」

  奉在威翻了一圈白眼。「她不是我的菜。」他很挑食的好不好。

  「她是誰?」剛才就很想問,但被她一席話給逗得忘了問。

  「她是思忱的員工,藝術館的策展助理,只是在這裡暫住。」說真的,他也不是很長舌的人,只是在這當頭不說清楚,肯定被妹妹魯得沒完沒了。

  「暫住?」圓眸一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有兩間房好不好?」想太多了。

  「同一個屋簷下啊。」

  「那又怎樣?」難不成他會吃了她?拜託,他才是害怕的那一個好嗎?

  奉家箏不說話了,但眼睛轉了又轉,笑盈盈的,清麗的臉是促狹的笑意。

  「回去回去。」就知道女人都是外星人投胎轉世的,完全無法溝通。

  「你到底要不要代替我去?」

  「去~」可以了吧?滿意了吧!

  「是七點喔。」

  「知道了。」門一關,回到客廳,發現那個造謠生事的傢伙夾著尾巴躲回她的堡壘了。「算你識相。」

  朝通向她房間的長廊看一眼,奉在威才悻悻然轉回自己的房間。

 *********

  還好房裡還有一套衛浴設備,要不然她今晚真不知道要怎麼洗澡。

  抓著毛巾輕拭一頭烏亮長髮,宣妍穿著細肩帶背心和熱褲往床上一坐,門外一點對話的聲響都沒有,但似乎有著細微的鍋鏟聲響,還有一股淡淡菜香在空氣之中瀰漫著。

  她想了下,開了門,躡手躡腳朝客廳走去,瞧見他就在廚房裡忙著。

  動作俐落,切菜下鍋一氣呵成,腳步沉潛,目光精鑠,手中的木鏟像畫筆,而平底鍋裡躺上的五顏六色是他最具色韻的顏料,層疊鋪陳,堆砌著最美的色澤,他儼然像是罩著藍帶光環的大廚師。

  不一會,一道道的菜上桌,他動作從容優雅,行雲流水,像極了一幅賞心悅目的畫,讓站在客廳邊上的宣妍看傻了眼。

  奇怪的男人。

  明明可能是個詐財騙色的惡質小狼犬,怎麼一眨眼,他又多了個身份?

  奉在威瞥見她,卻視若無睹,拉開餐桌椅,獨自用餐。

  他只是暫住在此避風頭,不想跟身邊的人有太多不必要的糾纏,尤其是這單細胞的女人。

  好香~美餚香氣似毒,一陣一陣地催醒了宣妍肚子裡的蟲,咕嚕咕嚕聲四起,她羞得趕緊捂著肚子,連退數步。

  真是太太太丟臉了,居然叫得這麼大聲。

  可是,都什麼時候了,她當然會餓啊。早中兩餐有乾姊罩著,但晚餐……別指望那個沒良心的男人伸出援手,尤其在她還壞他好事之後。

  深吸口氣,用力縮緊小腹,她快步走向廚房,倒了一大杯500c.c.的白開水,準備回房享用。

  喝水好,皮膚會水嫩水嫩,而且代謝好,還可以順便減肥,嘿,她真聰明。

  但是,回程路上,走得萬般艱辛。

  好香~她用力嚥了嚥口水,告訴自己別看他,爭氣一點,有骨氣一點,又不是沒餓過,多餓幾次就習慣了,別求人!

  「……坐。」

  奉在威清朗帶沉的嗓音宛若透過遙遠天邊的一朵雲,慢慢迴繞到她耳邊,感覺很遠,但她仔細一看——天啊!她是什麼時候巴到人家旁邊了?

  丟臉!她餓到喪失尊嚴了嗎?

  「坐。」聲音有點不耐。

  她看向他,他面無表情,讓人讀不出情緒。「你叫我坐就坐?」這麼沒個性?

  有點挑釁氣味的一句話,想不到奉在威不怒反笑,笑得肩頭猛顫,最後忍不住逸出聲,笑聲像是萬里外的瀑布下瀉一地溫柔。

  她再次傻了眼。

  因為他的笑、他的笑聲。他的笑聲不似洪鐘,但很有力量的帶著餘韻將她包圍,而他唇角的笑意讓那兩瓣總是緊抿的唇彎出上勾的美弧,就連那雙總是不帶溫度的眸也在瞬間溢出滿地月華,潤亮生光,俊美得揪心。

  天生牛郎,真的有這種人欸。他的豪氣大笑柔和了他令人難以親近的冷臉,深刻的輪廓、立體的五官,宣妍看得魂跑了,連肚子餓了都忘了。

  「不餓?」他止笑,問。

  她驀地回神。「餓。」很老實地點頭,不想逞強。

  他又笑了,起身幫她舀了湯,盛了菜。「這是南法的家常菜,我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她傻氣地看著盤上色彩鮮艷的佳餚,管他是南法還是北法,能吃就好。

  「你要麵包還是麵條?」他又問,像個頂級餐廳裡的最佳服務員。

  「都可以。」乾麼用的?桌上已經夠豐盛了。

  奉在威替她切了小塊麵包,又挾了些麵條。「沾醬吧,那是我剛才做的青醬,試試味道。」

  她嘗了口,水眸亮了起來。「哇~好特別的味道。」好香的九層塔。

  「看來你喜歡。」他又笑了,眉梢眸底帶了抹迷人的風采。「吃前菜。」見她要吃燉雞,他又說:「不對,前菜是海瓜子。」

  「哦。」怎麼那麼麻煩?但她還是乖乖地品嚐他的手藝,當鮮嫩的海瓜子落在她舌間時,一股不可思議的酸甜在口中化為一股清爽香氣。「這真的是你做的?」

  她開始懷疑他只是假裝站在廚房忙,其實這些菜是外燴送進來的。

  「嗯哼。」唇角斜勾,他開始有點驕傲了。

  「你是廚師嗎?」天啊,大廚啊!

  他似笑非笑。「我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

  宣妍聞言,嘿嘿乾笑。

  在心裡再三道歉,她不該偷罵他,不該唾棄他,他只是長得太優,讓人覺得難搞,但實際上,他不差呢,還請她吃晚餐……她已經好久沒遇到好人了,不知道是台灣好人太少,還是她身旁的磁波總是吸引壞人。

  「你不是嗎?」不能怪她想岔,而是他長得那麼帥,不當牛郎很可惜耶。

  奉在威瞇起的黑眸迸出凶暴的光痕。

  「我說錯了,我道歉!」她雙手舉高,投降。

  說得也是,他有這麼好的手藝,乾麼當牛郎?

  「我接受。」他向來以寬宏大量著稱。

  宣妍看著他,見他像是沒事一樣地繼續用餐,大大鬆了口氣。

  「欸,你不是討厭我嗎?」她忍不住問。

  「我說過嗎?」他嚼不露齒地反問。

  「可是,你說我很礙眼。」很傷人捏。

  他的視線一飄,落在她那裹在細肩小可愛底下的酥胸,又搖了搖頭。「穿多一點。」害他又想起那軟綿綿的觸感,下半身很沒志氣地有所反應,真想歎氣。

  「可是很熱耶。」

  奉在威聞言,又笑了。

  「你在笑什麼?」剛才,好像也是因為她說了什麼,他才笑的。

  她先前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轉變這麼大?

  「我在笑有個人也跟你說過一樣的話。」聽起來實在倍感思念。

  他那可愛的表妹,現在已經是希乃那個壞蛋的妻了,唉。

  如今兩人結成連理,他也功德圓滿,開始放他的大假。

  「誰?」她問得很順口。

  他想了下,卻沒有意思要回答。

  宣妍也不追問,但她想,應該是他喜歡的女人吧,因為他剛才笑得很柔,眸中纏著寵溺。

  當他笑時,沉柔中帶著張力強大的魔性,像是要把人給吸進去。

  她想,要愛上他,實在太容易了。

  三兩下解決一桌的菜食,她滿足地吁了口氣,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吃得這麼飽了。

  才想要謝謝他,鼻間已經聞到一陣茶香,張眼,一杯茶已出現在面前。

  「……謝謝。」

  「不客氣。」他彎腰整理一桌狼藉。

  「我來。」宣妍起身,動作卻太大,讓口袋裡的手機掉了出來。「啊!我的手機~~」

  彎腰要撿,奉在威卻早她一步撿起,看了眼上頭的待機畫面,神色很嫌棄地丟還給她。

  「喂,這就是你看到珍貴藝術品的嘴臉嗎?」看在他招待她一頓晚餐,她本來應該選擇沉默的,但他的輕視眼神實在太明顯,太過蔑視她最愛的畫作,她實在吞不下這口氣。

  「珍貴藝術品?」他似笑非笑地掀唇。

  「你懂不懂藝術?」喔喔,看見沒、看見沒?那眼神實在是太誘人犯罪了——讓人很想從他背後捅兩刀。

  「你又懂什麼?」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問。

  「我當然懂!」拜託,她在太古藝術館工作,還記不記得?「藝術這種東西,雖然是取決於世人的贊不贊同而成立其價值,但真正的價值性是存在於創作者的心裡,而附帶的價值是存在於鑒賞者的感動裡。一件可以讓人感動的畫作,就是成功的。」

  奉在威饒富興味地挑高濃眉。「那麼,那件畫作讓你感動了嗎?」眸裡閃爍著複雜的光痕。

  「當然。」要不然怎麼會在她的手機待機畫面裡?她偷拍的咩~她最愛的聖母像。貼著手機,突然發現他還在看她,宣妍咳了兩聲,有點小害羞地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他撇唇喃著。他向來喜歡一貫作業。

  切菜、做菜、收拾桌面,都要經他的手,做得徹底乾淨衛生,他才能安心。

  宣妍看著他的背影,想幫,他卻不允,只好乖乖坐下喝茶,茶香到了齒邊化作一縷芳馨,暖入她的心底。

  作夢也想不到,才被她罵到體無完膚的大惡人,竟然做飯給她吃,還泡茶給她喝,要說世事變化萬千嗎?

  除去剛才的鄙夷事件,這人真好,能被他愛著、寵著,肯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她忍不住這麼想。

  瞧見他已洗好盤,回身擦拭餐桌。「我來擦吧。」

  「不用。」語調淡淡的,像是一頓飯後,兩人的關係又回到原點。

  宣妍咬著杯沿沒說什麼,卻見他拿著濕抹布仔仔細細地擦過每個角落,再取出一張餐巾紙依樣抹過,然後再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劑往桌上噴一噴,又拿起乾布輕輕擦拭。

  她瞪大眼。擦桌子是這麼繁瑣又複雜的動作嗎?

  天啊,難道他有潔癖?

  ************

  是的,他有潔癖,事實上,她甚至懷疑他有強迫症。

  「宣妍!東西用完要物歸原位!」

  這樣聽起來,好像她在污蔑他有強迫症,但,真的,她可以發誓,她沒說謊。

  「宣妍,你到底是怎麼把飲料給喝到連地板都有的?」話落瞬間,有抹身影立即撲趴到她的腳邊,手拿紙巾用力地擦拭紅橡木地板,把點點茶漬全都剷除得不見蹤影。

  「我……」嗚嗚,乾麼瞪她?只不過是不小心搖出幾滴茶漬,沒那麼嚴重吧。

  「桌面!」擦完地面,感覺還很不過癮,奉在威抓著紙巾繼續進攻桌面。

  於是,她縮著手腳軟進沙發椅背裡,等著他清理完畢,然後臉色鐵青地離去。

  再然後,他就不跟她說話,等到隔天用餐時間,才會恢復正常,但也僅止於淡漠的交談,再也沒有那一次的熱絡。

  唉,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絕對完美的男人。

  所以——

  「好燙、好燙~」宣妍放下剛注入熱水的泡麵碗,趕緊抓著耳垂袪除指上的熱度,然後很含怨地看向左邊長廊的那扇門。

  都晚上了,他還窩在房裡不出門,她只好自力救濟吃泡麵。

  幸好已經領薪水,要不然連泡麵也沒得吃。

  沒關係,今天吃泡麵,明天晚上就有大餐可以吃。

  突地,擱在客廳茶几上的手機發出陣陣震動聲,宣妍抓起泡麵狂奔,途中不知道踢到什麼,她甩了腳尖兩下,繼續狂奔,將泡麵安然無恙地往桌面一放,抓起手機就喊,「喂?咦,怎麼會這樣?」

  聽見尖銳拔高聲的奉在威,丟下手中的噴漆,抓下護目鏡,扒掉手套,俊臉黑臭地走到房門外,正要警告她小聲一點,卻被地板上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給震住。

  黝黑的眸沿著血滴方向探去,瞥見坐在沙發上,神情非常激動的宣妍,然後把視線定在她的腳尖,立即大步走向她。

  而宣妍剛好講完電話,一臉傻愣地瞪著還在冒煙的泡麵,感覺一片陰影襲來,慢半拍地抬起眼,對上一雙震怒的眼。

  怎麼又生氣了?她又怎麼了?

  「地板上都是血。」許是她的眼睛會說話,透露了她的擔憂和煩躁。

  她頓了下,垂眼看著地板,乍見一小攤紅,沒了頭緒的眸隨即朝循線看去,一排血……是她的嗎?

  「你在發什麼呆?還不趕快處理?」奉在威有股衝動想要把她抓起來搖一搖。

  宣妍回過了神。「哦,我馬上去拿拖把……」她低喃著,突地視線模糊了她的眼。為什麼在她這麼難過的時候,還要對她這麼凶……

  「誰要你去拿拖把?」奉在威拍額,走到櫃子前,取了醫藥箱,一把將她推回沙發上。「把腳伸出來。」

  「嗄?」

  「快點,你都不會痛的嗎?」瞪她一眼,他一把抓起她潤白如玉的腳踝,壓在自己膝上,快速地替她抹去血跡,上藥,包紮,動作如行雲流水,儼然有外科醫師的權威感。

  宣妍傻住,就連盈在眶中的淚水都沒能散去,只是傻氣地看著這個情緒很難掌握、行事無法捉摸的男人。

  他的手真巧,其實他是醫師吧。

  「不痛嗎?」他突問,黑眸直瞅著她。

  她要開口,淚水卻無法遏抑地滑落。

  「很痛?」奉在威緊張起來。「太緊了嗎?你等我一下,我先幫你鬆綁。」

  「不是。」她阻止他,卻還是止不住淚水。

  「不然呢?」

  「我……」酸澀梗在喉口,讓她無法言語。

  他那麼愛乾淨的人,一點點茶漬濺到地板,都可以讓他翻臉不認人,而她剛才流了一小攤血,他非但沒責怪她,還幫她包紮,褲子上沾著血,還關心她……

  「發生什麼事了?」見她哭個不停,奉在威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他向來不擅長處理這種問題,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正在哭泣的人,尤其是女人。

  雖說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看她哭成這樣,應該是跟她的腳傷沒太大的關係吧。垂眼忖著,卻聞到一股香味,側眼探去,他瞧見一碗保麗龍,裡頭裝著麵條。

  「這是什麼?」他問,試著若無其事地轉移她的難過。

  「……你不知道?」她胡亂抹著不斷冒出的淚。

  其實這男人真的不是牛郎吧,通常男人見女孩子哭成這樣,遞個幾張面紙算是基本中的基本動作了,而他卻只是在看泡麵……只能說,他真的很異類、很特別,而且是讓人無法討厭的那種。

  「挺香的,聞得我肚子都餓了,現在到底是幾點了……」看了眼時間,他瞪大眼。「天啊,已經快八點了?」

  「你不知道?」原來他不是故意躲在房裡不理她,而是忘了時間。

  「我哪會知道?我在房裡忙著。」奉在威爬了爬凌亂的髮。

  宣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他光是抓抓發的動作也變得好帥氣。而他的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說是顏料,又像是噴漆……

  「還有這個嗎?我餓了,懶得下廚了。」

  她回神,眨了眨眼。「給你吃好了。」她把碗推向他。

  「你呢?」餓是真的餓了,但紳士是不可能讓淑女餓肚子的。

  「我吃不下。」她垂下眼。

  「為什麼?」

  沒料到他會追問,宣妍霧氣瀰漫的美眸又浮上一層水氣。「我阿嬤生病了。」

  「真的?想回去看她嗎?」所以她哭,是因為難過奶奶生病?

  「我想,可是阿嬤住鄉下,現在回去,明天早上會趕不回來,而且,我也沒有錢……阿嬤住院要用錢……」她好沒用,根本無法照顧阿嬤,要不是表哥堅持聯絡她,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阿嬤生病。

  奉在威看著她抖著肩,忍著哭聲,很壓抑地流淚,不由得抓抓眉,揉揉額,伸出去的手停放在半空中又縮回。

  來回幾次之後,他受不了了。

  「走。」他想了下,歎口氣地走回房裡。

  「咦?」她聽錯了吧?他剛才說什麼?

  一會,他已經從房裡出來,換了套清爽的衣服,頭髮也整齊地束起,一副標準的雅痞打扮。

  「我送你去看你阿嬤。」

  「可是……」

  「我還會送你回來。」送佛送上西天,他很講義氣的。

  「……我沒錢。」很羞愧地低喃著。

  想嘛知道,她說過她走投無路的嘛。

  「放心、放心,都交給我,只要你別再哭了。」奉在威歎了口氣。

  女人的眼淚,天下無敵。

  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4:33
第三章

  南北往返,剛好耗掉一整夜,他們回到家門時,天都快亮了。

  「你今天要不要請假?」走入屋裡,奉在威很自然地朝廚房移動。

  宣妍始終沒吭聲。

  還以為她睡著了,他又踅回。「你還好吧?不會又要哭了吧。」老天,他已經盡他所能地協助她了,再哭,就換他哭給她看。

  「你不是很缺錢嗎?怎麼會有錢借我?」這個話題很尷尬,但宣妍覺得還是得問清楚。說實在的,她跟他真的不熟,不知道他的底細,不清楚他的為人,唯一確定的是,他是一個很好拐的紳士。

  凌晨左右,他們一到醫院,他就拿出提款卡,二話不說地提了一筆錢給她。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缺錢?」他很落魄嗎?還是他很窮酸?

  「因為你不是欠了那天那個女孩的錢嗎?」就是那情境才會讓她誤以為他是惡質的騙錢小狼犬。

  奉在威揚眉想了下。「你是說我妹?」

  「你妹?」

  「嗯哼,我老妹,沒良心的老妹。」不忘誹謗一下奉家箏,他才又晃進廚房,不一會兒倒出兩杯香噴噴的咖啡。「過來坐著吧,再站也不會比較高。」

  提到老妹,他才想起先前她拜託他的事,大概就是今天了吧。

  宣妍從震愕中回神,小跑步到他身旁坐下,接過他親手煮的咖啡,整顆心被熱氣薰得好暖好暖,暖得她淚腺又快要鬆了。

  「反正,我現在是因為一點小事在避風頭,所以不方便動用自己的帳戶,才跟我妹調頭寸的。」

  「可是,你剛才有領錢欸,你會不會怎樣啊?」說到避風頭,宣妍很直覺地想到黑道廝殺,很怕他為了要幫她,導致行蹤洩漏。

  「大不了一頓打。」他哈哈笑著。

  放心啦,老妹都說希乃回美國了,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宣妍不知他在開玩笑,被嚇得臉色蒼白。「你講真的還假的?」

  他看她一眼。「開玩笑的,你懂不懂幽默?你還真好拐。」原來這波霸小妹妹還挺單純的嘛。

  「你才好拐咧,我哭兩泡淚,你就借我錢,要是外頭一堆美眉都對你哭,你早晚破產。」

  「你以為每個人哭都有用嗎?」他可不認為他有博愛到那種地步。

  原本,看她滿身超沒品味的亂湊名牌,實在很懶得理她哭窮,可偏她一掉淚,他就完全沒轍,這狀況,他比誰都意外。

  「那為什麼我哭,你就幫我?」話就是問得這麼順暢自然,話落瞬間,她才發現此言頗為尷尬,但不能怪她,誰要他說得那麼曖昧,好像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不大相同的。

  奉在威濃揚的眉微挑。「我想,應該是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表妹。」若硬要找個理由,應該是如此吧。

  尤其是那一份ㄍㄧㄥ,給他熟悉的親切感,他向來心疼這樣的女孩。

  明明很餓,偏要嘴硬,明明很缺,又假裝不在意,真的是厚~很勾起他父性的光輝。

  「……你有戀妹情結?」

  「並沒有。」好嗎!「我只是說,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表妹,我可沒說我喜歡你。」想太多了。

  「可是,你的眼神很寵人欸。」如果不是喜歡,那就很罪孽了哦。

  寵人寵到那種地步,能不愛上他的,沒有吧。

  連她都要誤以為他有點喜歡她了說……厚,不喜歡人,就別這樣看人,很造孽耶。

  「是嗎?」他很疑惑。「倒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

  與其說寵,倒不如說他很會照顧人。

  想想,從小父母就經商在外,老妹就是教他一手拉拔長大的,為了她,他洗手做羹湯,為了她,他快成了無照密醫,然而,如今跟她調個頭寸,她就馬上要求回報。

  而且還是為了男友,為了要和男友約會而推他去參加派對……

  唉,他好痛心,好像他這一輩子一直都在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每個人都在跟他要恩情,他好悲慘……

  見奉在威臉色突地慘澹,宣妍小心翼翼地問:「你很累嗎?對不起,害你這麼累。」

  他回神,瞅她一眼,突地笑了。「是你比較累吧,你待會還要不要上班?如果要的話,我就幫你準備早餐。」

  「可以這麼麻煩你嗎?」還說他不寵人?拜託,她這輩子還沒被這麼寵過,就是阿嬤也沒法子疼她到這種地步。

  「有什麼麻煩?很快的。」說著,他隨即起身,走了兩步,回頭又問:「你腳還痛嗎?」

  「不痛。」也許她應該跟他說,她從小痛覺遲鈍,腳上被刮出一道傷口,她真的沒感覺。

  奉在威想了下。「乾脆順便幫你準備午餐好了,省得你太走動,弄痛了腳。」

  宣妍張大眼。

  「弄個清爽的蘆筍豬排便當,你覺得怎樣?」

  「……好。」有什麼不好的?怎麼可能不好!

  她要、她要!這麼好的男人,她真想要~

  ************

  渾噩上了一天班,宣妍火速趕回家,原本是要告訴奉在威不用準備她的晚餐,豈料他竟難得不在家。

  他到底從事什麼工作?

  像個足不出戶的宅男,卻又是個一流煮夫,中午為她準備的蘆筍豬排便當被乾姊偷襲了兩塊,她至今還在心痛呢。

  他跑去哪了?

  空蕩蕩的家,少了個人,總覺得缺了好多。

  歎口氣,她發現時間跳躍得太可怕,快快梳洗,準備赴許久前便決定要去的宴會。

  聽說那是個很有品味的宴會,很多名流雲集的地方,不是想進去就能進去的派對現場,虧她有班敗家好友,對此等訊息都非常敏感,立即爭相走告,想盡辦法,弄到入場帖子。

  為了配合時尚,她掏出一件桃紅色的運動小背心,為了配合名流,她拿出前陣子的敗家首選——凡賽斯浪漫風格的純白蓬蓬公主裙,內搭亮銀及膝綁腳褲,配上她最後一次敗家弄到手的晚宴包,再套上一個月前限時搶購搶來的細跟三吋綁鞋。

  在穿衣鏡前轉了一圈,確定她美麗動人。

  她,出發了!

  坐上小黃,宣妍來到派對現場,在門口和友人們聚合,魚貫進入會場。

  這是一處私人招待所,從門口開始就擺置著古典又精緻的藝術飾品,踏上玄關走進去,偌大的會場晶璨生光,大型的水晶吊燈上頭還雕飾著維妙維肖的天使像,壁上是各式巴洛克時期風格的畫和雕製品。

  看得出來,派對主人相當藝術派,而且不是財大氣粗的暴發戶,而是真懂得藝術韻味的風雅人士。

  現場有小型演奏會,空氣中飄揚著清亮樂音,充斥著輕快而令人舒服的音符,所有人聲都因此而有所保留,花香讓在場所有人都漾開怡人的笑。

  宣妍也忍不住笑了。

  這還是她頭一次參加這麼有品味的派對呢。

  「宣妍,不要只會發呆,趕緊找獵物。」敗家友人一號推她一把。

  「我哪有發呆呀?」她小聲地說。

  只是這裡情境太美,閉上眼享受一下而已。

  「宣妍,你怎麼又穿得這麼怪?」

  「會嗎?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看嗎?」她超愛這蓬蓬裙的,名牌加運動風,超有型,走在路上絕不撞衫。

  「不管那些,你看,眼前三點鐘方向,型男一枚。」敗家友人二號強力推薦。

  宣妍不著痕跡地看去,隨即收眼。「還好吧……」那個叫型男哦?都有點年紀了說。

  「哇~你眼光很高喔。」敗家友人三號又推了推她。「你再看看你的十點鐘方向,那裡有個雅痞。」

  目光偷偷地探去,隨即唉了聲。「拜託,那樣叫雅痞哦?」都沒人嘍?

  想不想看真正有品味、有質感又正點的雅痞?她家裡就有一個。不管是外貌、身形,舉手投足儼然像個英國皇家貴族,紳士又寵人……怪,她乾麼一直想著他?

  「凍ㄟ!A級獵物出場了——」

  三枚敗家友人有致一同地往後一轉。

  宣妍興致缺缺,不願再相信友人們的眼光,然而後頭竟然響起陣陣壓過樂音的拔尖聲響,彷彿重量級人物出場。

  什麼狀況啊?

  那些名門淑媛向來不都是最矜持、最嫻雅的嗎?怎麼會叫成這樣?

  回頭的瞬間,她懶懶的眼對上一雙淡漠慵懶的眸,心頭狠狠的拽痛了下,下一刻,那雙眼在發現她之後變得陰鷙。

  他!

  宣妍不由分說地躲在友人身後。

  天啊,他怎麼會在這裡?

  心在胸口狠狠的跳動,震得像是要把她的魂魄給擠出身外。

  「你在乾麼?」敗家友人一號想把她揪出來。

  「等等、等等。」她還沒有心理準備。

  他剛才變沉的目光教她害怕起來,像是在苛責她似的。

  「還等,再等就不見了,這種A級獵物不常見的。」

  「對呀,聽說他已經消失一陣子了,好像一兩個月前剛回台灣,聽說不太喜歡宴會場合,加上前陣子出了點事,好難得能夠在這裡遇見他,要多看兩眼,記在心裡才行。」敗家二號連珠炮地報導著。

  宣妍頓了下,小聲問著,「聽起來,你對他似乎很瞭解?」

  「還好,不過就我所掌握的資料,我知道他是四方集團總裁的外孫,父母從事跨國觀光業,雖說目前無職在身,但再怎麼說,他都是個非常令人垂涎的小開。」

  宣妍躲在友人身後偷覷著奉在威被人簇擁到另一頭,放起心地觀察他。

  原來他是小開啊……難怪,感覺上就是和常人不大相同,但他也太能乾了吧,當個小開,還是個極稱職的煮夫。不過,看他今天的打扮,三件式鐵灰色的西裝顯現他俊挺的身形,頭髮梳得油亮紮在腦後,露出出色搶眼的五官……確實是A級獵物。

  站在這裡,她和友人頂多只是襯托會場氣氛的小小綠葉,而他不同,從他一出場,就覺得光移位了。

  光,隨著他在移動。

  「聽說,他前陣子還是他表妹的丈夫候選人之一呢。」

  宣妍聞言。「嗄?」

  「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妹。」又補充。

  她瞪大眼,想起他說的表妹。他還敢說不是喜歡?這念頭自心頭竄起,狠狠的掠起一陣血腥味。

  「你怎麼了?」友人見她晃了下,不由得扶她一把。

  「……我沒事,只是有點悶。」她勉強笑著。

  「最可憐的是,他最後被拋棄了,表妹嫁給別人了。」

  宣妍聞言,精雕細琢的眉重重擰起。

  他被拋棄了,所以他才會躲起來療傷?

  因為太愛表妹,無法祝福她,所以躲起來……他對她好,也只是因為她像他表妹,只是因為她像她!

  「而且,他還是……宣妍,你要去哪?派對還沒開始耶。」

  「我要回去。」她需要冷靜,必須冷靜。

  因為她剛知道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訊息。

  那就是——她過份在意他了。

  ************

  星光點點,月影朦朧。

  宣妍的身形在路燈下,拉得又長又稀薄。

  天,她真的用走的走回來了。瞪著住所的門,她真想抱頭哀嚎。

  這散步也實在是散太遠了一點。

  鑰匙插入一轉,意外的門沒鎖,她趕緊推開門,卻發現客廳的燈是亮著的,逸出淡淡的聲響,像是某談話性質節目。

  他回來了?

  看了眼時間,這應該是續攤的時候,正常應該都還有節目,更何況,沒人會錯過他,應該有不少人會死命地纏住他才對。

  「回來了就關門,門開著等人搶劫啊?」戲謔的嗓音傳來,不慍不怒,聽不出溫度,但她還是乖乖地關門上鎖,脫下頭一天上戰場就掛綵的高跟鞋。

  「你怎麼那麼早回來?」她隨口問著,哈哈乾笑兩聲。

  他肯定會罵她一頓的,對不對?

  沒錢給阿嬤看病,卻有錢打扮得光鮮亮麗到那種場所……若他要罵,她實在是沒話反駁。

  她也很懊惱,開始覺得把錢花在這種地方超沒價值。

  「過來。」聲音懶懶的。

  頭低低的,她像做錯事的小孩晃到他面前。

  「坐。」

  她乖順得像隻貓。

  「把腳給我伸出來。」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腳尖上頭。

  「咦?」她眨著眼。

  奉在威不耐地自己動手把她的腳給捉放到膝上,她來不及抗議他的動作太過粗魯會害她春光外洩,便聽他吼著——

  「你是少根筋啊?你的腳在流血,後腳跟都磨到流血了,你都不會痛?」

  宣妍眨眨眼,看著還拎在手上的高跟鞋,赫然發現兩隻鞋裡都有血……天啊,她的戰利品要報銷了啦!鞋尖掛綵已經超不捨,裡頭竟然還沾有血跡!

  「你的反應居然是這樣?」奉在威瞪著她。

  「咦?」她不小心哀嚎出口了嗎?

  「真是夠了。」他被徹底打敗,無奈地從早就備好的醫藥箱掏出棉花、優碘等等,開始料理她兩腳上的傷痕。「你是參加競走還是百米衝刺啊?居然可以把腳搞成這個樣子。」

  「沒啊,我只是從會場走回家而已。」說實在的,也沒很遠,只是也要花上一個多鐘頭就是了。

  不過,他對她也未免太好了一點?

  既不罵她,也不問她怎麼會在那裡,只是幫她上藥……討厭捏,又不喜歡人家,乾麼對人家那麼好啦。

  他抬眼瞪她。「你真的可以再給我白癡一點!誰會穿著第一次穿的高跟鞋在路上散步?你會不知道這種鞋子就屬於穿著好看而已,並不適合用來散步。你都不會痛的?」

  「……不痛啊。」

  奉在威以為她在說謊,很不客氣地倒上雙氧水,等她反應,卻見她神色自若,氣概之威武,可比當年關雲長剮骨弈棋之神勇。

  「……真的不痛?」他已經很故意用灑的,還灑很多捏。

  她搖頭,慢而清晰地說:「我的痛覺滿鈍的,感覺到的痛比一般人還要淡,所以這種程度,還好而已。」所以,她實在沒有辦法像一般女孩子受一點點傷,就哎呀呀地撒嬌喊疼。

  奉在威看了她很久,又低頭替她仔細地上藥,歎了聲,「這樣不是很糟嗎?哪裡痛了都不知道,等到哪天你有感覺了,已經不是痛,是完蛋了。」

  「唉,我也是這種想。」後知後覺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敗筆。「喂,你是小開啊?」

  「不知道。」奉在威顯然對這個問題不是很有興趣。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也不可能因為你是小開就巴上你。」乾麼防她?既然要防,就不要對人好。

  「你穿成這樣,不就是想要去釣金龜婿的?」語調懶懶的,不是責怪也不是諷刺,純粹就事論事。

  這種事少見多怪,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沒料到會在派對遇見她就是了。

  宣妍聞言,有種被說中心事的惱羞成怒。「對,我是要去釣人的,但不是要釣你,你大可安心,反正你有表妹嘛。」後頭恨恨的加上那一句,純粹是嗆聲用的。

  「怎麼突然扯到她?」他還是繼續抹藥,口吻輕鬆。

  「還說你不喜歡你表妹?」

  「我沒說不喜歡。」話題為什麼會轉到這裡?算了,繼續包紮。

  「你承認了?」厚,這個善變的男人!

  「承認什麼東西?你在激動什麼?我表妹很可愛,我不能喜歡她嗎?」嘖,難不成要他恨她、討厭她?

  宣妍聽出了他話語中不同的情愫。「你不是你表妹的丈夫候選人?」

  「你去派對專門在聽八卦的?」奉在威翻動眼皮子。「那是一樁計謀,欸,跟你說,你也不會懂,反正那是煙幕彈,現在都不重要了,反正她已經嫁了,過得幸福快樂,這樣就夠了。」

  煙幕彈?「難道,你不是……」

  「你問這麼多,到底是想問什麼?直接一點,行不行?」好像在猜啞謎,很累欸。

  「那你乾麼對我這麼好?」

  「這樣叫好?哪天你看見我為我妹做牛做馬,你就知道我有多奉獻。」他哼了聲,包紮完畢。

  「我又不是你妹。」她咕噥著。

  「你要是我妹,我就不會允許你穿成這樣去宴會丟我的臉。」目光瞬間變得凌厲,上下打量她,然後用力地歎出一口氣。「丑到爆,沒有人這樣亂搭的,超沒品味。」

  或者應該說她太前衛,拿運動風搭浪漫公主風?

  「會嗎?」一定要這樣打擊她嗎?

  「不是名牌就代表品味,品味是穿出來的,氣質是眼神流轉間綻放的。」他扯著她鑲著亮片的蓬蓬裙。「穿著要有一統性,混搭也沒關係,但要好看,不要為了穿上名牌,把自己搞得像聖誕樹一樣。」

  「可是,到那種地方,不穿名牌,就覺得好像沒穿衣服。」大家都打扮得那麼時髦有型,要是沒有名牌加身,她會變成透明人的。

  「你未免對自己太沒自信了。」

  「自信要從哪裡來?」只有那些什麼都擁有的人才有吧。

  「自信來自於自己,你如果不懂得挖掘自己的優點,別人又怎麼看得到你的優點?」真是太過癮了,以往這種話都只有別人說他,想不到他今天也可以拿出來訓人。

  「我有優點嗎?」

  「先談外在,至少你臉蛋不錯、身材不錯,這樣還不夠?」

  「你覺得我不錯?」她驚異綻笑。

  「至少世俗眼光是這樣吧。」

  什麼態度?什麼叫世俗眼光?難道他是世外高人啊?

  「至於內在,你有藝術涵養,把你所懂的都搬出來唬人,那也是一種外放的神韻,至少可以唬一些聽不懂的人。」

  「……」說到底,就是要賣弄一些看起來很有修養的藝術常識就對了啦,換句話說,她沒有屬於自己的外放魅力就對了啦。「你對我說這麼多,是想要幫我?」

  就是要她別纏他?

  「幫你?」奉在威表面上波瀾不興,但無端端的心頭震了下。

  欸?震什麼?

  「不然你說這麼多乾麼?」說心酸的?

  奉在威懶懶揚眉,未忖,心底就冒出一道堅定的聲音說No。

  No?這天外之音是從哪飛來的?

  「算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你還想去?」

  「當然要去,不然你剛才乾麼跟我說這麼多?」一副巴不得她快快去釣個金龜婿。

  那純粹是他的想法,但並不代表他希望她去落實好不好。「我帶你去。」想了下,他如此決定。

  綜合以上數種心情,他歸納出唯一真理,那就是他天生愛照顧人,把她當成妹妹一般的疼愛,不能讓她受傷害……唉,妹妹、妹妹,他對妹字輩的人怎麼都這麼無怨無悔?

  「你?」

  「去替你挑選個像樣人選。」

  「咦?」

  「但是要等你的腳好,而且由我幫你打扮。」那毫無品味的穿著,實在令人不敢苟同。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5:00
第四章

  其實,確定希乃已經帶著表妹回美國,他人生的最大危機已經解除,可以回家或者自由出入其他地方都無妨,一樣繼續放他的大假,不用再照顧這沒血緣的「妹妹」。

  但是咧,他卻賢慧到一個不行。

  為她準備行頭,為她畫眉造型,為她照料晚餐,為她養傷治療,讓她容光煥發,美若天仙,然後,再幫她釣一個金龜婿……

  他在幹麼?

  他不是熱血青年,更沒有那麼古道熱腸,可是行為卻偏與意志力背道而馳,就在摸不著頭緒的當頭,他已經把她帶進宴會現場。

  宣妍正在石化之中。

  這是很典型的宴會場合,說到底,只能用金碧輝煌來形容,到處都充斥著商業性行為,而非單純性的休閒派對。

  很上流很頂級,宣妍感覺自己像是從小平房踏進皇宮,就連空氣中都飄散著一股格格不入的氣息。

  這跟她以往參加過的宴會大不相同,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不習慣嗎?」他輕聲問著。

  「還好。」環境對她而言,沒什麼習不習慣的問題,比較不習慣的是處處飛來的歹毒目光。

  她知道他很搶手,別瞪了,她投降,行不行?

  「怎麼了?別駝背,你胸部沒那麼重。」

  宣妍皺眉,側眼瞪去。

  明明就是個修養很好的大少爺,幹麼說話那麼不入流?

  「雖然我不喜歡,但我想應該很多人都喜歡。」他突道。

  嗄?她不解抬眼,卻見他以視線導引著她。她發現很多人都在看她,而且目光是友善的,並非是嫌惡的、鄙棄的。

  是因為他在她身邊的緣故嗎?還是他把她裝扮得像是個小公主?

  他簡直全能得敦她難以置信。

  不知道他從哪裡買來的一套樣式極端莊,但圖騰又極花哨的白色長禮服,將她穠纖合度的身段圈點得玲瓏有致,卻又不顯太過裸露,配上他不知從哪弄來的花朵楔形鞋,完美包裹她的腳踝,順便遮住她未癒的傷。

  就連臉上的妝也是他一手包辦,彷彿在她臉上作畫似的,屏氣凝神,不過幾分鐘,還她一張近乎赤裸卻又潤亮的臉。

  向來有些毛躁的長髮也在他的魔手之下變得柔順烏亮,如雲瀑般地傾落,輕攏在她的肩上……其實,他是造型師吧。

  不,他有萬能執照吧,否則,怎麼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

  還是現在的小開都像他這麼多才多藝嗎?

  不過,她很介意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於是她問了,「什麼叫做你不喜歡,但很多人都喜歡?」

  奉在威看了她一眼,幽深黑眸飄遠。「指你的身材,今天的主題叫做天使的臉龐魔鬼的身材,這是很多男人都非常喜歡的類型,建議你往後走此風格。」

  「既然很多男人都非常喜歡,為什麼你不喜歡?」

  「我個人偏好低調。」不只是喜好低調,連做人處事都低調。

  「我不低調?」就算她不低調,也是出自於他的手耶。

  「我指的是身材。」那種身材實在很難低調。

  真的很魔鬼,為了她,他還特地要人修了禮服線條……雖說他個人厭惡波霸,但也許是她今天的裝扮太娃娃,少了幾分油膩的艷味,清爽得教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不好嗎?」

  「是太好。」

  這是讚美?「既然太好,為什麼……」

  「個人偏愛可以一手掌握的。」麻煩,講得那麼清楚了還要問。

  她震住。喂!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他就喜歡紙片人?

  「你的手夠大,還是可以一手掌握啊!」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用這種理由拒絕一個女人的,好嗎?

  然而,義憤填膺的話方滾出,她就後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天啊,殺了她、殺了她吧~~她剛才這麼說,不就意味著要他嘗試?天啊,無臉見人了。

  奉在威注視她半晌,突地放聲大笑。

  宣妍傻愣愣地看著他,完全不懂他在笑什麼。是不太像在恥笑啦,但在這種場合笑成這樣,未免也太不給面子了?

  「在威,你在笑什麼?」有人走來,話是問著奉在威,視線卻落在宣妍身上。

  奉在威見狀,輕拍著宣妍,要她開始自由活動。

  她瞪著他。

  還在家裡時,他說:「如果有人走來,我拍你,你就走。」

  「為什麼?」她問。

  「那就代表走來的那個人不適合你。」

  他是這麼說的,但是,她看向那個男人,五官端正,雖是比不上奉在威渾然天成的俊美,但給人的感覺也不差,幹麼要她走?

  奉在威與來者閒聊,臉上笑容已不復見,依舊拍著她。

  宣妍氣惱地蹬腳,遠離他在幾公尺外。這樣夠遠了吧,沒有妨礙他了吧。

  偷偷瞪他,她卻突地發現,站在這華麗大廳的他是整個會場最耀眼的存在,彷彿他原本就處於這樣的世界,適合著這裡的氣息和脈動。

  不笑的他感覺離她很遠很遠,

  「嘿,你和在威一道過來,你是他的……」

  身後有人問著,宣妍趕緊回頭,沒料到遇見的是一大票的男人,不過是眨眼之間,她竟已被包圍,轉眼,她由獵人淪為獵物。

  她的改變真有差這麼多?

  「啊哈,既然你沒回答,那就不是他的女朋友,跟我們到那邊坐吧,我去幫你準備一點吃的。」開口的男人斯文有禮,風度翩翩,先遞給她一杯香檳,便轉身去幫她弄盤食物。

  隨即被人團團包圍到沙發區坐下,一人一語輕懶詢問著。

  這就是眾星拱月的滋味?

  沒想像中的甜,她的眼不能控制地落在那道背對著她的高大身影。

  她倒寧可偎在他身邊。討厭,他剛才一直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真想問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想法?可若真要問,她又問不出口……

  啊!煩捏。

  正與人交談的奉在威,像是聽見她的聲音,回頭梭巡找她,意外發現她竟被人牆給密密包圍。

  這什麼狀況?

  奉在威眸色深沉地瞪著她笑著接過男人送上的食物,然後她笑著與人交談,笑著卻不露齒,眸色堅定地注視說話者的眼睛……他沒事教她那麼多幹麼?!

  不對,不是他教得好,而是她居心叵測!

  剛剛才對他間接表白,現在就開心得接受眾人的寵愛,女人心哪,真不是一句海底針能形容的。

  虧他還覺得頗開心……嘖,他竟然因為這種小事感到開心。

  「在威,魁裡在找你。」走上前來攀談的人,是奉在威的表弟吳久哲。

  「叫他去死!」神情寒冽。

  「嗄?」

  「你說什麼?」一口氣吼出去,悶在胸臆的氣似乎紆解多了,回過頭,奉在威神情依舊慵懶,口吻依然鬆軟,彷彿剛才的怒咆純粹是誤會一場。

  吳久哲眨眨眼,內心思緒翻轉,但還是乖乖地傳達魁裡的旨意,「魁裡對四方每個人說,只要能把你帶回去,有賞。」

  奉在威眼角抽搐。「那麼,你想怎麼做?」有賞?把他當什麼了?

  「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吳家人最厲害的的本領,就是見風使舵了。

  魁裡雖然是爺爺的左右手,但終究是個外人,而眼前這人就不同了,即便不姓吳,卻是爺爺最疼愛的外孫,是他們這一輩最受人尊重的大表哥。

  「是嗎?」算他識相。

  魁裡是外公的機要秘書,和他一樣帶著外公的聖旨回台灣,撮合希乃和表妹,如今大功告成,魁裡再找他做什麼?

  說好了剩下的時間是他的假期,誰都不准搶劫他的假期!

  「還有,姑姑說,你要是再不回家,就準備要對你祭出家法。」

  「我傻了我?回家等她家法?」他哼了聲,調回視線。「我要回美國了,你要是敢把這消息洩漏出去,小心我找你算帳。」

  他對從商一點興趣都沒有,可家中偏只有他一個男丁,害得他被盯得好緊,好幾回都逃到美國跟外公求救,就算他現在已擁有自己的一片天,老媽還是不打算放過他。

  「要我不說可以,先跟我說,剛才跟你來的那個女孩是誰。」吳久哲一副虎視眈眈,正準備對上好獵物下手的模樣。

  「你敢碰她試試看。」

  「嗄?」吳久哲被他沉冷的目光給嚇到。「在威,是你的女朋友就早說嘛,沒必要這樣嚇我。」

  他這個表哥,帶著藝術家特有的癲狂氣質,總是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心情好壞從來沒道理,但這麼冷鷥的眼神,他倒還是頭一次見識到。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何德何能有她這女人當女友?

  把她調教好,妝點好,變成一顆閃亮亮的寶石,吸引眾人目光……他頭一次發覺自己幹下一件蠢事。

  「那你幹麼激動?」欸,不是女友,那就好說啦。

  「你敢動她,小心我到你爸面前告死你。」

  他這個表弟,花名在外,旨在採蜜,專好露水姻緣,要是敢染指他一手調教的女孩,就讓他絕子絕孫。

  大不了,事後再去跟舅舅賠罪。

  「不就是個女孩,你不要,我就幫你照顧她啊。」吳久哲清俊的臉笑得皮皮的。

  「你大可以試試看。」冷絕的口吻已是他的最後通牒。

  雖說他不屬於四方集團吳家的人,但在吳家,還是有一定的份量,況且,他是所有孫子裡頭最得外公疼愛的,敢跟他挑釁,就有自理後果的決心。

  「……」吳久哲很明白這一點的,乖乖地閉上嘴,溫順得像個小媳婦。

  奉在威再看向宣妍,搖搖頭,決定先走一步。

  「在威,你要回去了?那你的女伴呢?」

  管她!反正她現在被伺候得正愉快,他怎麼好意思打碎她的夢想?

  是他笨,忘了她早就擺明是來釣金龜婿,卻還被她若有似無的告白給擰皺一池春水。

  走了兩步,他突地又頓住。怎麼可能?黑眸怒瞪著剔亮的大理石地。這是什麼狀況?他居然走不了?沒人強拉他,他卻被一股無形的拉力給擒住。真是夠了,他是天生命賤還是怎樣?扮演被利用的苦命角色,還在不知不覺中交出一顆心?

  天底下有哪個人像他這麼悲哀?

  要是早知道狀況會變成這樣,他就不會帶她赴宴,更不會替她精雕精琢的打扮了!

  現在後悔,是太遲了,但是想要挽回,應該……

  「抓到了。」

  一把力勁從背後扣在奉在威的肩上,他愣了下,隨即抱頭低咒兩聲,回頭瞪著來者。

  「你怎麼來了?」他真是白目,明知道參加過一次宴會,就會把這黃鼠狼給引來,居然還為了宣妍,自投羅網。

  該死的吳久哲居然沒通知他!

  「我當然要來,不親自把你押回去,怎麼可以?」拉米亞皮膚黝黑,身上流著熱情的拉丁血統,然而五官卻是揉合東西方最完美的比例。俐落短髮,配著刀鑿五官,俊美逼人。

  「我有說不回去嗎?」可憐,他的假期不見了。

  「可是,你已經延遲將近十天了。」

  「不過是十天,就算是犯人也能假釋外出好不好。」明明是搭檔身份,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像個被押解不得自由的犯人?

  「你不回來,公司很難繼續運作。」拉米亞一副他也是出於無奈中的無奈。

  「公司運作是你負責的,我只負責創作。」不要跟他提營運問題,他受不了商場那一套。

  「你該不會忘了這個時候通常都該開始準備秋冬和明年春夏欸?還有,你的作品集結的第二冊畫本已經準備上市,紐約的書商還在等你排時間宣傳。」拉米亞收起笑意,深邃的眸直瞪著他。

  「……」好吧,他承認,他全部都忘光光了。

  「走。」

  「等一下,我有事。」被他搞得都忘了正經事。

  「什麼事?」

  「不關你的事。」奉在威在會場梭巡著宣妍,卻發現,她不見了!是哪個渾球把她給架走了?還是她被哄得心花怒放跟著人跑了?

  有夠沒矜持的!他怎麼才動心,就挑中這種貨色?趕緊向老天爺祈禱,最好讓他早早膩了她,往後就不用再為她擔心受怕。

  「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奉在威頓了下。

  「找我的女人,你滿意了沒?」

  事到如今,他豁出去了。該是他的,誰也搶不走,不該是他的,只要他想要,還是沒人搶得走。

  「你?」拉米亞一副很震驚的模樣。

  「幹麼?」不過是說找他的女人而已,沒必要一副他幹下滔天大禍的慘痛表情吧。

  「我一直以為你是Gay。」拉米亞一直很害怕有天自己得要奉獻rou體哄他。

  「……離我遠一點。」他只是潔身自愛而已好不好!

  「誰要你身邊從沒女人?」

  「是誰害我忙得沒時間交女朋友的?」是哪個混蛋在糟蹋他的青春?他本來只搞藝術的,卻誤遇賊人,賠出他的青春。

  「……」

  「快點幫我找。」

  「我又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很漂亮就對了。」

  「……很籠統。」漂亮的定義實在太廣泛了,好比說,角落那裡有溫婉綽麗的美人三個,可在威也只是走過去,連看也不看一眼。

  而且,他的審美觀和平常人不太一樣……

  「反正,就是很順眼,她一頭烏亮長髮如瀑傾肩,穿著我設計的維多利亞風格白色長禮服,身材好到一個不行的地步。」走到外頭長廊,奉在威選擇往右走。「你往那邊。」

  「你不會趁機落跑吧?」

  「我懶得理你。」找人要緊。

  「在威,她叫什麼名字?」他喊著,但奉在威已經消失不見。

  拉米亞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幫他找人。綜合在威給的線索,再加上對他審美觀的認知……嗯,他知道了,對方肯定是個很樸素且不起眼的倩女幽魂似的女孩。

  好,目標相當明確,找到之後,就把她一起拐回家,從此以後,挾她以令奉在威。

  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老天硬要給他一份功勞,順著長廊方向,聽見古怪的聲響傳來,拉米亞循聲找去,來到洗手間,垂眸聆聽對話,像是一男一女,且一強一弱,男的正在強迫女的……

  「喂,在幹什麼?!」確定狀況之後,他驀地推開洗手間的門。

  裡頭背對他的男人震了下,一把將懷裡的女人狠狠推開,回頭撞向他,迅速逃竄而去。

  「搞什麼?」拉米亞在要被撞之際,飛快閃過,回頭瞪著逃竄的人影,才又朝裡頭問著:「你沒事吧?」

  蜷縮在一隅的女子抖顫著,驚惶得說不出話。

  款,她身上這禮服的圖騰不是在威的作品嗎?但再看她五官……很正很媚的女孩,再加上身段性感得要命,應該不是在威在找的人。

  在威的塗鴉式圖騰已經蔚為一股風潮,在這裡見到,也不奇怪。瞧那女孩還在驚恐之中,拉米亞不由得捺著性子再問一次,「你還好吧?」

  「我沒事……」宣妍低喃著,氣若游絲,扶著牆站起,腳卻無力地軟下。有力的臂膀立即將她收攏,她順勢把身上的重量都移到他身上。

  「你的腳受傷了?」拉米亞注視著她,黑亮的髮襯著她粉白的臉,更顯清透,像是尊精美細緻的搪瓷娃娃。

  「不知道。」她垂著眼,覺得頭好暈。

  不知道?拉米亞微挑起眉,心想,這是什麼狀況?

  一個女人差點被非禮之後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吧……貼得這麼緊,話說得這麼嗲,這女人是上門來釣金龜婿的。

  她絕對絕對不會是在威的女人!

  「可以走嗎?」他問得客氣而生疏。

  「我……」她蹙緊眉,很想走,但頭暈得厲害,得要揪著這人,她才有辦法站住,硬要她走,她沒把握。

  「我扶你吧。」事到如今,總不能把她丟在這兒,拉米亞只好扶著她的肩,走到外頭的長廊,然而才走了幾步,便瞧奉在威像風一樣地飛來。「在威,找到人了嗎?」

  奉在威沒回答,不由分說地把他懷裡的女人搶了過去。「就是她!誰允許你這樣摟著她的?」

  「嗄?」拉米亞呆掉。「她?!」

  「你有意見啊?」他不理他,輕拍著宣妍的臉。「宣妍?宣妍,你還好吧?你怎麼了?」

  宣妍緩緩地張開眼,視線渙散得嚴重,但還是能從重疊的身影認出是他,一見到他,她就更加放鬆了,一頭倒進他的懷裡。

  「該死,怎麼會這樣?」奉在威沉著臉,問:「你在哪裡發現她的?」

  一身酒味,分明被人蓄意灌酒,是哪個沒品男人幹的下流事手段?

  「洗手間。」拉米亞還在震愕中。

  「她怎麼會在那裡?」

  「哪知道?你應該問她吧,反正我遇見她時,好像有個男人正要對她胡來。」這是怎麼搞的,沒見他動過情,怎麼一動情就挑中這一款的?

  在威的外在條件好,但卻不善於在女人堆裡遊走,要是被這種工於心計的女人纏上,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難了。

  得阻止他才行,不過,眼前並不是好時機。

  「你有看見是誰嗎?」目光閃爍殺氣。

  拉米亞微挑起眉。「沒。」糟,他玩真的,這下子可就麻煩了。

  「算了,我先送她回去。」奉在威收斂惱意,將宣妍打橫抱起。

  「要我送你?」

  「不用。」

  拉米亞很識相地不在這當頭跟他提回美國的事。倒是那個女人,得多加提防才行。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5:34
第五章

  睡夢中,有人溫柔地呵護著她。

  一會是熱毛巾,一會是冰毛巾,一會敷額,一會擦拭手腳,然後輕輕地幫她蓋上被子,影子像是要移動了。

  宣妍突地感到驚慌,立即伸出手,在黑暗之中,有人輕輕地回握她的手,她的心安定下來,又舒服地跌進夢裡。

  在不著燈的房間裡,奉在威黝亮的眸如寶石般閃爍著。

  最後幽幽地歎了口氣,很氣惱,很無奈,很認命,最後,卻又笑了。

  張眼的瞬間,她以為時光倒轉,回到初戀的第一面。

  就是這個背影,很肅穆沉靜的背影,英挺俊拔,渾身浸淫在放肆的光線裡頭,將他團繞得宛若下凡神祇。

  她是在作夢嗎?還是,光是昨天喝的酒就可以讓她一路醉進天堂裡?否則,她怎麼能讓時光倒流?

  背影彷彿感受到視線,微回頭,笑意淺勾。「醒了?頭還痛不痛?」

  宣妍瞪大眼。「是……你?」

  「什麼意思?」奉在威垂眸瞪她。這是什麼態度?失望居然給他表現得這麼明顯。

  他大人大量的不跟她興師問罪,還照顧她一晚,結果得不到她一聲謝,沒她一句感恩,她還敢在他面前表現出失魂落魄的蠢樣,是想要看他生氣嗎?

  「沒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她停了下,像是很認真地在思考。「請問,你為什麼會在我房裡?」而且坐在她的床上。

  「這問題問得非常的好,但是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奉在威雙手環胸,準備開鍘。

  「什麼問題?」她坐起來,卻發現渾身不太對勁,反正就是很不舒服。他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不由得搖頭。

  「你不會覺得頭痛,渾身沒力嗎?」

  「欸,好像有點欸。」聽他這麼一說,似乎是有那種感覺。

  「你不覺得渾身發燙,有點怕冷?」

  宣妍撫過自己的額,雙眼瞪大。「我發燒了?!」

  「對。」真是夠了,遲鈍到他都不知道要怎麼罵人了。「你昨晚到底是怎麼搞的?被人拱到心花怒放,就跟人拼酒嗎?」

  「拼酒?」她想了下,模糊的記憶片段緩緩回復。「不是,是他們一直要我喝,我想說香檳甜甜的,哪知道喝個兩三杯,就覺得頭好暈……」

  「你真的笨到讓我不知道該怎麼罵你,憑你這樣也想要跟人釣金龜婿,就怕金龜婿還沒釣上,你就先被人給吃抹淨了,還釣什麼?」

  「……我又沒釣過。」她每次都敗家買行頭,蓄勢待發,可誰知道每每到了派對,她就會變成壁花,昨晚是她第一次如此受歡迎,可喜的是,她並沒有被那些男人給哄上天。

  「要去釣那些人,不如來釣我。」他突道。

  宣妍緩緩地瞠圓水眸,很用力地思考這句話,裡裡外外的真正意思。

  「你真的是笨得可以了。」夠了喔,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好歹我也算是鑽石單身漢,外表沒得挑剔,又賢慧得要死,家務沒有一樣不會的,個性又好,很少發脾氣,我幾乎可以篤定地告訴你,在小開界裡,絕對沒人比得上我。」

  這話不是他隨便說說的,全都歸功於他家老妹,感謝她,將他調教得外出像型男,在家為煮夫,在床上……咳咳,想太遠了。

  她困惑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要我釣你?」

  「也可以這麼說啦。」隨便啦!「只要你能釣上我,這世界上沒有男人是你釣不上的。」

  但是,釣上他之後,他保證,他以外的男人,她絕對都看不入眼。

  算是練習賽?啐,害她剛才激動了一下。「我又不會釣……」

  說她笨,她實在沒辦反駁,腦袋裡明明裝著許多轟轟烈烈的行動計劃,但是真正要落實時,才真的難到讀她快要撞牆。

  與其說要釣金龜婿,倒不如說,她只是在等待一段浪漫得近乎夢幻的愛情,滿足她所有夢想。

  好啦,很不切實際,她知道啦,真的知道了,她決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幹這種蠢事了。

  「我教你。」

  「你教我?」這麼想要她去釣金龜婿?「你可以不用這麼麻煩,我已經不想這麼做了,我不想再作這種白日夢了。」

  真的很殘忍捏,不要她就算了,還要幫她釣金龜婿,再沒有比這令她更難過的事。

  「為什麼?」

  「因為……」抿了抿唇,她忍著盈在眶內的淚水。「我又不喜歡那些人,我幹麼去做那些事?」

  「那我呢?」俯近她,輕輕地勾起她尖細的下巴,瞧見她倔強忍住的淚。「哪裡不舒服嗎?」

  宣妍搖頭,頓了兩秒,又突地瞪著他。「你剛才說什麼?」

  「哪裡不舒服?」

  「上一句。」

  他黑眸轉一圈,笑漾著柔情。「那我呢?」

  「什麼意思?」她抓著他的手,這才發現,這手掌的厚度和暖度,是昨晚不斷照顧安撫她,給她勇氣、讓她安心的大手。

  奉在威寒目威凜,瞪她。「你可以再要笨一點,都已經是字面上的意思了,還一直問?你小心我反悔。」起身,走人。

  見他要走,她趕緊跳下床,然而腳尖才剛踏上地面,整個人隨即往地面軟下,就要撞上涼涼的地面時,又是那溫厚的大手將她托住,歎息在她頭頂落下。

  「不過是去端一杯茶而已,你那麼激動做什麼?」語氣是惱的,但神情是笑開的。「你知不知道你不只是宿醉,還在發燒呢。」

  「對呵,我為什麼發燒?」

  「因為你的腳受傷,還有一點,八成是你昨晚受到驚嚇。」他輕而易舉將她抱回床上,輕攏著她凌亂的髮。「記得昨晚發生的事嗎?」

  她偏著頭想了下。「啊啊,我昨晚喝到頭暈,有人說要帶我去休息,結果卻把我拉進洗手間,我掙扎了一會,拚命踹他,結果把他踹到牆角……」想了下,渾身打了個寒顫。

  奉在威隨即將她摟進懷裡,語調像往常那般隨性地問:「你有看見那個人的臉嗎?」他看著窗外,純黑的瞳眸份外清冷。

  「有。」

  「長什麼樣子?」

  「不記得了。」大概是嚇到,還是一開始就沒看得很仔細吧。「不過,有個人來救我,黑黑的,有點像原住民。」

  奉在威聞言,不由得低聲笑開。「他是我的朋友兼合夥人,叫拉米亞,是亞裔混波多黎各的,有拉丁血統,不是原住民。」

  「你自己有做生意?」他不是不愛那一套?

  「也算是吧。」他見她傻愣愣地張大眼,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她這模樣就是很逗趣,也很誘人,忍不住地親了口她的唇,發現如他想像般的柔軟。

  宣妍石化。

  「不過是個吻而已,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像我這麼有潔癖的人,竟然吻你剛起床還沒刷牙,殘留酒臭的嘴,你應該要感動。」說著,隨即起身。「我去看養生粥燉好了沒,你再躺一會吧。」

  一連串嘩啦啦的爆完,石化中的宣妍一片片的斑駁剝落。

  嗚~她的初吻啊!怎麼會是在這種剛起床,嘴裡殘留酒臭,說不定眼睛還有眼屎的狀態下發生?

  時光倒轉吧,等她洗好臉,刷完牙~

  *********

  「不行啦,我一定要上班。」

  目光,狠,如冰。

  「……可是,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去。」

  目光,厲,如刀。

  「……我如果被開除,你要養我。」她埋怨地扁起嘴。

  目光,笑,如蜜。

  「那有什麼問題呢?」

  宣妍瞪著他笑開的臉,扁嘴扁到快抽筋。「可是,今天這件策展,是頭一次交給我的Case耶。」

  她是從小小助理做起,好不容易副館主賞識她偶爾冒出來的小點子,願意給她機會獨立處理一件案子,試探她的能力底限。

  都休息一天了,其實她覺得自己好多了。

  「你不是滿腦子想釣金龜婿的嗎?想不到你對工作還挺有熱忱的。」奉在威很意外,不忘把藥遞給她。

  「拜託,我很喜歡我的工作,好嗎?」什麼態度?沒禮貌。

  瞪他一眼,吃藥,又繼續說:「你知道嗎?我們藝術館裡在二樓梯台那邊有掛著一幅畫,畫得很漂亮喔。」

  「是嗎?」收回她的茶杯,他似乎對此話題興致缺缺。

  「那個畫者,是我的初戀。」

  喔哦?奉在威回頭看著她。了不起,真想給她拍拍手,就在兩人妾身初定的第二天,她就敢跟他提初戀情人,那麼,他是不是也該湧泉以報,把他所有的情史都抖出供她欣賞?

  「是單戀,很美的單戀。」瞪他一眼,她的眼神開始飄忽,像是掉進某個夢幻時光裡。「那是他站在畫前,背對著我,窗外的陽光——」

  「一個背影?」他打斷她。

  「背影不行哦?他的背影很好看啊!」

  「臉呢?」

  她心虛地飄開眼。「搞藝術的人都嘛長得很有個性,況且我愛的是他的才華,又不是他的人,我可不像某人那麼膚淺。」

  「我膚淺?你以為我喜歡上的是你這張世俗認定美的臉?」

  「幹麼老是要講世俗?你是修士啊,不在世俗之中嗎?」啐!

  「每個人的審美觀不同,至少世俗定義中的人,在我眼裡,都是普普。」不是他愛標新立異,而是天生如此。

  「那你幹麼喜歡我?」還叫她釣他?

  「天曉得?」他也很想知道答案好不好,以為只有她疑惑嗎?

  「啊——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喜歡你表妹啦!」拿枕頭,丟!准的咧,命中紅心。

  掃下擊中他臉的小小枕頭,他惡狠狠地瞪著她。「魯~誰喜歡她?她是表妹,我是來負責牽紅線的月下老人,我會喜歡她?」啐!

  「不然,你以前對我笑時,幹麼說我跟某個人好像?」

  「那是因為……」奉在威煞有其事地認真想了下。「嘿,還真像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喜歡她?」而且還是在她的提醒之下才意會的?哇哩咧,她幹麼那麼多嘴?

  天底下有人比她苦情的嗎?戀愛三十六小時就劃下句點?

  他瞪她。「我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話可以罵你了。」沒力,「我所謂的真像一回事,是指你跟她那個調調滿像的,不過,我想你之所以會吸引我,是因為你跟我妹有點像。」

  說到底,還是他愛照顧人的天性在作祟。

  尤其當他照顧得夠深入,深入的瞭解她之後,情感就開始不受控制地脫韁。

  「你戀妹?!」

  奉在威用白眼瞪她。「在我小的時候,父母經商不在身邊,我妹是我帶大的,她常常坐在門口等我爸媽回家。」那如夜般黑沉的眸,恍如可以吞噬所有般地瞅著她。「那眼神,跟你很像。」

  像在期待,像在梭巡,心神無法安定,去處無法安身,像是在風中落葉,隨風飄揚,不知何處為家。

  孤零零的令他很心疼。

  突然想起為何許久未曾動過心,實在是他身邊的女人都太過強勢獨立,一個個都像不需要人照料,隨便都能活得很光鮮亮麗,很自信從容。

  而她,還在尋找自己的定位,還沒找到方向,會一個人低聲哭泣……天,一想到她哭,他的心都快碎了。

  宣妍被他簡單的幾個字給震懾住。是她表現得太明顯,運是他的眼能透視洞悉人心。

  「宣妍。」他柔喃。

  「嗯?」她揪著衣領,想平撫心跳,卻發現自己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不管她怎麼武裝、怎麼掩飾,他都看得透徹。

  「我在。」她水亮亮的眸直睇著。「有我在。」

  「……喔~~」她的視野是朦朧一片,眸底傾落的是水銀月華。

  「躺回去。」

  「好。」乖乖躺下,她笑睇著他。

  奉在威斂眼瞅著,原本要走,但卻選擇把茶杯住櫃子一擱,俯身停在她眼前,不過一指寬的距離。

  宣妍瞪大眼,心臟卜通卜通地跳。

  「別哭。」他在她唇邊呢喃著。

  要她怎能不哭?她天生缺人疼愛,通常只要有人對她噓寒問暖,她就恨不得掏心掏肺給人的,遑論他如此的寵她?

  她會感動、會想哭,是人之常情。

  但,再怎麼哭,也不該哭成大災吧……

  「好鹹!」他開始抱怨了。

  聽著他很像回事的抱怨,她不禁又笑了。

  笑的瞬間,他的舌霸氣地探入她口腔裡,吻得何其放肆,何其忘我,卻又是那般憐惜地淺嘗柔吮。

  她呼吸著他的呼吸,承受他沉重的糾纏捲成漩渦迷惑著她。

  「奉、奉……」她在喘息縫隙裡喃著,被他濃重的情慾給嚇到。

  他的手滑入她衣衫底下,熾熱的溫度讓毛孔全數綻開,她紮實打了個顫,渾身酥麻如電流竄過。

  「在威啦,奉奉奉,你是要奉誰的旨?」他戲譫喃著,吻上她赤裸的渾圓,舌圈繞著,感覺花蓓在他嘴中硬立。

  「你猜得真準,果然勉強能夠一手掌握。」

  「在威……」討厭,都什麼時候,還跟她開玩笑。

  她酥軟著身軀,體內騰生一波波難言的熱潮,幾乎快要將她醺醉。他的唇舌無比滾燙,徹底焚燒她最後一絲羞怯,弓起身子迎向他。

  奉在威彷彿受到鼓舞,大手正悄移,卻——床頭櫃上的手機狂鳴著,瞬間擊散滿室方興的情潮。

  宣妍想起身拿手機。

  「別接。」他粗嗄低咆著。

  「不行啦~」若她沒猜錯,肯定是乾姊打來的。奉在威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真的接起手機,氣得滾到床的另一頭。

  「乾姊,對不起,我還在感冒……」她心虛說著,心跳得好快,體內的酥麻感尚未褪去,整個身體都還在渴望。「嗄?啊——對,好像在我這裡,那、那我等一下送過去,對不起,好好,我一定馬上送過去。」

  放下手機,她跳了起來,拉出櫃子裡的抽屜,抓出一個牛皮紙袋,正準備要衝向浴室時,被人輕易揪住,然後丟回床上。

  「在威?」她頭昏眼花地跌在床上。

  「我送。」順手把牛皮紙袋抽走。

  「你要幫我送?」

  「你是病人,給我好好的養病。」

  「可是,你知道地方嗎?」

  「熟到不能再熟了。」他哼著。

  宣妍突地想到,「對呵,你是館長的朋友……對了,你到底是在做什麼生意呀?」館長的朋友都是搞藝術居多,但他看起來,實在不太像。

  奉在威唇角斜勾。「你早晚會知道。給我乖乖躺著,等我回來再繼續。」

  繼續?她粉顏羞紅,嚶嚀著,「哦……」

  奉在威笑得邪惡,黑眸眨了兩下,送走一記飛吻。「等我,我馬上回來。」

  「嗯……」門關上,她把臉埋進被子裡,好想尖聲喊叫。

  奉在威開車來到太古藝術館,拿著牛皮紙袋入內。

  透過壁上的特殊透析線條,裡頭充滿空間感,柔軟的沙發單椅置於其中,兩旁動線良好,壁上正掛著辦展的國畫,線條栩栩如生,恍如那畫裡的蘭花正沁著清香,竹葉正沙沙作響。

  他勾唇笑著。這裡和他離開時沒太大的改變,還是老樣子。

  他邊走邊看,卻沒瞧見宣妍說的乾姊,付了下,想起宣妍提過二樓梯台有幅畫……去看看吧,先說好,他不是有意與人較勁,只是想看看她口中的美畫究竟有多美,藉此鑒定她的鑒賞能力罷了。

  如識途老馬的上到二樓梯台,正對面是一大扇意大利式的霧面藝術玻璃窗,而側面——

  「先生,不好意思,那裡不可以上去喔。」乾佳瑾從後頭轉出來,瞥見有人打算上樓,趕忙叫住。

  時間,是早上十點,陽光正烈,但穿透霧面玻璃窗後變得柔和而飽滿,像從天灑下一大束的光芒落在那男人的背影上,美若天神下凡。

  *********

  喀啦一聲,聽見門板被推開的聲音,宣妍隨即翻被坐起。

  款,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他很想繼續?

  「在威?」

  聽見叫喚聲,宣妍跳了起來。「館長?」館長回來了?可他不是住在新居那邊嗎?怎麼會跑來這兒?

  不管了,先出去見人就對了。跳起來,確定穿著合宜,她快步跑到外頭,卻見王思忱就站在客廳裡。

  「館長?」欸,不是要找在威嗎?怎麼不進他的房間?

  「宣妍?你怎麼會在這裡?」王思忱看了眼時間。

  「我感冒,請假兩天。」

  「哦,原來是這樣子,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是奉在威照顧我的。」

  「他照顧你?」王思忱一雙大眼睛都快要彈到眼鏡外頭。

  「很奇怪嗎?」同住一個屋簷下,互相照顧很正常的吧,更何況他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呢。

  「他可不是那麼好的人,說實在的,要不是你真的找不到住所,我不會讓你過來暫住的,畢竟我已經答應他在先,而他那個人又有不少怪癖,潔癖又貪靜,天生淡漠很會扮臭臉,不太喜歡跟人來往,我很怕你會跟他吵起來呢。」

  「呃……」已經吵過了。

  看她傻笑,王思忱明白,一切盡在不言中。「他應該沒有太為難你吧。」

  「不會啦,相處久了,就知道他人滿好的,不然他又怎麼會照顧我呢?」一開始真的覺得他超機車的,不過現在就覺得他超溫柔的,把人捧在手心裡,像在照顧雛鳥般地無微不至。

  天底下有幾個女人能夠抗拒這種溫柔寵溺?

  「聽起來,倒像是挺喜歡他的。」王思忱微挑起眉。

  「其實,我們已經在交往了。」她垂下臉,粉顏通紅。

  「真的?!」他跳起來。

  「呃,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你知道他是誰嗎?」

  「什麼意思?」她不解。

  他笑看著她。「還記得你最喜歡的那幅畫嗎?」

  「難道……」呆了三秒之後,心頭狠狠鼓動著。

  「對,就是他畫的。」王思忱之所以激動,是在感歎命運。「那幅聖母像就是他在高中時畫的,而你也是在那當頭愛慕上畫者,可誰知道,幾年後,你們居然會兜在一塊,甚至交往?」

  宣妍的心卜通卜通,像是規律到不行的鼓點子,在她心底敲敲打打,震出一望無際的海洋,她像是投入其中,沉浸潛浮,思緒化入一片藍洋,再浮出水面。

  是他,竟然是他!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6:16
第六章

  嗯,更愛他了嗎?奉在威挑起濃眉,很自在地享受宣妍灼熱燒辣的視線。只是,會不會燒太久了一點?況且,中間還夾了個人耶~

  「在威,你最近有沒有什麼計劃?」被冷落了很久,還被迫忍受兩雙視線纏繞穿身的王思忱,終於決定打破沉默。

  奉在威收回視線。「問這幹麼?」語調慵懶,心思轉了圈,對於宣妍的大轉變,猜出七八分。

  「我是在想……」

  「不行。」

  王思忱哀怨的瞪著他。「我都還沒說,你怎麼——」

  「不行。」再次截斷,毫不客氣的。

  王思忱很用力地瞪他。「你住我的,難道你不覺得至少應該好好地聽我把話說完嗎?」

  奉在威乖乖閉上嘴,擺了擺手。

  王思忱滿意頷首,說:「我是在想,如果你近來沒計劃的話,能不能再幫太古畫一幅畫?」

  「說完了?」奉在威很客氣地問。

  「是的。」

  「不行。」老話一句。

  王思忱哼哼兩聲,連拋了幾記眼神給雙眼還在閃閃發光中的員工。

  回神的宣妍,眸裡的星星還在閃爍。「在威……」喊著,瞬間滿臉通紅,羞到無法言語。

  奉在威見狀,不由得低低笑開,起身把王思忱擠到一旁,湊到她的耳邊。「你在床上時也沒這麼羞,現在是在羞怎樣?」

  「我……」她不是羞,是心臟很難過。

  天啊,她剛才知道一大秘辛,心臟跳得好用力、好激動,震得她頭昏腦脹,卻又滿心歡喜。

  「我幫你送資料過去,看過那幅畫了。」他支手托腮,一手拾起她一繒烏亮髮絲,笑睇著她嬌羞的模樣。「聽說,你很喜歡那幅畫。」

  那幅畫,和她手機待機畫面一模一樣,是他畫的。

  走一趟太古,不用他開口,一些屬於她的故事很自然地流進他耳裡,裡頭自然不乏她的身家背景,以及為何進入太古等等旁枝雜末的小事。

  「嗯。」若說那幅畫改變她的人生際遇也不為過。

  微拉長髮,他很輕易地把她拉入懷裡。

  宣妍臉龐燒透,基於館長在場,很想推開他,但又好想再多窩一會。粉頰偷偷地蹭著他的肩,卻瞥見館長正以眼神下達指令。

  對啕,差點忘了正事。

  「那個,你真的不再作畫了嗎?」她軟聲問著,覺得好惋惜。

  當年,支撐著她度過青澀歲月的王子,原來並沒有在油畫界繼續打拚,反而是一頭栽進街頭塗鴉藝術。

  聽館長說,他在紐約拼出一片天,打進歐洲市場,出了畫冊,也辦了不少展。她是沒看過,但是館長說得好神往,她想肯定具有相當水準。

  「誰說我不作畫?我想到就畫,心情好就畫,只是把畫筆變成噴漆罷了。」他摩挲著她細膩的髮絲,狀似漫不經心地說。

  「我怎麼沒看到?」

  「在我房裡。」

  「我要看!」

  「不行。」拒絕的口吻帶著笑,在她失望扁嘴之前,趕緊澄清,「我的畫作在未完成之前,是不給人看的。」

  「哦。」垂眼想起,有一回要進他房間,被他扣住。

  那時候的他好兇惡、好冷淡,相較之下,現在的他多了濃濃的溫暖,還有好多好多寵溺的笑容。

  「不會生我的氣吧。」

  她甜笑著搖頭。「但畫好的時候,一定要給我看喔。」

  「那有什麼問題?」

  斂眼注視她的笑,他才深深發現,他非常喜歡人的笑容,尤其是她的。其實她要的不多,只是一個家,一個寵愛她的人,那麼理所當然存在的人事物,她卻一樣也沒有。

  聽乾佳瑾說,她之所以走投無路,是因為連離異的父母都不肯收留,他的心被她的悲傷遭遇揪得發疼了。

  「可是,你真的不作一般的畫了嗎?我好喜歡你那幅掛在太古二樓梯台的聖母畫像,好美好漂亮。」她一副嚮往到不行的夢幻嘴臉。「那時候我有看見你的背影喔,陽光灑在你的背後,感覺上就像是……」

  「天神下凡。」奉在威替她接口,低低笑開。

  好吧,他承認,得知自己是她的初戀,包辦她所有戀情,他心裡就只有一個爽字在發酵。

  「欸,你怎麼知道?!」那是她藏在心裡的秘密捏。

  「你乾姊說的。」他還以為自己遇見花癡了呢。

  「你遇見她了?她有沒有說我壞話?」居然把她的秘密抖開,要她拿什麼臉見人?很丟臉捏。

  「沒有,她要我好好地對待你。」當然啦,一些關於她的小道消息,他不想再提,免得又惹她難過。

  「等等。」王思忱終於第二度忍不住地插入兩人之中,惹來奉在威不悅的瞪視。「雖說你的塗鴉藝術在歐美一帶頗具盛名,但是你的油畫更是一絕,我覺得你真的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

  唉,戀愛中的人,真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要宣妍撒嬌勸在威回頭作畫,豈料三兩下就變成小倆口在打情罵俏,把他晾在一旁。

  「你明知道那時為了應付我爸才晝的。」厚,這個時候要他話說從頭就真的很累了。

  想當年,父母都不允許他走藝術,他只好畫幅油畫參加比賽,選擇聖母像是為了哄老媽開心,結果咧,還是一樣不允許他走藝術,白白浪費了他兩個月的時間。

  不過……偷覦著宣妍,他不由得想,如果她知道他是在那種想法下才畫出聖母像,怕是會對他唾棄吧。

  「那這一次,你可以為了應付我而書嘛。」王思忱裝可愛討好著,只差沒撲上去抱大腿。

  「你誰啊?」奉在威哼了聲。

  區區損友一枚,居然敢跟他要畫,真是夠了。

  「宣妍。」王思忱回頭看向默不作聲的她。「你不也想看他的新作嗎?」

  「當然想。」這是內心話,可是……「我不想勉強他。」畫作,是打從心底去勾勒畫面,有渴望有衝動才去執行,而不是應該被強迫。

  奉在威聞言,好看的唇勾得又彎又邪氣。這女人明明希望再見他的畫作,但卻選擇不勉強他……好吧,看在這的份上,也許,他會考慮。

  「宣妍——」王思忱抱頭,沒料到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戰友,竟在這關鍵時刻被兒女情長給嚴重干擾。

  「好了,你可以走人了,在你房裡作畫送你,你就該要偷笑了。」就是因為他對畫太癡,才導致兩人只能當一級損友。

  「喂!」這是誰家?

  「不然,我們走好了。」溫柔包覆宣妍細嫩小手,奉在威決定另覓去處。

  「別走~」好想抱大腿,但不行,他有身為太古藝術館館長的尊嚴。「我先回去了。」他走,可以了吧。

  沒關係,今日戰敗,明日再戰!王思忱帶著滿腔的慷慨就義走了,而宣妍的手還被暖暖地包覆著。

  「餓了嗎?」他問。

  「不餓。」

  奉在威伸手輕撫她的額,發現她的溫度似乎有上揚的跡象,有些擔心,但她的眼直銷著自己,那景仰的目光騷得他心猿意馬起來。

  「你光看就會飽嗎?」真是的,目光那麼熱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愛得很慘。

  「嗯~」對啊,這種奢侈的夢想,一輩子能夠實現一次,她已經死而無憾了。

  奉在威逼近她,在嗅聞得到彼此氣息的距離下打住,唇角微掀,輕刷過她微啟的唇。「你這目光是很令我受寵若驚,不過呢,我比較想看到你戀愛中的眼神。」而不是狂熱的崇拜。

  她直瞅著他如無邊夜幕般的眸。「嗯……我想,大概要給我三天的適應期,我才有辦法恢復正常,畢竟,這實在是太震撼了,我到現在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否則我怎麼可能這麼幸運地跟你相戀?」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根本此中樂透的機率還小,也難怪她一直懷疑自己其實還沉在夢中。

  奉在威聽了,放聲笑開,笑得魅眸微瞇。「那……要不要繼續?」他沉聲開玩笑著。

  「繼續?」她傻氣地理解著,旋即整張瞼爆紅,傻笑表示,「可是,我怕我心臟會負荷不了……」抓著他的手擱在她胸口上,傾聽她的心跳聲。

  奉在威倒抽口氣,清俊的臉狠顫了下。「放過我吧,我怕我的心臟也會負荷不了。」敏感的指尖沒放過底下每一寸柔綿細緻的柔嫩。

  這什麼狀況?

  真是要命。

  要不是看她額頭的燒度還在,他會狠狠地把她啃得屍骨無存。

  *********

  因為宣妍病未痊癒,奉在威放過她,豈料,到了隔天,是她不放過他。不放過什麼?就是死命活命地撒嬌,要他陪她走一趟太古,重溫她往日舊夢。

  「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宣妍就站在梯台底下兩階,神情夢幻地看著他,哪怕那嘴已經笑得非常之酸,但,她還是咧嘴笑開,就連淚水都快淌落。

  他雖俊美,但說是天神下凡實在有點太過。

  可是,在那一年,那個時候,在她的心裡,他就像個天神般拯救了心靈乾涸、人生乏味的她。

  那年父母吵得非常凶,卻沒有一個人問她要跟誰,因為他們都不要。

  就在她被遺棄的當頭,她看見了聖母像畫作,理該是恨不得撕碎那張畫,但她卻只是站在畫前動也不動地看著。

  那幅畫,美的不只是線條和色澤,動人的神韻也不在聖母的眉眼流轉間,而是她看見了畫者投注的心血,和她一樣的需求一個母親。

  所以,她想知道畫者是誰。

  也因此,當她看見他裹著陽光的溫暖背影時,她惶亂不安的心被安撫了。那是一種至今也無法理解的因緣,但在那時,她確實被安撫了。

  那一年,那一刻,是她人生最大的轉捩點。

  「……還要站嗎?」奉在威很無奈地回頭覷她。

  底下已經很多人了,他可不可以下來了?

  唉,實在是太寵她了。

  「宣妍,你最好是還可以在那邊玩,我跟你說,你死定了。」乾佳瑾早已從夢幻的背影秀裡回過神。

  「乾姊~~」她淚眼婆娑,回憶得好遠。

  「想哭?行,趕快哭一哭,否則待會,你連哭也哭不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奉在威走下樓。

  「昨天本來該由宣妍去接洽一位畫者的策展,可她不在,延誤了送資料的時機,這下,人家不爽辦了,該是五位油畫大師合展,現在缺了一個。」乾佳瑾現在頭痛得很。

  「那就四個聯合策辦不就好了?」

  「四,這個音就是不好咩~」說到此,乾佳瑾心虛地別開眼。呼,在偶像面前撒謊,還真不是人幹的事,非叫館長給她加薪不可。

  「嗄,怎麼會這樣?」宣妍扁起嘴,欲哭無淚。

  「就是這樣啊。」不要看他、不要看他,繼續讓宣妍內疚。乾佳瑾昧著良心繼續撒謊。

  可奉在威是何許人也,這麼一丁點的心眼,他會識不破?只見他雙手環胸,沉聲說:「是哪位大師,我來跟他談。」

  啥米?這怎麼可以!「他出國了。」

  「這麼快?」奉在威瞇起眼。

  「對啊。」可惡,她不只要加薪,還要雙倍紅利津貼!

  「嗚~在威,怎麼辦?」宣妍兩泡淚齊飛。

  奉在威無言地閉上眼。

  很好,下對藥了。

  她根本不素求,他已經很甘願地做牛做馬了。

  來,差使他!

  ************

  她一雙甜柔水眸似譴卷蜜網,層層疊疊地朝他套去,綿密如沁泉,蠢動而不絕,圈圈漣漪如電波搖蕩震晃著,癡迷狂醉。

  奉在威,害羞了。

  如此視他為神祇膜拜的,她絕對不是第一個,但、是!可以如此清楚地用視線傳遞出——你是神、你很神、你好神……諸如此類贊語的,她絕對會是空前絕後的那一個。

  那眼神如此直接,那視線如此灼熱,燒得他心癢難耐,直想告訴她:乖,他不是神,只是個人,而且非常年輕氣盛,情慾非常旺盛的正常男人。

  再用那種目光看他,小心他真的把她啃得屍骨無存!

  「夠了喔。」他咳了兩聲,阻止她過火的注目。

  沒人看這麼久的,打從知道他是她的偶像之後,她這種崇拜敬仰的目光所進射的聖潔光痕,讓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真的可以麻煩你嗎?」宣妍回神,忍不住再問一次他的意願。

  「可以。」不可以。

  「會不會太勉強你?」

  「不會。」會。

  「你有沒有生我的氣?」眸中玲瓏剔透的淚已經在打滾了。

  「沒有。」真的。「不過,你要幫我想題材就是,而且,請發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想題材?」淚水滾動得更厲害了,不是因為傷悲,而是激動。「我可以嗎?」

  「可以。」反正檔期這麼趕,他腦袋一片空白,有人給個題目,他會下筆較快。

  而且,這期間還要保佑他不會被拉米亞逮住。

  「真的嗎?」她深呼吸一口,嘴角緩緩地拉開一面燦爛風情。「我有一個提案,但你不可以笑我。」

  「不會。」有什麼好笑的?

  「我在想、就是、我在想……」她侷促不安。

  「說——」他把持例都給她了,她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就是,可不可以畫天使?」

  奉在威呆掉,而後重重地擰起眉。「天使?」逼年頭還流行這玩意兒嗎?

  「不是巴洛克時期的那種,是比較現代化的天使。」怕他聽不懂,她趕緊解釋,「就是……有點像是那種祈禱少女的感覺。」

  奉在威的黑眸轉了一圈,有點明白了。「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懶洋洋地從沙發椅背坐直,唇角極富興味地抹著笑。

  「因為聖母像。」她想了下,才緩聲說:「當初,我猜畫者一定是渴望母愛,所以才會畫聖母像。因此,來一個祈禱少女,剛好可以互相呼應。」

  奉在威顯然被她挑起討論的渴望。「你怎麼會認為畫者渴望母愛?聖母像這種題材是千年不衰的經典,難道你不會認為畫者純粹只是挑了個老題材?」

  「嗯,感覺不對,沒有那麼純粹,我覺得那是一種嚮往,否則是沒辦法把線條刻劃得那麼柔和,又把背景畫得那麼強硬,那是一種互補手法,希望強勢的母親可以給他一絲溫柔。」

  奉在威唇角越勾越彎,突地笑開,搔了搔後勁。「看不出來,你還真有鑒賞能力呢。」他把心思藏得那麼深,為什麼希望懂的人沒懂,不該懂的人卻懂了?

  「很多搞藝術的人,都是寂寞的,也許是太過天才,知音難逢,又也許是心思藏得太緊,不與人分享。」她輕輕地扣住他的手。「你知道嗎?喜歡照顧人和喜歡被照顧的人,都是寂寞的。」

  她也是過來人,很清楚這一點,但是,這一點,是在發現他就是她最喜歡的畫者後才發覺的。

  奉在威輕輕閉上眼,額抵著她的。「你很聰明嘛,也很貼心,對藝術的敏感度也夠,你幹麼蠢得當拜金女到派對釣凱子?」真是笨到令人鼻頭發酸。

  「因為我笨嘛。」

  「那倒是,你這一輩子做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纏對人了。」纏上他,兩人剛好互補。一個喜歡照顧人,一個喜歡被照顧,同樣的寂寞者,卻難能可貴有心意相通的交流。

  「寶貝,想不想到我房間?」

  「可以嗎?」她眸裡進出異彩。

  「只有你可以。」因為畫還沒完成。

  奉在威牽起她的手走進他的房內。

  宣妍雙眸眨也不眨地睇向裡頭,以為自己來到一處洞穴,震得她停住腳步。

  她以為他作畫,是在畫布上,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一回事。他的畫布,是四面牆,只有黑、褐、灰三色為底,簡單構築出洞穴的深度空間戚,而再看向隔壁那面牆,則是山洞外的風光,有山、有海、有草原、有羅列的城市……

  跨進房內,像是走進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她震懾得說不出話。

  他用塗鴉的手法畫出油畫的立體世界。難怪總在他身上聞見類似油漆的味道。

  「還沒畫完。」他拉著她在一處沙發坐下,面對著磅礡畫作,心在卜通卜通跳。「其實我本來沒打算要畫,嗯……應該說,我這一陣子有點倦了,所以故意留在台灣不想回美國,可是,一瞧見四面白牆,我就受不了,非得給它一點顏色看看不可。」

  「好美……」她醉了,醉在那片廣大草原裡,仔細一看,裡頭竟然還有豹攀爬在樹上,有老虎在樹下休憩,有大象在戲水……他還有些童心未泯呢。

  「你覺得很美嗎?」

  「嗯。」她用力地點著頭。

  奉在威眸色更柔了。「上頭畫的是我喜歡的理想國,但從今以後,會是我們兩個的理想伊甸園。」

  「也可以有我嗎?」她好驚訝。

  「廢話,不然你想跟我分手嗎?」他佯怒瞪她。

  「不想。」她死命搖著頭。

  嘿嘿笑著,奉在威輕輕將她擁在懷裡,指著壁畫說:「你看見那裡沒有?那裡有一個我,但我決定在旁邊再加上你,然後在海灘上再加兩把休閒椅,不管哪個角落裡都有我們兩個。」

  他從沒想過一時興起的壁畫,卻變成見證兩人戀情的記號。

  宣妍無法言語,只是傻愣愣地陪苦笑,走進他畫好的每處風景裡。

  「哪天,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帶你出國去走走,我們可以先去南法的農莊,然後游萊茵河,再到澳洲大草原看夕陽,還有很多很多很美麗的地方,我都想帶著你去。」

  「真的?」光是想像就覺得好美。她可以這麼幸福嗎?好像突然間,手裡捧著的是快要溢出的幸福,多得她甘願被溺死。

  奉在威看著她展笑的側臉,突道:「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模特兒。」

  笑意還在,她傻傻地看向他,過了好久,才慢半拍地收起笑。「我?」

  「對,就是你。」

  宣妍告假,理由是要當奉在威的模特兒,館長王思忱二話不說,給薪停職。

  而奉在威的動作也快,不到半天已經搞定想要的所有器材和顏料。

  坐在畫架前,他拿起刮勺,直接上底色——半面柔和的淡銘黃色,才又改拿起大刷,東撇西點,彷彿已先將背景打底完善。

  手法之快,讓宣妍極度懷疑,他真的已經有近十年沒碰油畫。

  「去那邊躺著。」一段落完成,奉在威開始指揮。

  「躺?」不是應該坐著嗎?

  「我現在要畫臉,躺著你比較舒服。」

  「哦。」得令,宣妍正襟危坐著,目視前方,大眼像是要瞠到最極限,教他不禁笑了出來。「為什麼笑我?」

  她不由得扁起嘴,偷覷了掛在一旁的鏡子,確定自己臉上乾淨無瑕。

  「你不用把眼睛瞪那麼大。」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是,你不是要畫我的臉嗎?」既然要畫臉,當然是要把眼睛張大一點嘛。

  「那個我會斟酌。」他掩嘴笑到快岔氣。

  「……」所以現在等於是在笑她笨就對了啦。很想跟他抗議,然而撒嬌地瞪去,卻發現他的目光變得凌厲,像把銳刀要將她絲絲切碎,恍若能攫魂似地揪住她的心。

  她無法動彈,甚至無法呼吸,感覺靈魂被狠狠地定住。

  這是她頭一次見人作畫的凝神目光,還是她最崇拜,放在心底最景仰的畫者,完全不見他平日的淡漠或開心時的嬉笑,他嚴肅得像是另一個人,彷彿透過他的眼,看見他藏在靈魂深處對畫作的執著。

  而她,深深迷醉。

  只是這樣迷醉並沒有沉淪太久。

  「怎麼了?」發現他好一會沒有再動筆,只是坐在畫架前像是在沉思,時間久到讓她忍不住發問。

  「要命。」他低吟著。

  「瓶頸嗎?」

  「坦東西能有什麼瓶頸啊?」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不然呢?沒有顏料?還是我應該坐起來?」難道說,最大的問題是出在她這個模特兒身上?

  「不是。」他搗著臉,幽邃的眸從指縫裡看著她。

  「不然呢?」

  看他一臉為難,害得她跟著緊張。喇才明明運進行得銀顥利的,怎麼才過一個鐘頭就冒出問題?

  能讓他這麼為難,想必是個大問題吧。

  「都是因為你。」他小聲抱怨著。

  終於承認了,嗚,她就知道一定是她不好~「那還是我們另外找個模特兒好了?」

  「不是你,我就不畫。」

  「可是,你不是說……」

  奉在威對她招招手,她乖巧順從地蹲到他身邊,想看畫到哪個階段,而他遇到什麼麻煩,可他的氣息竟近在她的唇上,溫熱的、香醇的,可以使人丟卻一切沉淪的。

  她閉上眼,環上他的頸項,熱切地回應他的索求,由著他加重每一個吻,深沉得像是要潛進她生命裡般地強而有力。

  「我要你。」他在唇舌纏繞間低喃著,粗嗄得充滿誘人性感。

  宣妍呼息紊亂,突地發現,他不是在詢問,而是在要求。

  下一刻,她人已經落在床上,貼身的小可愛被他三兩下解開,而唇還在她唇齒間流連。

  「你怎麼能用這麼媚的眼神看我?」看得他心猿意馬、情慾勃發。

  「我……」有嗎?

  她看著他的眸光溫柔又滿足,一副以他為榮,為他而活的眷戀和情意,是那麼毫不保留地全數傾倒在他的視線中,要他怎能把持得住?

  奉在威黑眸收縮的瞅著她近乎完美的曲線,以指尖膜拜她的每一寸甜美,以唇舌愛撫她每一處敏感,含弄她柔嫩的蓓蕾,宣妍不由得倒抽口氣,卻無法推拒他醉人的吮夸,輕吟出口。

  輕顫著,她雙手插入他濃密鬆軟的髮裡,由著他燎原般的火焰逐下蔓延,烙下一道道灼熱的痕跡,在她的血液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激悸,如暈似醉,幾乎迷亂,直到察覺他的意圖,她猛地喊著,「不要……」

  「噓……我要你感受到最好的。」他貪婪又低啞地喃著。

  無視她的抗議,他親吻著她的大腿內側,席捲著她潤澤甜馥的慾望。

  宣妍粉顏嬌嫣,渾身嬌軟無力地嬌喘著,她無法思考,無法掙扎,酥麻的快意如高迭的海浪幾乎讓她滅頂,直到最後一波浪兜頭蓋下,她的申吟幾乎拔尖地逸出

  她幾乎瘋狂,還在迷醉之中。

  奉在威起身,在她面前褪去衣褲,展露他純男人的力與美,她才發現,在他斯文俊美的外表之下,竟有著令人心動的濃烈陽剛。

  寬肩挺背,窄腰翹臀,骨肉勻稱,線條明顯,他是強壯的卻不至於太過壯碩,俊美得有如太陽神阿波羅。

  他強健的身體覆蓋著她,長髮滑落在她頰面,他輕吻著她的唇。

  她在他的嘴裡嘗到自己慾望的味道,感受他的癡纏有多動人,體內爆開的陣陣空虛,讓她不斷地弓起身子想貼近他。

  「在威……」她細碎的喊著他的名字,他完全無法忍受,不顧一切地埋入她柔嫩的身軀裡頭,感覺她緊密的包圍,喉頭滾出一聲悶響。

  火熱的堅挺如烙鐵般的滾燙,充滿生命力,他卻不敢躁進,像只蟄伏的獸等待著她的適應。

  直到她體內那股躁動無法饜足地叫囂著,她不由得將自己更貼近他,更深沉地收容他的全部。

  他深陷情慾,就快要不能自己。

  宣妍難遏地輕擺著身體,雙手緊攀住他寬實的肩頭,兩人緊密貼合著,讓他低哼了聲,近乎野蠻狂烈地推入最深處,力道之狂野,甚至牽動了他健勁的大腿肌肉,她腦袋一片空白,只能緊擁住他,隨著他的律動亂了呼吸。

  他的飽滿填補她的全部,豐富她的世界,引領著她踏進綺麗的那扇門內,她不知所措地輕泣出聲,由著他狂亂地封唇癡纏,直到火焰徹底將她焚透。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6:55
第七章

  由於宣妍嚴重地拉後畫作進度,因此在畫作進入小修之前,她被奉在威下達禁入令。

  但,她已經拿了薪停了職,總不能要她天天在家蹺二郎腿,等畫作出土吧?

  於是乎,現在她站在洗衣機旁,等它停止運作,優雅掏出裡頭的衣物,一件件地攤開晾上。

  瞧,她這樣子看起來是不是很賢慧?

  她呵呵笑著,笑意卻突地狠狠收住,圓眸瞠到極限。

  「完蛋了!」啊啊~為什麼衣服會變成彩色衣?她印象中,這件襯衫明明是白的,只有袖口有點綴而已,為什麼現在會變成朵朵藍?

  「你在幹麼?」奉在威抱頭出現在洗衣間。

  宣妍嚇得趕緊把給染色的襯衫藏在身後。「你怎麼出來了?」

  「我出來喝水。」說著,目光如炬定在她藏在身後的手。「你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沒有。」她伸出右手。

  「左手。」

  快速藏好衣服,準備伸出左手的瞬間——「你怎麼可以要詐?」他根本不是要左手,而是直接扳過她的身子。

  奉在威瞇眼看著自己最心愛的衣服被染到不復原色,眉頭深深攏起。「宣妍——」

  「我錯了!」坦白從寬哪,大人~「我想說你在忙,所以幫你洗衣服,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衣服會染色。」

  「素色的跟素色的放一起,有顏色的另外洗!」厚,找碴的。

  「嗄?是這樣子啊!」

  「你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又沒人教我。」她委屈地扁起嘴。

  奶奶都習慣手洗,所以她也跟著手洗,後來搬來台北租的房子,根本就沒洗衣機,除了手洗,要不然就是得多花錢送洗。就是少有機會使用洗衣機,她才會把所有的衣物都丟洗衣機的嘛。

  奉在威神色一黯,俯身吻上她的唇,原本打算輕點即止,然而,她的唇太軟,氣息太甜,輕易地騷動那向來難得寸動的心。

  「你知道嗎?我趕得要死。」他咬牙切齒,像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從此不再受情慾折磨。

  「……那就繼續趕。」她傻愣愣地說,氣息被他攪亂。

  「你有沒有良心啊?我是為了誰在吃苦?」再咬一口。

  厚實的雙臂將她束緊,將她圈向發熱的身軀,讓她知道他吃的是哪種苦。

  「對不起嘛,」不行,再這樣下去,她離開他房間一點意義都沒有。「你去作畫,我來準備晚餐。」

  「你行嗎?」

  「拜託~」給點面子行不行?

  「不行就別勉強。」他不想畫到一半還要出來滅火。要是不小心燒了房子也燒了畫,他會想殺人。

  「可以啦。」她硬是將他推開。

  「對了,那些衣物,不准再碰,我晚一點再來挽救。」他回頭,狠厲目光將她蕩漾的春情殺個片甲不留。

  「知、道!」不洗就不洗嘛。

  ************

  嘶嘶嘶……砰!

  拿晝筆的手顫了下。

  唰——

  畫筆抖了兩下。

  鏘鏘鏘……

  畫筆飛出去了。

  奉在威猶如一頭抓狂的猛獅,甩門而出,開口就吼,「你在打仗啊!」情緒惡劣得超想飆髒話,但遺憾的是,他修養太好,不入流的話,他還真的罵不出口。

  正在流理台前與鍋爐纏鬥的宣妍嚇到。「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他掐揉著疼痛的額。「我能不出來嗎?我很害怕這房子就快要被你給毀了。」搞得像是在拆房子,他哪裡還坐得住?

  「哪有啊?炒菜本來就會有聲音啊。」抽油煙機就有聲音了好不好!

  「你看我做菜的時候有這麼吵嗎?」

  「我又不是大師級的。」而且已經很久沒下廚了,願意替他下廚,他就要偷笑了。

  「去去去。」他向來受不得人捧,一捧,就得要有做牛做馬、鞠躬盡瘁的覺悟。

  「可是,你不是……」

  「你讓我休息一下,可以嗎?」現在是怎樣?他變成筆者,她成了惡編嗎?催催催,催生哪,

  「對不起,我不是要催你,我只是想說別打擾你,想替你做點什麼的。」她垂下臉,又扁起嘴。

  奉在威落下視線,纏在她粉嫩粉嫩的Q軟唇瓣,邪念再生。

  「你少誘惑我了。」他已經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從不知道自己竟會被情慾糾纏得如此深,像只發情的獅子,老是對她虎視眈眈……唉,忍不住自我厭惡。

  「我沒有誘惑你。」她連退兩步,確定全身上下都有包得緊緊的。

  「……你最好是再閃快一點。」對,跑快一點,激起他的掠奪欲,把她啃個乾乾淨淨。

  「欸?」

  「去——」最好是離他五公尺以上。

  接手她的工作,奉在威忍不住又歎氣。

  打他執畫筆以來,頭一次畫得這麼艱辛,不只是因為噪音不斷,還因為她就在畫裡。

  不是難在難抓其神韻、秀色,而是,他連面對畫裡的她都很有感覺,真的是……自我唾棄啊~

  而宣妍退守到客廳,不懂他在掙扎什麼,只確定,她待會有大餐可以吃了。

  *********

  享用大餐的當頭,門鈴聲卻響起。

  「不用開。」奉在威眼也不抬的制止她。

  「可是,有可能是館長來,不開,好嗎?」

  奉在威搖搖頭。「思忱很清楚我的個性,他不會那麼白目地在我作畫期間來打擾。」

  「欸,那會是誰?」

  「……不速之客。」想想,也差不多該出現了。

  「誰?」

  「不要理就對了,吃飯。」

  話是這麼說,可問題是,外頭門鈴按到快要破聲,就連屋內的電話也開始響起。宣妍看著那扇門,非常確定,門外的人非常難纏。

  「真是夠了!」奉在威火大起身,大步地走到門邊,咱的一聲開了門,劈頭就罵,「你吵什麼吵!吃飽太閒啊?」要不是修養太好,還真想問候他全家。

  門外的拉米亞涼涼地看著他。「餓得很,托某人的福。」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很不爽地瞪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講什麼玩意兒?」好像他造了很多孽。

  「你到底要不要回去?」

  「我還在休假。」奉在威擋在門口,根本沒打算請他進來。

  「好,我也要休假。」很好,他都不管了,那他這個合夥人還有什麼好緊張的?

  「公司呢?」

  「沒道理你在休假,我卻忙得像條狗吧。」要休,一起休,至於公司?哈,看著辦。

  「那公司是你提議開的,不是我逼你的。」見他作勢要闖關,奉在威再擋。

  「沒錯,所以會變成怎樣,都無所謂。」見他執意不放行,拉米亞瞪他。「喂,我很餓,請我吃一頓,沒那麼小氣吧。」

  「抱歉,我只煮了兩人份。」兩個人的小天地,怎麼能擠入這麼一隻勇猛的美洲豹?

  「沒關係,弄個炒飯給我,你知道我向來不挑食。」兩人份?嗯哼,看來,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

  「那你先去買米。」

  拉米亞震住。「買米?你連買米的錢都沒有了嗎?」已經被那個女人給吸光了?可惡,他終究遲了一步嗎?

  「我去你的,我真窮到那種地步也不需要你救濟!」

  「嘿,看在好歹我救了你女友的份上,你就不該用這種態度對我,更何況,我今天來,是來傳遞你家的消息,還不快請我進去?」

  想起那回的事,奉在威再無情也不能不讓步。「我家裡有什麼消息?」他轉身走回屋裡。

  「四方要辦個官宴,你這個長外孫當然要出席。」拉米亞走入,瞥見那日意外救出的女子就在裡頭,冷冷打量她一番,再次確定,奉在威的喜好確實改變了。

  「關我什麼事,我姓奉,又不姓吳。」討厭宴會,尤其是很純粹的商業派對。「宣妍,他是拉米亞,那回在派對上,就是他救了你,你還記得嗎?」

  站在沙發邊的宣妍聞言,立即欠身道謝,「謝謝你,不好意思,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謝謝你。」

  拉米亞微挑起眉。「不能怪你,那要怪他,他根本不跟我見面,你怎麼跟我道謝?」是錯覺嗎?總覺得今天的她感覺很居家,而且沒了那日很明顯的釣凱子意圖……也對,她已經釣上最頂級的貨色了。

  「你別在那邊說些有的沒的,消息帶到,你可以滾了。」

  「喂,你是這樣對待你最好又最知心的好友兼合夥人嗎?公司倒了,你真的可以無所謂嗎?」可惡,還真的推他。

  「我現在手頭上有事正在忙,沒空理公司的事,你要是無所謂,我也一定無所謂,反正,那又不是我的主業。」他就只是喜歡塗鴉,喜歡畫畫而已,是拉米亞要把他的藝術品變成商品,還有臉在他面前吠公司的事,真是夠了。

  「你在忙什麼?你該不會忘了我是你的經紀人,你要從事任何公開性質的工作,都應該先通知我一聲?」拉米亞跳起來哇哇叫。

  若無意外,肯定是因為她!

  目光鎖定不知所措的宣妍。很好,演得非常好,不當演員真是太可惜了!

  「我又不知道你在哪裡。」一句話撇得一乾二淨。

  「你最好是見鬼的不知道我在哪裡!」手機漫遊到世界各地,號碼根本沒換過,再加上幾個聯絡得上的據點,最最重要的是,他人就在台灣,奉在威會不知道他在哪裡?把他當笨蛋啊?

  「反正我又不是辦塗鴉展,沒必要跟你報告吧。」奉在威哼了聲,拉著宣妍坐回餐桌,完全當他不存在。

  「不然呢?」拉米亞硬是入侵兩人世界,很自然地大快朵頤。

  奉在威斜睨著他,拳頭握緊了又放鬆。

  要不是他這生財工具、黃金右手,是用來畫畫的,還真想讓拉米亞知道,他的拳頭一旦握緊時有多硬。

  「拉米亞先生,在威很擅長畫油畫,畫得很棒。」宣妍一臉為卿瘋狂。「這次,好不容易在威才答應願意為太古畫一幅油畫……」

  拉米亞挑高有型的弓眉。「所以,你是因為這種事而滯留台灣?」

  「什麼叫這種事?」奉在威鬼叫著。至少對他而言是件大事,非常非常大的大事!

  而且還是把他的女友畫進畫裡,甚至這個女友很有可能變成他的老婆、他未來孩子的娘……天啊,他已經想得這麼遠了?他是一個會想得這麼遠的人嗎?

  「只是一個成品展,得不到任何好處的成品小展,這……」拉米亞很想哭。

  「你的腦袋裡就只裝那些銅臭嗎?」真是夠了!「我怎麼會跟你是朋友?」

  「是啊,如果不是我善用商業資訊拉抬你的魅力,你現在還只是一個窩在廢棄牆角噴塗鴨的潦倒留學生!」所以,感恩吧。

  「是啊,就不知道是誰剝奪了我這個潦倒留學生窩在廢棄牆角噴塗鴨的興趣!」奉在威把叉子一丟。「你懂不憧藝術?藝術這種東西,雖然是取決於世人的贊不贊同而成立其價值,但真正的價值性是存在於創作者的心裡,附帶的價值是存在於鑒賞者的感動裡。」

  是的,他很無恥地把宣妍說過的話複製了。

  宣妍羞怯地垂下臉。

  拉米亞下巴差點掉了。「你還好嗎?」好義憤填膺啊。

  「我很好,如果你不在,我會更好。」

  「在威,話不是這麼說的,搞藝術很花錢的,你不覺得先奠定經濟基礎,再玩藝術比較好?」哇,說得這麼激憤,該不是打算要丟下他不管了?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不知道給在威灌輸了什麼鬼觀念,居然朝她一面倒!可惡的妖女,釣金龜婿釣成這樣,也未免太沒品了?

  「我又不缺錢。」奉在威哼了聲。「托了你的福,我光是收公司紅利就收到手軟了,況且我還有其他畫商和書商給的版稅收入。」等於是說,他這輩子再無收入,也真的無所謂了。

  「你真的捨得丟下公司?」拉米亞跳起來。

  「我本來就……」

  「公司?」宣妍在旁邊忍不住地插話。

  館長只提到他從事塗鴨藝術,在歐美一帶退頗負盛名,但沒提到有成立公司。

  「TC聽過沒有?」拉米亞沉著臉問。

  「TC?」她偏著臉想了會。「是不是一家青少年塗鴨服飾的品牌?我記得TC還有副牌,是專門設計男性女性禮服,近來在台灣設下不少專櫃,主打青少年市場,價格偏高,但還是引來許多人青睞。」

  她之所以會注意,是因為TC的女性禧服很漂亮很……「啊!難道說,我那天穿的那套禮服……」

  「對,算你敗家敗得還有點道理。」對市場還挺有眼光的。拉米亞不知道那衣服是奉在威替她張羅來的。

  「而你是……」她看向奉在威。

  「對。」答話的又是拉米亞。「他就是TC的藝術總監兼總裁。」瞧,這女人眼光多好,釣到的這一隻金龜大得不得了。

  宣妍呆掉,狠狠地掉進另一個空間。

  「隨時都可以不是。」他說過,他不在乎的。

  「在威!」

  「在威!」

  兩人同時喊著,拉米亞看著她,而她則瞪著奉在威。

  她說:「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是很、很重要的事」

  「比畫畫還重要?」奉在威不悅問著。

  宣妍頓了兩秒,被他說變就變的神色給震住。「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藝術可以一人作業,但公司,你不管的話,會有人失業的。」

  拉米亞暗自叫好,也暗惱自己怎麼沒想到用這一點來壓他。看來,這女人還不賴,知道孰輕孰重。

  「那還不簡單?把公司賣了。」奉在威依舊吊兒郎當。

  「欸……」嗯,也對,這樣一來,可以專心創作。

  拉米亞瞬間變色。「喂!」別嚇他。這女人一點用處都沒有!可惡,非想個法子把她弄走不可。「在威,先別管那些,後天晚上四方辦的官宴,你到底要不要去?你要是不去的話,可能令堂會親自上門。」

  快快轉移話題,公司的問題不能再議,結果太危險了。

  奉在威俊臉垮下。一提到母親,他就很頭痛。

  「在威?」

  「你很煩,每次都帶來壞消息。」瞪他,彷彿他的不幸都是他給的。

  拉米亞撇了撇唇。「難道你不想要把你的女朋友介紹給你媽認識?」使出必殺技。

  奉在威頗有興味地挑起眉。「對呵,宣妍,你跟我一道去。」

  「欸,我嗎?」哇,突然醜媳婦要見公婆,她的心臟好虛弱。

  「對啊。」奉在威的心情大好,抓著她的手起身。「走,我們到太古去。」

  「去太古幹麼?」

  「抓思忱一起去。」啊哈,看在思忱的份上,老媽會對他客氣一點,再者,有思忱在,也可以引開一些注意力,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帶著宣妍落跑。

  「好啊,沒問題。」王思忱一口答應,又問:「至於畫作……」

  「囉唆。」奉在威冷睇。

  王思忱乖乖地閉上嘴。

  「那,我也可以去嗎?」乾佳瑾等待許久,終於鼓起勇氣問。

  據傳聞,四方集團的官宴上總是陳設著不少難得一見的藝術品,她真想去觀摩啊~

  奉在威瞧宣妍點頭如搗蒜,二話不說的答應,「可以啊。」反正越多人去越好,他要逃跑的機率就更高。

  「耶!乾姊太好了。」兩個女人抱在一塊又叫又跳。

  一道前往的拉米亞翻了翻白眼,很認命地退到辦公室外,還耳根子一片清靜,順便再一次膜拜宣妍口中超讚的畫作。

  梯台邊,他看著書作,線條極為柔和,色彩朦朧帶暈,很尋常的聖母像,但筆觸卻像是精繡的力道,細膩的以一針一線刻劃出畫者的渴望與祈求。

  以高中生而言,手法確實是在水準之上,是他未曾見過的。

  認識在威時,他以為他只是個落魄留學生,蹲在牆角畫些近乎憤世嫉俗卻又帶著個人特質的諷刺性塗鴨,但慢慢地,隨著時間,銳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向陽的溫和,卻依舊標新立異的表達其存在感。

  每個畫者都會有每個不同時期的作品,但這一幅聖母像確實讓人感到溫暖,只是那拜金的女人怎麼會對這種畫作有感覺?

  難道是他對她有所誤解?畢竟人是不能單看第一眼印象,也許……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對啊,她怎麼那麼狗屎運。」

  「只能說男人的眼睛都瞎了,才會把她當公主看待。」

  樓梯底下一連串的抱怨讓拉米亞不悅地瞇起眸子,暗忖著這藝術館的服務人員態度有待加強,竟然在藝術館尚未休息之前,就在樓下展示間私聲抱怨。

  他要不要雞婆地跟王思忱說一聲?

  正忖著,卻又聽到——

  「大家都嘛知道她敗家敗得離譜,全都是為了釣金龜婿,老是在跑趴,老是在勾引那些男人,會被釣上的,真的是蠢到可以。」

  「就是啊。」

  「最難以置信的,她居然釣到極品,真教人不能容忍。」

  拉米亞微挑起眉。她們是沒指名道姓,但光是這樣的談論內容,他已經猜到被批鬥的人是誰。

  「還跟人家裝害羞,在那邊說,對,就站在那邊別動,嘔~真令人想吐。」

  「她懂畫?她懂個屁,就只會拍馬屁而已,就只有不知情的人才會上當,真沒想到奉在威居然會笨到這種地步。」

  「對啊,有夠沒眼光。」

  「唉,沒辦法,這年頭,就是臉皮厚的人才能睜眼說瞎話騙人,這種本事,我們都沒有。」

  「說得也是……」

  說完,一群人又是咳聲歎氣,又是竊竊私語,聲響遠了淡了,但卻在拉米亞的心中刻下一道道的痕跡,讓他下了一個決定。

  他想,他應該沒有錯怪她才是。

  會被那麼多人同時冷嘲熱諷,那就代表必有其事。

  況且,要是在威聽信她的所有建議,真的打算根留台灣,把公司給結束掉的話……從此以後,他就再也無法掌握他了。

  在威的油畫極具水準,但他真正握有天份的領域是在塗鴉,唯有靠他,才能讓他的天份散佈到全世界。

  不該停在這個當頭,在威還沒攀上頂峰,怎能在此刻抽身?

  垂下眼,拉米亞心裡已有答案。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7:44
第八章

  四方集團舉辦的商業派對上,冠蓋雲集、衣香鬢影,嘉賓全都是商界有頭有臉的大老和眷屬。

  會場上,以各式各色百合妝點,撲鼻香氣代替了空調中的人工香氣。大型水晶吊燈,各式羅馬燈柱林立,暈黃燈火映照出金碧輝煌的氣勢。拱形沙發連座橫置在寬敞空間裡,而座前則是環繞的美食台。

  四方集團底下所有家族成員全員出動。

  「你終於來見我了。」吳慈美年過半百,依舊風韻猶存,身段保持得相當好,秀眸微厲地瞪著兒子。

  「媽~」低聲下氣、低聲下氣。

  「還知道我是你媽?」吳慈美呵呵笑著,眸底儘是殺氣。「沒叫人把你押來,我真怕時間一久,你會忘了我是你媽。」

  「……」給點面子嘛,媽~「我最近在忙畫展。」

  「畫展?」

  「對啊,由我的女朋友宣妍負責。」奉在威趕緊把宣妍推出去擋駕。

  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宣妍被推到陣前,一時慌了手腳。

  「呃,吳媽媽好。」

  「喂,我姓奉欸!」什麼吳媽媽?

  「啊啊,奉媽媽好。」這一次很用力地懺侮,深深一鞠躬。

  「什麼奉媽媽?叫伯母。」

  「嗄?哦,伯母好。」總算弄對了稱謂。

  吳慈美笑瞇了眼。「宣妍,你好,我這個蠢兒子沒給你惹麻煩吧。」

  「不會、一點都沒有,他很好、他很棒,他是我最喜歡的畫家,我恨不得能幫他多辦幾場展。」宣妍一氣呵成,非常用力地表示,粉顏還因此泛起紅暈。

  奉在威聞言,好驕傲地摟緊她的肩。

  「你別誇他,他一被誇,尾巴就搖個沒完沒了。」吳慈美顯然很不給兒子面子。

  「媽——」奉在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她親生的。

  「你辦塗鴨展?」

  「不是,是油畫,現在正在趕工。」

  吳慈美微挑起精離細琢的眉。「喔,這樣聽來,不就是在怪我,硬是把你抓來派對,害你趕不了工,遲了進度?」

  「不敢。」但確實是這樣。

  「真的不回公司?」

  「媽——」還不放棄哦?「我要是放下畫筆,有很多人會哭的。」

  趕緊再抓來王思忱當炮灰。

  「是啊,奉媽媽,我覺得在威真的是難得一見的天才畫家,不讓他畫,實在是國家痛失英才。」只要能讓奉在威繼續執畫筆,王思忱什麼鬼話都說得出口。

  「少捧他,省得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天王級畫家。」

  「真的,伯母,您有看過在威的聖母像嗎?」宣妍斗膽進言,水亮眸子直瞅著吳慈美。

  不是錯覺呢,那張聖母像,果然是以伯母為模特兒。其實伯母面容姣好,眉清目秀,眸底透著慈祥光痕,現在她更加覺得在威的筆觸真是萬分傳神。

  吳慈美玩味地看著她。「看過。」

  「您覺得如何?」

  「……平平,題材不好。」吳慈美煞有其事地歎了口氣,隨即又笑盈盈地開口,「這孩子的審美觀向來有問題,對事的看法有諸多偏執,不過,你似乎導正了他,我對你很中意,希望你繼續矯正他。」

  「伯母?」宣妍不解,總覺得她話中有話,正在想問,卻被奉在威硬是往後扯了一大步。「你幹麼?」

  「走人了。」不爽了。

  獻給母親的畫,竟被她說平平,除了不服氣,奉在威還有更多情緒在翻騰。

  「等等。」

  「你不走,我走。」還真的走了。

  宣妍眨眨眼,難以置信他真的就這樣丟下她。

  「沒關係,我哥向來這樣,你別在意。」突地,有人從吳慈美身後蹦出來。

  她瞪大眼。「你不是……」

  「我是被惡質騙財小狼犬欺騙的千金小姐奉家箏。」奉家箏笑嘻嘻地說。

  宣妍羞得垂下臉。「抱歉,那時候我跟你哥不是處得很好,我以為他……」

  「沒關係、沒關係,他就是欠人教訓,由你來整治他,我很滿意。」奉家箏很熱情地挽著她。「他很喜歡照顧人,但怪癖很多,希望你慢慢調教他,讓他越來越正常,加油。」

  「加油?」怎麼會這樣?在威真的很怪嗎?

  怎麼他母親要她矯正他,他妹妹要她調教他?

  宣妍蹙眉忖著,卻見有人走近吳慈美,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後,她隨即一臉抱歉地漾笑。

  「宣妍,很抱歉,有事要忙,沒辦法再跟你聊一會,你可以隨意走走,還有先去吃點東西,在C台有鯛魚烤片佐香檳醬,是藍帶大廚的拿手好菜,你去嘗嘗。」

  「好的。」

  「待會再過來找你玩。」奉家箏笑嘻嘻地跟著母親一道離開。

  宣妍微笑以對,看向會場中心,梭巡奉在威的身影。

  他過肩的黑直長髮雅痞地束在腦後,身穿大地色的圖騰線衫,外搭寶藍色銀絲袖口的休閒西裝外套,灰白色的長褲包裹著一雙長腿。線衫故意拉開兩顆鈕扣。與人倚在牆柱閒聊,微微敞開的厚實胸膛,移開視線的吊兒郎當調調,美唇淺挑掀起漫天笑意,像花海一陣陣地撲向她。

  這麼棒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在牆柱邊與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發覺她的視線,瞪她一眼,像小孩子拗脾氣似的,很蓄意地別開眼。

  宣妍好笑地調開視線,瞧見王思沈和乾佳瑾有志一同地站在牆邊銅塑品前研究其藝術價值。

  在場的所有人,不管男男女女,全都穿著華美的服飾,戴著昂貴又極有品味的精緻珠寶,談吐優雅,舉止從容,在整個派對裡頭自由穿梭,就像是待在家中般的自在怡然。

  她茫然看著,對再次突生的格格不入感已不再不解。確實是不同的兩個世界。差異性太大了,大到她開始對未來無法樂觀。

  她從來就不是個樂觀的人,頂多是思想積極,但行動總是消極,否則她不會出入許多場派對,卻永遠只作壁上觀。

  突然對以往想釣金龜婿的行徑感到好笑,實在是太天真。

  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豪門太大,反而找不到容身之處。

  挾帶著滿腹心思,她緩步走到外頭,長廊底部有一扇觀景窗,可以眺望景點極佳的夜景,但卻祛不散她內心的浮躁。

  「美人,好久不見。」

  身後傳來輕佻的言語,宣妍聽而不聞,繼續放空,不再讓負面情緒繼續壯大。

  「我肯理你,你就該要偷笑了,還拿什麼喬?」話落,粗重的聲響伴隨一把力道,強硬將她身子扳正。

  宣妍不悅地瞪著來者,卻突地瞪大眼。「是你!」雖說那日她有些醉,但可沒醉得忘了是誰對她非禮。

  「對,就是我。」吳久哲笑意輕勾。「走,我們到旁邊聊聊。」

  宣妍緊緊地貼著身後的觀景窗。「走開!這裡是屬於四方集團的官宴,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啊,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力道略微加重,他輕易地將她擁入懷裡。「嗯~真香,我當然是聞香而來的嘛。」

  「你不要臉!」宣妍別開眼,用力地掙扎,抬腿踹他。

  「我是不要臉,你最好是別給你臉卻不要臉!」吳久哲利用身形的優勢,輕易地將她困在他雙臂之內。

  宣妍今天沒喝酒,腦袋可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對我亂來,否則絕對要你死得很難看!」

  那回在洗手間差點遇險之後,奉在威教她一套防身法,但是要抓準時間點,否則恐怕無法見效,所以又特地教了她一套說詞,最好是可以嚇得對方一愣一愣再給予痛擊。

  「哦?怎麼讓我死得難看?」吳久哲嘿嘿笑著,清俊的臉透出濃重的情慾,頑長身形更貼近她。「說呀,想要讓我怎麼死?你以往在派對上,都是怎麼讓人死的,告訴我嘛~」

  他語意猥瑣地問著,濕熱的氣息在她頸間圍繞,噁心得教她想吐。

  「你認不認識奉在威?」她努力地深呼吸沉住氣,粉拳握得死緊,背出奉在威敦她的喝止用詞。

  「在威?」她突然吐出的話教吳久哲一愣,圈緊的雙臂明顯放鬆。

  「我是奉在威的女朋友,你要是敢對我胡來,我就……」機會一閃即逝,於是宣妍確定距離OK之後,立即做出抬腿動作,不偏不倚地以膝撞上男人最脆弱的腿間。「給你這樣死!」

  很想死,是吧?去死吧!

  吳久哲臉色瞬間鐵青,跳也不是,站也不是,無力地跪趴在牆邊,像是被罰面壁思過的小孩。

  見他跪下,宣妍拉開長裙,拔腿就跑,然而,才跑子兩步,卻瞧見吳慈美正朝她走來,依距離估算,剛才那一幕,她應該是看見了。

  「你沒事吧?」吳慈美快步走來,立即將她護到身後。

  「我沒事,我、他……」宣妍剛逃出狼爪,臉色蒼白得很。

  「我來處理。」走到外甥身後,她一把擰起他的耳朵。「吳、久、哲!你這個渾小子,是誰教你對女孩子亂來的?!」

  語氣凌厲,面目猙獰,大家閨秀的氣息不見了,貴婦人的溫柔婉約更是蕩然無存,她神情肅冷,像是要將擰在指間的臭小子給活活絞擰而死。

  宣妍被這股殺氣給嚇得倒退數步。這是什麼狀況?難道說,伯母跟他很熟?

  「姑姑……」救狼啊!痛啊——他的椎心之痛還在火燒蔓延,姑姑怎麼忍心給他痛上加痛?

  「誰是你姑姑?你叫得出口,我還不敢認!」吳慈美的潤白指尖壓根沒打算松放。「你這個渾蛋,長得人模人樣,端出你的行情,還怕不招來一票女人,為什麼偏偏要對女孩子用強的?而且這個女孩子還極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媳婦,你未來的表嫂,你知道嗎?!」

  吳慈美話一出口,宣妍更是再退數步。

  天啊,這男的是在威的表弟?

  「姑姑,那個女人只是想釣金龜婿而已,我接近她,只是想要測驗她,你……先放開我啦。」痛捏~

  「釣金龜婿?」

  宣妍心間刺痛了下,不敢迎向吳慈美詢問的眼光。

  「對啊,你自己問她,她常常出現在各種派對裡,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到處勾搭男人,說難聽一點,根本是去獵艷的低級交際花。」

  吳慈美鬆手,吳久哲立即跳到一旁,捧著快要被擰掉的耳朵,痛得快掉淚。

  「我不是、我沒有!」宣妍硬是擠出些許聲音反駁。

  「還說沒有?上一次在派對遇見你,我問你是不是想休息一下,你跟我說對,我帶你進洗手間,你都沒反抗了。」吳久哲說得鏗鏘有力,絕不容辯駁。

  「才不是那樣,我以為你說的休息,是好心要帶我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休息,誰知道你竟然帶我進洗手間!」誰會想到那麼複雜的環節上?

  「拜託,跑趴跑得那麼熟的人,還假清純啊?」吳久哲撇了撇唇,唾棄。

  「我……」她被氣得臉色陣白陣紅,瞥見吳慈美沉思的目光,心想她對她的印象肯定變差了。「對不起,伯母,我先走了。」

  「宣妍?」吳慈美沒料到她踩著高跟鞋竟能跑那麼快,臉色凝重起來,纖手一掐,再次掐中吳久哲的另一隻耳朵。「別想給我跑,跟我去見你爸,我要好好地問他,到底是怎麼教你的。」

  去見老爸?吳久哲噴出男兒淚。「姑姑,不要啦~」

  ************

  宣妍不斷地奔跑,儘管劇烈的跑步讓她腳趾發痛,卻還是執意地狂奔,宛若身後有什麼毒蛇猛獸在追趕著。

  「你要去哪?」一隻手突地橫出她面前,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地看著伸出手的男人。

  「拉米亞先生?」

  拉米亞勾起唇,笑意粗獷帥氣。「發生什麼事了?」

  「沒。」她垂下臉。

  「沒事的話,怎麼會連頭髮都亂了?」他輕掬起她的髮。

  宣妍退後兩步,防備地看著他。她向來不是個直覺強烈的人,但此時此刻,她真的覺得拉米亞對她而言,絕對稱不上什麼好人。

  「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嗎?幹麼連我都防備。」

  她瞇起水眸。「你……」

  「嗯?」

  「你知道我發生什麼事?」

  拉米亞唇角笑意冷冷的,不是陰柔美態,而是極富危險性的野蠻姿態。

  「你竟然眼睜睜地看我被男人欺負?」真教人不敢相信,他不是在威的好友兼合夥人嗎?怎麼忍心不對她伸出援手?

  況且,她第一次差點被非禮也是他救她的,既然如此……宣妍不由得頓了下。

  那麼,拉米亞必定知道當初想非禮她的人就是吳久哲,而剛才事件重演,他卻選擇冷眼旁觀……心裡聚集一道極為可怕的想法。

  「想到什麼了?」拉米亞笑嘻嘻地逼近。

  宣妍抬眼,眸底滿是不可思議。「你喜歡在威?」

  拉米亞險些滑倒,翻了翻眼,氣惱地微倚在門邊,閉上眼,深呼吸兩口,才咆哮道:「你腦袋裡頭是裝什麼東西?你到底是怎麼推敲出這個可能性的?!」啊!真想剖開這女人的腦袋!

  「耶,不是嗎?」她暗鬆了口氣。

  他無力地閉上眼。「我只是要你識相一點離開在威。」

  「就是因為你喜歡他嘍?」所以要她離開?

  拉米亞雙手嚴重抽搐著,只能抓住一把空氣,當成正掐住她的嫩頸洩恨。「我只是要你知道,你配不上他!你這個經常出入各大派對獵男人的女人,要是被人知道奉在威的妻子是這樣的女人,你要他怎麼在這個社會上立足?」

  宣妍緩緩凝開一朵疲憊的笑花。「所以,你要那個人來欺負我,故意讓伯母知道我以前做過的事?」

  為了阻止她和在威交往,他不惜利用伯母鉗制她……該怎麼說他呢?用心良苦?其實,關於這一點,他真的大可不必在意,畢竟她出入的派對不太多,也不是挺高級,能認出她是誰的男人絕對沒幾個。

  但是,拉米亞有一點說對了,那就是她真的配不上在威。

  可是,他說愛她……

  「其實,也不只是這樣。」拉米亞見她眸底蓄著淚水,不由得閃避著目光,強迫自己非得心狠手辣不可。「我是想要你明白,在威那個人很喜歡照顧人,但照顧就只是照顧,那不代表什麼。」

  「是嗎?」只是喜歡照顧人?

  她的心微微抽痛著,頭有點暈。

  「你是不是常誇他?」他問。

  她點頭。

  他又道:「他向來受不得人誇,一誇就心花怒放,對誇讚的人印象超好,就算要他做牛做馬,他也不會拒絕。」

  宣妍輕呀了聲,淡淡地笑開。

  是啊,他確實是這樣的人,只要誇他,他的喜悅淺顯易見。可是,她的誇獎是肺腑之言,全都是真心真意的。

  她喜歡他的畫,但在知道他是誰之前,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他那個人本來就帶著些許癲狂本質、善變的性格,你可千萬別誤會他了。」拉米亞哼笑著。

  「不,不是那樣的。」她抬眼直瞅著他。「你認識在威那麼久,難道你會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他只是有點怕寂寞,想要人愛,想要愛人,想要自由,想要家人的贊同……」他想要的全都是很平凡的願望,但對他而言卻太奢侈。

  泣米亞微愕,隨即臉色沉下,「說得像是很懂他似的,既然你這麼懂他,你一定知道他有戀妹情結吧!」說得好像她很瞭解在威似的,但事實上,她不過是工於心計的無恥女人。

  宣妍愣住。

  「他和他表妹之間的事,你應該知道吧。」拉米亞惱火地搬弄著是非,非常厭惡自己這麼做,但卻又不得不。

  「在威說,他成為表妹的丈夫候選人,只是為了湊合她和他的麻吉。」她的手揪著領口,揪得關節泛白,像是抓住一絲希望。

  「只是這樣,他有必要玩這麼大?讓自己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你那麼懂他,就該知道他多會寵人,可以為別人犧牲到什麼地步,說穿了,他不過是拿你當替身。」拉米亞說完,重重地歎了口氣。

  宣妍張口無言,想笑,卻哭了。

  拉米亞被她垂落的剔亮淚珠給震懾住。「你、你……」

  其實,她都知道,她都知道……他對她太好,好到讓人匪夷所思,她幾度懷疑他透過她在梭巡某些幻影,愛的是她身後的幻影而不是她。

  她知道,她都知道,只是她想,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的,但身份不對,背景不對,什麼都不對。

  「你、你還好吧?」拉米亞被她的淚水嚇得失措。

  「我可以離開他。」她突道。

  「真的?」

  「但他會不會因此不快樂?」她只在乎他,只要他好,她什麼都無所謂。

  拉米亞眉頭微擰。「當然不會,就算沒有你,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樂。」他不相信好友會因為她而失魂落魄。

  宣妍聞言,垂下眼,輕輕點頭。

  「麻煩幫我跟在威說,我先回去。」揩去淚,她苦笑著,淚水串串掉落,像是斷線的珍珠。「我會記得你說過的話,我會好好想的。」

  說著,按下電梯門,走了。

  而拉米亞則僵在現場,有一瞬間竟以為她的淚水帶著魔力,讓他很想相信她。

  這是怎麼搞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4-3-19 00:38:19
第九章

  推開一屋子的寂靜,踏進沒有燈火的闐暗房間,宣妍坐在沙發上,點了燈,燦亮如晝。

  她瞇著眼,過了會才適應突來的亮。

  這壁畫,真是美。帶著深度和寬敞的空間厭,像是要把人引入另一個世界,那裡,是他嚮往的地方,也是她想追隨的地方,卻不是屬於她的地方。

  她緩緩地縮起手腳,彎成一個最有安全感的姿勢。

  該怎麼辦才好?

  忖著,不由得苦笑。還能怎麼辦?曲終人散嘍。

  想得很瀟灑,神情是不捨得要命,淚水更是已經隨時待命。

  不、準、哭!

  哪來那麼多眼淚?

  啐,女人當自強!

  站起來,來,深呼吸,對,再來一次,很好!嗚嗚,好想哭~

  宣妍扁著嘴,目瞪前方,突地發現壁畫似乎已經全面完工,就在最左方的角落裡,有片綿延的海,而沙灘上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飆淚。

  討厭啦,什麼時候偷畫的?這樣子,她怎麼走得開?

  用十二萬分的力道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視線卻相當不聽話地轉向蓋著白布的畫架,偷偷掀開一角,她瞥見油畫像已經完成七八成。

  色彩運用得很巧很飽和,神情臨摹得維妙維肖,線條感很內斂細緻,每個下筆處都看得見他用心地結合背景和色彩。

  很柔和很溫暖人心的畫作,就像是一曲動人的情歌,透過畫面,化成言語,在她耳邊訴說愛意。

  在威……

  宣妍無力地蹲坐在畫架前,淚水徹底決堤,手機卻適時響起,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來電顯示,趕緊接起電話。

  「喂,阿嬤~」她軟聲撒嬌著,卻帶著濃濃鼻音。

  「妍妍,你在哭嗎?」電話那頭的嗓音聽得出年紀,但卻相當精神抖擻。

  「沒有,我感冒。」說著,淚水像是關不緊的水龍頭不斷地鬆脫。

  「要小心身體。」

  「好,我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用結實的嗓音掩飾她淚流滿面的悲傷神情,又問:「阿嬤,你有沒有好一點?」

  「有,好多了。」說到這裡,奶奶才想起打電話的用意。「對了,幫阿嬤謝謝你的男朋友。」

  「阿嬤,他不是啦。」今天以前可能是,今天以後應該不會是。

  「他不是?可是他對阿嬤很好,我聽醫師說,他還特地請人從國外調來國內沒進口的藥,請醫師幫我配藥捏。」那天,他們一起手拉手來看她,不是男女朋友,手會牽那麼緊?

  宣妍眨眼。「什麼時候的事?」

  「就那天你來看我之後,過沒幾天吧。」

  淚水不管她再怎麼忍、再怎麼吸,還是像水庫洩洪般氾濫了。

  如果他只是喜歡照顧人,他真的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甚至還沒讓她知道……可是,她不當替身,絕不!

  「妍妍?」

  「嗯?」

  「你感冒很嚴重喔,要去看醫師,知不知道?」

  「嗯。」她重重地應著,已經哭到無法說話。

  「下次休假帶他回來看阿嬤。」

  宣妍笑得很淒慘,淚水早已濕透蒼白小臉,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胡亂地應著,很含糊地結束對話,順便關機,把自己丟進沙發裡,哭個痛快。

  阿嬤,對不起,她沒辦法帶他回去看阿嬤,她連自己還能在這裡待多久都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依稀聽見開門聲,聽見另一道門被打開的聲音,最後是她從沒聽過的連串咒罵聲,然後,氣急敗壞的他挾帶著熾燃火焰和痛罵聲,竄到她的面前。

  「該死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奉在威確定她在家,而且就窩在他房內的沙發椅裡之後,胸口緊繃的弦鬆綁,火焰從胸口完全釋放。「我找你找得要死,你沒開機,打電話回家沒人接,結果你竟然就在家裡,你……」

  他已經氣到不知道能罵什麼,只知道,這是他這一輩子有生以來暴生出的焦躁和不安,幾乎要將他給壓垮。

  她透過迷濛水眸看著他。「你生氣了?」

  「我、我、我該死的氣炸了!你能告訴我你在搞什麼鬼嗎?雖然我故意不理你,但那也只是情人間的一種風情,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認真?大不了,你現在轉開眼,現在,馬上轉開,順便再哼個兩聲,不屑一點也OK。」

  宣妍偏著頭,不懂。

  「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報復,快——」學他,不會?真沒慧根。瞪著她,卻意外發現她一雙清靈眸子腫得厲害,眼睛紅得像是要釀血一般,他心頭一慌,在她身旁蹲下。「你哭了?」

  他輕輕地捧起她的臉,她臉上還有未乾的淚水,就這樣密佈橫在他精心為她上妝的臉龐。

  「沒有。」她垂下眼。

  「你當我瞎了?」眼睛都哭腫了,難不成要跟他說是蚊子叮的?「在生我的氣?」

  高傲如他,何時這般低聲下氣?但她哭了……唉,他就沒轍了。

  「沒有。」他有做什麼令她生氣的事嗎?

  她比較擔心的是,伯母不知道有沒有跟他說什麼,只是看他這表情,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是伯母沒機會跟他說嗎?

  「真的沒有?」

  他問,她還是搖頭。

  「那你是在哭什麼?誰惹你生氣?跟我說,沒讓他死,也要他殘廢。」

  見他耍陰狠,宣妍不禁破涕為笑。「你那麼斯文,也會跟人打架?」

  「看狀況。」誰敢惹他的女人不愉快,直接丟到掩埋場當垃圾埋了。

  「那怎麼可以?要是傷了手,那就划不來了。」

  「對對對,你就在意我的生財道具,都不管我的心情,害我都忍不住懷疑,你到底是愛上我的人,還是愛上我的才華。」唉,跟自己的才華吃醋,簡直愚不可及,可這種蠢事偏是發生在他身上。

  「不都是你?」她笑著,突然發現今晚的他好要寶,是故意在逗她笑的嗎?

  「是啊、是啊,都是我,所以你要愛著原本的我和有才華的我。」他輕柔合起雙臂將她納入懷裡。「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故意氣你不理你,你原諒我好嗎?」

  宣妍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聽著他沉重有力的心跳,意會他到底在說什麼,不由得笑出淚。

  不過是像拗脾氣一樣的別開眼而已,這有什麼好氣的?她沒想到,他這個使壞的人,反而這麼介意自己使壞的動作。

  既然他誤會她是為此而哭,那就將錯就錯,當是這樣吧。

  「好吧,我就原諒你吧。」她故作大方地說。

  「謝女王陛下。」他吻了吻她的髮頂,一把將她抱起。「走,我來幫你卸妝,你的妝都花了。」

  「卸妝?」

  「幫我開門。」

  她乖乖地開了浴室的門。「卸妝不用到浴室吧。」

  「卸全身的妝嘍!」他呵呵笑著。

  「啊啊——」壞人~

  咕嚕咕嚕……

  奉在威要將她拋入浴缸的邪惡動作,在聽見古怪的咕嚕咕嚕聲後打住。「你都沒吃東西啊?」

  「嗯。」她臉紅紅地點頭。

  他歎了口氣。「那沒辦法,只好先把你餵飽後,再來餵我了。」

  他把她收攏抱緊,目標——廚房。

  「你也沒吃啊?」難道是為了找她?

  他很邪惡地挑高眉。「是啊,今天沒吃,待會我要狠狠地大吃一頓。」

  「既然這樣,你就不要下廚了,我們來吃泡麵。」

  「泡麵?」喔喔,就是他上回沒吃到的那種泡麵?

  「我記得櫥櫃裡還有,我泡兩碗,我們一起吃。」她跳下他的懷抱,蹲在櫥櫃底下的抽屜旁找泡麵。

  「我又不餓。」他跟著蹲在她身旁。

  「你不是說你沒吃?」

  他傾向前,啄了口她的唇。「想吃你。」真是太太太不解風情了,他可愛的小情人。

  宣妍聞言,粉頰燒辣辣的,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現在要怎麼辦?」

  「就照我剛才說的,把你餵飽,再來餵我,然後再一起卸妝。」情人間的情趣,懂了唄?

  「哦。」那就趕快泡麵吧。

  ************

  滿室旖旎春情濃得化不開,令人耳紅心跳的粗重氣息殺破夜的寧靜,低喃軟噥如浪輕傾,如蕊輕顫。

  宣妍疲憊喘息地軟趴在他的懷裡,佈滿細密碎汗的粉顏就枕在他厚實的胸膛上,綿綿溫熱氣息吹拂著他敏感的胸膛。

  「怎麼了?」奉在威閉上眼,輕挲著她細嫩的背,低喃的嗓音傭懶性感。

  他調勻氣息,感覺軟玉溫香騷動著他越漸勃發的情慾。不能怪他太氾襤,而是今晚的她,熱情得教他情不自禁。

  「沒……」她閉上眼,像貓般地蜷起,在他懷裡蹭著。他的肌膚出乎意料的細緻,烙鐵般的熱度還在持續加溫。

  「真的沒事?」她甜美的氣息是最引他墮落的催情劑,教他未減的熱度更是直線沸騰。

  「嗯。」她舒服地輕吟,纖柔小指在他的胸膛上作亂著。

  今夜,也許是最後一次的親密,儘管疲憊,但她卻不饜足。

  奉在威眉頭微蹙,喉口滾出低吟,深邃魅眸微瞇。「是我沒滿足你嗎?」視線落在她玫瑰色的美背,依舊深埋在她體內的昂藏蠢蠢欲動著。

  他向來不縱慾,但他想,也許是他沒遇到對的人。

  「不是啦!」她抗議地掐他的胸膛,粉顏燒燙燙的。

  「啊——」他嚴重質疑自己有被虐傾向,只能說她這一指掐得真是好,好到他再也無法以靜制動。

  束住她的腰,將她壓入柔軟床間,他近乎粗暴地直挺人她最深處的濕潤柔膩。

  「啊……」她雙手緊環著他汗濕的頸項,輕咬著他反骨的耳朵。

  他悶哼了聲,像頭猛獸,在她體內馳騁橫行。

  「在威,我愛你。」她附在他的耳邊細碎呢喃著,他彷彿得到一劑強心針,舞動得更加放縱,深入得更加忘我,隨著他強而有力的律動,像陣隨波逐流的浪,被掀得更狂,被推得更高。

  愛語像是咒語般,她儘管迷亂,依舊不停,直到浪逐漸地平靜下來。

  「怎麼哭了?」奉在威蹭著她的秀鼻,緩緩地吻去她的淚。

  她眨眨眼,疲憊地回吻他。

  「嗯?你到底是怎麼了?不能告訴我?」不是錯覺,她確實是怪怪的。寶貝熱情邀約,他求之若渴,但這種狀況,實在太弔詭。

  「沒事。」

  親、親、親——親到他獸性大發。

  有一句話說得好,下半身充血無須思考,上半身缺血無法思考,一樣都不能思考啦!

  *********

  天快亮之際,宣妍離開暖暖的床與倦極酣睡的奉在威,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的房,拿出架上的便條紙,拿起筆,瞪著素白的紙面,發呆。

  真的要這樣離開?她猶豫不決,下筆維艱,但,前後想個透徹之後,她開始動筆了。不需要太多字,只要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你在幹麼?」

  身後傳來他醇厚的聲響,宣妍將便條紙納入掌心底下,回頭甜笑著。「你不是睡著了?」

  「睡是睡著了,但身邊少了個人,怎麼可能沒醒過來?」忘了告訴她,他除了敏感,還帶了點神經質,只要一丁點的聲響,哪怕是累極也一樣會醒來。「看來,沒能讓你安穩入睡,是我的錯。」

  只穿著睡袍的他向前一步,輕易的將她打橫抱起,她趕緊將便條紙丟往梳妝台上。

  「今天要到公司上班,我不陪你睡了。」她掙扎著從他的懷裡跳下。

  奉在威垂眼看著她,懶洋洋的黑眸閃過數道光痕。「你應該還在停職給薪階段吧,幹麼回去上班?」

  「可是,我昨天聽乾姊說,有些策展的細節總是要瞭解一下,而且我還要幫你挑放畫的最佳地點。」她信手拈來的謊理直氣壯得很。

  「是嗎?」瞇起的眸有幾分存疑。

  「對呀,你放心吧。」她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壓到床上。「你繼續睡吧。」

  「不了,我幫你準備早餐。」

  「不用了,乾姊會幫我準備的。」她跨坐在他身上,捧著他的臉,親了又親。「睡吧。」

  奉在威魅眸滿是氤氳慾念。「這種狀況是要我怎麼睡?」先搞清楚狀況好嗎?他是男人,精力非常旺盛的年輕男人,用這種姿態、這種動作叫他睡……來個人把他打暈再說吧。

  「快點、快點,我哄你睡。」她趕緊溜下來,坐在床畔輕拍他的胸膛。

  「你以為我今年幾歲?」

  「幾歲不是重點。」反正他缺母愛嘛。

  「啐!」他輕笑,任由她玩著他的髮,拍他的胸口,下一會便落進沉靜的夢鄉裡。

  宣妍幾乎是屏住呼吸地看著他的睡臉,回想著這段日子與他的相遇相識,是她人生最美的回憶,夠她回味一輩子了。

  深吸口氣,把快要決堤的淚水逼回眼中,她回到自己房裡開始準備。

  ************

  太古藝術館。

  「欸,你怎麼來了?」正忙碌洽談策展細節的乾佳瑾,看見她,笑得可比天上最璀璨的那顆星。「昨天你怎麼突然不見?奉先生說你生他的氣,是真的嗎?我從不知道你會因此而生氣。」

  「那可難說了,她現在大牌了嘛~」

  一旁有人說著風涼話,乾佳瑾不悅地回頭瞪去,聲響漸沒。

  「不要理她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大有人在。」乾佳瑾表情鐵臭的,但回頭的瞬間笑得可樂的。「倒是你,今天怎麼來了?奉先生的畫已經完成了嗎?」

  一提到畫,她的眼睛又閃亮亮的。

  「沒,他的畫還沒好,我只是想到館裡走走。」聽見乾姊說奉在威昨晚還以為她在生他的氣,宣妍心頭不禁一酸。「順便看還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

  「想幫忙?坐。」乾佳瑾抓著她坐下,身旁隨即有人放下一疊文宣。「我這裡有一堆文宣要處理,你來剛好。」

  「啊,是這次辦展的廣告文宣。」她拿起一張看著,奉在威大大的三個字就掛在最右上角。

  「我一想到我可以經手辦他的展,我就開心得想哭。宣妍,這一切都要感謝你呢!」乾佳瑾忙得一塌糊塗,卻堆出一臉眉開眼笑。

  宣妍聞言,淡淡垂下臉,拿起整疊的文宣,突地感覺指尖一陣刺痛,蔥白的指尖上頭立即冒出一滴血珠,慢慢地蔓延整個指面,甚至往下滴落。

  「啊,流血了!」乾佳瑾見狀,往後吼著,「喂!把面紙拿過來。」

  「不用了吧,反正她又不會痛。」一群人嘻嘻哈哈,老早就知道宣妍對痛遲鈍。

  「就算不痛,血還是在流吧,渾蛋!」乾佳瑾氣得大罵,跑去抽面紙,回頭緊緊地壓住宣妍不斷溢出血的手指。「哇,傷口挺大的,是紙太利了嗎?」

  「不知道……」宣妍視線迷濛。

  「怎麼會這樣?」乾佳瑾拿起文宣,卻見一隻刀片從邊緣滑落,她震了下,驀地回頭。「你們——」渾蛋,全都跑光光!

  王八蛋,居然玩這麼骯髒的手段,簡直是氣死她了!

  「好痛……」宣妍低喃著,痛得五官皺緊。

  刀刀從指間劃向心間,殺出一片血肉模糊,卻還是不放過她,像是雷射般,硬是絞入最深處,痛得她淚水盈眶。

  「宣妍,很痛嗎?」乾佳瑾擔心得眉間要攏出小山。

  「很痛……」淚滴落在泛血的指尖上,陣陣抽痛痛人心坎。

  「還是我送你去醫院?」沒見她喊痛過,乾佳瑾被她給嚇得神情倉皇。

  「乾姊——」她噘起嘴。

  不是手痛,是心,好痛。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5 23:1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