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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舒彤]甜心住隔壁【優男靠過來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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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20 00:16:45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3-20 00:41 編輯

甜心住隔壁(優男靠過來之三)作者:舒彤 

她是女人又怎樣?
擁有俊俏外表的她,
可是辦公室眾女人最愛看的風景之一,
除此,她還是身兼父母兩職的超人,
但現下她被牙痛打敗了,
讓小「女兒」拉著她上牙醫診所受折磨,
沒想到那牙醫叔叔還是她們的新鄰居,
糗的是,她家的鑰匙竟插到他家的鎖孔,
難怪她ㄌㄚˇ半天也開不得,
在他強力邀請她們母女到府一睡後,
她家小的被他的貓迷得團團轉,
她這大的被他老媽當成兒子第二,
成天相親、結婚的催眠著,
救命呀,人不想婚有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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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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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20 00:17:29
第一章

  悲劇發生在某天的凌晨。

  因為房東覺得在台灣混下去沒有前途,決定將房子賣掉移民到加拿大,所以她被迫提早解約,另覓住處,因而即使下班回家已經累得半死,她還是必須撐著疲累不堪的身軀打包東西。

  這天,還是她二十七歲的生日。

  沒有燭光,沒有大餐,連個生日蛋糕都沒有,只有一個累得像只老狗的女人,在深夜裡一邊裝箱,一邊死命的抽著煙。

  在房子的另一間房間裡,則睡著一個天使一樣的小女孩。

  那是她姊姊的女兒。

  汪俏君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可以托付小孩的對象,就像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好母親,對於小孩,她的感覺只有兩個字:麻煩。

  沒錯,就是麻煩。

  在還沒帶著樂樂之前,小孩在她眼底比妖魔鬼怪還令人害怕,她寧願面對最難纏的客戶,也絕不願意面對一個小孩。

  雖然直到現在,她對小孩的觀點不見得改變多少,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樂樂確實是個例外。

  不哭、不吵、不鬧,乖得像隻羊。

  很難想像任性的姊姊可以教出這麼乖巧的小孩,真是奇跡。

  想起姊姊就讓她頭痛。

  她們姊妹是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

  她有著一百七十公分傲人的身高──可惜沒有足以傲人的身材──長相中性俊美的她,剪著一頭短髮看來更像個男人。

  公司的同事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如果你是男的那有多好。"足見她這輩子距戀愛這兩個字多麼遙遠。

  而她的姊姊──汪雨秋,甜美可人,明眸皓齒,烏溜溜的長髮拍洗髮精廣告也沒有問題──事實上,還真的拍過──玲瓏有致的身材更是得天獨厚,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是最美麗的曲線,排在身後的追求者,多得可以排上兩條街都沒有問題,簡直是男人眼中的性感女神。

  汪俏君小時候還曾偷偷懷疑過,究竟她們兩個人哪一個才是老媽從外頭偷偷抱回來的,否則明明是姊妹,怎麼差這麼多?

  她的工作是廣告AE,姊姊則曾是紅透半邊天的女演員。

  即使有這樣一個大明星家人,可是知道她們姊妹關係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一部份的原因是汪俏君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而汪雨秋如此配合則是因為樂樂。

  樂樂是汪雨秋和一個已婚的製作人生的。

  當時這段不倫之戀鬧得滿城風雨,汪雨秋甚至因此息影了一年。說是到外國遊學,實際上,她是躲在中部一處山區別墅裡待產。

  樂樂生下來後,就被丟給保姆帶。

  直到現在,只要一想起姊姊的薄情,汪俏君仍是恨得牙癢癢的。

  好吧!她承認,她一開始的確覺得小鬼很麻煩,所以能避就避,能逃就逃,一年也難得回去看樂樂一次。

  可是,她只是樂樂的阿姨,不是她媽啊!

  那個正牌的母親探望她的次數甚至比她這個阿姨還少。

  是,是,拍戲忙嘛,通告很多,挪不出時間,那滿天飛舞的緋聞怎麼說?被記者拍到去導演家過夜又怎麼說?她親愛的姊姊寧願陪男人過夜,也不願意回家來陪女兒唱一首生日快樂歌。

  然後,在一次姊妹翻臉時,汪雨秋終於忍無可忍的對她大吼,"你那麼喜歡她,帶她回去養啊!你知不知道養一個小孩多麼辛苦?"

  辛苦?汪俏君可以肯定自己姊姊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她的辛苦只是在她拿了多少錢出來請保姆、買玩具,如何苦心掩飾自己有一個女兒的事實,卻從來沒有發現女兒最想要的只是一句溫言軟語,不是在她期盼母親懷抱時,冷冷的被推開,"去去去,別煩我。"

  她當時真的氣瘋了,想也不想,連問樂樂的意見都沒有,就將她帶回家來,完全沒有考慮到若論起忙碌,自己雖然比不上姊姊,卻也相去不遠了。

  結果還是得依靠保姆。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她拿起膠帶開始封箱。

  奇怪的是,樂樂似乎很喜歡她這個阿姨,來了之後,不僅改口叫她媽咪,而且說什麼就是不願意再回去,就算姊姊再怎麼威脅利誘也沒用。

  這正好給了姊姊一個靈感。

  把女兒寄放在她這妹妹身邊,的確比跟她來得保險,即使被發現了,也能推說是妹妹或親戚的小孩。

  因此,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

  從那時起,姊姊每月固定會給她一筆錢,做為支付樂樂保姆費和其他支出的開銷,但她一毛錢也沒有花用,統統存起來了。

  在她的想法裡,她既然接下養育樂樂的責任,就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小孩來撫養,她不喜歡姊姊給她錢的做法,也不喜歡那種感覺。

  說她逞強也好,反正她就是寧願靠自己。

  大約一年前,姊姊因為車禍去世,她理所當然的成了樂樂的監護人。她和姊姊一向不親近,甚至關係可以說隨著兩人的年紀漸長而更趨惡化,所以,對於姊姊的去世,她感到難過,但並沒有影響生活太多。

  捻熄手中的香煙,她將封好的箱子搬到角落一個一個堆好。

  整整一個禮拜,總共耗去她十四個小時的寶貴睡眠時間,終於整理完畢了。看著清冷空曠的屋於和那一箱箱整齊的紙箱,她感動得直想哭。

  低頭看看手錶,十一點五十五分了。

  再過五分鐘,她的生日就過去了。

  今年一樣是孤單冷清的生日夜啊!

  她坐在地上,靠著沙發仰頭望向天花板,一邊摸索著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

  "沒有蠟燭,就點煙慶祝慶祝吧!"她喃喃自語著,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來,閉上眼睛,輕輕說──

  "生日快樂!"

  稚嫩的聲音忽然響起,她睜開眼睛一看,就見穿著睡衣的小女孩,端著一盤小小的蛋糕一臉粲笑著走進來。

  "生日快樂,媽咪!"

  汪俏君點煙的動作就這樣僵住,直到那蛋糕到了她的眼前,她才恢復過來。

  "你怎麼還沒睡?"

  拿下嘴巴上的煙,她還是愣愣的。

  "我故意等到最後五分鐘要給你一個驚喜啊!"樂樂甜甜的笑容裡有著小小的得意。"你一定想不到,對吧?"

  不知不覺,霧氣蒙上了她的眼。

  "你這孩子。"可惡!好幾年沒這麼感動過了。"你哪來的蛋糕?"

  "陳媽媽買給我的,我每天都有四十元的點心費可以吃點心,你忘了嗎?"

  "人小鬼大!"她狠狠揉亂樂樂一頭秀麗的髮。"媽咪真的好高興!"高興得連眼淚都掉下來了,總算沒白養她這兩年。

  "快點,快點。快十二點了,快唱生日快樂歌!"

  當指針指向十二點時,生日快樂歌剛好唱完,她們將那小小的蛋糕分成兩半,一人一半。

  "開動!"

  汪俏君一口氣將那塊蛋糕送進嘴裡。

  然後,如果你沒有忘記的話,前面說過,悲劇發生在某天的凌晨,其實就是今天。當她將那塊蛋糕送進嘴裡,高興的咀嚼著時,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

  "啊──"這是汪俏君自昨夜以來,第十次發出慘叫。"好痛──"

  淒厲的叫聲劃破辦公室的寂靜。

  此刻正是午餐時間,大部份的人都外出用餐,只有少數幾個還留在公司裡,而蘇文伶正是其中之一。

  她是創意部的文案撰寫,在公司裡有老處女之稱。

  汪俏君因為俊俏的外表之故,即使年過二十七歲仍是孤家寡人,同事們也不以為意,尤其公司裡陰盛陽衰──這一切全拜她們那個人稱廣告才子的老闆所賜,年輕英俊多金,又有著華愷財團小開的顯赫家世,簡直就是黃金單身漢,不知讓多少無辜少女懷著美麗夢想踏進這個恐怖的墳墓裡──汪俏君雖然是個女人,但俊俏的臉在工作忙碌之餘,用來調劑身心還是很受用的。

  反觀蘇文伶,一樣是二十七歲,打扮拘謹可比女教師,個性又不夠活潑,當一群人為帥哥老闆發疑時,她往往只是冷眼旁觀,同事都笑稱有她存在,公司內的氣溫頓時陡降十度,彷彿可以感覺到鬼火在飄。

  汪俏君是惟一把她當成正常人來看的同事,再加上公事上的接觸,久而久之,兩人便熟稔了起來。

  "你沒事吧?"一身灰衣灰裙的蘇文伶循著慘叫聲走到業務部,一眼就看見趴在桌上哀號的汪俏君。"你的慘叫聲十里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汪俏君捂著頰抬起頭,可憐兮兮的道:"很痛啊!"

  桌上的便當是她的午餐。

  她向來習慣一邊吃飯一邊預覽下午的行程,現在八十元的雞腿便當只吃了兩口,原因就是蛀牙。

  "牙痛?"拖來一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蘇文伶十分認真的看著她大張的口。"嗯是蛀牙,在上排數來第四顆牙齒。"

  "很嚴重嗎?"汪俏君倏然閉上嘴。"不要緊吧,我最恨看牙醫了!"

  "看牙醫有這麼恐怖嗎?"蘇文伶挑了挑眉,像是覺得她孩子氣的恐懼很可笑。"如果你有定期檢查牙齒的習慣,在牙齒還沒蛀到神經之前就先補救,其實根本不會痛的。"

  "那是因為你有一口好牙。"汪俏君哀怨的望著她白得發亮的牙齒。"你沒辦法理解我的恐懼。"

  "不,那是因為你的恐懼讓你延誤了病情。"她就事論事的說。"拖得越久承受的痛苦越大,簡單的說,早去晚去都是要去,早死早超生。"

  "不──"汪俏君趴在桌上發出哀號。"牙醫耶!是牙醫耶!除了婦產科醫生之外,我最恨的就是牙醫了!我不要──"

  "少孩子氣了!"

  "什麼孩子氣?"她抬頭瞪大眼。"在一間冷冰冰的診所裡,讓全部的人瞪著你張開嘴巴,還要同時忍受處理蛀牙的椎心之痛,那是多麼恐怖的事情,你知道嗎?"

  蘇文伶像是覺得很訝異似的望著她。

  "你也會在乎形像嗎?"

  "那不是形像的問題。"汪俏君皺眉。"是一種感覺,詭異恐怖的感覺。"

  "不如我介紹一家診所給你?"她拿起桌上的紙和筆,寫下電話和住址。"這家診所不錯,不過生意很好,你記得先打電話去預約。"

  汪俏君瞪著上頭的地址,總覺得看來有些眼熟。

  "這個住址"她皺眉。"好像在哪兒看過耶?"良久,她終於想起來。"啊!是我最近搬家的新家住址嘛,是同一棟大樓。"

  "那不是正好?"

  汪俏君將紙收進口袋裡。

  "我考慮看看"

  "別考慮了!"蘇文伶站起身子,拍拍她的肩。"如果你還想吃東西的話,最好趁早治療,我先走了。"

  ※※※

  痛!真的很痛!

  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這句話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值得頒個獎給他,形容得太貼切了!

  現在,汪俏君就有這種要命的感覺。

  自從悲劇發生以來,已經過了三天。

  這三天裡,她吃不下,睡不好,就是那該死的牙痛在作祟。

  蘇文伶抄給她的電話,她也不知看了幾次,又放回去了幾次,一直在內心中與看牙醫的恐懼天人交戰,最後終究不敵劇痛的威力,俯首投降。

  搬家的前一天,她打電話聯絡完搬家公司之後,順便撥了牙醫診所電話掛號,溫柔親切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喂,幸福牙醫診所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我替您服務的嗎?"

  "我要掛號。"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好的,請告訴我您的姓名和電話資料。"

  汪俏君將資料留下,然後便聽見一長串敲打鍵盤的聲音。

  等了幾分鐘之後,對方告訴她,她掛號的時間是在晚上九點鐘,必須提早半個小時到以便寫資料。

  當她掛下電話時,心中之哀戚悲痛簡直無法形容。被綁上祭壇的豬,心情也不過如此而已吧?

  "媽咪?"樂樂睜著雙眼看她,好奇的問:"你怎麼了?"

  "沒事。"她摀住頰,另一波疼痛又湧了上來。"我牙齒痛。"

  "那就應該去給牙醫叔叔看啊!"她的語氣活像個小媽媽。"痛多久了?"

  汪俏君伸出四隻手指頭。

  "四天?"樂樂小小的身子往前傾,"張嘴。"

  "啊──"

  她聽話的張開嘴巴,讓她好好的打量一番。

  "你蛀牙了。"

  童稚的聲音十分遺憾的宣佈。

  "我知道。"汪俏君欲哭無淚的望著她。"知道,嗚嗚嗚"

  "乖"小小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要給牙醫叔叔看牙牙,這樣才不會再痛痛喔。"

  "我知道。"她用更哀戚的口氣回答,"我道"

  ※※※

  這是一個標榜綠意、安靜,各項設備齊全的社區大樓。由於坐落於住宅區,因此雖然地處喧囂的都市之中,卻有著難得的安寧。

  幸福牙醫診所便位在大樓的樓下。

  溫馨、柔和的裝潢是它的特點。

  不同於傳統牙醫診所的冰冷及診療室完全開放,讓病人毫無隱私可言,幸福牙醫診所強調的是溫暖、貼心的就診環境。

  除了暖色調的設計及悠揚的古典音樂幫助病患放鬆心情之外,與候診區分開,完全獨立的診療室也給了病患絕對的隱私。

  你再也不用在一堆候診病人前努力張大你的嘴,做出挑戰嘴巴能張度的高難度動作。更不用在冰冷恐怖的診所中坐立難安,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面對何種酷刑。

  最重要的是,它還有一樣秘密武器,鎮店之寶:梁康硯,梁大帥哥是也。

  任何一個看過梁康硯的女人,很少有不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的。

  完美的五官、結實修長的身材,再加上溫文儒雅、風度翩翩,即使是寬大的白袍及鼻樑上那副土到最高點的眼鏡,也掩不去他迷人的丰采。

  他簡直活脫脫就是白馬王子的化身。

  一開始診所開張時,顧客定位就是針對女性病患,所有的貼心設計也全是為了吸引年輕女性上門而做的。

  照理說,以幸福牙醫診所的各項配備設計,再搭配上幾近絕種的帥哥醫生,應該算得上是無敵組合,診所的生意應當是蒸蒸日上。

  不過,事實往往不如想像美好。

  當初,張國棟處心積慮邀請梁康硯一同開業,一方面當然是因為他的醫術精湛,但不可諱言,有一部份的原因也是看準了他對女性的魅力,冀望以此提升女性病患來就診的人數。

  畢竟,梁康硯可是女人夢想中的男人。

  想當初他們一塊念醫學院時,其他人都為了一大堆的考試抱著書猛啃,啃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連當天幾號、星期幾都搞不清楚,每天只吃泡麵配白開水過三餐,被評為死唸書的書獃子時,惟有梁大帥哥一枝獨秀,後頭跟著一大堆的愛慕者,最耗時間的功課是忙著拒絕一堆瘋狂迷戀他的女人。

  真是奢侈啊!

  對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梁康硯一天累積的愛慕者數量,遠遠的超過他們一輩子所能得到的。

  而且,其中不乏許多人暗中愛慕許久的女神,卻苦於不得其門而入,沒想到,梁大帥哥連微笑也不用,馬上便將女神們一網打盡,怎不叫人捶胸頓足。

  最最不可原諒的是,被女孩們瘋狂崇拜的梁康硯,對任何攻勢全無動於衷。不管是以身相許,眼淚相逼,他完全不為所動。眼看著女神們個個心碎欲死,又怎不教人咬牙切齒呢?

  也因此,當梁康硯因為那些瘋狂迷戀他的女人整日纏著他,而無法準備考試頭痛萬分時,其他人全樂在一旁看好戲。

  張國棟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個。

  不要以為只有女人小心眼,這世上只要是人就很難避免嫉妒這種卑劣的情緒,他當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他比其他人多一些機會和梁康硯接觸,因為他們不僅僅是室友,還很巧的不管做什麼都會被分到同一組。

  雖然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把被女人愛慕視為人生最大的困擾,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也很欠扁;也還是無法瞭解梁康硯口中所謂的無奈,但是卻已經練就一身麻木不仁的功力。

  畢竟,身邊有著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人類,時時打擊你的自尊已經夠糟了,你又何必再去嫉妒或是羨慕,自己打擊自己呢?

  也因此,這數年來,他不僅已經能對梁康硯的致命吸引力視之平常,甚至進化到懂得利用這項魅力。

  不過抬頭看向外頭一堆跑來跑去的小鬼,張國棟歎了一口氣,他失算了,完全的失算。

  的確,他們的生意很好,甚至於已經到了必須預約掛號,否則沒有辦法當天看診的地步。

  但是,在這麼多的病患之中,女性病患的比例卻是極少的。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想透其中的道理。

  有一件事他沒有考慮進去──

  試想,有哪一個女孩子會願意在像梁康硯這樣一個無敵大帥哥面前,展現她那一口爛牙,在帥哥醫生說:"嘴再張大一點"時,讓自己美麗的臉孔嚴重的扭曲?

  結果,反而是兒童病患居多──許多年輕媽媽,或是年輕女孩子,帶著自己的孩子或是別家的小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帶孩子看牙齒──讓他每天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討厭小孩。

  小孩當然也討厭他。

  太多父母喜歡把牙醫妖魔化,以達到恐嚇孩子刷牙或不吃甜食的目的,以至於每個小孩一聽到要看牙醫就像見了鬼一樣,有時非得要兩個大人把他從外頭"扛"進來,才肯就範。

  每一次的看診就像在打仗,累得半死。

  而且,那些個孩子排不到由梁康硯診療的女子們,在他面前往往一改帥哥前柔弱無助、嬌羞不堪的模樣,搖身一變成了恐怖的母夜叉。

  每回他向梁康硯抱怨時,大帥哥往往只是淺笑相對,讓他懷疑他早就知道內情,說不定還很高興受到蹂躪的人是他,而非自己。

  事實上,張國棟沒有猜錯。

  對梁康硯來說,他寧願面對母夜叉,也不想面對一個做作的女子。他對那些故做柔弱、嬌羞的把戲早就已經感到厭煩。

  對於自己的外表,他有自知之明。美麗的皮相人人都愛,這是出自人的天性,是無法改變的。

  但他已經對那些在小孩因對牙醫的恐懼而在診療椅上號啕大哭時,還不忘對他搔首弄姿的女人感到厭煩。

  "我不要看牙醫"刺耳的哭聲由隔壁診療室傳來,伴隨其母親的叫罵聲及張國棟的安撫聲。

  他搖頭,一邊聽著那個母親厲聲說:"早就告訴過你"三類的話,一邊按下桌子上連接掛號處的按鈕,請下一個病人進來。

  "我不要看牙醫"

  門外,哀怨飲泣的聲音傳來。

  "不行喔,這樣牙牙會痛痛,不給牙醫叔叔看牙牙不會好。"

  奇特的對話讓梁康硯一愣,他還來不及會意,診療室的門已被輕輕推開,一個年輕的母親帶著小女孩走了進來──更正,是一個小女孩帶著年輕的母親走了進來。

  之所以判定那是"母親",而非父親,完全是因為方纔她哀怨的聲音。如果他沒有聽見那個聲音,在第一眼看見眼前的女子時,可能會有錯認性別之虞。

  因為,女子有著一張非常"俊俏"的臉蛋,剪著俐落的短髮,穿著打扮更是完全的中性化,猛一看,很難判斷她真實的性別。

  "我不要看牙醫"這是汪俏君第N次重複這句話。

  雖然,昨天她才痛下決心,可是到了今天,她就後悔了。

  牙齒好像比較沒有那麼痛了,也許它自己會神奇的痊癒也說不定啊

  "來不及了啦!"樂樂將她推進診療室裡。"牙醫叔叔已經在等你了。"

  梁康硯轉過頭,看了一下電腦上顯示的資料,開口問;"汪俏君?"

  "我是。"

  哀怨的語氣此刻多了點恐懼,她看著他的眼神彷彿他是什麼殺人兇手,而她就是下一個犧牲者。

  梁康硯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這麼可怕嗎?"

  "啊?"又一波抽痛讓汪俏君皺緊了眉頭。"這個問題好像是我該問的耶。"

  "那就要看你的情況有多嚴重了。"他指指旁邊的診療椅。"請在這裡躺下。"

  已經記不清有多久的時間沒替年輕女子看過牙了。

  自從診所初開,這裡有一個帥哥牙醫的消息傳出去後,已經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年輕女性上門來了。

  大部份都是兒童,或是老年人居多。

  她算是久違的年輕女性病患。

  這讓他忍不住好奇的有了閒聊的衝動。

  "你是頭一回到本診所就診吧?"他戴上口罩,調整光源,見她點頭,又續問:"是朋友介紹的嗎?怎麼會想來這裡看牙?"

  汪俏君聞言猛然坐起身子,差點撞到他。

  "其實這裡是兒童牙科診所吧?"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像是哀求他點頭說是。"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是呀!這地方的孩子簡直多得不像話嘛!

  方纔她踏進這裡時,還以為自己掉進了異次元空間裡,只見小孩四處尖叫逃竄,而他們的母親個個打扮得美麗非常。

  這裡一定是專門的兒童牙醫診所,一定是

  "並不是。"梁康硯無情的打破她的希望。"我們只是兒童患者多了一些而已。"

  不不這不是真的她不要看牙醫啦

  "請躺好。"

  無視她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他的態度是冷靜而專業的。

  "媽咪,要乖乖喔。"小女孩握住她的手。"樂樂會一直陪者你的。"

  當她被命令張開嘴巴時,她的腦裡只閃過一個念頭:

  不、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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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20 00:17:58
第二章

  腦海中的哀號在之後轉為低低的嗚咽。

  經過簡單的診療及X光片檢查之後,梁康硯用冷靜、專業的口吻宣佈她的病情和治療方式。

  "抽神經?"乍聽到這個名詞,汪俏君的臉白了白。"聽起來好像很恐怖的樣子。"想了一下,她又不放心的問:"會不會很痛?是不是很恐怖?不如直接把牙齒拔掉,一勞永逸吧?"

  好吧,她承認,她是那種超級怕上牙醫診所的人。

  如果問她有什麼比看牙醫更可怕的事?那就是看二次、三次、四次的牙醫。拔牙雖然可怕,至少痛一次而已,可是抽神經?聽起來就很恐怖,很麻煩的樣子,她不要──

  梁康硯必須極力的克制自己才不會笑出來。看著一張像男生的臉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是一種很詭異的事。

  大部份的人都把看牙視為畏途。

  每個人躺上診療椅都是一臉忐忑不安,也有的病患會不停提醒他"手下留情",但是沒有一個人的表情像她這麼有趣。

  "抽神經是一般的說法,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根管治療』。"看著她的表情又是一變,他忍著笑繼續說下去。"這牙齒的牙髓神經已經受到細菌的感染,如果沒有做根管治療的話,大概就沒有辦法留下來,更何況現在如果不治療,也很難止痛。拔牙感覺上好像是一勞永逸,但是那之後還要磨掉旁邊好的牙齒,然後才能做成三顆假牙,過程並不會比較簡單。"

  "媽咪,你要勇敢一點喔。"樂樂握著她的手,安慰她道:"你的牙牙生病了,要聽牙醫叔叔的話。"

  汪俏君瞇起眼睛瞪著上方的光源,耳邊的古典音樂完全沒有讓她達到放鬆身心的效果,她現在只想哭。

  "好吧!"她閉上眼睛。"不用跟我說治療過程,我不想聽。"反正知道得越多越害怕而已,不如早死早超生唄。"來吧!"

  看著她微微發抖的唇,梁康硯俯低身子看她。

  "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害怕。"

  她張開眼。

  "你是想說一點都不會痛嗎?"圓睜的眼裡有著哀怨的指控。"我再也不相信這種話了。"

  上回她去看牙時,另一個醫生也是這麼對她說的。結果屁啦!說什麼不會痛都是騙人的,她差點沒有發出像被宰殺的豬一般的號叫聲。

  "不,是有麻醉"

  一支針筒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瞪大了眼,在心裡大叫:

  救、人、喔

  ※※※

  她還是恨牙醫。

  汪俏君捂著頰走出牙醫診所,身後小孩的尖叫在診所大門關上之後掩去。

  可憐的小子她在心裡默默想著。這裡真是所有小孩的惡夢,也是她的,嗚嗚鳴,想到數天之後還得再來一次,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媽咪?"樂樂仰頭看她。"還會痛痛嗎?"

  "現在不痛了。"不過,那是因為麻藥的效力還沒退,她連說起話來都覺得怪怪的。"走吧!我們要去新家了。"

  "嗯。"樂樂跟在她的身邊走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剛剛有人打電話來喔。"

  "喔?"汪俏君打開她身上的小包包,拿出手機。"你怎麼知道?"她剛剛進牙醫診所前,已經把手機切成無聲。

  "它在動啊!"樂樂指著自己的包包。"在裡面動。"

  是振動模式。

  她按下重撥鍵,在嘟啷幾聲之後,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好,穩健搬家公司。"

  "你好,請問剛剛有人打這支電話嗎?"

  年輕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你是汪小姐吧?事情是這樣的,因為公司急需用車,加上你約定的時間已經逾時,所以我們沒有辦法等你回來,傢俱現在已經卸在你家門外,造成你的不便,我們深感歉意。"

  汪俏君愣了一愣。

  "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請你再說一次。"

  年輕男子重複了一次剛剛的話。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們打了很多通電話,你都沒接"

  "可是才過了十分鐘耶!"她不敢置信的打斷他們的話。"你們把東西這樣丟著,我一個人沒辦法搬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真的很抱歉,明天我們會派人到你府上處理,如果有任何問題,請你打電話向公司查詢。"

  接著,電話掛掉了。

  汪俏君拿著手機,愣了五秒鐘才發現自己被掛電話。

  有沒有搞錯?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明明說好會幫她把傢俱搬進屋子裡擺放整齊,現在居然隨隨便便丟在門口,只因為她遲了十分鐘沒到?

  喔!可惡!她更恨牙醫了!

  什麼?這和牙醫有什麼關係?

  還不是因為他慢吞吞的才害她錯過了和搬家公司約定的時間。

  這是無理取鬧嗎?就當她是無理取鬧好了,她、恨、牙、醫!

  ※※※

  晚上十點鐘。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孩子嚶嚶啜泣的聲音消失在門後,梁康硯在填寫完病歷之後,站起身子活動活動筋骨。

  又是一天結束。

  這時,電話響了,過了一會兒,何曉美輕輕打開門。

  "梁醫生,您的電話。"

  她是惟一一個通過試用期,並且保住這個飯碗超過半年的掛號小姐。以前的幾個掛號小姐,個個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圖,常常趁著上班之便,對梁康硯以關心之名行騷擾之實,往往上班不到幾個禮拜,就被張國棟掃地出門。

  何曉美可以留下來的原因很簡單,她是惟一一個沒有被梁康硯電倒的女人。

  很多來應徵的小姐第一眼就拜倒在梁康硯的西裝褲下,連話都說不清楚。幸運被錄用的,也往往很快就不支倒地。

  她是個例外。

  不過,張國棟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例外,乃是因為她早就心有所屬了

  "你的機車修好了嗎?"梁康硯一邊走到桌上的電話旁,一邊笑問她,"要不要我請張醫生載你一程?"

  她的臉紅了紅。

  "不用麻煩了,我坐公車回去就好。"

  她的拒絕口不對心,梁康硯豈有看不出來之理。

  "你先別走,我一會兒跟他說。"他接起電話。"喂?"話聲才剛落下,那頭快樂開朗的聲音已經迫不及待的回應。

  "阿康?"是他的母親曹芬。"是不是阿康喔?"

  他微笑起來。

  "媽,有什麼事?"

  "你最近過得怎樣?有沒有交女朋友了啊?"

  現年已經三十二歲的梁康硯,最教父母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婚事。

  他是梁家的獨子,梁氏夫婦是在鄉下種田的農家,只生了他這麼一個兒子,苦心栽培他念醫學院,本來是打著兒子這麼爭氣,將來老了要享享清福的主意。

  畢竟,種田是個苦差事,若不是因為是祖傳下來的,兩老沒有學歷又沒有專才,也不會選擇走上這一途。

  然而,教他們想不到的是,那幾塊原本不值多少錢的田地,因為政府在旁邊開了幾條大路,一時之間竟水漲船高,價值暴增。

  他們歡歡喜喜的將地賣給建商,分了兩棟房子,就靠租金過活,日子過得倒也悠閒寫意。

  惟一煩惱的,也只剩下這個獨生子的婚事了。

  梁康硯雖然知道父母的心思,卻無意急就章。

  他一直認為,婚姻是人生的大事,能夠讓他心甘情願踏上紅毯的女人,只會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在還未遇到這樣的對象之前,他是寧缺勿濫。

  可惜父母沒有辦法瞭解他的想法。

  他們總認為,自己的兒子一表人才,職業又是人人稱羨的醫生,憑這樣的條件,多得是選擇,只要從裡頭挑出一個最好的就行了,實在不懂兒子到底在等什麼?

  "我說阿康,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這已經是曹芬第一千零一次說這句話。"別人在你這個年紀,早就是好幾個孩子的爸啦,你卻連一個女朋友也沒有,我們兩個老的不知道死前抱不抱得到孫子?"

  他聞言苦笑。"媽,你別說不吉利的話。"

  "什麼不吉利,這是實話啊!"她句句痛心。"昨天,你表嫂生下第三胎,是個好漂亮的女嬰,我就跟你爸說啦,要是我們阿康的孩子,一定會更好看。都等了這麼多年,我真怕我等不到了。"

  唉!又來了

  他用手指揉著額頭,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家裡有什麼事嗎?"

  這麼一問,終於提醒曹芬打電話來的目的是啥。

  "也沒什麼事。"只是有一個陰謀而已。"最近你爸又說要去參加那個什麼登山隊,一去就是一個月,我想說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去你那邊住幾天。"

  梁康硯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你一個人來?我可能抽不出時間陪你。"

  "不用陪我啦!"她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只是想去大都市住一陣子,開開眼界而已,何況,我們母子倆可以順便談談心裡話,你也知道你爸最近滿腦子的登山經,我聽得都快煩死了。"

  "那要不要我回去載你?"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自個兒坐車上去就行。"她偷笑,朝旁邊的丈夫比了個OK的手勢。"那就這樣啦,拜拜。"

  掛下電話,梁康硯有好長一段時間站在原地,想著方才母親聲音中的興奮。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希望這兩個老寶貝沒在計劃什麼事。

  他永遠忘不了以前幾次恐怖的相親經驗,每回他總是到了現場才知道真相,連躲都沒地方躲。

  另一邊,曹芬輕輕的放下話筒,露出一個賊笑。

  "怎樣?"梁父梁繼業放下手中的報紙,興奮的問,"他答應了嗎?"

  "當然答應了。"曹芬笑得得意。"我得再打通電話"

  再次拿起電話,她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

  "喂,梅小姐?我明天就過去了,對對,阿康一點也沒有懷疑,那就拜託你替我安排了,好好,再見。"

  掛下電話,她的眼中射出了點點光芒。

  看著吧!這一個月的時間,她一定會替兒子找來一個老婆的。

  ※※※

  梁康硯住的地方就在診所同一棟大樓七樓。

  房子是租的,格局是三房一廳。他把其中一個間當成書房,另外兩個房間一間是他的臥房,一間則是客房。

  雖然客房至今無人使用過,但他的原則就是有備無患。

  他請了一個打掃的婦人,每兩天過來清掃一次,因此客房雖然沒有人使用,卻還是整齊乾淨的。

  看著電梯的樓層顯示燈,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一旦年紀跨過三十大關,身邊卻沒有伴時,似乎全部的人便開始把個人的終身大事視為他們自己的事。

  彷彿結婚是一件必要的事,而結婚的對象反而沒有那麼重要。

  說他是浪漫也好,天真也罷,對他來說,婚姻是與心愛的人互許神聖的誓言,而非單單只是人生的一種必經過程,一種為了傳宗接代而存在的誓約。

  所以,在還沒找到那個人之前,他是不會妥協的。

  電梯門一打開,首先映入眼廉的,是堆滿了整個走道的傢俱。

  從沙發、電視、電腦,到各式小家電,加上數十個紙箱,就這樣在走道上排排站好,幾乎不留一點縫隙。

  他不禁愣住了。

  "該死!"一個有點熟悉的女子聲音從眼前這些傢俱的後頭傳來。"這門怎麼打不開?"

  好不容易從那窄小的縫隙"擠"過來,遠遠地,他便看見那名剛剛才來看診過,坐診療椅表情像是在坐電椅的女子。

  此時此刻,她正漲紅了臉,一直試著用手中的鑰匙開門──開他家的門。

  一時之間,他又怔了半響。

  抬頭看向牆壁上頭的樓層標示,是七樓沒錯。

  那扇門也的的確確是他家的門。

  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媽咪,"小女孩的聲音傳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進新家?"

  "再等一下下。"汪俏君皺著眉頭,不屈不撓的再度嘗試。"我就不信打不開這扇該死的門!"

  她今天真可以說是倒霉到了極點!

  麻藥的效力退去之後,牙齒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搬家公司放她鴿子,她到現在還不知道等一下該拿走廊上這一堆傢俱怎麼辦。

  房東給她的鑰匙,不知道有什麼鬼問題,明明插得進鑰匙孔,卻怎麼也打不開這該死的門!

  這簡直是在考驗她的耐性,她真的快捉狂了啦!

  另一邊,梁康硯再度將眼神調回她身上。

  看她滿頭大汗的不停試圖將鑰匙插入,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小姐?"

  汪俏君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仍然專注的繼續嘗試。

  "小姐?"

  這次他稍稍提高了音量。

  她連頭也不回,只是用安撫的聲音說:"再五分鐘就好,乖!"

  梁康硯忍不住揚起笑。

  "從我十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女孩子叫我要乖了。"

  汪俏君因意識到傳進耳裡的是低沉的嗓音,身子一愣。

  她開門的動作就這樣僵在那兒,身子不動,只是緩緩的轉動脖子,然後她看到了那個"擠"在一堆紙箱後的男人。

  她瞇了瞇眼。

  這個男人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他們是不是見過啊

  "喔!"樂樂一眼就認出他來。"牙醫叔叔──"

  是了,他不就是她剛剛才去看診過的牙醫嗎?

  怎麼,那麼巧,他也住在這裡?

  此刻,他正看著她笑。

  那不是友善、親切的笑,當然更加不會是意圖勾引她的笑──這輩子從來沒有男人曾經意圖勾引她,或引起她的注意,真是可悲的人生──汪俏君絕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梁康硯對著她笑是因為對她有意思。

  事實上,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男人眼中的笑是因為他覺得很好笑──而且,他笑的對象是她。

  "你剛剛說什麼?"她挑眉,"我沒聽清楚,可以再說一次嗎?"

  梁康硯將那些紙箱往旁邊推開,從窄縫裡走出來,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

  "我說,自從我十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女孩子叫我要乖了。"他好笑的看著她,像是覺得很有趣。"你是頭一個。"

  她想了好幾秒才領悟,而她的反應出乎梁康硯意料之外。

  "我想,"她兩手一攤,聳肩道:"她們希望的是你對她們使壞吧?"

  他先是一愣,最後輕笑出聲。

  "看起來你好像有麻煩?"

  "小事。"她撇撇嘴角,將鑰匙放進口袋裡。"大概是房東拿錯了鑰匙,我現在就去找鎖匠來開門。"

  "我想沒有這個需要。"他含蓄而委婉的暗示。"我知道原因在哪裡,你應該試試另一扇門。"

  另一扇門?什麼意思?汪俏君看了看四周,眼前所能看見的除了這扇鐵門之外,再無其他。

  難道這裡有異次元空間不成?

  "哪裡?"她皺眉問:"我沒看到哪裡有門。"

  "在這裡。"梁康硯指指被一堆紙箱擋住的某處。"我想,你應該是七樓之二的新住戶吧?"

  拿出鑰匙,上面果然貼著寫上七樓之二的標籤。

  她抬頭逡巡門牌。

  "這裡不就是七樓之二嗎?"

  "不是,"就算他想笑,他也掩飾得很好。"你打不開的那扇門是七樓之三,那是我住的地方。"

  一片沉默。

  即使汪俏君有任何尷尬困窘的情緒,從她的表情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這些年來,要說她在工作上頭學到最多的,大概就是面部表情控制了。

  當然,如果有人說是臉皮厚,她也不反對。

  當她願意努力的時候,她是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是一張"處變不驚"的撲克牌臉。

  此刻,她正使出她的看家本領。

  尷尬的沉默持續蔓延著。

  她無言的與他對望,尋思該說些什麼,打破沉默。

  良久,她才終於開口。

  "嗯,好吧"她清了清喉嚨,往旁邊讓了一步。"謝謝你提醒我,那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梁康硯忍著笑意,從口袋裡拿出鑰匙。

  "我是梁康硯,你的鄰居。"他大方的伸出手,"你的牙齒現在感覺如何?"

  "汪俏君。"意思意思一下輕握了他的手,她又退了一步。"還在痛,這是正常的嗎?"

  "麻藥退去之後是正常的。"他打開門,對她一笑。"很高興認識你。"

  直到他走進屋裡,關上大門,汪俏君才將頭靠在牆上,呻吟出聲,"丟人啊"

  她花了五分鐘的時間才從找錯門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如果不是外甥女甜軟的聲音喚回她的神智,恐怕她還會無止境的懊惱下去。

  "媽咪,"樂樂好奇的看著她。"你還好吧?"

  "不,我不好"

  望向堆滿了整條走廊的傢俱,她的臉不禁垮了下來。低頭看表,已經十點多了,而她明天早上八點半之前就要到公司開會。

  她發誓,她明天一定要找搬家公司算帳,把她的睡眠時間還來──

  "我想睡覺覺了。"樂樂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含糊的說。

  "再等一下就好了。"

  憐愛的摸摸外甥女的臉頰,她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

  較重的東西和傢俱就先放著吧!反正她一個人也搬不動,樂樂這麼小,能幫上的忙更是有限。

  而她的鄰居哀怨的眼神調向那扇與她纏鬥了數十分鐘的鐵門,連基本的同情心也沒有,居然就這樣自顧自的回去了。

  果真是世態炎涼啊!

  熱血助人的青年早就在這個世上絕了種。這年頭,大家都是自掃門前雪信條的忠實信徒,沒人會管別人的瓦上霜。

  認命的搬開一堆紙箱,總算看到了鐵門。

  無奈的打開大門,冷冷清清的屋子令人望之生怨。

  就在這時,隔壁的門忽然打開了。

  她嚇了一跳,猛然轉頭,就見她的鄰居已經換上一身較為輕鬆的服裝,帶著笑意望著她。

  "需要幫忙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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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20 00:18:31
第三章

  她收回前言。

  除了她恨牙醫之外,還有那句熱心助人的青年已經絕種。

  原來熱心助人的青年還沒絕種,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好心人。而且,這個稀有人種還恰恰住在她的隔壁!

  這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沒想到,這位老兄不僅僅熱心助人,簡直有些過了頭。

  不但幫忙她把所有的傢俱搬進屋子,甚至還打算替她整理,若不是她一再的推拒,說不定他連掃除的工作都會包下來。

  這也就罷了,當她表示時間晚了,她明天才要整理時,他居然提議她和樂樂可以到他家過夜。

  這這汪俏君第一個反應是直覺的回絕,"這不太好吧?"

  她的人際關係一直是冷淡疏離的,那並不是說她對朋友很冷淡,假日自己一個人在家裡搞自閉,而是她始終習慣和別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親疏之間,她分得十分清楚。

  像那種見面五分鐘,就可以聊得推心置腹的人,對她來可比外星人。

  也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大家不是很熟,現在的治安又那麼差,中國不有一句古老的俗諺警告我們,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這個道德治安敗壞的二十一世紀裡,敢傻傻到陌生男人的家去睡的女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

  白疑!

  想了一想,她又補上,"很感謝你的好心,不過我看還是不用了。"

  她知道自己很不應該。

  畢竟,人家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不喊苦不喊累的幫她搬進一大堆的傢俱,而她卻在心裡偷偷的懷疑他可能是人面獸心,披著羊皮的大野狼。

  何況,這位難得、稀有的熱心青年還是少見的帥哥一枚。

  雖然自己也生得不差──好看的人總有點自戀,她也不例外。對於自己俊秀如美男子的外表,她早巳過了自憐自艾的時期──可是,眼前的男人卻更勝她一籌。

  她相信,只要他勾勾手,絕對會有一大堆的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做牛做馬、以身相許都無怨無悔。

  可是,她又不是那種一看見帥哥就六神無主,猛流口水的花疑。最最基本的防人之心她是有的,就算對方長得再好看,表現得再忠厚老實,誰曉得藏在美麗外表下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

  她自己就常常靠這張俊臉騙人,更曉得美麗的外表之好用。

  "你擔心我是壞人嗎?"梁康硯毫無困難的讀出她臉上的心思。"怕我會搶劫、綁架還是"聲音中明顯隱忍著笑意。"非禮你?"

  她應該要感覺到被侮辱的,就算是白疑都聽得出來,他聲音裡的笑意是因為最後臆測的無稽。

  可是她一點也不生氣,因為她已經被"侮辱"得很習慣了。

  任何人都無法否認她很"帥"。

  她有著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中性俊美的臉蛋,卻偏偏生為女兒身。

  自她有記憶以來,女人愛慕的眼光從來沒有停止在她身上打轉過。她收過女生的情書,被女生告白過,甚至有學妹在畢業典禮上強行奪走她的初吻,可是,卻從來沒有男人對她示愛。

  這一點也不能怪他們,甚至,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要和她談戀愛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你必須不介意女朋友長得比你帥。

  不是比你好看,比你美麗,而是俊美,是那種兩個人一塊走在街上,所有迎面走來的女孩子,都看著你的女朋友流口水的帥。

  再來,你必須克服心理障礙。

  企劃部的小王曾經對她說過一句非常狠毒的話,"在男人眼中,你是他們的同類,會和你談戀愛的男人一定是個Gay。"

  最可悲的是,她完全無法反駁。

  就連她自己都不能否認,要是真有那麼一天,居然有男人喜歡上她,她的首要之務便是確定他不是同性戀。

  可悲,非常可悲。

  她撇撇嘴角,聳肩承認道:"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使我有那些擔心,也是合理的吧?至於非禮"她仰天一笑。"哈?這我倒不擔心。除非你是同志,否則根據我認識的男人所說的,沒有一個男人在看到我這張臉時,還能有性。"

  梁康硯聞言挑眉,"非常狠毒的說法。"

  "但是十分誠實,連我都不得不同意。"

  她的反應很自在,讓他覺得欣賞。

  "那麼,孩子的父親呢?"

  "不在了。"她露出不屑的表情。"她只有母親,沒有父親。"

  在別人面前,她始終將樂樂當成自己的孩子。

  很少有人確實知道樂樂的生母是誰,而她也不打算向別人解釋。

  梁康硯打量她不屑的表情,猜測她所謂的"不在"是什麼意思?是表示那個男人拋下她們母女走了,還是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看來應該是前者的可能性居多,因為她像是很瞧不起那個男人。

  這麼說來,她有極大的可能是未婚生子。

  這一點並沒有讓梁康硯對汪俏君的好感有絲毫的減低。

  "總之,謝謝你的好意。"她撥撥頭髮,再一次拒絕。我想不需要麻煩你。"

  他沒有答腔。

  坦白說,他並不是常常這麼熱心善良的。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女性們追逐的目標,是以對於性別是女的人類,一向採行能避則避,有多遠躲多遠的原則。

  之所以對她例外,有一部份是因為那個可愛的小女孩,更多的原因是她不像一般的女人──不管在外貌或個性上,這讓他對她有著難得的好感。

  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難得一次對年輕女性主動伸出援手,竟會被解讀為居心不良,其意不正。

  "你不覺得現在才來擔心我是不是壞人,太晚了一些嗎?"梁康硯替身旁熟睡的樂樂撥開臉上的頭髮,輕聲的道:"而且,你忍心讓孩子睡沙發嗎?"

  汪俏君不為所動。

  "我們可以住旅館,很近,十分鐘就到了。"

  "到我家甚至不要一分鐘。"

  "喔,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她微微皺眉,"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瞧,多走九分鐘的路就可以確保安全,何樂不為?"

  他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大野狼。"

  "我知道自己有點不識好歹,不過台灣的治安這麼差,多一分小心就多一分保障,你今天幫的忙,我會記在心上,改天有空請你吃飯酬謝如何?"

  "那倒不用了。"他搖頭。"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又是一陣沉默蔓延著。

  汪俏君無言的看著他溫柔的撫著樂樂的髮,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下逐客令。

  的確,他說得對,到現在才來擔心他是壞人與否是遲了一些。如果他真有意對她們不利,方才多得是機會。

  但兩人素昧平生,誰曉得這是不是他為了博取她的信任假裝出來的呢?

  濃濃的睡意向她襲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十二點多了,再不睡覺她明天絕對會死得很慘。

  尤其明天要應付的客戶是出了名的難纏,她可不想頂著兩個黑輪去面對。

  "梁先生?"她站起身子,擺出送客的姿態。"時間很晚了,那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啊,真的不要怪她。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但是和自身安全比起來,也只有對他失禮了。

  梁康硯默默的站起身子,沒再多說什麼。

  既然人家表示拒絕,他若再堅持下去,就顯得居心叵測了。

  "叔叔,不要走。"樂樂忽然睜開眼,捉住他的衣擺。"留下來陪我,我會怕。"

  其實,她根本沒有睡。

  剛才媽咪和牙醫叔叔的對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有一些話她聽不懂,但是有件事她很明白:就是媽咪剛剛拒絕了牙醫叔叔的好意,而他就要走了。

  一直以來,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有個爹地。

  每次在幼稚園,聽別人說他們的爹地多麼強壯,多麼厲害時,她的心裡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不是媽咪不夠好。

  事實上,每次媽咪去幼稚園接她的時候,其他的小朋友都會說很羨慕她有這麼"帥"的媽媽。

  別人的媽媽再漂亮也比不上她的媽媽炫。

  可是,媽咪再帥也不是爹地,她想要一個爹地,想要大聲唱著:"我的家庭真可愛"

  老師曾經說過,家就是有媽咪、有爹地還有小朋友們,但是她只有媽咪,她現在的家只能算半個。

  她從來沒有跟媽咪說過她的願望。

  雖然,她曾經暗示過許多次,不過最後媽咪總是會告訴她,"你有我呀,我也可以當你的爹地,沒人看得出來的。"

  媽咪就是不懂,那和有沒有人看得出來沒有關係。

  她就是想要一個爹地。

  不久之前,她的班上轉來一個男生,他的名字叫紀重慶。

  當她告訴他,她很想要一個爹地時,他的反應是,"那就自己找呀!"然後他還補了一句,"像我一樣。"

  嗯,她得承認,重慶這點比她聰明多了。

  這麼簡單的方法她居然都沒有想到。

  重慶已經找到了一個爹地的候選人,還是一個律師。雖然她仍然不是很瞭解律師是做什麼的,但從重慶驕傲的眼神看來,應該是挺了不起的。

  她呢,她並沒有特別希望將來的爹地有什麼條件,因為選擇實在少得可憐。

  到目前為止,她看過出現在媽咪身邊的男人只有兩個。

  一個是小王,他是媽咪的同事,但已經是別人的爹地了。

  另外一個,是媽咪的老闆,孫先生。可是,孫先生喜歡的是蘇阿姨,所以也不可能當她的爹地。

  而跟前這個叔叔,是久違的第三個。

  這麼好的機會,她不好好把握就是小豬!

  "樂樂,叔叔要回去了。"汪俏君走上前,想要把她抱起來,她卻閃開了。"樂樂,你不可以這樣!"

  "媽咪,"她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們去叔叔家睡覺覺好不好?這裡好冷。"

  "我們可以去旅館睡啊,叔叔要回去了。"

  "可是我現在就想躺在床上睡覺覺。"哀怨的小臉望了望放在地上的時鐘。"明天還要上學耶"

  "旅館很近的。"汪俏君將她抱起來。"五分鐘就到了。"

  她扁了扁嘴。

  討厭!媽咪都不懂她的心。

  "孩子都這麼說了,你還是堅持嗎?"終於,梁康硯開口了。"我的診所就開在樓下,我在這個地方住了三年,這棟大樓的住戶包括三班的警衛都認識我,要是我真有什麼不良的企圖,也不會選在自己的窩邊下手。如果你還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到管理室跟警衛備案,我只是想幫你們而已──而且,你還是我的病人。"

  "那就是重點啊。"她微扯嘴角,帶著些微諷刺的語氣笑道:"你是這裡有名的帥哥醫生,拜倒在你西裝褲下的女子無數,能進你的房間住上那麼一夜,真可說是每個女子夢寐以求的事。而我呢?你覺得如果我去告訴別人,你對我們母女倆有什麼不良企圖,有人會相信我嗎?啊?"

  她所描述的景象慢慢浮現在梁康硯的腦中,下一秒,他輕笑起來。

  "你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笑望著她。"我很欣賞你,就當是交個朋友,我發誓我沒有別的意思。"

  看著汪俏君的表情有些動搖,樂樂連忙把握機會。

  "好嘛!好嘛!"看她的無敵必殺撒嬌。"樂樂累了啦。"

  汪俏君沒有說話。

  她正在衡量眼前的情況。

  旅館在數條街外,開車不用十分鐘。一晚花他個一千二,不用麻煩鄰居,也不必擔心有人半夜變身大野狼。

  新鄰居的家在隔壁,步行不用三十秒,免費,不用花錢,只是吃了虧可能求助無門

  斜睨了一眼懷中的樂樂。

  喔,還有一件事沒考慮進去。

  一向乖巧懂事的外甥女,難得開口要求一件事,她可以用安全考量的理由拒絕,但是可能害她紅了雙眼。

  真是難以決定啊

  "媽咪──"無敵必殺撒嬌技再次出招。"拜託你辟,拜託,拜託。"樂樂配合裝可愛的拜託手勢,更是無人能敵。

  啊,啊,她投降。

  ※※※

  帥哥醫生的住處超乎她的想像。

  當梁康硯打開大門的那一剎那,汪俏君還以為自己看到哪家建築公司的樣品屋。

  乾淨、現代、冰冷,完全不俾一個家。

  "喵嗚"

  一隻毛茸茸的貓咪來到她腳邊磨蹭。

  "喵喵!"樂樂一看見那隻貓,像看見了什麼寶。"是喵喵耶!"抬頭看向梁康硯。"我可不可以和喵喵一起睡?"

  "如果媽咪不介意的話。"他看了汪俏君一眼。"喵喵都是和我睡的,如果你要和喵喵睡,就要和我一塊睡嘍。"

  "媽咪,可以嗎?"樂樂轉頭看她。"我可以和牙醫叔叔,還有喵喵一起睡嗎?"

  如果她說不,行嗎?

  "你不陪媽咪睡啦?"她擺出傷心的表情。"有了喵喵就不要我了?"

  樂樂手足無措的看看她,又看看喵喵,彷彿不知該如何作選擇。

  "我喜歡媽咪,也喜歡喵喵"小小的臉皺成一團,然後忽然一亮!"那媽咪可以和叔叔還有喵喵一塊睡喔!大家一起睡就好了嘛。"

  汪俏君失笑。

  "不行,"她從袋子裡拿出睡衣,"你可以明天早點起來陪喵喵玩。來,先去換睡衣,然後刷牙、洗臉。"

  完成了以上所有的事後,樂樂開心的拿著逗貓棒在房裡逗著貓,快樂的笑聲不停的從房間裡傳出來。

  汪俏君的睡衣是棉質條紋衫,兩件式,包住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完全沒有任何引人遐想的空間。

  無感於刺骨寒風,她坐在陽台上點燃了一支煙,若有所思的透過落地窗看著樂樂開心的笑臉。

  梁康硯打開落地窗,也跨了進來。

  "你抽煙?"

  這裡的每一戶都有一個大陽台,別家是拿來晾衣服、種盆栽,他卻是放了桌子椅子,當成另一個小天地。

  "要抽嗎?"她指指桌上的煙盒。"自己拿。"

  他搖頭,看著她吐出白白的煙霧。

  "我不抽煙。"

  "好了,"在他還沒開口之前,她就搶先說:"如果你正準備勸我戒煙,那請你別說;如果你打算向我宜導煙害的恐怖,也敬謝不敏;如果你不願意受二手煙毒害,請趕快離開,不管如何,請不要嘗試阻止我抽煙,謝謝。"

  他不禁失笑。

  "你一向都是這樣嗎?在別人還沒開口之前,先請他們閉嘴?"

  "只有這件事,"她將煙灰彈到濕紙巾上。"因為已經有太多人說過同樣的話了,實在沒有必要一說再說。"

  他聳聳肩,沒再開口。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陽台上吹風,看著煙頭的紅光在寒風中隨著她的吐吸一閃一閃的。

  當她捻熄那支煙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這位老兄真不是普通的詭異,哪有人這樣坐在那邊一句話也不說的?

  "我應該說什麼嗎?"他挑眉,帶著笑意道:"我以為你的意思就是要我閉上嘴,別對你抽煙的事發表任何意見,不是嗎?"

  "是!"她也很乾脆。"可是,你坐在那邊不說話,不覺得很奇怪嗎?"

  "因為,你還沒列一張安全話題的清單給我。"他調侃的說,"我不知道其他話題會不會犯了你的禁忌。"

  她聳聳肩。

  "除了勸我戒煙,其他話題任君挑選,我絕對盡力配合。"

  "是嗎?"梁康硯聲音裡的笑意更濃。"那就從基本的自我介紹開始吧。"

  "沒有必要這麼老套,"將香煙和打火機收進口袋,她將腳抬到椅子上。"我的基本資料都在病歷表上了,沒啥好說的。"

  "這麼無趣?"

  "二十七歲的老女人,沒有男朋友,有一個小女兒,每天除了上班、上班還是上班,你想聽什麼?"

  他輕笑出聲。

  "你的職業?"

  "廣告AE。"

  "興趣?"

  "睡覺,看電視不要笑,你沒有辦法瞭解這兩件事情對我來說多麼奢侈,有時我真希望可以睡上一整天不要醒來。"

  "未來的對象?"

  "是男人就好。"聽!多麼卑微的願望。看見他一臉要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汪俏君聳聳肩,"我的要求不高。"

  "的確不高。"他同意。

  "那你呢?你也該做個自我介紹吧?"

  "三十二歲的老男人,沒有女朋友,只有一隻貓,每天除了看牙、看牙、還是看牙,你還想知道什麼?"汪俏君愕然的看著他,良久才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你還滿有幽默感的嘛!"

  "我看起來很嚴肅嗎?"

  "不有趣就是了。"她攤開兩手。"你家看起來活像樣品屋,還養了一隻貓,不是狗。聽說喜歡貓的人,多多少少有點孤僻。我敢打賭,你的生活一定嚴謹得像修士,每天過著固定規律的生活。"

  "有這麼糟嗎?"他轉頭看向乾淨、整齊的客廳。"你有沒有想過,那也許只是因為我正好有潔癖,那隻貓是別人送的不得不養,我可能夜夜都跟女人鬼混,只是今天碰巧早回家"

  "哎!"她擺擺手,表情像在說:你何必這麼認真?"都說了是『看起來』,這就是第一印象,沒有深入瞭解前,誰曉得對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雖不中亦不遠矣。"他不得不承認。"的確和你說的很接近。"

  她悶笑。

  "我想也是,很難想像你夜夜笙歌的樣子。"

  "這是讚美嗎?"

  "那就要看你從哪個角度來看了。"她站起身子,將濕紙巾包住煙蒂丟進垃圾筒。"我該去睡了。"

  他向她道晚安。

  "我想,應該沒有晚安吻吧?"

  汪俏君聞言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如果你再老個二十歲或小個二十歲就沒問題,"跨進溫暖的客廳,她朝他揮揮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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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梁康硯在食物的香氣中醒來。

  "喵嗚"小貓在門邊抓著門,哀求著要出去,圓圓的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他,懇求他來開門。他沒有馬上下床,靜靜的躺在床上想著香氣來自何處。

  "喵嗚喵"

  小貓的叫聲越來越可憐,他看了門邊的毛球─眼。

  "我起來了。"他對著那小東西道:"想出去嗎?"不過才不久前,他還認為對著動物說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現在卻已經視為平常。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事──尤其對像他這樣,一直依循著習慣而行的人來說。

  他打開門,原本以為會看見穿著圍裙、拿著鍋鏟站在廚房裡的汪俏君,結果出現在眼前的,卻是母親圓圓的背影。

  "你起來啦?"曹芬剛好端著一盤炒蛋轉身。"正好,吃早飯了!"

  他默默的走到客房,推開虛掩的門,裡頭已經恢復原來的模樣,被子整整齊齊的折成四角形,比他當兵時折得還標準。

  再走到浴室,一樣是乾乾淨淨,連一點點使用過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抬頭看向好奇的母親,到了嘴邊的問題又吞了下去。

  "我去刷牙洗臉。"丟下這句話,避開母親的眼神,他走進浴室,靜靜的刷著牙,一邊猜想汪俏君兩人何時回去的。

  不可否認,心中有些失望。他習慣於女人的主動接近,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沒打一聲招呼就離開。

  "你怪怪的喱。"當他從浴室走出來時,曹芬賊兮兮的看著他笑。"看你走來走去的,是不是在找什麼人啊?"

  他不動聲色的反問:"什麼人?"

  "一個女人"她笑嘻嘻的將紙條遞給他。"叫汪俏君的女人。"

  秀麗的字體在白紙上寫著:多謝收留,改天請你吃飯。署名汪俏君。

  默默的把紙條收進口袋裡,無視母親一臉急欲知道答案的表情,他端起桌上的粥,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來。

  曹芬等了一會兒,見兒子真的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終於忍不住好奇的問:"她是誰呀?"

  "鄰居。"

  "鄰居怎麼會在你這兒過夜?"

  他將昨夜的情形說了一遍。

  "那她人怎樣?"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有沒有問清楚孩子的爸到哪兒去了?還會不會回來?他們有沒有結婚?如果有結婚,離婚了沒?還有"

  "媽,"他打斷母親一連串的問題。"我們之間沒有什麼。"

  "沒有什麼?"曹芬竊笑。"你一起床就忙著找人,還說沒有什麼?"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他岔開話題。"怎麼不先打個電話,讓我去火車站接你?"

  "我坐巴士來的。"她伸手一撈,將腳邊磨蹭的小貓抱到腿上,完全不讓兒子迴避問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的這些問題我一個也沒辦法回答。"梁康硯一臉無奈。"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說的是事實,但是事實有時比謊言更叫人難以相信。

  果然,就兒曹芬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喃喃道:"昨天我打電話問你,你說沒有女朋友,結果我今天早上就發現有一個女孩子在你這兒過夜。現在我問你那個女孩子的資料,你說你不知道,改天說不定我就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孫子。"

  "媽,"他不得不抗議。"這太誇張了。"

  "我說你啊,年紀也不小了。"一如以往,提起他的終身大事,那第一百零一套的經又搬出來念了。"成家立業,是人生中的兩樣大事。你的事業有了,家庭卻遲遲沒有著落,要我們兩個老的替你擔心到什麼時候?要是有對象,我們也不求對方什麼,只要你們早點結婚就好了喂喂,阿康啊!你要去哪裡?"

  梁康硯在門掩上之前答道:"換衣服上班,時間來不及了。"

  抬頭看向時鐘,明明還有三十分鐘。

  "又在逃避問題。"曹芬低聲的向腿上的貓咪抱怨。"你瞧瞧,孩子養大了,我這做老媽的念兩句都不行,唉!鄰居嗎?我真想瞧瞧呢"

  ※※※

  汪俏君一直覺得廣告這種東西,是一種集體洗腦的手段。幾個畫面、幾句標語再加上媒體的強力放送,不知不覺的深入人心。

  其實,一切都是廠商的陰謀,讓你掏錢出來的陰謀罷了。

  例如友社的某個鑽石廣告。

  一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明白鑽石和愛情有什麼關係?也不過只是碳的結晶體罷了,能證明什麼呢?

  愛的堅貞、永恆?

  還是只是為了證明你的另一半口袋麥克麥克?

  偏偏有很多女人或是無意或是故意的被洗腦,彷彿男人不送上一顆鑽石便不能代表他的心。

  在她坐的位子後頭,就有一對即將結婚的小情侶為了這小小的事吵得不開交。

  "我就知道你怕花錢!"甜甜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委屈。"以前是你自己說過,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也會想辦法摘給我,現在我不過要一個小小的鑽戒當結婚戒指,你的表情卻像要你的命!"

  不是她故意要偷聽人家情侶說話,實在是沉浸在自個兒情緒中的小女人不知控制音量。

  "話不是這麼說啊。"男人不知所措的解釋著,"你也知道我們的存款不夠,一顆鑽戒少說也要好幾萬,沒有必要花這個錢嘛!"

  不用等小女人回答,汪俏君都能想像這個男人的下場了。

  雖然她沒有談過戀愛,也從來就不能體會這種非要男友或丈夫買東西給自己,才能證明對方有愛的無理做法,可是,她看過許多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怒氣沖沖的聲音質問,"什麼叫沒有必要?你覺得買鑽戒給我是一種浪費是不是?當初說得那麼好聽,說什麼就算我要全世界,你也會將它獻上給我,現在只不過是區區幾萬塊就心疼了?就捨不得了?那你之前說的話全都是放屁嗎?"

  "媽咪,"樂樂小小聲的開口,"他們為什麼吵架?"

  汪俏君搖搖頭,將手指放在唇上。

  情侶的吵架仍在繼續,但她沒有繼續聽下去,因為她已經看到自己在等的人了。

  "媽,"她抬手揮了揮。"在這裡。"

  即使已經五十好幾,但是由於心態年輕加上保養得宜,梅靚芳看來倒似她的姊姊而不像媽媽。

  "我不嫁了!"背後,忽然爆出一句石破天驚的氣話。"你去死吧!"

  梅靚芳目送著那女子怒氣沖沖的背影,壓低了音量問:"怎麼回事?"

  汪俏君微扯唇角,好笑的說:"都是鑽石惹的禍。"

  廣告害人不淺喔!

  "樂樂,好久不見了,想不想外婆喔?"梅靚芳一看見孫女就抱著猛親。"瞧瞧,你越來越可愛了。"

  樂樂咯咯笑著閃躲她的親吻攻勢。

  "媽,你找我有什麼事?"汪俏君在母親點完飲料後,開口問,

  "怎麼,沒事不能找你出來?"梅靚芳皺眉望著自己的女兒。"哎呀,你看看你,跟你說過幾次了?你好歹是個女孩子,不要扣自己搞得像個男人一樣嘛!"

  "媽?"汪俏君實在太瞭解母親了,沒什麼事她是不會找自己出來的,因為比忙,她這個母親比她忙上好幾倍。"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剛搬家,還有很多事得做呢!"

  梅靚芳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

  "你這孩子,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汪俏君沒有答腔。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母親眼中的光芒,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除了節慶假日,她們母女倆是很少見面的。

  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業,沒有什麼閒暇時間見面,像這樣專程約出來見面的情形更是極不尋常。

  她希望老媽找她出來,不是為了叫她去相親什麼的。

  "你知道,"梅靚芳輕快的開口,"雖然樂樂不是你親生的,但以你們的關係,說她是你的女兒也不為過,她需要一個健全的家庭幫助她成長,只有在健全的家庭中成長的孩子,才會健康又快樂。"

  汪俏君一邊替樂樂擦嘴,一邊反駁道:"你和爸爸在我七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我也是保姆帶大的,不是一樣長得健康又快樂?"

  她聞言嗤笑。

  "哎喲,我的乖女兒,這句話虧你說得出口喔!你都二十七歲了,男朋友也沒一個,連一次的戀愛都沒談過,只曉得拚命的工作、工作、工作,任何人都不會同意這樣的生活是健康又快樂。"

  "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汪俏君皺眉,"我一個人過得很好,沒有必要讓另一個男人來插手我的生活。"

  "話不是這麼說。"梅靚芳喝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的道:"是不是因為我和你爸離婚的關係,讓你對男人失去了信心?"

  "我根本不記得了。"她翻白眼。"那時我才七歲而已,你想太多了。"

  "那你就聽媽的話,去相親吧!"梅靚芳終於導入正題。"你需要一個丈夫,樂樂也需要一個父親,就算你不擔心自己,總得考慮到樂樂的將來。"

  果然!

  汪俏君毫不意外最後話題被導到這個方向來。

  她的母親經營的是婚姻介紹所,生平最大嗜好是牽紅線。

  任何一個過了二十五歲還沒結婚的女人,在她母親眼中都是肉中刺,非把她們嫁出去否則心裡不舒坦。

  而她,生為她現在僅存的女兒,更是首當其衝。

  幾乎每隔幾個禮拜,同樣的話題就要再提一次。每回見面,她們的話題也都在這上面打轉,只是一攻一守,互相攻防。

  她好累,今天和某個難纏的客戶周旋了一天,她實在沒有多餘的氣力再去應付這種疲勞轟炸。

  "放我一馬吧!"她舉高兩手,直接求饒。"我今天真的很累,你就發發善心,別再跟我談這個了。"

  "不行。"梅靚芳毫不猶豫的駁回她的哀求。"你就當是交個朋友也好,何必這麼排斥?"

  "我沒時間啊。"她哀叫。"一天二十四小時,光是工作我都嫌不夠用,哪有空去約會啊!"

  "這不是有沒有時間,而是想不想的問題。"母親大人完全不理會她的苦衷。"工作也不是人生的全部,你應該讓自己輕鬆一點。"

  她的頭開始痛了。

  "二十七歲還沒結婚的女人,有這麼罪無可赦嗎?"

  梅靚芳決定換個方法。

  "樂樂,"從孩子下手,方是正途。"你想不想要一個爹地?"

  "喂!"汪俏君連忙制止她。"太奸詐了,你怎麼可以利用小孩來攻擊我?"

  "什麼利用?"梅靚芳嚴厲的瞪了女兒一眼。"事情也關係到樂樂的幸福,她當然有權利表達意見。"

  只見樂樂先是飛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可以嗎?我可以有一個爹地嗎?"

  梅靚芳看著女兒灰敗的表情,得意的道:"當然可以,只要你告訴媽咪你想要一個爹地,外婆就會幫媽咪找一個爹地給你喔。"

  "真的嗎?"小小的臉蛋發了光。"媽咪,我想要一個爹地。"

  汪俏君低頭,一張充滿希望、企盼的小臉就這麼映入她的眼廉。

  老媽果然夠狠,知道她沒有辦法拒絕樂樂的希望,用這麼一記狠招來對付她。

  "樂樂"她考慮著該如何才能勸外甥女打消這個念頭。"你已經有媽咪啦,媽咪也可以當你的爹地啊。"

  "哎喲,那不一樣吶!"梅靚芳不讓她得逞。"再怎麼說,你都是女人。何況你這麼忙,連母親的角色都不能勝任了,還談父親咧!"

  "媽──"汪俏君閉了閉眼,很是捉狂。"你不要教唆樂樂好不好?我們母女倆過得很好,根本不需要男人。"

  此話一出,樂樂臉上的光芒消失了。

  "你看,你看。"梅靚芳皺眉。"樂樂多失望。你不能瞭解父親對一個孩子有多麼重要。"

  "我不這麼認為。"汪俏君不耐煩的道:"最起碼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你果然在怪我。"不過才一轉眼的時間,梅靚芳眼眶中的淚已經在打轉。"我知道你小時候沒有父親,我又忙著介紹所的事,讓你沒有得到充份的親情和關懷,才會讓你到了二十七歲還不想結婚,一想到樂樂將來也會變成像你這樣,我的心好痛啊,嗚嗚嗚"

  "媽,"即使明知道那眼淚是裝的,是假的,可汪俏君卻無法視而不見。"你別這樣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梅靚芳兀自拭淚。

  "就算我願意去相親,你也看看自己女兒的條件啊!"她不耐煩的指著自己道:"你自己看看,像我這種男人婆有誰看得上眼?"

  "只要你答應,其他都好淡。"梅靚芳的眼躲在手帕邊看她。"重點是,你肯不肯?"

  她肯不肯?

  只有老天知道她多麼不願意明!

  可是,她有得選嗎?

  "嗚嗚嗚"

  哀怨的哭聲再次傳來。

  "隨便你啦!"她抓亂一頭短髮,終於投降。"我盡量配合,行了吧?"

  "真的嗎?"此話一出,梅靚芳時笑逐顏開,馬上從包包裡拿出紙和筆,笑嘻嘻的問:"那就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條件的男人?我回去馬上替你安排。"

  一個丈夫,是吧?

  汪俏君感覺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扭曲了。

  她不討厭男人,但是也找不到理由喜歡。

  男人之於她,就像小說要有背景,電視劇要有佈景一樣,是存在但不太受到注意的東西。

  她甚至不曾喜歡過──以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那樣的身份,喜歡過一個男人。

  對她來說,工作就是生命中的全部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未來的丈夫該有什麼樣的條件,一時之間,她竟愣住了。

  "怎樣?"梅靚芳皺眉看著她苦惱的神情。"連這麼簡單的事,你都要想這麼久,不會吧?"

  她閉上眼,苦思許久,終於慢慢開口。

  "好吧,條件是這樣。我要一個容貌中等,品行優良,顧家愛家的好男人。最好沒有不良嗜好,不會抽煙喝酒賭博,休閒活動是健康的運動,生平做過最大的壞事是撿到錢沒送察察局。

  "喜歡小孩,喜歡寵物,喜歡一切正面陽光的活動,過馬路會扶老攜幼,搭公車會讓位,笑起來有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等等一等!"梅靚芳終於忍不住打斷女兒的陳述。"你是要一個老公,不是童子軍,小姐!這種男人早就絕種了。"

  "如果我要替樂樂找一個父親,當然要找一個模範啊。"她愉快的回答,"而且,這些只是基本的,不是嗎?"

  "哎啊!哎啊!"梅靚芳受不了的高呼。"你又不是在買東西,哪有人像你這麼挑男人的?"

  她挑眉,無聲的詢問。

  "通常人家會說,我希望他有一雙美麗的眼睛,一張英俊的臉,修長結實的身材,溫柔體貼的個性,和我有同樣的嗜好這一類的,沒有人會要求他的對象搭公車必須讓座。"

  汪俏君聳肩。

  "我不是在替自己找白馬王子,而是在替孩子找父親,這不就是你要的嗎?"

  她不需要愛,愛情這種東西太不實際了。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像電視或小說形容的那樣如疑如狂的疑慕愛戀,對她來說,愛情的面目是很模糊的。

  她從來沒有因為思念一個人而茶飯不思,從來不曾因為喜歡一個人而影響自己的情緒和作息,更不曾為了愛一個人而心甘情願付出所有。

  事實上,她覺得那很蠢。

  梅靚芳完全不能苟同女兒這種想法,而汪俏君也明白她是怎麼想的,但她無意改變。

  自詡為現代紅娘,愛是人生惟一的救贖向來是她老媽奉行的最高人生準則,即使做了二十幾年的母女,汪俏君還是不得不承認,她到現在仍然沒有辦法理解母親的想法。

  她不打算讓母親影響她。

  如果樂樂需要一個父親,而她的母親也望她有一個丈夫,那麼就替她找來一個童子軍吧!

  她很懷疑母親大人找得到,哈!

  汪俏君回家時,正好在電梯前巧遇梁康硯。

  "這麼晚才下班?"他按下電梯按鈕,發現她的表情有些無奈。"很累嗎?"

  "哪一天不累呢?"她聳聳肩,原本打算說出今天母親逼她相親一事,然而轉念一想:那又不關人家的事,他也不一定想知道,便改口道:"今天早上沒有等你起床就走了,真是抱歉。"

  "沒關係。"

  猶豫了一會兒,她問:"改天請你吃飯?"

  他微微一笑。"那要看你是基於什麼理由。"

  "道謝?"

  "那就不用了。如果只是朋友之間出去吃個飯,倒是可以考慮。"

  汪俏君忍不住笑了出來。

  "道謝是一種禮貌,不是嗎?"

  他定定的看著她。

  "我希望我們是朋友。"

  "我們是啊!"她的神情是理所當然的。"都到你家過夜了,說不是朋友就太不夠意思了。"

  "媽咪,"樂樂拉拉她的衣角。"我可以去叔叔家找喵喵玩嗎?"

  這時,電梯到了。

  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只能去一下下喔。"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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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一下下成了往後的習慣。

  並且,完全超出所有人的想像和控制之外。而那個讓事情超出控制的變數,便是梁康硯的母親曹芬。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從那一天說起。

  原本,梁康硯以為母親會熱心的替他牽紅線,結果卻和他所想的大不相同。

  曹芬很喜歡樂樂沒有錯。

  尤其樂樂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孩子,遺傳自她母親的美麗外貌,加上乖巧討喜的性格,向來是長輩的最愛。

  可是汪俏君曹芬卻將她當成了另一個兒子!

  對汪俏君來說,她只有一個感想:無福消受。

  一個老媽在後頭叨絮念著要她去相親已經夠叫她頭大了,現在再加上另外一個,根本是想逼她去跳樓嘛!

  惟一的好處是她少了請保姆的費用,因為曹芬自告奮勇,一肩擔起了這個責任。不但不收分文,還主動贊助了樂樂好幾套衣服。

  為此梁康硯的心情只能用複雜來形容。

  不可否認,他對汪俏君存在著好感。

  這種好感究竟只是單純的喜歡她這個人,或是關乎愛情,他尚不知。一開始,他很怕母親急著作媒,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覺。

  如果她對他沒有同樣的心情,甚至急著逃開,他將感到難過。

  然而另一方面,面對母親那完全沒有考慮到他們兩人之間有任何可能的態度,他又隱隱覺得不太愉快。

  理由是,母親除了替他作媒之外,也想替她牽紅線。

  "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這是汪俏君第十一次拒絕曹芬的好意。"我沒有時間。"這個也是第十一次了。"目前沒有打算結婚。"這個說了八次。"而且,我怕對方沒有辦法接受樂樂。"這個則一再說,數也數不清。

  "哎喲!沒有關係啦。"曹芬無視她一臉害怕的神情,硬是拉著她道:"不去看看怎麼知道合不合適?你可以和阿康一塊去啊!"

  其實,汪俏君懷疑很久了。曹芬之所以這麼熱心於她的另一半,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兒子的終身大事。

  只要她開口答應,曹芬便可以順理成章的說:"你瞧,汪小姐都答應了,你就一塊去吧"

  天喔,誰來救救她?

  "媽,你嚇到人家了。"正在切水果的梁康硯探出頭來。"你再這樣下去,以後人家不敢來了。"

  "會嗎?"曹芬捉住她的手臂,很認真的看著她。"阿姨有嚇到你嗎?如果有你老實講。"

  汪俏君一臉為難。

  "呃一點點。"

  "哎喲,我也是為你好嘛!"曹芬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你看看,你的條件也不差啊,對不對?雖然是男孩子氣一點,不過我看你如果頭髮留長,化點妝,應該是不錯的。我們家康硯也是,都三十二歲了,條件也沒比人家差,就是不肯交女朋友,你有空也勸勸他。"後面那幾句才是重點。

  "我會的。"她乾笑。"我會的。"

  "婆婆,來陪我玩嘛。"樂樂適時解救了她的危機。"你看,喵喵很厲害喔,它可以跳那麼高耶!"

  好不容易危機解除,汪俏君癱在沙發上。

  "對不起。"梁康硯端著水果走出來,坐在她身旁。"我媽造成你的困擾了?"

  她坐直身子,歎了一口氣。

  "人,為什麼要結婚呢?"發出心頭這幾天以來的疑問,她滿臉不解。"我二十七歲,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可愛的孩子,不愁吃不愁穿,既不覺得憂鬱也不感到寂寞,為什麼一定要結婚?"

  他不語。

  其實,這個疑惑在他心中也一直存在。

  對長輩來說,結婚是為了傳宗接代,可是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覺得無後有什麼,結婚反倒成了一個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牢籠枷鎖。

  "我也不知道。"梁康硯老實承認。

  這些年來,他一直處於單身的狀態。

  三十二歲的年紀,他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也不是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可是最終總是無疾而終。

  或許,是他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真可憐。"汪俏君撇撇嘴角。"女人一過了二十五歲就開始貶值,一年比一年低,大家都擔心你嫁不出去,成了老處女。"

  "你有結婚的壓力嗎?"

  沒來由的,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驚心掠過他的心頭。

  "不瞞你說,還真有。"汪俏君望了望天花板,做出無可奈何的手勢。"我老媽是開婚姻介紹所的,專門替人牽紅線,自然不可能放過我這個女兒。"

  "結果呢?"

  "還不知道。"她聳肩。"過了一個禮拜還沒有動靜,大概是沒有合乎條件的吧,哈利路亞!"

  她的反應讓他笑了出來。

  "若真有合適的呢?"

  "那就慷慨就義嘍,不然呢?"她塞了一片水果入口。"否則我老媽絕不會放過我的。"

  "你的條件該不會真的是:是男人就好吧?"他打趣。

  "當然不是。"汪俏君突然笑了起來。"是一個像童子軍的男人,所以才會到現在都沒消沒息。"

  她母親的婚姻介紹所,採行的是電腦擇偶。

  你填寫一張表,上面列出理想伴侶的條件,電腦便會幫你搜尋內建資料。如果有符合的,對方列出的條件你也符合,就是配對成功,安排約會。如果沒有符合的,就只好等待新進資料,或是改變條件。

  條件範圍越大,配成對的機串越高。像她這樣條件一大堆,嚴苛得像在選十大青年的,配對成功的機率應該很低。

  "你呢?』她反問他。"以你的條件,怎麼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該不會是機會太多,不知從何選起?"

  他失笑。

  "只是沒遇到而已。"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知害多少女子芳心碎裂。

  "啊!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她拍拍他的肩,頗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我看你就順阿姨的意,去相相親吧!說不定能遇到你的真命天女。"

  他無言的看著她。

  真命天女嗎?也許,他該好好想一想,他對她的好感,究竟是友情,或是愛情?

  ※※※

  結婚,是需要衝動的。

  這是創意部的小美老是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放眼望去,公司裡面年過三十還未成親的女子比比皆是。

  亞頓陰盛陽衰的情況由來已久。

  一來拜孫大才子所賜,一堆愛慕他的女子看不上身邊飛舞的蒼蠅,獨獨鍾情他這匹白馬。

  二來,也是因為廣告公司忙碌的工作所致,每天忙得半死,接觸的人不外乎是公司同事、客戶,即使和對方擦出愛的火花,能不能維持下去又是一個大問題。

  更不要說那些原本有男友,而男友又不在接觸範圍內的人,因為加班加過頭而遲到甚至取消約會,最後導致分手的也是大有人在。

  每天聽著一堆流行情歌,愛你到地老天荒的,聽著聽著往往有幾個怨女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

  一群怨女聚在這小小的公司裡,聊來聊去總脫不了男人這兩字。

  "所以,如果真的有好對象,就結婚吧!"小美又在發表她第一百零一次,內容完全相同的演說。"我們的工作不允許我們慢慢的經營愛情,如果想擺脫單身生活,就要捉住『快、狠、準』三個訣竅。"

  汪俏君帶著淺笑看著一群怨女們紛紛發問,一邊低頭審視手中的資料。

  期待戀愛,向來是每個女子永恆不變的心情。她雖然沒有那樣的渴望,卻覺得看別人大談擒夫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她覺得那樣的女孩很可愛,所以她向來樂意當一個好聽眾。一群混亂之中,蘇文伶走到她的身邊,低聲問:"聽說你要去相親?"

  汪俏君猛然抬頭,將她拉到一旁。

  "誰告訴你的?"

  "靚芳。"汪俏君的母親堅持她以名字相稱。"我剛剛接到她的電話,說你手關機她打不通,要我轉告你:她已經替你找到了童子軍,而且對方喜歡的條件也符合你,排定這個星期日替你相親。"

  "不會吧?"她不敢相信。"這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汪俏君將她的條件說出來。

  "你瞧,這種童子軍有可能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女人嗎?"

  蘇文伶上上下下將她打量個夠。

  "你沒啥不好啊!"她的語氣很認真。

  "沒啥不好?"汪俏君瞪大眼。"我身高一百七十,長得像男人,是個大煙槍,動作粗魯,全身上下沒有女人味除了Gay,我想不出來有什麼樣的男人會喜歡這類型的女人。"

  蘇文伶不贊同的皺眉。

  "沒必要把自己貶得這麼低吧?"

  "這是事實。"汪俏君十分認真的說:"鐵一般的事實。"

  "好吧!"蘇文伶聳肩,"但那又如何,除此之外,你忘了說:你的個性爽朗,沒有一般女孩子的惺惺作態,為人落落大方,對另一半沒有期望他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不合理要求。

  你有一份不錯的工作,穩定的收入,人也還算善良,而且,你還是兩性平等主意的實踐者,跟你出門不用請客,不需要送你鮮花、鑽石、華服才能證明他的愛男人還能要求一個女人更多嗎?"

  汪俏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的好友。

  "你把我說得像是什麼舉世無雙,人間僅有的好女人一樣,太誇張了吧?"

  "這是事實。"蘇文伶的確是認真的。"雖然,男人是視覺性的動物,而且常常只用下半身思考,但是那不代表他們全部都是瞎子,總會有人欣賞像你這型的女孩子。"

  "很動聽的話。"不過,她早就不相信了。"那可否請你告訴我,為什麼直到現在我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因為,識得你這塊瑰寶的人還沒出現。"蘇文伶拍拍她的肩。"說不定這位童子軍就是伯樂。"

  "更有可能的是,他是個冒牌貨。"汪俏君嘟嘟嚷嚷,"也說不定,老媽謊報我的條件,誤人前程。"

  蘇文伶聞言輕笑。"一切到時不就知道了嗎?"

  "好了,各位美女們,要開會了!"主持會議的人走了進來。"回座位坐好。"

  ※※※

  晚上九點鐘。

  汪俏君推門走進診所,一樣是滿室刺耳的尖叫聲朝她狂湧而來。

  "我不要看牙醫──"一個可憐的小胖子正用盡吃奶的力氣捉住門邊,無論母親怎麼打罵都不能叫他鬆開一絲一毫。"我不要──"

  汪俏君同情的看著他,非常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雖然,這一個多禮拜來,她平均每三天造訪這裡一次,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從看牙醫的恐懼中解脫──即使那個牙醫是她的鄰居也一樣。

  只能說,這種恐懼實在太根深蒂固,這輩子恐怕永遠沒辦法擺脫。

  "啊──"忽然一陣尖叫傳來,剛剛那個小胖子終於不敵母親的力氣,被拖了進去。"不要啊──"淒厲的叫聲迴盪在室內,完全蓋過了喇叭放出優雅的古典音樂,同時也加深了等待的人心中的不安。

  她在心裡默默為那小胖子掬了一把同情淚。

  可憐的孩子。

  "汪小姐,你來了?"何曉美一看見她,綻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外面很冷吧?"

  在眾多花枝招展的媽媽群中,汪俏君無疑是十分"突出"的。

  不僅僅因為她那傲人的身高使然,當然還因為她俊俏的外表。想她之前性別之謎還未被揭穿之前,甚至還有許多人朝她拋媚眼呢!

  不過,她一開口就洩了底。

  現在,大家都曉得她本是女紅妝,沒人會多看她一眼,就她這掛號小姐對她特別的親切。

  "是蠻冷的。"她脫下身上厚重的外套,朝裡面望了望。"今天還是張醫生送你回去嗎?如果沒人送你,我可以代勞喔。"

  何曉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如果不是汪俏君知道她芳心早屬人,還真要誤會她在暗戀自己呢?

  "不不用了。"她小小聲的回答,"張醫生說,反正順路,天氣又那麼冷,讓我一個女孩子騎機車上班不好,所以所以"

  "所以他說以後都讓他載你上班?"

  "嗯。"她頭點得很大力。

  "那很好啊!"汪俏君笑道:"你要好好把握機會。"

  "你也是啊,汪小姐。"何曉美大大圓圓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你和梁醫生也要加油。"

  汪俏君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說什麼?"她咳了幾聲。"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何曉美遲疑的看了她一眼。

  "你感覺不出來嗎?梁醫生他對你好像滿有好感的。"

  雖然,梁康硯從來沒有表示過,但是何曉美看得出來。

  一個身處戀愛之中的人,對別人細微的感情變化,向來是很敏感的。

  何況,事情又是那麼明顯。

  自從汪俏君出現以來,梁醫生臉上的笑容多了,以往面對年輕女性特有的撲克臉也消失。

  而且,她還發現,汪俏君來就診的那一天,他的心情就會待別的愉悅。

  這種種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就是:梁醫生對汪小姐有著"特殊"的好感,沒有第二種可能了。

  不過,汪俏君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

  "那當然,我們是朋友嘛!"這是汪俏君的解釋。"沒有好感怎麼當朋友?"

  "不是那樣"何曉美猶豫著自己是否該點明,看來汪小姐自己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我是指,男人對女人,是愛情那方面的。"

  "不可能。"汪俏君的反應是哈哈大笑。"你想太多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你在戀愛的關係,所以才會覺得身邊的每個人看起來都互有愛意,對不對?"

  看著她俏皮的眨眼,何曉美無言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暗戀的那個人更遲鈍的傢伙可憐的梁醫生,她開始同情他了。

  "啊!"看見她桌上的燈號亮了,汪俏君換上一張苦瓜臉。"該我進去了,等一下再聊,拜拜!"

  ※※※

  "嗚嗚嗚"低低的啜泣聲發自與她擦身而過的小胖子。"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們,嗚嗚嗚"

  她以同情的目光目送小胖子走出診療室。

  "我想他回去一定會作關於牙醫的惡夢。"她同情的道:"可憐的小胖子。"

  梁康硯聞言只是淡淡的說:"如果那能讓他乖乖刷牙的話,我相信很值得。"

  她捂著雙頰,苦著臉。

  "能記取教訓的人不多。"

  "大多數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將用過的水杯丟掉,換上一個乾淨的。"躺下吧!"

  她乖乖的依言躺下,張大她的嘴巴。

  想起剛剛掛號小姐的話,再看向上方那張載著口罩的臉,頭一次,她有了不自在的感覺。

  真奇怪,她想,強烈的光線讓她忍不住閉上眼。她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她是很少意識到所謂的性別不同。

  雖然,性別之分是那麼明顯而理所當然的事實,可是她很少將人分成男性、女性,反而比較傾向將男人女人全視為無性別人種。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她很少意識到梁康硯男性的性別。在她眼中,他是一個牙醫,一個朋友,而這些都是無關性別的。

  所以,她可以很理所當然的在他面前大笑、大吃大喝,張開嘴巴扭曲她的表情,讓他看她的一口爛牙,而不會有任何不好意思。

  可是,也許是何曉美的話影響了她,今天她忽然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大張的嘴巴已經是她所能撐開的最大極限,她連想都不敢想自己這樣是什麼德行,一定很醜,她想。

  下一秒,她為自己有這種念頭感到可笑。

  又不是第一次來看牙了,現在才擔心形像的問題,不嫌太晚了嗎?

  "漱口。"梁康硯的聲音有著一貫的冷淡專業。

  她乖乖的漱了口,這次和往常不同,特別將水漬擦得乾乾淨淨,這才安心的躺了回去。

  啊!她果然還是被影響了。

  掛號小姐的話讓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給一個帥哥看牙,真糟糕!

  梁康硯也發覺了她和往常不同,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總覺得她的表情有些異樣?

  她是在緊張嗎?

  他挑挑眉,尋思著是什麼原因造成她今天的失常。

  好不容易一切結束了,梁康硯也宣佈道:"療程結束,你解脫了。"

  "真的嗎?"她坐起身子,咬了咬牙齒。"感覺怪怪的。"

  "剛開始都會這樣,過幾天就習慣了。"

  看著他的背影,汪俏君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呃,要不要我等你下班?"

  他轉頭,綻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好啊!你先到外頭等我,只剩一個病人而已了。"

  在那一瞬間,汪俏君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發現他的笑容是這麼迷人。

  "怎麼了?"他好奇的看著她突然飛紅的頰,"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連說話都開始結巴,完了。"我出去外面等你!"

  她幾乎可以說是奪門而出。

  靠在診療室門外的牆上,她皺著眉頭摀住自己的雙頰,不敢陽信自己居然臉紅了?她都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這種女性化的反應。

  將臉埋在兩掌之間,她忍不住咕噥,"見鬼了"

  ※※※

  當真是見鬼了!

  而且感情一旦開竅,就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無波無動的狀態。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走在寂靜的街上,卻是汪俏君第一回手足無措,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二十七年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覺如此奇怪過,真是見鬼了懊惱的撥撥頭髮,她不自覺加快腳步。

  怎地這條街這麼長?

  "你趕時間嗎?"他輕輕鬆鬆跟上她的腳步。

  "我想快點看到樂樂。"她隨口找了個理由。"今天下班比較晚,直接就到診所去了,還沒看到她呢!"

  彷彿快走仍嫌不夠,她開始跑了起來。

  梁康硯雖然覺得疑惑,但還是跟上她。

  "有這麼急嗎?"他不解的問。

  "很急,"她沒有看他,低頭跑著。"非常急。"

  啊啊啊,這種臉紅心跳的感覺是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種嬌羞少女反應的一天。

  一想到自己俊俏的臉上出現少女般嬌羞的表情,連她都覺得想吐。

  絕對、絕對不能他看見,她不想害他吐──

  "你還好吧?"然而電梯內明亮的光線終究讓她無所遁形。"你的臉很紅,是不是發燒了?"

  "不是。"她堅決的否認,並且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是冷風刮的。"

  莫名的緊張氣氛在電梯內蔓延著,連梁康硯也感覺到了。

  "今天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他嘗試與她交談。

  "沒有。"她聳聳肩,面無表情的道:"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不好不壞。"

  "也沒有什麼有趣的事?"

  "暫時想不出來。"看著樓層顯示終於跳到七,她鬆了一口氣。"到了。"一個閃身她走了出去。

  梁康硯終於忍不住拉住她。

  "怎麼了?"他溫熱的手掌覆住她冰冷的手。"你好像在躲我?"

  "沒有這回事!"該死!她的臉更紅了。"你想太多了。"

  "你的臉真的很紅。"即使她一直掙扎,他還是死命捉住她的手,無論如何也不放開。"是不是發燒了?"

  他將她拉向自己,另一手貼上她的額。

  這個動作無疑是火上加油,汪俏君只覺得頸部以上一片火熱,感覺就像要燒起來了。

  真要命!他居然還以為她是發燒?饒了她吧

  "放開我啦!"她掙扎著要甩脫他的手,難得露出女性的嬌態。"我沒事。"

  "我不放心。"他不但不放,反而把她拉到自己懷裡。"你的體溫很高,可能感冒了。"

  "我壯得像條牛,不可能感冒。"這是真的,從高中畢業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感冒過了。"你快點放開我。"

  正當兩人糾纏不休時,七樓之三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曹芬愕然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她的眼睛瞪得像要掉下來。"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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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20 00:20:10
第六章

  "原來是人不舒服"房間內,曹芬一邊擰著毛巾,一邊念道:"你不要以為小病就不要緊,最近流行性感冒可厲害了!前些日子,阿康他爸也受了寒,還去醫院吊點滴呢!你們年輕人,就愛仗著自己年輕,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汪俏君躺在床上,乖乖的讓她將毛巾放到自己額上,只能苦笑。

  "媽咪,"樂樂抱著貓咪坐在床上,小小的臉上儘是擔心。"你沒事吧?"

  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頰。

  "沒事,媽咪躺一下就好了。"

  "真的沒事嗎?"梁康硯站在床邊看她。"附近有一家大醫院,我帶你去那兒掛急診好不?"

  "沒事。"她將被子拉高,蓋住半邊臉。"我真的沒事,你們太緊張了。"

  真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偏偏,她心虛的不敢揭露事情的真相。

  如果她說她的臉紅不是因為感冒發燒,而是因為他,會不會把這一屋子的人全嚇得奪門而出?

  偷偷望向曹芬,再看向一臉憂色的梁康硯。

  喔!她保證答案是肯定的。

  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恐怖,何況是別人?

  她完全沒有辦法想像自己墜入愛河的樣子,更不用說是那些你儂我儂,無限嬌羞的反應,根本一點也不適合她。

  光想像已經足以讓她雞皮疙瘩掉滿地。

  恐怖喲!

  "我去煮薑湯給你喝。"將熱水放到地上,曹芬站起身。"薑湯祛寒很有用的。阿康啊,你來幫忙。"

  看見梁康硯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汪俏君鬆了一口氣。

  終於走了。啊!真想抽一支煙,這是她紓解壓力的最佳良方。

  "媽咪,"樂樂將貓咪放走,趴在她的胸前看她,忽然爆出一句驚人之語。"我要叔叔做我的爹地,好不好?"

  汪俏君的心臟險些停止跳動!

  心虛的望了望虛掩的房門,她壓低聲音道:"樂樂,不要亂說話。"

  "我是認真的。"小小的臉上有著異常堅決的表情。"我喜歡叔叔,而且也喜歡婆婆,更喜歡喵喵,我要叔叔當我的爹地。"

  "樂樂"她憐愛的撫著小女孩的髮。"就算叔叔不當你的爹地,你還是一樣可以過來找喵喵玩啊!"

  樂樂嘟著嘴搖頭。

  "才怪,重慶說,如果叔叔有了女朋友,他就會被搶走了。"

  "啊?"她是知道樂樂在幼稚園有一個新的玩伴,名字叫紀重慶,可是她完全沒有辦法想像兩個六歲的小朋友,聚在一塊不聊神奇寶貝,不關心明天點心吃什麼,居然是在聊這種話題。

  她六歲的時候,只會哭著找媽媽,哪來那麼多心思?

  "樂樂,"想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開口。"就算叔叔有了女朋友,也不代表他會被搶走。而且,叔叔是一個人,不是東西,更不是屬於我們的,所以沒有什麼搶不搶的問題。"

  "我不要叔叔被搶走。"樂樂拒絕理解,在她身上滾來滾去。"我要叔叔當我的爹地,好不好嘛。"

  汪俏君閉上眼睛,期盼樂樂這些話沒有對曹芬說過。

  她看得出來,梁母希望梁康硯未來的妻子是甜美可人的小甜心,絕對不是像她這樣男孩子氣,又粗魯的女人。

  "你沒跟婆婆說過吧?"她難掩擔心的開口問。

  樂樂停下翻滾的動作,睜大了眼看她。

  "沒有吧?"汪俏君一臉忐忑不安,"你沒有說吧?"看見外甥女搖頭,她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些話不能在婆婆面前說,知道嗎?"

  "那到底叔叔可不可以當我的爹地?"一雙無辜的大眼望著她。

  "別人行不行?"她真的不認為梁康硯有可能喜歡她。"這個星期日,媽咪帶你去看新爹地好不好?"

  "新爹地?"樂樂的表情沒有她預期的高興,反而擰緊了眉。"我不要新爹地。"

  "只是看看嘛!"她抱緊她小小的身子。"那是外婆給你找來的新爹地呀,如果你不喜歡,媽咪就不要了,好不好?"

  "真的喔?"樂樂非常認真的伸出手。"打勾勾。"

  "好,好。"她輕輕勾起圓圓的手指頭。"打勾勾,說謊的人是小狗。"

  這時曹芬正好端著薑湯進來。

  "樂樂該去睡了。"她將薑湯放在桌上,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阿康,你盯著俏君把這碗薑湯喝下去,我先帶樂樂上床睡覺。"

  "我要和媽咪一起睡。"

  曹芬把樂樂從床上抱起,慈愛的笑道:"媽咪生病病,會傳染給樂樂,樂樂和婆婆一塊睡,好不好?"

  "那"小小的眼珠子轉啊轉。"叔叔睡哪裡?"

  "睡地上啊。"曹芬似是毫不在意的道:"他要照顧媽咪嘛!"

  一老一小互相交換了一個瞭然於心的眼神,配合得天衣無縫。而在她們背後的兩人,完全沒有發覺。

  "走嘍,走嘍。"

  汪俏君還來不及抗議,她們已經開開心心的走了出去,她只能可憐兮兮的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喝薑湯吧!"梁康硯端起桌上的碗,坐到床邊,輕輕舀起一匙吹涼,送到她的嘴邊。"可能有點辣,小心嗆口。"

  她避開嘴邊的湯匙。

  "我自己喝。"

  "我餵你。"他語氣中有難得的強硬。"你應該多休息。"

  "只是喝一碗薑湯而已。"她皺眉,竭力抑下胸口間的狂跳。"而且,我不習慣給別人喂,要是打翻了或是滴到棉被就不好。"偷眼瞧向房間裡的鏡子,臉上的紅潮已不復見。

  她呼出一口氣,堅持從他手中將碗端過。

  "還是我自己來。"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薑湯燙得她忍不住咋舌。"啊,好燙。"

  梁康硯默默的看著她伸出舌頭□著,忽然不自在的別開眼神。

  "你今天不會真的要睡這裡的地上吧?"她一邊將薑湯吹涼,一邊看著他問。

  "嗯。"他的反應很平淡。"萬一你半夜高燒,我可以馬上送你去醫院。"話說得非常理所當然,完全沒有考慮到孤男寡女的問題。

  汪俏君不禁想,究竟是他不把自己當成女的,還是他真的很關心她?

  在今天稍早之前,她完全沒有把他當成男人來看待,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他眼中是被定義在什麼樣的位置上?

  是朋友?是鄰居?

  性別究竟是中性或是女?

  她只是很理所當然的和他成了朋友,理所當然的在每天晚上來接樂樂回去之前,和他一塊聊天看電視,就像個老朋友。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不過在她心裡,的確已經把他視為一個朋友。

  他呢?在他的心裡,又是怎麼看待她的?

  突然意識到他的性別讓她覺得很困窘,簡直就像發現自己愛上手帕交一樣,她不希望破壞兩人之間的友誼。

  只有友情才是真正長長久久的。

  "我想,應該沒這個需要。"汪俏君婉拒他的好意。"何況,天氣這麼冷,讓你睡地上也不好意思,我看我還是回家睡吧!"

  他默默的看著她,一語不發。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良久,梁康硯才道:"其實這床挺大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睡床上。"

  ※※※

  另一個房間。

  "剛剛媽咪跟你說了什麼?"

  這是一老一小的秘密時間。

  沒有人想到,五十幾歲的歐巴桑和六歲的小女孩,正在密謀一件事,一個她們都極想達成的目標,一件她們誓在必得的事。

  那就是,將歐巴桑的兒子和小女孩的媽咪湊在一塊兒。

  本來,曹芬此行最大的目標是為兒子找一個老婆。她什麼都計劃好了,可行的藉口、人選的安排、相親的行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過,在看見汪俏君和樂樂之後,計劃便改變了。

  人家說,知子莫若母。

  她養兒子可不是養假的,從小拉拔他長大,兒子心裡頭轉的那一點心思,怎麼逃得過她的法眼?

  何況,她從來沒有看過兒子和哪一個女孩相處有這麼輕鬆、快樂的態度過,就算沒有名偵探的推理能力也看得出來原因何在。

  只是,她這次學聰明了。

  以往,為了抱孫的夢想,往往只要兒子不排斥的女孩,她便使盡渾身解數為兩人拉線,結果由兒子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可以看得出來,下場不是很好。

  這回,她故意反其道而行。

  不主動、不熱切,不但如此,還完全把兒子的意中人排除在考量人選之外,以期能收出奇制勝之效。

  雖然,效果沒有她想像的大,但是也漸入佳境了。

  剛剛在門外看見小倆口抱在一塊兒,她還以為夢想成真!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結果卻是誤會一場。

  不過無妨,來日方長,今天正是一個大好機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希望兒子開竅些!別讓這機會給溜走了。

  "媽咪說,這個星期日要帶我看新爹地。"樂樂一臉嚴肅的說,"是外婆幫媽咪找的。"

  "什麼?"曹芬大驚失色。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怎麼了得?

  "沒關係,"樂樂故作成熟樣的拍拍她。"媽咪說只要我不喜歡,她就不會讓那個人當我的新爹地。"

  "那可不行!"萬一俏君給別的男人迷走了,要兒子再找到另一個意中人不知道是民國幾年的事了。

  "那怎麼辦,婆婆?"樂樂小小的嘴扁了。"我只要叔叔做我的爹地。"

  "媽咪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要去?"

  "星期日。"

  星期日喔她得好好想一個既不露痕跡,又能阻止的計劃來才行。

  ※※※

  夜深人靜。

  偌大的床上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各據一方。

  也不是沒有和男人同床共枕過,事實上,汪俏君好幾次和公司的同事一塊出差,就是同睡一張床。

  人家不拿她當女人,她也不把對方當男人。

  兩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一躺下去就鼾聲震天,一覺到天明。可是,當枕邊人換成了梁康硯,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不夠寬的被子,只能勉強蓋住兩人的身子,中間留下一大塊的空,就是沒人敢移過來一些。

  然而,矜持終究不敵冷意,在第N次感受到由細縫灌入的冷風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往床中間稍微移了一些。

  再一些

  "冷嗎?"

  忽然,一團熱氣朝她靠近。

  她一驚,馬上停止了挪移的動作。

  "我只是換個位置。"手指似乎碰觸到他的衣服邊緣,她連忙縮了回來。"你可以不用靠我那麼近。"

  沉默,一片的沉默。

  熱氣慢慢的遠離她,他再度躺回原來的位置上。

  有很長一段時間,汪俏君只是聆聽著梁康硯的呼吸聲,想著和她同睡一張床上的他,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是否也意識到她是一個女人?

  這個念頭讓她皺眉。

  不是告訴過自己,當朋友才是長長久久的?

  她並不渴望戀愛,也不渴望男人,她懷疑自己有沒有辦法接受另一個人介入她的生活。

  全面的介入。

  從她的時間到她生存的空間,戀愛意味著和另外一個人產生交集,空間重疊,如果結婚,那更是全面的佔有。

  她從來沒有產生過想佔有別人的念頭,也不希望別人來佔有她。

  規律的呼吸聲從耳畔傳來,他該是睡了吧?想起自己睡前還沒刷牙,她偷偷摸摸的掀被下床,生怕驚動了他。

  一會兒還是到客廳的沙發睡,在她開門時,她在腦子裡盤算著。和他同睡一張床,她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入眠?

  來到浴室,望著鏡子裡那張帥氣不變的臉,汪俏君有片刻的出神。

  這是一張賞心悅目的臉,但如果不是屬於她,她會更欣賞。

  其實早八百年前,她就已經認命接受自己外在的樣子,卻獨獨在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在意了起來?如果那眉毛能更細一些,鼻子再扁一點,嘴唇稍微厚一點發現自己在鏡子前擠眉弄跟,她翻了翻白眼。

  除非她去整型,否則這張臉再怎麼樣也不會變。

  刷牙洗臉後,她跨步走出浴室,一邊摸索著電燈的開關,卻讓忽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影給嚇了一跳!

  她雙手捂口,腳下恰巧一滑,還來不及尖叫出聲就摔倒在地。尖叫梗在她的喉口沒有出來,最後化為低低的哀鳴。

  "好痛"她以為自己的脊椎會斷掉,痛死了!"該死!"

  來不及扶住她的梁康硯在打開電燈後,一臉愧疚的蹲在她的身旁。

  "你還好吧?"

  "不好!"她痛得眼淚都飆出來了。"非常不好!"

  他伸手想要扶她起來,但她拒絕合作。

  "不要碰我!"她躺在地上,呈假死狀。"暫時不要碰我,讓我躺一下。"

  "喵嗚"貓咪在此時跑了過來,在她手邊磨蹭,然後兩腳踏到她的身上,開始踩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她忍著痛,瞄了一眼那看來很愉悅的貓。"它在幸災樂禍嗎?不會吧?"

  "那只是它的習慣。"他將貓咪抱起來。"只要看到人躺下,它就會這麼做。"

  "喔!"她仰望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才問:"你幹麼半夜不睡,跑出來嚇人?"

  "我擔心你會出事。"將貓咪抱到一旁放下,他再次走回她的身邊。"你是病人,記得嗎?"

  "我不是!"她欲哭無淚。這就是報應吧?"其實事情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那是怎樣?"

  "是是"那張英俊的臉十分專注的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反正,我沒有生病就是了!"

  教她怎麼說得出口!

  他的表情彷彿在說,他能體諒她因為身體不舒服而展現的小任性。

  汪俏君閉了閉眼睛。

  哎呀,真是一團糟,一切都亂了。

  "地上很冷,我抱你回床上吧!"梁康硯蹲下身子,無視她的抗議,輕而易舉的將她抱了起來。

  "沒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她抗拒著,"我自己走就行了。"

  他靜靜的道:"如果你再掙扎,可能會再摔一次。"

  "那就放我下來。"

  她皺著眉,心跳遠遠超出了控制。

  梁康硯沒有答腔,也沒有放她下來的打算。這是他難得的霸道和強硬,汪俏君只得乖乖的伸出兩手圈住他的脖子。

  不自覺貼近他的頰,淡淡的香味傳至鼻間,是沐浴乳的香味。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如此般,強烈的意識到男女之間的不同。

  在女人裡面,她算是很高的了。

  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和大多數的女孩子一比,像是鶴立雞群。少女時,她曾經因為自己太過突出的身高,而拚命的駝背想要將自己隱藏起來。

  當身旁的女孩子都是嬌小迷你,只有你一個傲視全場,老實說,那種感覺一點也不驕傲,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困窘。

  她穿平底鞋,拚命彎腰駝背,就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矮一點。

  直到她的母親受不了她難看的姿勢,花了半年的時間糾正她,她才恢復了挺直的丰采。

  她習慣與男人平視,有時,她簡直把自己當成了男人,卻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像一個小女人般,依偎在男人的懷中。

  她幾乎希望這距離遠到天邊,但只是"幾乎"而已,她還是不習慣感覺到自己份外的女性化。

  "呃"看他要走進房間,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可不可以先到外面抽支煙?"

  ※※※

  多麼殺風景!

  我可不可以先抽支煙?

  梁康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雖然這稱不上燈光美、氣氛佳,可是深夜時分,一男一女,男的又抱著女的,一切盡在不言中,那氣氛倒也很足了。

  他原本以為她的沉默是因為害羞說以為毋寧稱之為希望吧!自他們認識以來,他對她的好感與日俱增,但她對他卻似乎仍只是個朋友,有時他不禁懷疑,在她的眼底,究竟是否意識到他是一個男人?而現在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他掩不去臉上的失望。

  "你怎麼了?"已經燃起一支煙的汪俏君打量著他沮喪的臉色。"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我太重了?"

  "不。"他斂了斂臉色。"以你的身高來說,你輕得讓人不敢置信。"忍不住皺眉。"你到底多重?"

  "五十二。"她摸了摸自己幾乎沒長肉的手臂。"大概是常常熬夜,加上三餐不正常吧,我的體重這幾年一直沒變過。"

  "你應該再吃胖一點。"方才抱她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在抱一堆骨頭。"你瘦得有點恐怖。"

  "喔。"

  她像是被打了一拳,悶悶的轉頭吸了一口煙。

  "有沒有考慮戒煙?"他望著她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抽煙對身體不好,你應該少抽。"

  她笑了起來。

  "哎呀,就知道你一定忍不住。"

  他不贊同的皺眉。"你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也該為樂樂著想。"

  "我從來不在樂樂面前抽煙。"她聳聳肩。"這只是一種習慣,紓解壓力,排解寂寞的方法。"

  "有很多方法可以紓解壓力,排解寂寞,這不是惟一的選擇。"

  "我暫時找不到理由戒煙。"汪俏君老實說。"一個人生活,就要選擇讓自己活得最快樂的方式,我覺得這樣很快樂,那和健不健康無關。"

  "我有一個理由。"梁康硯靜靜的說,"你想知道嗎?"

  "什麼?"

  他站起身子,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這是一步險棋,他不知道自己下這個賭注的結果究竟是好是壞,但是他已經不願意再假裝兩人只是朋友,尤其是他的心裡根本就不這麼想。

  而且,他想吻她。

  或許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拉她起身,低聲的道:"對不起"然後,右手一拉,將她拉進自己懷裡,兩片唇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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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20 00:20:37
第七章

  他在吻她?!

  是兩片唇含著兩片唇,不是那種輕輕一碰,啾一下就放開的吻。

  這是她的初吻,他是第一個吻她的男人。

  汪俏君不敢相信,只能圓睜著眼瞪著梁康硯,直到他的唇離開。

  "你做什麼?!"她頭一個反應是抹去唇上的口水。"你你你居然"話在嘴邊轉來轉去,一個完整的句子也吐不出來。

  她被嚇到了。

  真真正正、確確實實被他這突來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無禮下流的行為嚇到。

  縱然,她意識到他是男人,為他心動,但那並不代表她已做於b心準備和他有親密接觸──尤其是這種唇對唇的親密接觸。

  不自覺的退了兩步,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被背叛了一樣。

  她信任他,但他辜負了她的信任!

  "對不起。"他原本就沒預期她會陶醉不已。"我知道我做了不該做的事。"

  "你非禮我!"汪俏君皺著眉頭,眼神是指控的。"你未經我的同意非禮我!』

  梁康硯無言。

  算她現在掉頭離去,並且從此避不見面,也不會是多麼令他意外的事。但奇異的是,他並不後悔。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他改變了兩人之間無性別的交往狀態,辜負了她對他的信任,但是,他最起碼確定了一件事──他喜歡她。

  那不是友情,是愛情。

  他對她的好感,是男人對女人的,並非無關性別。沒有辯解,沒有解釋,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原處,用一雙熾熱的眼看她。

  "該死!"她皺眉,將手中的煙捻熄。"這算哪門子的戒煙原因?你除了道歉之外,沒有其他話好說嗎?"

  "只有一句話,"他的態度很冷靜。"你的嘴巴裡滿是煙味。"

  汪俏君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這傢伙!得了便宜還賣乖吶?

  "太好了,哈!,她攤開兩手,仰天一笑。"你剛剛強吻了我,居然還嫌我嘴巴裡都是煙味,真行!"

  將煙蒂丟進垃圾筒,她轉身打開落地窗。

  "別走!"梁康硯及時拉住她。"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我不想聽。"她是認真的,再沒有比此刻更認真了。"我的頭好痛,我要睡覺了,請你睡客廳。"可惡的男人!

  ※※※

  躺在房間裡,明明早該入睡了,可是汪俏君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一方面,因為身下躺的不是熟悉的床鋪,另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梁康硯那突如其來的吻

  緊緊抱住棉被,她皺著眉頭抿緊了唇。

  坦白說,她真的有一種被冒犯、被侵犯的感覺。

  她不否認自己對他有好感,也不否認她的確因他臉紅心跳,但是接吻?嘴對嘴,唇含唇的接吻?

  那完全超出了她的界線之外。

  何況,他完全沒有讓她有任何心理準備,就這麼突然的吻了她。從棉被裡伸出手摸摸冰冷的唇,又憶起了他吻她的,溫溫熱熱的感覺。

  瞪著天花板,一次又一次回想方纔的情景,睡意也漸漸離她遠去。

  她是不是反應太大了?

  天氣這麼冷,他睡客廳會不會因此感冒?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抽起一張薄被,躡手躡腳的走到客廳,將被子輕輕蓋在躺在沙發上的梁康硯身上。

  他閉著眼睛,似是睡得很沉。

  唉,他倒是好睡,卻留她不能入眠。

  經過了這一吻,他們兩人是再也不可能恢復像之前那樣輕鬆的朋友關係了吧?想起來,還真叫人有些難過。

  他既然吻她,是不是代表他對她也一樣有好感呢?兩手托著頰,望著他安詳的睡臉,汪俏君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或許,她的反應是大了些吧!像這樣一個男人,哪個女人不想要他的一吻呢?

  她完全沒有想過接吻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但一開始的震驚和怒氣退去之後,現在回想起來,那滋味其實也不算太壞。

  她替他拉好棉被,俯低身子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輕聲道:"這樣我們就扯平了。"然後,她輕手輕腳的回到房間,安心的閉眼睡覺。

  昏暗的客廳,梁康硯睜開了眼。唇上的餘溫猶在,鼻間彷彿還聞得到淡淡的煙味,他忍不住揚起了一抹愉快的笑。

  這個賭注應該算是贏了吧?

  ※※※

  事實證明,答案是:未必。

  汪俏君也許稍稍開竅了,但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對愛情的認識也許比一個六歲的小孩還不如。

  何況,她始終把兩個人的關係定義成鄰居和朋友,至於除此之外的其他可能,她不願意去想。

  她沒有辦法想像自己談戀愛的樣子,正如同她沒有辦法想像自己穿裙子的樣子,那對她來說都是太女性化的東西。

  因此,即使吻都吻過了,她對待梁康硯的方式,較之以前仍無不同,甚至變得更疏遠──儘管,她為他心動。

  他的笑、他的一舉一動,在她的眼中,都已經不同。但這就是戀愛嗎?

  她的女性朋友很多,能和她談這種話題的是屈指可數。

  惟一讓她說得出口的,是那個被稱為老處女,對男人的認識比起她好不了多少的蘇文伶。

  "你的感覺如何?"在聽完她的描述之後,蘇文伶的表情完全沒變。"他吻你的,你覺得天旋地轉?心跳加速?全世界只剩下你們兩個,而你願意和他地老天荒?有沒有?"

  汪俏君偏著頭皺眉問:"那是正常的反應嗎?我是說,每一個女孩子在和男人接吻時,都會有這種誇張的感覺嗎?"

  "不是,但"通常,後面的但書是用來推翻前面的答案。"如果你喜歡他,至少會有臉紅心跳,意亂情迷的感覺,而你的反應是什麼?怒氣沖沖的質問他,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有看過有哪一個女孩子被喜歡的人親了,會有你這種反應。"

  "如果是你呢?"難得的,汪俏君好奇的問:"你喜歡的人吻你,你會有什麼反應?吃吃的笑,覺得自己賺到了?"

  蘇文伶撇撇嘴角,彷彿覺得她這種猜測是在侮辱人。

  "我沒有喜歡的人,沒有辦法回答這種假設性的問題。"若問討厭的,倒是可以說出一堆。

  "是嗎?"雙腿放在桌子上,汪俏君往後蹺高椅子。"可是,我是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被吻,而且,這種事至少該先取得當事人同意吧?沒有人喜歡這樣莫名其妙,措手不及的和別人嘴對嘴。"

  "坦白說,你的問題在哪裡?"她已經陪她聊了三十分鐘,還是搞不清楚她的問題到底在哪裡?"如果你喜歡他,這不是兩情相悅,皆大歡喜的事嗎?"

  汪俏君一張臉皺得緊。

  "什麼兩情相悅?"嘴對嘴親過,就算喜歡了?"我連他為什麼親我都不曉得。"

  "男人不會隨便吻一個女人。"蘇文伶深深的看她一眼,話語中多了笑意。"尤其又是這麼『英俊』的女人。"

  蘇文伶是在告訴她,梁康硯喜歡她?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她?

  "不要說你沒想到。"蘇文伶不相信,"你沒有遲鈍到非要男人捧著玫瑰花到你面前,對你大叫我愛你,才知道對方對你有意吧?"

  汪俏君為她描述的情景失笑。

  "我投有什麼經驗,記得嗎?"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判讀男人的心意。"不過,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我會馬上跟他斷交!"

  "好好享受遲來的春天吧!"蘇文伶拍拍她的肩,"星期日相親的約,我看你也可以推掉了。畢竟,有了白馬王子,誰還需要童子軍?"

  ※※※

  汪俏君沒有推掉相親。

  一來,約期就在隔天,突然爽約太過份。

  二來,她拿不出有力的理由,拒絕這項安排。

  不管梁康硯吻她是出於什麼原因,兩人現在的關係畢竟仍然只是朋友。他既沒有找她談那天的事,她也不問,那件事就像船過水無痕,再也沒有人提起。說他是白馬王子太早,也太自以為是了。

  不過,當她瞪著玻璃門上映照出自己可笑的倒影,她真的開始後悔了。原因是:母親堅持她必須穿裙子赴約,甚至不惜一大早就跑到她的住處,監督她是否有照命令行事──她身上的傑作便是她一手打點。

  而她,只想找找看地上有沒有洞可以讓她躲進去。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有成功變身成女人的一天,這麼說有點奇怪,她本來就是女人,但是就外表上來說,她卻和這個詞有一段距離,即使,身上這套藍色洋裝讓她的背影看來增添了幾許女性的嫵媚。即使,臉上的彩妝讓她看來較為女性化,但是,她完全沒有喜悅。

  忍耐,再忍耐。

  彆扭、說不出的彆扭。

  她只想回家換回熟悉的裝扮,洗掉臉上的顏色,然後死也不再答應相親。

  "步伐小一點!"梅靚芳在看見女兒跨大步走時,忍不住皺眉。:"你可別一見面就把人給嚇跑了。"

  那樣最好。汪俏君默默在心裡想著:如果童子軍沒有被她嚇跑,那就會換她被這身裝扮搞瘋。

  她覺得臉上像裹了一層石膏,彷彿笑一下就會碎掉。

  "媽咪,你今天好漂亮喔!"樂樂穿著粉紅色的洋裝,紮著公主頭,漂亮得像個小公主。

  汪俏君笑著捏捏她的頰,呼出一口氣。

  約在餐廳見面,原意是吃完飯便可以走人,然而聞著刺鼻的化妝品味道,她卻覺得胃口全失。

  "我就不陪你進去。"來到餐廳門口,梅靚芳替她撥了撥頭髮後,交代道:"你們吃完飯後,可以到附近逛一逛,別急著走。人家也是百忙之中特地抽空過來,你別讓人家敗興而歸。"

  汪俏君扯扯嘴角。"那是說,如果他沒被我嚇跑的話。"

  "不會的。"梅靚芳對於她的傑作可是感到十分滿意。"進去吧!"

  ※※※

  又是相親。

  當梁康硯看見遠方桌旁的女子時,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早該知道,母親堅持要他到這兒來用餐,絕對是有陰謀的。

  "阿康,快進去啊!"曹芬推他。"別讓人家等太久了。"

  這是她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好方法。

  一來、有完美的理由出現在此地;二來、一舉兩得。

  不管如何,多增加一些機會也是好的,說不定兒子也有可能和相親的小姐擦出愛的火花。

  "媽,"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我不想進去。"

  以往,母親替他安排的相親,他能躲則躲;真躲不掉的,總還是勉為其難的應付。但那是因為他當時心未有所屬,如今情況不同了。

  "人都已經來了,說什麼傻話?"曹芬白了他一眼。"難道你要叫人家在裡面空等?還是要我這個做母親的去跟人家賠罪?"

  他無言以對。

  "好啦,快進去。"她推了兒子一把。"我就不陪你進去了,免得你們尷尬。"

  梁康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舉步往裡頭走去。然後,他非常訝異的發現了汪俏君,更讓他訝異的是她穿裙子、化妝,看來就像個女孩子。

  不對,她本來就是女的。

  可是他從未見過她做如此女性化的打扮,一時之間,他竟愣住了。

  汪俏君沒有發現他,筆直的朝等待她的男人走去。

  男人生得不差,甚至可說是英俊。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坐姿挺直標準得無懈可擊,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不停的看表,像是在確定時間。

  她忍不住也看了一下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幸好沒有遲到,她暗暗的想。

  這個男人看來是那種非常守時,也討厭別人遲到的人。雖然她並沒有打算真的和他來一段戀情,但總是不希望讓陌生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汪小姐!"忽然,熟悉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她轉過頭,訝異的看見梁康硯朝她走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他卻有另一種解讀

  那男人是誰?他們是什麼關係?

  這是普通的午餐還是真正的約會?

  太多太多的問題在他腦中,但他一個也沒有說出來,只是在靜靜望著她數秒之後,淡淡的回答,"真巧,在這裡遇見你。"

  "叔叔。"

  樂樂捉著他的褲子,仰頭看他。

  "樂樂,我們該走了。"汪俏君輕拍她,抬頭對他道:"對不起,我們趕時間,晚上再聊。"

  他點點頭,故意似的,指著相同方向道:"我就坐在那兒,我媽替我安排的相親。"

  汪俏君的視線愕然的移過去,一個嬌小甜美的女孩就這樣入了她的眼。

  "是是嗎?"分不清心頭忽然竄上的情緒是什麼,她大方的笑了笑。"那就祝你相親成功了。"

  兩人沉默的對望,下一秒各自轉開頭,朝不同的方向走開。

  ※※※

  "我的興趣?喔,我喜歡閱讀,也喜歡小孩。我一直覺得,閱讀是人生最大的樂趣之一,你想想看,那麼多的書,每一本書都是奇特的世界,等著你去挖掘,那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事"

  汪俏君聽著身後傳來的女子嬌笑聲,愣愣出神。

  對面的男人說了什麼,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也完全沒興趣。心裡一種又酸又澀的滋味好像從她的喉間不斷的冒出來,她不禁皺起眉。

  "我說錯什麼話了嗎?"男人看見她的表情,忽然中斷話語,禮貌的詢問。"我是不是在無意中冒犯你了?"

  汪俏君眨眨眼,"不,我"她不好意思的笑開。"我在想別的事情,抱歉。"

  "沒關係。"男人也不動怒,溫文的笑著。"我想,大概是我得意忘形了,一談起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沒完沒了。"

  她尷尬的微笑。

  老實說,她真的記不太起來他方才說了什麼。

  她所有的心思都被後方的男女拉了過去,尤其是梁康硯低沉的笑聲不停的傳來,她的思緒根本不受控制。

  男人知道她方才根本心不在焉,便轉了一個話題。

  "汪小姐平時的休閒活動是什麼?"

  她想了一會兒之後才道:"都是些普通的事。睡覺、看電視、陪女兒這一類的。"看見男人的表情,她補充,"我不是在敷衍你,而是我的工作真的很忙,再加上樂樂需要人照顧"

  男人微笑。"其實最重要的是你覺得快不快樂,做什麼事是無所謂的。我只是希望借此更瞭解你,並不是在評斷什麼。"

  汪俏君因他這番話,終於正眼瞧他。

  坦白說,眼前的男人確實有著不錯的條件。

  英俊、體面,年紀看來不超過三十。

  他的資料上寫著:他是某間知名企業的客服部經理。收入應當不錯,各方面的條件雖然不是頂級,但也算得上是難得的好男人了。

  尤其,他不抽煙不喝酒,也沒有不良嗜好,外貌條件也不差,態度斯文有禮,簡直挑不出一點兒缺點來。這樣的人為什麼需要來相親呢?

  "還要不要吃?"

  見樂樂的布丁吃完了,男人俯低身子輕聲問。

  樂樂抬頭看著他,用一種非常渴望的眼光,然後才轉頭問汪俏君,"媽咪,可以嗎?我可以再吃一個布丁嗎?"

  "讓她吃吧,"男人笑道:"這裡的布丁的確很好吃。"

  樂樂連忙喊道:"謝謝叔叔!"

  男人招來了侍者,加點了布丁。

  在樂樂開心的吃著她的第二個布丁時,兩個大人相視而笑,尷尬的氣氛終於因此而驅散開來。

  ※※※

  愉悅的笑聲毫無阻礙的越過兩桌之間不大的距離,往梁康硯的耳裡竄進。不只是兩個大人的笑聲,還包括了小女孩的。

  聽著樂樂開心的聲音,他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從他們方纔的對話之中,他知道了那個男人是她相親的對象,今年二十九歲,是個正直善良的有為青年。

  不但如此,他長得一表人才,又斯文有禮,和汪俏君兩人相談甚歡,那歡樂的笑聲聽得他肚裡的酸液都要跑到嘴裡來了。

  不自覺的皺起眉頭,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成了這麼有獨佔欲的人。

  "我的話是不是太多了?"正在說話的女子,瞧見他皺起眉頭,禮貌的詢問。"抱歉,我一高興,說了一大堆關於書的事,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但心裡卻隱隱覺得奇怪。

  "不,其實是我該說抱歉。"他微微淺笑,帶著歉意。"我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了,沒注意到你說了什麼。"

  女子點點頭,完全不以為意的另起話題。"梁先生平時的休閒活動是什麼?"

  梁康硯愣了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奇怪,原來她說的話竟和後面那位有為青年如出一轍。

  瞧見他愕然的表情,女子睜大了眼。

  "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她的表情看來有點懊惱。"我以為這個話題很安全的。"

  他搖頭,好奇的問:"安全是什麼意思?"

  "安全就是"她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安全的意思就是:無關痛癢。你知道,在不瞭解對方的背景和生長環境的情況下,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問的問題有沒有可能踩到對方的傷口或痛腳,有一些話題因為廣泛和無聊,所以被歸類到安全話題之中。"

  他聞言失笑。

  "這也是從書上看來的嗎?"

  "嗯,是啊。"她點頭,遲疑了一會兒,從包包裡拿出一本書。"就是這本,我在書局買的,因為之前好幾次的相親都搞砸了,所以"

  梁康硯拿起那本《如何打開話匣子》翻了幾頁,裡面列舉了各種情況,教導讀者如何引導對方,讓對方暢所欲言。

  該不會後面那位男子也有這一本書吧?

  "很有趣的書。"他將書還給她。"你覺得效果如何?"

  女子聳聳肩。

  "從你的反應看來,顯然不太好。"

  他失笑。

  "其實是另有原因"想了一會兒,梁康硯終究沒有說出口。"算了,那並不重要。只是一個巧合,我為我的大驚小怪道歉。"

  "喔,沒關係。"女子搖手,"我習慣了。"

  "怎麼說?"

  "這是我第二十一次的相親。"她吐吐舌頭。"相當輝煌吧?"

  他挑眉,打量著她。她的身材嬌小,長相十分甜美,個性看來也挺隨和的,像這樣的女子,應該是不少人理想的對象吧?

  "是你拒絕了他們?"

  她微笑,一臉無奈。

  "你真看得起我,不,是他們拒絕了我。"

  "為什麼?"他是真的覺得訝異。"你的條件不錯。"

  "因為他們不能忍受一個無趣的人。"她聳聳肩,竭力想掩飾臉上的落寞,但是成效不佳。"我喜歡看書,待在家勝過到外面玩,我想,這種興趣很不討喜吧?"

  "那是他們沒有眼光。"他靜靜的道:"你毋需因此在意。"

  "是嗎?"她一笑,開心的吃起桌上的蛋糕。"你真的是一個好人呢!這一次我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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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20 00:21:05
第八章

  詭異。

  只能用這兩個字來形容。

  或者,可以再加上兩個字,變成非常詭異。

  一邊嚼著麵包,─邊翻著那本《如何打開話匣子》,女子面對咻咻寒風以及自己必須坐在動物園裡,暗地觀察遠處一對男女的相處,完全沒有表現出一絲絲不自在或是不耐煩的樣子。

  她是一個很隨遇而安的人。

  因此,當他們走出餐廳,"巧遇"另一對也是相親的男女──其實,她認得那男子,說起來他們真是有緣,走到哪兒都會碰到,連來相親也一樣──梁先生問他們上哪兒去,那可愛的小女孩答說動物園,於是,她便到這兒來了。

  什麼?跳得太快?

  好吧,精準的說法是梁先生問她願不願意陪他來,她心想閒來無事就答應了,於是事情就是這樣了。

  那麼,詭異的地方在哪裡?

  哎呀!詭異就詭異在視線移向身旁的男子,點點頭。是了,就在這位梁先生的身上。

  他雖然邀她前來動物園,卻無心看動物,只是一直盯著那不斷和她巧遇的男子相親的對象。

  她用力吸完利樂包中的飲料,開口問:"你女朋友?"

  梁康硯看了她一眼,搖頭。

  "不是。"

  "難道是你的老婆?"她摸著下巴。"嗯,你們因為細故離婚,女兒歸媽媽,你過了一段沒有母女陪的日子,現在後悔了,可她有了別的對象"

  "也不是。"他的聲音裡有了笑意。"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這都是書上寫的。"她一臉正經八百。"這種情節的小說很多喔。"

  "小說不是現實人生。"他從袋子裡拿出一個麵包,打開封口。"她是我的鄰居,也是我喜歡的人。"

  "喔?"女子看了他一眼,遲疑的開口,"你單戀吶?"

  這是合理的猜測,絕對的合理。

  如果對方也對他有意,又怎會去相親?若相親非出於自願,又怎麼會和那男子有說有笑,相偕共游?

  梁康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道:"希望不是。"

  那一夜他吻了汪俏君,雖然因此惹她生氣,可是由她後來的反應看來,並不像是對他無意。

  然而,儘管如此,他依舊沒有把握。

  這幾天,她總是刻意的疏遠他,兩人連話也說不上幾句。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她在迴避他。

  他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或者,根本就是他一廂情願?看著在另一端談笑的男女,他只覺得心頭像是有千斤重,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他靜靜的開口,,勞你陪我過來。"

  "沒關係啦!"女子擺擺手。"反正,相親現在對我來說,已經變成一種習慣,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了。"

  "你一定可以找到好對象的。"他微笑道,"你很可愛。"

  "可愛代表的是完全的絕望。"女子做出拭淚的動作。"那代表在你眼裡,我連備胎都不算,嗚嗚。"

  她的動作讓梁康硯忍不住失笑。

  "叔叔!"忽然,一句石破天驚的叫聲從另一端傳來,樂樂遠遠的看見了他,馬上就飛奔過來。

  "小心跌倒啊。"

  他伸出手,將她抱了個滿懷。

  "叔叔,你也來了喔。"樂樂抱住他的脖子,小小聲的在他耳邊道:"叔叔再不努力,媽咪就會被搶走了喔。"

  他聞言一愣,驚訝的看著她。

  "樂樂?"

  難道,他表現得那麼明顯?明顯到連六歲的小孩都感覺出來了?

  樂樂點點頭,再次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聲明,"我只要叔叔當我的爹地,其他的統統都不要。"

  梁康硯忍不住揚起笑。

  "真的嗎?"

  "真的。"小小的腦袋不停的點著。"所以,叔叔也不能變心喔。"

  女子耳尖,正巧聽見了這句話。

  "其實,最主要的是當事人的意見。"她非常不識相的插話。"有一句話說得好,勉強是不會幸福的"看見小女孩迷惑的表情,她自動自發的翻譯,"意思是說,如果你的媽咪不喜歡這位叔叔,那你們就算說好了也不算,因為媽咪會不快樂,這樣你懂嗎?"

  樂樂瞪著她。

  "阿姨,你喜歡叔叔嗎?"

  女子搖頭。

  "和我沒關係,我是為你的媽咪著想。"

  樂樂還是瞪著她。

  "媽咪喜歡叔叔,我知道。"

  "耶?"女子似乎完全沒感受到她怨毒的目光,還是十分誠實的道:"阿姨不想傷你的心,不過你那麼小,怎麼看得出來媽咪喜不喜歡叔叔呢?"

  樂樂真的不高興了。

  "不用你管!"

  "此言差矣"女子還想再說,但眼角已經瞄到遠方一對男女走了過來。"好吧,好吧,阿姨不說了。"自動退到一旁,開了一包餅乾繼續吃。

  "樂樂,"汪俏君遠遠的就看見這端的一對男女,只是她一直故做無視,只因為,兩人談笑風生,輕鬆愉快的樣子讓她心煩。"過來這兒,不要打擾叔叔。"

  "我們可以和叔叔一塊玩嘛!"樂樂抱梁康硯抱得更緊。"我想和叔叔一塊玩。"

  "不行喔。"她趨近,"叔叔和阿姨在約會,你不可以打擾人家。"

  "我不介意。"梁康硯輕鬆的道:"大家一塊走,也比較熱鬧些。"

  汪俏君訝異的看著他。

  "可是"她眼神望向一旁正在吃餅乾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子。

  "我沒關係。"接收到樂樂怨毒的目光,女子馬上表明立場。"反正人多也有伴,而且你的女兒又是這麼可愛,我好喜歡她呢。"

  "那"汪俏君的眼神回到身旁的男伴。

  "我也不介意。"男人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認識,一塊走也沒什麼。"

  樂樂高興的拍手大叫,"那叔叔就陪我們一塊玩了!"

  ※※※

  適逢假日,動物園裡人很多。

  望著前頭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背影離他們越來越遠,女子持續吃著餅乾,對身旁的男子道:"好像沒我們的事了。"

  "看起來應該是。"男子的語氣有些遺憾。

  "看開點!"她拍拍他的肩。"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很能瞭解你的心情。"

  男子聞言轉頭看她。

  "這是我們第幾次的巧遇?"

  "晤,沒記錯的話,是第二十三次吧。"她伸出手指頭開始數了起來。"第一次是在書局,第二次也是在書局,接下來的二十─次是相親的時候。"

  "我們真的很有緣。"

  男子靜靜的下了結論。

  "可不是?"她將吃完的餅乾包裝放進隨手攜帶的垃圾袋裡。"這台灣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雖然咱倆住在同一個城市,可是要像我們這樣在短短半年巧遇二十三次的人,說真的也不多啊!"

  "你記得很清楚。"這話是陳述。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何況"她拿出袋子裡的記事本,翻開行事歷。"這上面都有記載,我做了什麼,和什麼人約會,花了多少錢哎,人窮嘛,記性不好一點,錢花到哪兒去都不曉得。"

  "說起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的名字喔"她附他的耳邊偷偷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好啦,不要笑。你可以稱呼我甄小姐。"

  "甄小姐。"男子非常聽話。"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她拿出衛生紙擦手,然後伸出手笑道:"還未請教閣下大名。"

  男子猶豫了一會兒,也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出他的名字。

  "你可以笑沒關係。"他面無表情,"不過請稱呼我溫先生。"

  女子沒有笑,但是忍得很辛苦。

  "我們果然同是天涯淪落人喔!"最後,她下了一個結論。

  "反正也沒我們的事了,不如一塊去喝咖啡吧?"

  "需不需要知會他們一聲?"

  女子轉頭看向已經成了一小點的三人,搖頭。

  "不用了,我想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吧!"大方的勾起他的手,她甜甜一笑。"走吧!我有預感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就這樣,他們頭也不回的筆直走出動物園。

  ※※※

  當汪俏君和梁康硯終於發現彼此的相親對像失蹤,他們三人正走出企鵝館。

  "呃"汪俏君舉目四望。"怎麼沒看見溫先生和甄小姐?"

  "他們走了。"樂樂趴在梁康硯的肩上,打了一個哈欠。"我有看見叔叔和阿姨往出口的方向走掉了。"

  兩人對望一眼,心知原因何在。

  這一路上,他們開心的陪著樂樂從可愛動物區、夜行動物館、亞洲熱帶雨林區一直到企鵝館,簡直完全忘了那兩個人的存在。

  "喔!"汪俏君以手敲額。"我真的完全忘了"

  "我也是。"梁康硯靜靜的道。

  兩人再度對望,她先轉開了頭。

  "該回去了。"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彷彿有一大堆的話想說。"你是開車來的嗎?需不需要搭便車?"

  "好。"

  她轉頭看向樂樂,樂樂已經趴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回程的路上,沒有人開口。汪俏君打開音響,聽著路況報導,刻意的不去注意坐在身旁的男人。

  自從他吻了她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便改變了。

  從前,她可以和他天南地北的聊,可以肩並著肩坐在一塊兒而不會有任何不自在的感覺,可以將他當成好朋友一樣,無關性別。然而現在已經不同。

  什麼都不一樣了,變得非常彆扭。

  "你穿裙子的樣子很好看。"他忽然開口,"令人驚艷。"

  他使用的形容詞讓她失笑。

  "不會吧巴?這個詞這輩子應該都與我絕緣了。"

  "不,是真的。"

  "那應該歸功於我媽的巧手,"她聳肩。"化腐朽為神奇。"

  對話到此為止,在接下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裡,再也沒有人開口。直到他們回到大樓,站在她家的門口,梁康硯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在心裡琢磨再三的問題。"你為什麼去相親?"

  汪俏君抱著熟睡的樂樂,將鑰匙交給他。

  "幫我開門,進來聊吧!"

  早說晚說,他們之間有些事情是要講明白的。

  其實,她也有同樣的疑問想要問他,既然他先開口了,趁這個機會說明白也是好的。

  梁康硯替她開了門,看著她抱著樂樂進房,自己則坐在客廳等。

  這是他第二次踏進她的家。

  當時初搬家的混亂早已不復見。

  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完全迥異於他所居住的公寓的乾淨冰冷,呈現出的是屬於家庭,屬於一對母女所擁有的溫暖家園。

  他站起身子,看著貼在牆上滿滿的圖畫。

  那些畫坦白說畫得並不好──即使是以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但是卻格外的引起他的興趣,因為那畫裡畫得最多的是他。

  有他的個人畫,也有他和樂樂的,還有三個人的全家福,他彷彿可以看見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景象,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樂樂畫的。"汪俏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遞給他一杯飲料。"她一直很想要一個爹地,以前,她只畫一個頭加細細的軀幹,現在,她好像把你當成模特兒,老是畫你。"

  他默默的啜飲一口溫熱的奶茶,然後開口問:"難道你沒有想過,那是因為她希望我成為她的爹地嗎?"

  他的反問讓她愣了一下,但很快笑開來。

  "樂樂接觸過的男性長輩不多,"她走到沙發上坐下,也替自己泡了一杯奶茶。"當然,有很大一部份是因為我的關係。她會將你假想成爹地,似乎是很理所當然的事,畢竟她並沒有太多可供參考的對象。"

  "這麼說真是傷人。"他苦笑。"她的父親呢?她對父親沒有印象嗎?"

  汪俏君沉默的喝著飲料,久久才道:"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即使他還在人世,我也不打算讓她知道,那男人不配做她的父親。"

  他小心心翼翼的問:"是你的前夫?"

  自兩人相識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談及這個話題。

  隱約感覺得出來她不願意談樂樂的父親,他一直認為那是因為男人負心之故,所以始終刻意避免提及。

  他不願意去揭她的傷疤,尤其是可以預見那傷口必定很深。然而今天她意外的坦白,他終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沒想到,汪俏君的反應竟是輕笑出聲。

  "幸好不是。"她撇撇嘴角。"我寧願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願意嫁給那種人。"看見他愕然的表情,她自動自發的解釋道:"樂樂是我姊姊和一個有婦之夫生的孩子,她是我的外甥女,之所以叫我媽咪,大概是因為她比較喜歡我,而非嫌她麻煩的生母。"

  真相完全出乎梁康硯的意料之外。

  "這麼說,樂樂有一天還是必須回到你的姊姊身邊去?"

  他口氣中的失望非常明顯。

  樂樂是一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孩子,不管她的父母是誰,他都不在意。即使她是別的男人與汪俏君的孩子,他也願意視如己出,一樣的疼惜她、愛護她。

  "沒有機會了。"汪俏君淡淡的說,"我姊姊在一年前車禍過世,她是個知名演員,當時媒體報導得很大。"

  "對不起,"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輕輕握住她擱在椅子上的手。"你一定很難過吧?"

  她許久沒有答腔。

  "坦白說"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開口,"我並沒有你想得那麼難過,我和姊姊向來不親,甚至對樂樂的愛也許比對她還多。"

  室內陷入一片的沉默。

  "那麼"他再次開口,"你為什麼去相親?"

  她聞言微笑。

  "你的口氣很有趣。"往後靠躺在沙發裡,她瞪著天花板道:"我說過了,其實我並不渴望婚姻,也不渴望愛情。我一個人活得好好的,除了工作很忙、沒空陪孩子之外,我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轉頭看他,微笑變成苦笑,"但是旁邊的人不這麼想,我媽希望我找一個丈夫,樂樂希望有一個父親,那就是我去相親的原因。"

  "他符合你所有的條件?"

  她點頭,將那日告訴母親的條件全說出來。

  "你說,這麼嚴苛的條件,居然還有人符合,不是太神奇了嗎?"

  他不以為然的說:"我也符合。"

  她偏著頭想了一會兒。

  "的確,我真的沒有想到。"她伸了個懶腰。"你呢?你為什麼去相親?是終於想定下來了,還是不敵阿姨的火力?"

  "我到那裡才知道是要去相親,只是沒有想到會遇見你。"

  "真巧,不是嗎?"

  "是很巧。"他望著自己握住的手,突然使勁將她拉近,一個重心不穩,她就這樣跌進他的懷裡。"告訴我,在你的眼底,我被定義成什麼身份?』

  她的臉貼著他的胸,體溫透過布料傳達到她臉上,她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似乎也跟著那熱氣升高了。

  "我不懂。"她想起身,但是他在將她的身子托起之後,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梁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你真的不懂嗎?"他的頭緊靠著她的。"親吻、擁抱,這些還不夠明顯嗎?"

  她沒有說話。

  被梁康硯這樣緊抱著,她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印象中,她成年後惟一一次被別人抱在懷裡,是姊姊去世的時候,她和老媽緊緊相擁哭泣。

  淒厲的哭叫在她耳邊迴繞,她望著姊姊冰冷的遺體,只是無聲的流淚。

  那時,她所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冰冷。

  但這個擁抱是完全不同的。

  她覺得溫暖、安心,還有更多的心動。

  "你為什麼吻我?"久久,汪俏君終於開口,"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曾喜歡過男人,我不懂男人的行為代表什麼意義,如果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懂?"

  "我不會隨便親吻一個女人。"他的聲音很悶。"在你的心裡,就認定我是那種隨便的男人嗎?"

  "大家不是都說了,男人的道德觀很薄弱嗎?"她慢慢的放鬆身體,將頭枕在他肩上。"而且,親吻在外國也算是一種禮儀,不─定有什麼特別。"

  他久久沒出聲。

  究竟,是他和別的男人不同,還是她太純情?梁康硯實在悶了。

  "我喜歡你。"終於,他說出來了。"吻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抱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不是朋友之間的好感,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雖然,汪俏君不是沒有猜想過,可是,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得不可思議。

  任何一個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的條件極好,像這樣─個男人,為什麼會喜歡她?喜歡她這個男人婆?

  梁康硯十分有耐性的等著她的回答,但是等了將近五分鐘,也卻回問他,"你確定自己不是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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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20 00:21:50
第九章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吧,或許有點惡作劇的意味,但也不全然是玩笑。

  她對自己的外表有自知之明,也明白他是一個條件很好的男人,所以她實在很難相信他會喜歡她,他到底是喜歡她哪裡?她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絲絲女人味──不管在外貌或個性上──實在不明白啊!

  而梁康硯被汪俏君一問,則是完全的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曾經設想過各種可能的情況。

  包括,她可能拒絕他;可能告訴他,她從來不曾將他視為對象,或是希望兩人只是朋友等等情況。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她的反應竟會是問他,"你確定你不是同性戀?"

  天啊!

  "難道你以為我吻你是因為我是同性戀?"他一臉的不敢置信,"這實在實在是太荒謬了。"

  "荒謬嗎?"她望著他的眼神格外的認真。"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不會覺得這個問題荒謬。"

  他沉默了數秒之後,才柔聲道:"不,我是惟一沒瞎眼的人,只有我看到你的美、你的好,連你自己都沒看清楚的,只有我看到了。"

  她忍不住失笑。

  "好噁心的話。"這是不是就是人家說的甜言蜜語?

  "可是我很認真。"

  "看得出來,"她點頭,玩心又起。"可是,你會喜歡像我這樣像個男人的女人,難道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性向嗎?我是說,也許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沒有心儀的對象,說不定是找錯了方向"

  康硯英俊的臉開始扭曲。

  "我非常確定我的性向,"如果不是因為她提出這個疑問的時機不對,也許他會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但是現在,他只覺得悶,悶啊!"我不喜歡男人,我喜歡的是女人。"

  她的神經真的有粗到這種地步嗎?

  他是在向她告白,告訴她,他喜歡她!而她,居然只關心他是不是同性戀?

  "證據呢?"

  他瞪著她,以一種可笑的表情。"什麼證據?"

  "證明你不是因為移情作用,所以才喜歡我。"她說得煞有其事。"證明你喜歡的是女人,而非男人的證據。"

  他忽然兩肩一垮,頹然朝她倒去。

  "喂、喂!"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將全身的重量壓過來,汪俏君直直的往後倒去。失去重心的她,完全無力阻擋被他壓在身下的命運。"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他聞言忽然抬起頭,眼帶神秘的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

  "什麼?"

  "把你的頭轉過來,"他指示她,"對了,就是這樣,過來一點再過來一點好,現在低下頭"

  汪俏君還來不及意會,他的唇已經吻上她的。

  "就是這個"他抵著她的唇低語。"我知道這樣很卑鄙,但是如果我問你,你絕不會答應。"

  她沒有答腔。

  他第二次吻她。

  第一回,她覺得自己被侵犯,腦袋裡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這一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空白。

  她沒有辦法思考。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姿勢太過親匿噯昧,他靠她靠得太近,近到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味鑽進了她的鼻間,夜的魔力蠱惑了她的神智。

  她不知道,也說不出所以然。

  緩緩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的舌鑽進微啟的唇中,她沒有躲避。

  當他們交纏的唇終於分開,她的喉間逸出輕輕的歎息。

  "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感覺"她語氣輕得彷彿自言自語。"你知道嗎?上回我沒賞你一巴掌,其實是嚇得忘記了。"

  "是嗎?"他輕笑。"這回,你可記得了。"

  "是喔。"她睜開眼睛看他,"你準備好了嗎?"

  看見她認真的表情,梁康硯的笑慢慢逸去。

  這麼說,真的是他自己一廂情願了?

  "對不起。"他低聲道,閉起眼睛。"你打吧!"

  汪俏君盯著他沉重的表情,忽然微笑了起來。

  "你是該打,不過,在那之前"一隻手拉下他,"再吻我一次吧"

  ※※※

  又是夜深人靜。

  昏暗的室內,躺著兩個人。

  很熟悉的畫面,是不?汪俏君也覺得,只是今天的情況卻是完全不同之前。

  "你確定嗎?"她遲疑的問出這句話,換來的是低沉的笑聲。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梁康硯轉過身,撐起身子看她。"通常,這種事吃虧的是女孩子,我不希望你後悔。"

  她聳聳肩。

  "我不這麼覺得。"

  他又笑了。

  "不覺得吃虧,還是不覺得你會後悔?"

  "如果是兩廂情願,其實沒什麼吃虧不吃虧的問題。"她咬了咬唇,"我才怕你會後悔呢!"

  他挑眉,眼中有著興味。

  "為什麼?"

  "唔"她不自覺捉緊睡衣。"我自首,其實我不只長得像男人,連身材也很像。"

  他聞言輕笑出聲。

  "你覺得有必要先對我報告這種事嗎?"

  "免得你待會因失望或是嚇得落荒而逃啊!"坦白說,她還真的作過類似的夢。夢中,她在男人的面前輕解羅衫,結果那個男人嚇得大叫:我不是同性戀。"我可不希望待會夢境成真"

  他爆出大笑,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你真的很有趣。"

  "不,那一點也不有趣。"她的態度很認真。"那是惡夢啊!"

  "這種事,就交給我來擔心吧!"他抹去眼淚,低頭輕吻她的唇。"你呢,只要閉上眼睛就好。"

  ※※※

  早晨的陽光灑落一室。

  汪俏君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就算是跑馬拉松,做一天的運動都沒有這麼累的感覺。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她的思緒依然是一片空白,直到她望進一雙帶笑的眼,大張的嘴當場停格。

  "早安,"平平睡了一夜,這男人早晨的樣子實在是令人意外的整齊。"你終於醒了。"

  她眨眨眼,閉上嘴巴,花了幾秒鐘才想到為什麼她的床上會有一個男人──而且,還是裸男。

  昨夜的記憶湧上,她的臉色慢慢由白轉紅。

  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擠了句,"你也早喔"想了一會兒,又續問:"真早,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起床的?"

  他聳聳肩,"我沒去算,大概一個小時前吧。"

  一個小時前?不會吧?

  她小心翼翼的問:"這一個小時你都在做什麼?"該不會都一直盯著她看吧?那她睡覺的醜態不就被看光光了?

  他但笑不語,但表情已經給了回答。

  "天啊"她發出哀號聲,捉起棉被蓋住頭。"你不睡覺看我幹麼?"頓了一會兒,小小聲的問:"那你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

  "例如?"

  "例如流口水、張大嘴打呼這一類的。"

  梁康硯輕笑。

  "那倒沒有。"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

  "不過,倒是看到了一個滿有趣的畫面。"

  汪俏君馬上從被子裡探出頭,瞪大了眼睛看他。

  "什麼?"除了那兩種,還有什麼?"不會是什麼丟臉的動作吧?"

  "你覺得呢?"他輕吻了一下她的唇。"一個女人在睡夢中帶著幸福的微笑,算不算丟臉?我可以把這視為你對昨夜的感想嗎?"

  ""她背轉身子,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她不要見人了,好丟臉啊──

  "忘了你看到的畫面。"她隔著被子含糊的發出命令,"催眠你自己忘掉,聽見了沒有?"

  "恐怕我做不到。"被子下,光滑的肌膚貼上她的背。"今天一整天,或是往後的每一天,我都會不停的想起"

  "我不要聽!"汪俏君摀住耳朵。

  久久,背後才傳來聲音。

  "你後悔了嗎?"語氣中有著些許懊惱。

  她慢慢轉身,從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看他。

  "你先告訴我,你後不後悔?失不失望?"

  梁康硯定定注視著她,一瞬也不瞬,看得非常非常專注。就在汪俏君以為他想賴皮時,他忽然道:"今天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睜開眼睛,心愛的人就在枕邊,我為什麼要後悔,要失望?"

  她一時無言,因為滿滿的感動。

  以前看電視劇,看愛情文藝片,看人家狗血一盆一盆灑,甜言蜜言不要錢的拚命放送,心裡只覺得太過黏膩,簡直還有點噁心,沒想到自己也會因為這種話而感動得死去活來的。

  啊,果然戀愛中的人是再多噁心也毒不死的。

  她沒有發覺自己的嘴角上揚,但梁康硯發現了。

  "你好詐,"他將她抱得更緊。"一直逼我說,自己卻連一個答案也不肯給。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我們都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不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多此一問嗎?"

  "一點也不,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好吧!"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非常認真而緩慢的說出那四個字,"我喜歡你,我一點也不後悔。"

  "那,"他吻上她的唇,雙手在她身上游移。"可不可以再重溫一次過程呢"

  這個問題,汪俏君還來不及回答,刺耳的門鈴聲已經穿透房門,傳了進來。

  兩人彼此對看一眼,心裡頭第一個浮現的問題便是,會是誰呢?

  "你知道嗎?"

  汪俏君皺眉,她猜不出來。

  "知道我新家住址的人不多,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早上六點多來敲門。"

  "誰呀"外頭,樂樂帶著睡意的童稚聲音問著。"媽咪,我去開門了。"

  兩人再次對望。

  "你說"她小小聲的問,"我們是不是應該快點把衣服穿上比較好?"

  事實證明,那是個明智的決定。

  只是,決定得有點晚了。

  來按門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曹芬。

  一整個晚上,她等不到梁康硯回家,打電話問了相親的小姐,對方說他們在動物園就分開了,而他應該是和汪小姐在一塊兒。可是她左等右等,就是沒等到這兩個年輕人。

  一大早,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跑來按汪家門鈴。

  "婆婆,"樂樂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叫人,"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曹芬一踏進汪家,首先便是確定玄關的鞋櫃裡有沒有兒子的鞋子。

  "樂樂,婆婆問你,昨天叔叔有沒有和你們在一起?"

  "有啊!"她點頭。"叔叔還抱我回來喔。"

  "那"曹芬的眼睛發出興奮的光芒。"叔是不是睡在你家?"

  "不知道耶,我睡著了。"樂樂疑惑的看著她。"怎麼了,婆婆?你在看什麼?"

  "樂樂啊!"曹芬蹲下身子,小小聲的問:"你偷偷告訴婆婆,媽咪的房間在哪兒?或者你帶婆婆去好不好?"

  "嗯!"

  一大一小還來不及做個突擊檢查,就見汪俏君和梁康硯已經穿戴整齊,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

  "媽?"兩人見到曹芬都是一驚。"你怎麼來了?"

  "你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我這個做媽的擔心啊!"她的目光在兩人的臉上來來去去,賊笑了起來。"不過真是奇怪,我本來是想來問問俏君,看她知不知道你上哪兒去了?是不是又和喬新彥他們出去,結果沒想到你們會在一起,而且看起來好像還是從同一個房間走出來的?"

  汪俏君不自覺的往後退一小步,想要將自己的身體藏在梁康硯的身後。

  "俏君喇!"曹芬笑咪咪的看著她。"你告訴阿姨,這是怎麼回事?"

  無處可躲,她一臉為難。

  "呃呃"她實在是說不出口呀!

  "咦?怎麼臉紅了?"她明知故問,一臉很無知的樣子。"有什麼阿姨不知道的事,還是你不方便的嗎?"

  梁康硯輕輕牽起汪俏君的手,堅定的道:"媽,我和俏君彼此喜歡,我們已經在交往了。"

  "喂!"汪俏君暗暗拐了他一記。"其實,我可以解釋"她實在很怕阿姨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不,不用解釋。"曹芬連忙道:"什麼都不用跟我解釋。"

  "我一定要解釋,其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真的不用,我不需要你們解釋什麼。"

  "可是"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急著解釋,一邊拚命拒絕,樂樂張著一雙大眼採來回回的看著,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好了!"梁康硯抬起手,制止這場混亂。"讓我來解釋吧!"

  曹芬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阿康,你要說什麼話可要考慮清楚。"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他握緊汪俏君的手,"我喜歡她,其實一開始就喜歡她了。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還不確定,不僅僅是不確定我自己的感覺,也不確定俏君對我的感覺,所以才始終沒有跟你提起,讓你一頭熱的替我安排相親。但是,現在我們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了,我喜歡她,只要她,不管你答不答應,接不接受,我都會和她在一起,希望你祝福我們。"

  他這番話說得清晰堅定,擲地有聲,把汪俏君感動得一塌糊塗。而曹芬的反應卻嚇了他們一跳。

  "誰說我反對啦?"曹芬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們。"有俏君這麼好的女孩子給我當媳婦,又有樂樂這麼可愛的現成孫女,我又不是腦筋不清楚了,做啥反對?"

  汪俏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可是可是你不是"

  "不是一直要我們去相親?"梁康硯接下她未完的話。"完全沒有想到我們之間有交往的可能?"

  曹芬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的演技不錯吧?"她不好意思的遮著嘴笑,"哎喲,要演得像還真不容易,好幾次我都差一點笑出來說。"

  梁康硯和汪俏君完全傻眼。

  "媽你該不是故意的吧?"雖然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還真的完全看不出來母親是在做戲。"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曹芬得意的笑開來。

  "嘿,我這個媽可不是做假的,你那點心思瞞得過我嗎?"

  梁康硯和汪俏君對看一眼,同時笑了出來。

  原來,他們都被這個老寶貝給騙了。

  "當然了,還有一個小小功臣絕對不能忘記。"曹芬抱起樂樂,"多虧了樂樂當我的情報員。"

  一頭霧水的樂樂,不解的看著三個大人。

  "什麼事?"她嘟著嘴,"我都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曹芬開心的親吻她的臉頰。

  "我們在說你有爹地了!叔叔就是你的新爹地,高不高興啊?"

  小小的臉蛋瞬間發了光。

  "真的嗎?"她的眼神在三人之間來回,尋求保證。"媽咪,真的嗎?叔叔要做我的新爹地了?"

  "是真的。"梁康硯將她抱了過來。"你喜不喜歡叔叔做你的新爹地?"

  "喜歡!"樂樂開心極了。"我最喜歡爹地了!"

  汪俏君站在一旁,看著眼前和樂融融的景象,非常不識相的開口,"怎麼都沒人來問我?其實,一切都還不一定啊"

  "嗯?"

  兩大一小同時回頭看她。

  "畢竟,我們只是交往。"她小小聲的提醒,"還沒要結婚吶!"

  "要結婚也是可以啊!"曹芬開心的道,"我馬上就打電話給阿康他爸,叫他準備提親的事。"

  "阿姨,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梁康硯低頭看她,挑眉問:"難道,你還想有其他選擇?"

  "不是啦!"一群人全盯著她看,這叫她怎麼說?"不是我,是你"

  原來,是沒安全感?

  "你放心,"無視長輩和小孩的存在,他輕吻了她的唇一下。"我已經認定你了,而我認定的,就不會更改。"

  曹芬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一直線了。

  "樂樂,走、走!跟婆婆去刷牙洗臉,不要打擾媽咪爹地親熱,說不定,過沒多久你就會有個妹妹或弟弟了。"

  "媽"

  "哎喲,害什麼臊?"她輕推兒子的肩。"你媽我也談過戀愛,也年輕過的。去吧,去吧,樂樂有我照顧就行了。"

  "婆婆,我要妹妹好不好?"浴室內,樂樂含糊的聲音傳來。

  "我喜歡妹妹。"

  "妹妹也好,弟弟也好,婆婆只要能抱孫就很高興嘍!"

  "那我可不可以抱?"

  "當然可以喔!"

  "如果妹妹像媽咪,會不會很慘?"

  ""

  浴室內,了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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