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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左晴雯]雲且留住【風谷傳奇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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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1:21 |倒序瀏覽
雲且留住(風谷傳奇之三)作者:左晴雯 

哎呀呀!「紅門」也太多禮了吧!
她只不過是受夫人之託,到他們的幫會總部來「逛逛」
順便打探一下夫人那死忠「風谷」的老公有沒有被抓來
他們又何必這麼大驚小怪,還招待她上「雲崗」去「作客」
聽說那裡關了一個連紅門門人都聞風喪膽的「殺人狂」耶!
沒想到這個殺人狂居然如此酷帥有型又可靠
還柔情萬千的幫她治好懼怕大雷雨的老毛病
這等男人偏遭天忌!不但「目空一切」身中奇毒,還……
他並不想趕走她,他只是不要她受苦——
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能要求心愛的好等他嗎?
不能!他寧願功成名就之後,再風風光光去迎娶她
誰知她卻宣告失蹤!
五年後,又扛著「唐邦」的準新娘頭銜出現在他眼前
且口口聲聲「不認識他」—— —— 天!這確實是最嚴重的報復!
不過他不會輕易死心,他要重新追求她
哪怕勁敵是和紅門同為「幕後世界」龍頭的「唐邦」中人
想他也曾是紅門玄武堂的「四大御使」之一
現在又是「狂黨」響叮噹的「紀錄狂」
他就不信追不回他愛逾生命的「小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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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2:25
  楔子
  
  自世界最深底層一隅誕生兩名嬰孩對世人而言其無遠弗界之閎論將撩撥起廣大群?
  
  其聲名鵠起於霧中林裡──於六十世紀﹒諾斯特拉德姆斯之預言詩對世人而言,誕生於十六世紀時空下的法國星相家諾斯特拉德姆斯(Nostradamus),可說是繼摩西之後,最偉大的預言家。
  
  生於公元一五○三年,歿於一五六六年的他,生前所預測的未來,在當時可謂之驚世駭俗,在五百年後的二十世紀,更是震驚全球──一個五百年前的人所做的預言,竟然能精確無誤的一一實現,著實駭人。
  
  這就是諾斯特拉德姆斯!一個不同凡響的傳奇人物!
  
  他所預言的大事,從希特勒的誕生、美國總統約翰﹒肯尼迪被刺身亡、伊拉克的海珊總統掀起的波斯灣戰爭、一直到二十世紀末的絕症愛滋病,全都精確無誤的應驗了。
  
  而前面所載之預言詩,亦是諾斯特拉德姆斯的其中一個驚世大預言,從那種神秘而暗藏玄機的行裡字間加以分析解讀,便可以悟透其所隱藏的真正答案──自世界最深底層一隅:此句暗示著它是潛藏於幕後的、一般人看不見的。
  
  誕生兩名嬰孩:此句暗示著即將有兩大人物、勢力或體系出現。
  
  對世人而言,其無遠弗界之閎論,將撩撥起廣大群?:此句暗示著此兩號人物、勢力或體系的出現,將會在世界各地旋起驚天動地的旋風,掌控這個世界真正的實權,並?世人所津津樂道。
  
  其聲名鵠起於霧中林裡:此句暗示著此二者皆是有影無形、撲朔迷離、神秘難測的。
  
  而完全符合所有暗示和條件的,便只有當今世上,掌控幕後勢力的兩大「幕後黑手」──紅門與唐邦。
  
  也就是說,諾斯特拉德姆斯這首預言詩所預言的便是「紅門」和「唐邦」這兩大掌控當今世界真正實權的「國際幫會體系」之崛起!
  
  的確,我們經常聽到:一切都是「幕後黑手」、「藏鏡人」在背後暗地裡操控某國政黨選舉情勢、政治生態、經濟財政、軍武談判、宗教衝突……諸如此類的報導和傳聞,在世界各國新聞媒體上都隨處可見,而其中的關鍵性主角「幕後黑手」、「藏鏡人」指的就是「紅門」與「唐邦」,這兩大世人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幕後勢力」之首。
  
  由於他們具有「有影無形」、「有聲無體」的特色──世人絕對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和影響力,卻絕對看不到、也觸不著他們真正的形體──所以也有人乾脆稱他們?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大「影子帝國」!
  
  他們用獨創一格的術語,將這個世界劃分成三個部分,分別叫做;第一世界、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和三者相呼應的勢力則分別稱做:第一勢力、第二勢力和第三勢力。
  
  第一世界也叫做「表像世界」,也就是我們一般人所接觸、所知曉的這個滾滾紅塵。在這個浮華世界中,最?我們耳熟能詳的勢力團體有:各國政治政黨、各類宗教團體、各型跨國財閥和黑白兩道組織等。而各方勢力的龍頭,卻都聽命、受控於隱藏在其背後的「幕後黑手」,真正掌控實權的「紅門」與「唐邦」。
  
  第二世界也叫做「幕後世界」,就是操控第一勢力的兩大「幕後黑手」──紅門與唐邦──所掌控的世界。
  
  第三世界也叫做「世外桃源」,指的是不喜歡干涉世事,卻具有不容忽視其存在之影響力者。最?世人津津樂道的是堪稱龍首的「風谷」。
  
  因為「風谷」通常是不管世事的,所以才說,真正掌控這世界的是,隱藏在第一勢力後面,操控這個世界的「紅門」與「唐邦」。
  
  不過,當「紅門」與「唐邦」搞得過火或失去互相制衡的均勢時,「風谷」就不再不聞不問。
  
  所以,在無形之中,第三勢力之首的「風谷」便成了制衡第二勢力的兩大龍頭「紅門」與「唐邦」的特殊存在。
  
  這個世界因此而經常處於我們所熟悉、所樂於見到的平和。
  
  至於一般所說的「幫會」,是特指:擁有相同信仰、目標、利益或主義的人所集結而成,具有體制完整、層級嚴明、行事神秘等等特質的秘密結社或秘密體系。
  
  通常,人海群集者,必具有某一程度的勢力,尤其加以有系統、有紀律的整合後,往往會成為一股驚駭世人的強大勢力;
  
  再加上「幫會」本身所獨有的特質和行事神秘、莫測高深、擁有自己的專用暗號、術語及各種特殊聯絡方式和管道等特點,外人是很難探知和掌控其內部實際運作情形的。
  
  這些特質互相輝映的結果,讓「幫會」體系所獨具的龐大勢力和神秘色彩都令人歎?觀止,望塵莫及。
  
  也因此各種轟轟烈烈的傳奇和事?也多如繁星,格外膾炙人口,讓世人津津樂道。
  
  「紅門」和「唐邦」這兩大「國際幫會體系」自然也都擁有龐大勢力,並洋溢著濃烈的神秘色彩,所以,世人對他們的瞭解可說是少得可憐。
  
  倒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便流傳於世界各地的兩首詩,足以說明世人對這兩大神秘幫會體系的稱頌──紅門獨傲,稱霸四方;
  
  牛耳在執,天下無雙!
  
  
  和唐邦不敗,縱橫西東;
  
  四海稱絕,誰與爭鋒?
  
  而關於「紅門」和「唐邦」的各種傳奇和動人傳說,正如火如荼的攻佔世界每個角落,狂肆蔓燒、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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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3:10
  第一章
  
  紅歷九十三年﹒初夏自私!
  
  自私!
  
  自私!
  
  佇立在及地的鏡海前,凝睇鏡中的醜陋形影,丁盼荷不停地咒?自己。
  
  然而,無論如何鄙視、嘲弄自己的卑鄙惡劣,依然無法動搖她已經做下的決定。呵!堂堂「花間集」的創始人兼現任會長,從一創會就嚴禁旗下會員和「風谷」的人往來,違者一律處以退會處分,無人倖免。
  
  如今,她自己居然為了一個令人憎惡的可笑理由,不顧自己訂下的禁令,而違反遊戲規則──只因一個男人!
  
  在這個世界上,她最痛恨的男人,同時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唉!
  
  丁盼荷重重一歎,理智終究還是向感情投降了。
  
  造孽呀!只能說是她前輩子欠了那個男人!
  
  男女之間的感情這回事,原本就是誰放得多、看得重,誰就注定是輸家,而她就是那個輸得一敗塗地的輸方。
  
  既然是自己無能、想不開,也就只有默默承受心中那個理智的自己的嘲弄了。
  
  丁盼荷闔上醉人的麗眸,再次睜開時,眼中已不復見先前的躊躇,堅定的意志寫滿她的眸底。
  
  她離開鏡前,打開鏡邊的門走了進去,裡邊正是「百花閣」。
  
  百花閣裡四面牆上都釘滿一橫排、一橫排的櫸木板,橫板上每一等間隔都掛著一塊塊木牌,井然有序,非常壯觀。
  
  走近一點觀察的話,就會發現每塊木牌上,都刻雕著不同的圖騰,唯一的共同點?:全都是各種花卉的圖紋,圖騰邊還都以中文寫上花名。翻到背後,則會發現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內容主要是記載個人的背景資料,包括本名、年齡、性別、身份等等。
  
  這便是「花間集」有名的「花牌」,「花牌」上記載的就是「花間集」每位會員的個人檔案和代號──也就是其「花名」。
  
  當會員出任務時,就把其所屬的花牌自橫板上取下,待其任務完成,回復待命狀態時,才又將其「花牌」掛回橫板上。
  
  此一制度是仿自中國古代皇帝,在選定晚上臨幸那宮嬪妃的方式而來的。據說古代服侍皇帝房事的太監,都會在夜晚來臨之前,端了一個裝滿各式各樣玉牌的金盤至皇上跟前,每塊玉牌的其中一面都寫有各宮嬪妃的名字,且有字的一面都朝上,讓皇帝老爺挑選;皇帝挑中誰,就把玉牌有字的一面朝下覆蓋。如此一來,太監便知道該知會哪宮嬪妃準備當夜服侍聖駕。
  
  丁盼荷的視線停格在一塊寫著:「姬百合」的花牌,她稍微遲疑了一下,便伸手取下那個花牌。
  
  這件事就只能拜託家寧了!她緊握住手中的姬百合花牌,心中又是一陣愧疚的隱痛。
  
  ***
  
  花名「姬百合」的初家寧是個身高一六五公分、腿長膚白、身材高挑勻稱的混血兒,尤其是那頭金光閃爍的金黃色長髮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中法混血的結果,讓她有著十分出色、輪廓鮮明動人的五官。就算她的胸部有點「晚熟」,像兩顆荷包蛋,又缺乏中法混血該有的美艷;但也勉強算得上是中等美女了──人家說「膚若白就美七分」,所以膚白似雪的她,稱?中等美女應不致遭人非議。
  
  打從來到丁盼荷最鍾愛的別墅「尋荷雲居」,和丁盼荷面對面這樣呆坐著、大眼瞪小眼的,少說也有半個小時了,依然等不到丁盼荷的金口開?,這並不像丁盼荷平時的作風,初家寧終於不耐久待,自己主動出擊。
  
  「夫人,請您儘管吩咐,不論是多麼困難的任務,家寧都會全力以赴去完成,不負夫人所托!」初家寧這話說得相當誠懇,委實也是她的真心話。
  
  她對丁盼荷有一份很深刻的感情,所以,只要是丁盼荷要她做的事、或者是丁盼荷想實現的心願,就算赴湯蹈火,她亦萬死不辭。
  
  這也是丁盼荷把初家寧列?執行此一任務的不二人選之故。
  
  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卑鄙的利用初家寧對自己的忠心,丁盼荷心裡又是一陣自責。
  
  「夫人──」
  
  丁盼荷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了。「你知道阿剛吧?」
  
  阿剛?「夫人是說『風谷』的現任代理人之一段仲剛……您的丈夫……」原來如此!初家寧如大夢初醒。她早該想到的,在這世界上,能讓行事作風向來乾脆俐落的丁盼荷變得遲疑不前的,就只有段仲剛那個男人!
  
  丁盼荷困難的點點頭,臉上有幾分尷尬,卻流露出更多的深情和憂愁。「我聽說阿剛他在前些日子被『紅門』的人,抓到紅門的幫會總部去了。雖然這消息尚無法確定是真是假,但──」
  
  「但無風不起浪,何況執『幕後勢力』牛耳的『紅門』和第三勢力之首的『風谷』兩大勢力間,一直以來都處心積慮的想比對方搶先一步,掌控對方更多、更重要的情報,好讓自己居上風;而段先生正是風谷權力中心的一員,若能抓到他,想獲得高質量、高重量的風谷情報就非難事了!所以『紅門』抓了段先生一事,可能性並不算低。」初家寧替丁盼荷把梗在心坎的話全盤道出。不過,她倒是不以為然。「依我看『紅門』應該不致於做這等傻事,因為這麼做等於就是擺明了和『風谷』起正面衝突,兩大勢力之間的平衡很可能會被破壞,而破壞兩者之間的平衡,一直是他們雙方所共同避免的;就算真有什麼外人所不知的原因,而讓『紅門』不惜和『風谷』起正面衝突,幕後勢力的另一個龍頭『唐邦』也不會坐視不管的;所以有關『紅門』抓走段先生這件事,我覺得……」
  
  「我不管謠言是真是假,也不管可不可能,我只要阿剛平安無事,只有確定阿剛真的無事,我才能安心!」丁盼荷失控的狂吼。
  
  「夫人──」初家寧眼透詫異。
  
  這個女人不是丁盼荷!至少不是她所認識的丁盼荷,丁盼荷應該是「花間集」作風強悍的會長,不輕易妥協示弱的女強人。而眼前這個女人,活脫是個?愛癡狂、?情傷神的戀愛中女人。
  
  愛情究竟是什麼東西?有著什麼樣的魔力?否則怎能讓一個強悍好勝的女人如此赤裸裸的在人前示弱、哭泣?
  
  她真的不明白,那個為了「風谷」,而不顧夫人的感受,?
  
  家棄子,投效風谷而從不回頭的男人,真的值得夫人為他如此嗎?
  
  初家寧不懂,也不想懂,只是不希望她最敬愛的丁盼荷夫人傷心落淚!
  
  「我明白了,我想辦法潛進紅門的幫會總部去探探虛實。」
  
  「家寧……」
  
  初家寧給了她一個瞭解的笑容,語調是體貼的,「這不就是夫人找我來的原因嗎?」
  
  丁盼荷撲向初家寧,靠在她肩上啜泣,「家寧……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可是,除了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拜託誰了……」
  
  沒錯,她是痛恨?下她和子女遠走的丈夫,她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許自己被貼上「棄婦」的標籤,所以她恨她的丈夫段仲剛。可,俗話說得好,有愛才有恨。反過來說就是,恨的背後依然隱藏著愛,而她就是。
  
  因此,當初她創「花間集」時,雖因恨而訂下「花間集的會員不得和風谷人往來」的戒條,然而在獲知段仲剛有難的現在,她還是無法讓自己別去以身試法,打破戒律。但這事若傳出去,她今後如何服??
  
  初家寧是唯一知道她和段仲剛之事的人,亦是她唯一能談心、能完全信任的心腹,所以這事只能委託她。
  
  只是一想到為了一己之私,而要這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去闖「紅門」那個機關重重的龍潭虎穴,她就無法不感到內疚;然而,現在的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顧不了那許多了。
  
  愛,果然是自私的!
  
  初家寧柔聲的安撫她:「夫人,您千萬別這麼說,像闖『紅門』這樣好玩又具挑戰性的任務,就算您想交給別的會員去執行,我也會搶過來的;所以您千萬別自責,是我自己想去的,我這就準備動身,所以您快把得到的資料告訴我,救人要緊,嗯?」她可以對任何人無情無義,唯獨放心不下丁盼荷。
  
  「謝謝你,家寧……」丁盼荷不勝感激。
  
  ***
  
  法國﹒馬賽港初家寧風塵僕僕的從台灣飛到這個美麗繁忙的馬賽港來,當然不是來玩的,而是因為根據丁盼荷給她的情報,有一艘私人豪華游輪,將從這個港口開往「紅門」,換句話說,她只要找出是哪一艘,再偷溜上船,就能順順利利的潛入神秘難尋的「紅門」幫會總部啦!
  
  呵!她真是聰明,問題是,眼前令人目不暇給的一大票私人游輪中,到底哪一艘才是「紅門」所有的呀?
  
  真是傷腦筋咧!總不能一艘艘去問人家:「你們是不是紅門的人,是不是要回幫會總部以為」
  
  初家寧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個有創意一點的主意,沉浸於傷透腦筋中的她,渾然沒有發覺來自遠方的窺伺視線。
  
  「那個看起來笨笨的女人當真是『花間集』派來的?」拿著望遠鏡的男人似懷疑的口氣詢問身邊的隨從。
  
  「?稟舵主,根據我們的情報顯示,她的確是『花間集』花名?『姬百合』的初家寧,也就是花間集會長丁盼荷最重要的心腹!」隨從必恭必敬的回稟,在「紅門」,是非常重視上下紀律的,所以身為屬下的人,絕對不敢對在上位者輕忽怠慢。何況所謂的「舵主」,就是「紅門」在全球各地分會的會長,更是怠忽不得。
  
  是嗎?怎麼看起來很「兩光」的樣子?這話舵主礙於身份,倒是沒有當場說出,而是說:「既然如此,那就找個人去給她帶個路吧,省得壞了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帶路當然不是指直截了當的去告訴她□!
  
  「是!屬下這就去辦!」
  
  那舵主發號施令完畢,又拿起望遠鏡,繼續「觀察」初家寧的動靜。
  
  初家寧依然一籌莫展,陷於苦思狀態。
  
  忽地,她聽到擦身而過的兩名陌生東方男人正用中文交談──「我們的船是哪一艘?」
  
  「就是前面停在三號碼頭那艘。」
  
  「哇塞!真壯觀,不愧是我們紅門旗下的游輪!」
  
  「噓!小聲點!」
  
  ……咦?紅門!他們提到紅門!?初家寧的注意焦點完全停格在這個字眼上,那兩個路過的男人之後再說的話,就都被擋在耳朵外頭,謝絕入耳了。他們是紅門的人!初家寧停頓了數秒,雙眸漸放光彩,興奮至極的高呼:「萬歲!」
  
  真是天助我也!初家寧難掩興奮之情,偷偷摸摸的往三號碼頭進攻。
  
  嘿!怎麼這麼順利就偷上船來了?初家寧在順利潛入游輪後,不時?自己的好運感到慶幸。
  
  這一定是我的實力太好之故,所以才能在紅門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順利得逞,呵呵!她真不愧是「花間集」第一「名花」姬百合!
  
  確定自己藏身的地方絕對隱蔽安全,無被發現之虞後,初家寧得意洋洋的小捧自己一番。
  
  當船上的人將初家寧已按照計劃上船一事,傳給依然在大廈最頂層,隔著強化玻璃,以望遠鏡監視的紅門馬賽分舵舵主後,舵主旋即下達接下去的命令:「按照計劃,?航!」
  
  「是!」
  
  眺望著離三號碼頭愈來愈遠,終至消失在海平線盡頭的輪船,馬賽分舵的舵主便又對隨從下達後續的命令:「立刻傳訊回幫會總部去,向門主秉明,初家寧已經按計劃搭上我們的船,朝幫會總部去了!」
  
  「是,舵主!」
  
  ***
  
  紅門幫會總部是位於遼闊的太平洋海域裡的一座呈南北向的「雙子島」。
  
  北島「絳山」,南島「玄海」,一個是以山峰命名,一個是以海洋命名。不過,它們確實是兩座海島的名字沒錯。
  
  由於這座「雙子島」位於某一條經線附近,所以紅門門人喜歡以「山海經」這詞兒來戲稱它──取其絳「山」、玄「海」、「經」線三字也。
  
  「山海經」之所以神秘難尋,外人根本無法得知其真正的位置之主因有二:其一是──它在任何一張地圖、航道圖、航海圖或衛星掃瞄圖上全都「缺席」。
  
  第二個原因可說是第一個原因的「加強版」──因為「山海經」正巧位於所有船艦航線、飛機航道、雷達偵測、衛星監控等各種通訊和監控管道的「盲點」上,加上紅門無人能敵的防衛系統;因此「山海經」才會像座「影形島」似的,只聞其名,不見其形。
  
  這種「有名無形」的特質,和紅門這個執幕後勢力牛耳的「影子帝國」那「有影無形」的特色,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門主,法國馬賽分舵那邊剛剛傳來訊息,說『花間集』
  
  的『姬百合』初家寧已經按照我們的計劃,順利搭上船,往幫會總部來了。根據船上傳來的訊息,應該三天後會抵達。」絳月恭敬的上稟,他是負責保護紅門門主安全的貼身近侍「日月雙影」之一的「月影」。
  
  紅門最高統御者是門主和三位稱?堂主的副門主,他們四人都各有一雙世襲的貼身近侍。
  
  保護門主的是「日月雙影」、保護青龍堂主的是「黑白羅?」、保護玄武堂主的是「天地雙煞」、保護白虎堂主的是「左右鬼使」。
  
  「按計劃迎接我們的『貴賓』。」紅門門主夏侯鷹簡單冷漠的下達命令。
  
  「絳月一定照辦,請門主放心等候消息。」
  
  夏侯鷹一張缺乏平常人類該有的表情的冷漠酷臉上,絕對找不出一絲一毫感情,他只是和往常一樣,一言不發的以自己的方式行事。
  
  身為「日月雙影」的玄日和絳月倒是很習慣主子的冷漠,默默的守在一旁,保持高度警戒的提防著週遭的動靜。
  
  兩人心裡都很佩服主子這次的計劃──原來對紅門來說,「花間集」是個他們一直無法確切掌控的第一世界組織,通常讓他們無法確切掌控的原因只有兩個:一個是因為它屬於「唐邦」所管轄;另一個原因是它背後有「風谷」撐腰。而「花間集」的情況,因為紅門已知道段仲剛和「花間集」會長丁盼荷是夫妻這個事實,而且「唐邦」也汲汲於掌控「花間集」而無法得逞,所以紅門更加認定「花間集」可能和「風谷」有關。
  
  換言之,紅門真正的目的是探出「花間集」的底細,所以才設計引來「花間集」丁盼荷會長的心腹「姬百合」初家寧,好從她口中探知「花間集」究竟是不是「風谷」在外頭那個表像世界裡的其中一個據點,若是的話,那他們紅門就等於較「風谷」先掌控了對方的一項重要情報了。亦即,紅門抓走了段仲剛根本就是紅門刻意製造出來的幌子。
  
  而之所以得如此大費周章的引來初家寧,而不直接擄來丁盼荷,是為了避免和「風谷」起正面衝突,進而破壞了兩大勢力間的平衡。
  
  再者,也是不想給同?幕後勢力龍頭的「唐邦」有機可乘,逮著機會奚落紅門,甚至「漁翁得利」的平白得到「花間集」──那紅門就太沒立場了。
  
  因此才得巧計設陷的「引君入甕」。既然是外人「擅闖」
  
  紅門幫會總部,那「唐邦」和「風谷」就沒有理由插手□!
  
  ***
  
  初「踏」上紅門幫會總部的感覺真鮮!初家寧格外興奮──雖然她是躲在木箱中被扛上岸的。
  
  真感謝船上那群多嘴公,每次在吃飯時就會天南地北的聊個沒完,讓她不費吹灰之力的知道紅門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殺人狂」,被終身監禁在一個叫「雲崗」的天牢中。
  
  她一向對這種傳說中的奇人怪事特別有興趣,所以她決定在打探段仲剛的事時,也「順便」找找「雲崗」在哪裡,好找個機會去偷偷看一下讓紅門門人發毛的「殺人狂」究竟是什麼三頭六臂。
  
  誰知如意算盤還沒打完,她躲藏的木箱蓋突然被打開,一隻莽撞的大手探進木箱來,大手的主人正和旁邊的人說著:「這箱就是門主特地要你們帶回來的水蜜桃嗎?」
  
  「啊──你這個大色狼竟敢亂抓我的胸部,不要臉──」
  
  那隻大手要死不死的一抓,正巧就抓到初家寧的左胸,初家寧受驚之餘,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尖叫出聲,像火箭升空一樣,從一大片水蜜桃海中鑽出來,狠狠的摑了淫手的主人一大巴掌──啪──!
  
  「大膽刁女,竟敢對夏侯護法不敬!」
  
  「有入侵者,圍起來!」
  
  雜睞的人聲不絕於耳,初家寧這才兀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完蛋了!這下子全完了!初家寧真希望自己突然變成隱形人,好躲過這場浩劫。唉!都怪自己的手口太快,才會落得「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下場,這可怎麼辦?
  
  她還沒想出脫身之計,耳朵便又塞進將她團團圍住的紅門門人的叫囂:「可惡的蠻女,竟敢對夏侯護法不敬!」
  
  夏侯護法?初家寧這才注意到那個對她伸出淫手,被她當?
  
  一摑的中年男人的身份。原來他就是船上那群大嘴公,口中那個紅門門主的義父,仗勢欺人的夏侯岳啊!嗯!果然是一副卑鄙小人的嘴臉。
  
  「來人啊!立刻把這個無禮的潛入者殺了!」夏侯岳殺氣騰騰的咆哮。
  
  「門主!」真是無巧不成書,夏侯岳才越權吼完,紅門門主夏侯鷹適巧聞訊趕到現常
  
  「門主,你來得正好,請立刻下令殺了這個無禮的潛入者!」夏侯岳跋扈的對夏侯鷹道。不過,儘管他再囂張,礙於紅門森嚴的紀律和上下關係,在人前還是得稱義子夏侯鷹?「門主」。
  
  他就是威名遠播,令人聞風喪膽的紅門門主夏侯鷹!?初家寧好奇心大作得瞪大眼睛望去,在觸及他那冰得可以凍死一隻大象的冰雕面孔時,她的心頭不由得起了個寒顫。
  
  好個冷漠得嚇人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他具有人的外形,她真會以為他不是人,而是世界上最恐怖無情的鬼王呢!
  
  夏侯鷹才要做出決斷,一個由遠而近,神色慌亂的闖進人群中的聲音捷「口」先登的單膝下跪,恭敬急切的對夏侯鷹秉明甫發生的大事,「?稟門主,方才『四院』之一的『玄武院』
  
  那邊傳來消息,說被命令去『雲崗』任職的侍女自殺了!她說……她寧願死……也不要和『殺人狂』共處,所以……請門主明鑒!」
  
  秉告者的話讓原本就因門主來到而鴉雀無聲的人海,罩上了一層冰雪。
  
  初家寧見狀,不禁在心裡怪叫:怪怪!那個「殺人狂」還真是名不虛傳呢,竟然恐怖到讓紅門門人寧願自盡,也不願去看守他!
  
  她?生一種大膽的想法,吞了吞口水,乘夏侯鷹還沒對她判刑之前,開口說:「我看這樣好了,夏侯門主,咱們來做個交易,反正我是死罪難逃,不如就把我和那個『殺人狂』關在一起吧!」
  
  初家寧的話,像一顆超級原子彈,炸得紅門門人個個目瞪口呆,全以為她是嚇傻了,才會說出這種傻話來;否則就是不知道「殺人狂」的恐怖,或者天真的以為進了「雲崗」以後,還有生還的機會!種種推測,讓他們不由得開始同情起這個不知死活的潛入者──可憐的女人,如果他們是她,一定會二話不說的選擇就地了卻生命,也不要上「雲崗」,更不要和「殺人狂」
  
  朝夕相處。
  
  可惜的是,初家寧壓根就沒接收到他們的同情,雀躍萬分的打著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太好了!她真是聰明,只要留得小命在,不怕逃不出龍潭虎穴!上了「雲崗」,她不但可以目睹傳說中的「殺人狂」廬山真面目,又可以找機會逃脫,真是一石二鳥的絕妙好計!
  
  「玄日,把她送到『雲崗』去!」夏侯鷹如初家寧所願的下達命令。
  
  太棒了!真是天助我也!初家寧小心翼翼的笑在心坎裡,省得秘密「外洩」,那她的如意算盤可就白打了。
  
  哈!哈!哈!
  
  夏侯岳刺耳而讓人極端不舒服的奸笑聲,討人厭的造訪初家寧的耳朵,「死丫頭,這可是你自找的,你就到『雲崗』去慢慢等死吧!」
  
  話說完後,夏侯岳便狂笑著離去。
  
  周圍的紅門門人聞言,對初家寧更是倍感同情,只可惜初家寧還是「漏接」了他們的「心意」。
  
  她在被「日月雙影」之一的玄日強行帶走前,對夏侯鷹提出心中的疑問:「夏侯門主,能不能請你回答我,段仲剛真的被抓來紅門了嗎?」
  
  夏侯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在「日月雙影」之一的絳月保護下絕塵而去。
  
  儘管夏侯鷹沒有回答初家寧的問題,初家寧還是從他的行動確定了自己的當初的想法無誤──陷阱!段仲剛被抓果然是個幌子,紅門真正的目的果真是菁英群集的「花間集」!
  
  不過,現在說這些為時晚矣,當務之急是盡快想辦法逃離這個門禁森嚴的紅門幫會總部!
  
  ***
  
  老天爺!
  
  她終於知道這個地方為什麼會叫「雲崗」了!
  
  原來它是這座被紅門稱?「絳山」的高山接近最高峰峰頂附近的一處陡峭崖壁上的一個石窟,由於高聳入雲,洞口外終年雲霧繚繞,狀似山崗,所以名喚「雲崗」。
  
  初家寧不禁聯想起中國有個同名的「雲崗石窟」。
  
  天啊!這麼垂直陡峭的石窟,連紅門門人要來都只有搭直升機一途的「天牢」,她要如何脫身為──除非她有翅膀!
  
  原先過分異想天開的妙想不禁有點受挫!該死,難怪那個大冰人會一口就答應她的提議,嘖!唯一能慶幸的是,她沒有懼高症。
  
  不過,話又說回來,都已走到這步田地,再多說什麼都無益,往好一點的方向想:天無絕人之路□!最低限度,她至少還能目睹那個「殺人狂」的模樣嘛!
  
  這個念頭讓初家寧受挫的心不覺提振幾分。
  
  「進去!」
  
  負責將初家寧押解到「雲崗」來的玄日,在直升機靠近石窟洞口時,打開艙門,毫不留情的猛力推了初家寧一把,把她推進石窟中──「哇──」
  
  在初家寧的慘叫聲中,玄日便隨著直升機若無其事的遠離「雲崗」。
  
  「哇──哇──哇──」
  
  初家寧一面慘叫,一面在心裡連番咒?:該死!這個石窟裡邊竟然是一條向下傾落的陡斜隧道,害她像只重心不穩的土撥鼠般,一路往下滾。
  
  叩──咚──!
  
  「哎……」要命!好不容易才滾到底,停了下來。
  
  「哪一個鬼在那裡?」
  
  初家寧人都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一個極?不友善、又具攻擊性,還外帶重重疊疊回音的聲音,便粗魯的攻進她的耳朵。
  
  「你才是鬼咧!在那兒鬼叫什麼,你說誰比較像鬼?」初家寧因為一路滾得暈頭轉向,著地時頭又撞了一個包,痛得已經有點光火,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白目」傢伙還來招惹她,找死!
  
  對方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突然一陣啞然。
  
  忽會兒,才又發動第二次不友善的攻擊,「我不管你是哪個鬼!立刻給我滾出雲崗去!」
  
  「哼哈哈!」初家寧沒好氣的用鼻子恥笑他,「你是無知,還是智商過低,或者頭殼壞去啦!我如果可以馬上逃出這個鬼地方,還會被紅門的人抓來這兒嗎?笨哦!」
  
  好一副不可一世的口氣哪!彷彿自己被紅門抓來是多麼光榮了不得的事似的。
  
  對方又愣了一下,語氣變得更惡劣,不過倒是少了幾分攻擊性。「你到底是哪個鬼?」
  
  「喂!喂!喂!」初家寧可不好惹,「我說躲在暗處那個見不得人,只敢像野獸一樣亂叫的大鬼兄,是不是沒人教過你什麼叫尊重淑女?」她一點也不肯吃虧的回敬他。
  
  對方並沒有如她所願的被激怒,反而出她意料的縱聲狂笑,那笑聲一聽就知道是在嘲笑她。「你是淑女?哪門的淑女呀!鬼門嗎?哇哈哈──」
  
  「你給我閉上臭嘴!無禮的臭鬼!」初家寧沒想到被激怒的反而是自己,還氣得從地上撿拾一塊石頭,朝令她光火的笑聲方向丟擲過去。
  
  高中時是壘球校隊投手的自信,讓她有十足的把握會命中那個該死的傢伙,哪知「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那顆石頭不但沒有擊中那可惡的傢伙,還在撞到石壁後又彈了回來,正好彈中她方才撞出來的那個皰,「哎呀……」
  
  初家寧痛得又摸又揉又叫。
  
  暗處的笑聲見狀,變得更加狂妄囂張。
  
  初家寧可嚥不下這口鳥氣,連番咒?道:「你再笑啊!待會兒把那個令紅門中人毛骨悚然的『殺人狂』給引出來,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對方聞言,旋即消音,不再嘲笑她。
  
  「嘿嘿!怕了吧!真是膽小鬼一個!沒種!」初家寧得意洋洋的打落水狗。
  
  哪知對方卻出奇冷淡的回了她一句:「我就是你口中的『殺人狂』!」
  
  「哈哈!你騙人,殺人狂怎麼會是你這個膽小如鼠的鼠輩!你別以為這兒人多,殺人狂找不到你,你就胡掰亂蓋,當心我去找殺人狂告狀,殺得你魂飛魄散!」哼!想唬她?門都沒有!她初家寧是何許人也,豈會輕易上當!這個「雲崗」鐵定是專門關入侵者的天牢,所關的倒霉鬼一定比天上的星星還多,所以這個無恥的鼠輩才敢不怕死的撒起大謊來唬她。
  
  對方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以更冷更淡的口吻又說:「雲崗從以前開始就只關了一個人,就是你口中的殺人狂,也就是我;現在再加上你這個可笑的『淑女』,就是兩個人!」
  
  見初家寧噤若寒蟬,一點反應也沒有,暗處的男人正中下懷的在心裡竊笑:笨女孩!這下嚇到了吧!哼!
  
  「你說的是真的?」久久,初家寧才出聲,語句間有著明顯的抖音。
  
  暗處的男人見狀,有著報復的快感,無情的加以肯定,「對!」
  
  女人果然沒用!只會裝腔作勢,一旦發覺苗頭不對,立刻嚇得全身發抖,魂不附體,真是丟臉!
  
  「哇塞!太棒了!我真是太幸運了,我還以為我得花費許多時間才可以見到你咧!快!趕快滾出來讓我瞧瞧殺人狂究竟長得是圓是扁,快呀!你聾啦!」原來她不是怕得發抖,而是興奮過頭才忍不住顫抖。
  
  這個女人是嚇傻了還是精神異常?黑暗中的男人因她異於常理的反應既意外又納悶。
  
  瞧她那副興奮的模樣,和說話的方式,簡直就是把他當成動物園中的稀有動物看待。
  
  可惡的女人!我就給你一點?色瞧瞧!嚇死你!
  
  於是他從上頭的黑暗洞穴中走出來,騰空躍起,在空中翻轉了一圈又一圈,途中,翻越了右上端一道光線投射進來的地方,初家寧因而看見他在空中翻騰的俐落身手。
  
  嗶!嗶!啪!啪!啪!
  
  「漂亮的空中連續翻滾,給你滿分十分,再來一次,安可!
  
  安可!」初家寧絲毫不吝惜的報以熱烈的掌聲和喝采,順便吹了幾聲口哨助興。
  
  該死!她當他是體操選手在表演啊!甫漂亮著地的男人,又氣又沒力的在心中連番咒?。
  
  「這下你滿意了吧!」他當做沒注意到她方纔那一番氣死人的動作,穩當的降落在她咫尺之前,十分冷漠而不友善的由上往下瞪視著她。
  
  而且,他還故意將銬住他的兩隻手煉和兩隻腳煉弄出錚鏘的響聲,想製造更駭人的效果,好嚇死她!
  
  這下怕了吧!無用的女人,嘖!
  
  哪知初家寧非但沒有展露出他期待中的畏懼之色,反而是一臉崇拜,好像歌迷在看心中崇拜的偶像巨星似的,「你好厲害哦!我真崇拜你耶!那個連續空中翻滾真的好棒好棒!著地也是,太完美了!」
  
  這個臭女人究竟在想什麼?那男人直感無力。「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不怕!你一點殺氣都沒有!」初家寧理直氣壯的回答。就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感覺不到他的殺氣,所以她才不把他當是那個「殺人狂」,因此她才敢放膽對他大聲咆哮。
  
  因為她這個人就是典型的「欺善怕惡」的人!
  
  男人心中一陣詫愕,這女人……一股無端的憎惡油然而生。
  
  「你別天真了,你以為紅門的人為什麼要煉住我?」他刻意展示雙手和雙腳那比男人手指頭還粗的鐵鏈。
  
  初家寧的回答可妙了。「那是因為紅門的人知道你喜歡且擅長做空中翻滾,為了怕你哪天翻得忘我,一時不小心從那個洞口
  
  翻出石窟外去,掉落山谷摔死,所以才好心的煉住你,以策安全!」
  
  語畢,她還喜孜孜的仰臉對他得意洋洋的猛笑,一副「我很聰明吧!」的氣煞人神態。
  
  該死一百次的臭女人!他真恨不得一掌劈了她!
  
  初家寧卻自顧自的聒噪個不停,「我看我就給你一點面子,讓你有幸得知我的芳姓大名吧!我叫初家寧,是「花間集」
  
  的人,因一時失察,才誤蹈紅門的陷阱,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又是什麼來歷?」
  
  「武敘鈜!」連他都很驚訝自己會老實招出。
  
  「武敘鈜?好名字,不過給你用有點浪費,真是便宜你了!」「你──」該死的女人!連他的名字她也不忘損一損。
  
  見鬼的是,他發現自己似乎已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的充滿排斥和敵意。
  
  初家寧又在發表高論了,「喂!你別盡愣在那邊,快來和我一起找出口,好想辦法逃出去啊!快動啦!你該不會除了像猴子一樣翻來滾去外,其它的都不會吧?」見他還是一動也不動,她兀自下了結論:「算了,算了!不靠你了,你還是傻不愣登的在那裡罰站就好,別來礙著我的千秋大業!」
  
  話說完,她人已一溜煙的飄離原處,探險去啦!
  
  武敘鈜則氣得直在那犯猛低咒:「該死的女人……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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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3:47
  第二章
  
  初家寧探險尋幽了大半天,並沒有發現什麼逃出「雲崗」的方法,倒是發現整個「雲崗」的內部,竟是稀有的鐘乳石銅,從石柱、石筍及至大大小小的大坑小洞就像地下宮殿一樣,全有隧道相通,挺像一間間獨立的房間;其中還有幾處靠崖一端的洞穴壁面上,有直徑約莫一公尺的洞口,洞口外覆滿樹叢,點點光子透過樹叢,灑進石窟來,是白天唯一的光亮來源。這幾個洞口直徑雖有一公尺左右,但都位於矗陡的峭壁上,若想從這幾處逃走,還是別妄想的好,除非想葬身崖壁下那令人怵目驚心的山谷──而且是以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方式。
  
  另一個值得喝采的發現是一潭仿若仙池的冷泉。這麼一來,至少洗澡梳洗就有著落。幸好現在是夏天,否則就要陷於不洗澡臭死或洗澡凍死的兩難之間了。
  
  無功而返的初家寧,一回到原來那個最大的洞穴中,武敘鈜面帶嘲弄的神情立即搶攻她的眼眸。
  
  「怎麼?有沒有發現什麼新大陸還是新航路啊?大探險家?」再呆的人都聽得出他語句間的嘲弄之意。
  
  不過,初家寧就是有那種聽而不聞的好本事,笑?如花的滔滔不絕。「當然有啊!我發現整個石窟就像一個螞蟻巢穴,有好多個大大小小的螞蟻洞,而且每個螞蟻洞之間都有螞蟻隧道連通,還有一個給螞蟻洗澡的化糞池。喔!不,是澡池,唯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整個螞蟻巢穴,除了一隻又笨又懶的工蟻留守之外,其它的螞蟻居然全都不在。」她故作驚喜狀的一個彈指,尖聲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這一窩螞蟻覺得此處風水不佳,所以集體搬家了,至於獨留下來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一定是因為懶惰又動作遲緩,因此跟不上同伴,才被獨留在這個廢棄的螞蟻窩,你說是不是為」
  
  高論發表完畢,她還煞有介事的徵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武敘鈜,臉上蓄著笑意──惡意促狹的笑意。
  
  沒辦法,既然暫時是逃不出去,若不找點樂子來打發時間的話,她會悶死在這個鬼地方的,如此一來,這世上豈不少了一個小美人,那多令人扼腕。
  
  武敘鈜盡量不讓自己怒火攻心,額角的青筋卻劇烈的暴跳。好不容易,他強迫兩片氣得冒煙的唇瓣微微向上勾,「好一番高論,你的意思是說,雲崗是個廢棄的螞蟻洞,而我就是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
  
  
  初家寧瞟了他一眼,順便誇張的打了一個大呵欠,愛理不理的回道:「我可沒指名道姓,不過,既然你這麼樂於承認自己就是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也可以啦!」她壞心眼的打量他一番,才接著道:「嗯!還真是名副其實,簡直就是那只工蟻的完美化身,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呢!」
  
  擺明了就是「吃人吃GOGO」。
  
  別生氣!別生氣!這個女人是存心氣死你的,如果你真的生氣,就正中她的奸計了!武敘鈜的理智拚命的警告自己,控制自己瀕臨警戒線邊緣的火山。「那你呢?你這位以極端可笑不雅的姿態,滾進廢棄螞蟻窩來「拜訪」的大探險家又是什麼?無家可歸、被手下工蟻們集體?棄的落難蟻王?」
  
  明知道這種幼稚無聊的攻擊很沒有營養,他就是忍不住要回敬她,好出一口鳥氣,省得氣炸自己,那才划不來。
  
  「你好不要臉哦!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和一個柔弱纖細的小女子斤斤計較,真是沒風度、小心眼、羞羞臉!」每次詞窮,或者辯不過人家,初家寧就駕輕就熟的祭出第三十七計──耍賴到底。
  
  或許,這第三十七計不見得是萬靈丹,但對武敘鈜這個男人絕對是成效卓著,只見他氣得七竅生煙,對她狂嘯:「我不想看到你,立刻給我消失,滾!」
  
  初家寧會聽他的才是怪事一樁,她氣定神閒的嬌笑道:「?
  
  什麼你不想看到我,就一定要我走開,你幹嘛自己不走,真是笑話!」
  
  「你──」武敘鈜為之氣結,不過,他同時也意識到,自己想要鬥贏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可惡女人,只怕比要烏龜倒立還難,所以,為了長命百歲、不被她氣掛,提前去見閻王著想;他還是自己走人,盡速和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蠻女「隔離」
  
  才是上上之策──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會錯的!
  
  說做就做,他一聲不響的轉身就走,不再搭理她。
  
  原以為災難從此便遠離了他,豈料瘟神偏偏特別眷寵他,那個該死一百次的女人居然哼著輕快的小曲兒,亦步亦趨的緊緊黏在他屁股後面。
  
  別理她!別理她!就當她是空氣算了!武敘鈜像個虔誠的佛教徒一樣,把這幾句話當成念佛經般,一路唸唸有詞的前進,想藉此來忘卻屁股後那個比鬼魅還纏人的小討厭。
  
  這樣就想甩掉我?太小看我了吧!嘿嘿!初家寧邪惡的奸笑在心坎裡,旋即展開下一波攻勢。
  
  她深吸一口氣,拉開嗓門,以破銅鑼聲高喊口令:「左!
  
  左!左右左!對!繼續!左!左!左右左!」
  
  武敘鈜忍無可忍的停下腳步。
  
  初家寧卻故作一臉無辜的驚叫:「咦?怎麼不動了!你走得很好啊!節奏感不壞耶!」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好想用自己的雙手圈住她的頸子,用力一勒。
  
  「我沒有想怎樣啊!」語氣比方才更加無辜。
  
  還敢說沒有8那你幹嘛跟著我?」
  
  「我有嗎?你別自我意識過剩,盡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戲弄這個男人真是有趣極了,呵呵!
  
  「很好!」武敘鈜氣得臉部肌肉不停抽搐,「那你告訴我,整個雲崗路那麼多條,你幹嘛非和我走同一條不可?」
  
  哼!這下看你怎麼回答!
  
  初家寧大受委屈的反攻:「你有沒有搞錯,我本來就打算走這一條,是你老不羞的鳩佔鵲巢,惡霸的強行走在本大小姐前面,本大小姐都沒和你計較,你反而佔了便宜還賣起乖來啦!
  
  有沒有天理啊!」
  
  好了不起的「逆轉術」哪!他真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雙親才能製造出腦神經構造如此「奇特」的「異形」來。「原來如此!」他瞭解的點點頭,態度少了先前的暴怒,顯得冷靜許多。
  
  「你才知道!」她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你確定這是你要走的路,是我礙到了你?」
  
  「沒錯!」
  
  「很好!那我讓賢,姑娘請走,在下不打擾了!」說完,武敘鈜便一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行進。
  
  太好了!總算擺脫了那個小討厭!
  
  然而,戲碼似乎並沒有如他所願的換演「分道揚鑣」。那個小討厭又跟過來了。
  
  「你又跟過來幹什麼?」看你還有什麼理由!
  
  初家寧的理由可多得像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了!她來勢洶洶的指住武敘鈜的胸口,老實不客氣的來回猛搓,「你好陰險、狡詐、不要臉哦,明明知道我打算走這一條,還故意早一步霸佔,你倒是說說看,你到底想怎樣?」
  
  武敘鈜聽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語。好一個思考細胞特異的女人!她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鬼話嗎?恐怕十減一成是不知道!
  
  為了身家性命著想,他決定投降──雖然投降並不是很光彩的事,但總比氣死好。「你到底想要怎樣就老實說,我保證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答應你,條件是你別再跟著我,行嗎?」
  
  初家寧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妥協了,真不好玩!但人家既然擺出低姿態來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獅子大開口,免得他因為她胃口
  
  太小,而不把她當獅子,反當成病貓。「其實我也沒什麼想要的東西,只是覺得你比我早到這個雲崗來,對這個石窟一定比較熟悉,所以,這個石窟中最好的洞穴一定被你先行佔去了,而我只是想要你把它讓出來罷了!」
  
  人家說:「乞丐趕廟公!」大概就是在說她這種作?。不過,初家寧可不這麼認為,她覺得勝利者索雀戰利品」,是天經地義的事□!
  
  「原來這就是你想要的,很好,我成全你,我住的洞穴在你看見的那一潭冷泉後面第三個洞穴,有對外洞口的那個,不過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雲崗最好的洞穴,你想要就自己去,現在你可以別再跟著我了吧!」
  
  
  
  「我──」他這麼乾脆爽快的答應她的要求,又讓她大呼意外。看來這個男人真是非常討厭她,急著擺脫她了。
  
  哼!她偏就不讓他如願!和人唱反調可是她的看家本領哩!?
  
  了防止她又想出什麼歪理來氣他,武敘鈜趁她還沒做出下一個反應之前,主動出擊。
  
  他不屑的嗤哼一聲,故意用瞧扁人的口吻,提高嗓門道:「還是你根本就是在裝腔作勢,事實上你根本就是一個膽小鬼,一個會害怕,所以才非死纏住我不可?」
  
  「你──亂說──」好小子!居然看穿她的心事!但她如果會就這樣承認,那她就不叫初家寧了!她擺出不可一世的倨傲姿態,下巴翹得幾層樓高,雙手傲慢的交抱在胸前,囂張的說:「笑話!本大小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膽女,知道我的人,都叫我──哇……」
  
  話還沒臭屁完,情勢便急轉直下。只見她大驚失色的投入武敘鈜的懷中,像個女色魔一樣,緊緊的扒住人家不放,以高頻率的嗓音尖聲號叫:「有老鼠!好大的老鼠!我的媽呀!老鼠大人,鼠爺!你可要看清楚,我雖然有一雙蘿蔔腿,但我沒聽說過老鼠是吃素的,所以,你絕對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一定不好吃的!我倒是可以推薦你一頓大餐,就是我眼前這男人,他比我高大又粗壯,肉也比我多,絕對比我好吃多了,所以你如果肚子餓就儘管吃他,別客氣,千萬別吃我就是了!」
  
  媽咪呀!這隻大老鼠怎麼聽不懂人話呀!硬是蹲在她的腳邊,猛用它的毛摩挲她的腳,嚇得她全身雞皮疙瘩雄赳赳氣昂昂的,難不成這隻大老鼠真是吃素的不成!?
  
  這個死女人……武敘鈜再有幾條命都會被她氣掛!
  
  他報復味道十足的嘲弄她:「怎麼?你大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嗎?哦!我知道了,原來知道你的人,為了表示對你的尊敬,都叫你「哇……」呀!」他在說那個「哇……」字時,還刻意壞壞的模仿她剛才的驚叫。
  
  初家寧困窘得臉紅脖子粗,不甘示弱的嚷道:「每個人都會有弱點的啊!聽說中國古代的唐朝,有一個威震七海的海盜頭子叫『黑鷹』他還不是有個怕豹、貓之類動物的弱點,他那麼一個俠士劍客都會有害怕的東西,我只是一個纖弱的小女子,有一兩個弱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啊!何況,我給了你英雄救美的機會,你居然還不知感謝,真是忘恩負義,朽木不可雕!」話雖如此,不過她扒住人家的手,可是一點兒也沒有放鬆的?像。「哇……鼠爺!你可千萬別咬我,我已經跟你說過,我眼前這只肥豬公比較好吃的嘛!而且我保證,他絕對沒有『口蹄疫』,你可以安心食用,真的!」
  
  只可惜她口中的大老鼠、鼠爺,似乎對她的腳情有獨鍾,就是硬賴在她的腳邊不走。
  
  這個該上刀山下油鍋的死女人……武敘鈜真想一掌把她劈到閻王地府去,省得留在這兒氣他。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自力救濟,想辦法解除被勒斃的危機;否則,只怕先去做閻王的子民的會是他自己。
  
  「大小姐,我拜託你先看看坐在你腳邊的究竟是不是大老鼠再尖叫行不行?」雖然他很不甘心這麼快就為她點破真相,想讓她多嚇一會兒,以示懲戒,但是他的「氣」只怕沒那麼「長」,所以只好便宜她了。
  
  
  
  呃!?經他一提,初家寧真的斜睨著眼睛,去探個究竟。
  
  「啊──不是老鼠!是狐狸!一隻好漂亮的稀有銀狐耶!」初家寧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像在丟棄什麼大型可燃垃圾一樣,將原本被她扒住的武敘鈜猛力向後推了一把,蹲下身去端詳那只被「驗明正身」的稀有銀狐。
  
  「來,讓我抱抱好不好?銀狐先生或小姐!」初家寧伸出雙手,像在哄小孩子一樣的哄那只稀有銀狐。
  
  那只稀有銀狐似乎深諳人心,當真乖乖的投入初家寧的懷抱,初家寧開心得將它抱個滿懷,眉開眼笑的道:「好乖!我猜你一定是公的,所以才會喜歡美人的懷抱,真是識貨,呵呵!」
  
  什麼女人嘛!武敘鈜已經快找不到詞來罵這個囂張跋扈、自私自利,臉皮又超級厚的臭女人了8元元!過來,別和那個蠻女在一起,免得沾染了她的穢氣,那才冤枉,快!過來!元元!」
  
  「元元!原來你叫元元啊!那你一定是公的□!」其實她是看到她的「那個」才知道的。「咱們別理那只亂叫的野獸,他在嫉妒你對我比對他好!」事實上是她死抱住元元的身體,元元掙扎無效,才不得不待在她的臂彎裡的。
  
  「元元!」反了!一向只對他好,親近他的元元,居然會對這個可惡的蠻女示好?武敘鈜不免有點受挫。
  
  初家寧好一副不屑的口氣道:「是大男人就別在那兒鬼叫鬼叫了!多難看啊!人家元元不要你,你就別死皮賴臉的硬要人家和你親近啊!你再這麼蠻不講理,當心老天發怒懲罰你哦!」
  
  可憐的銀狐元元,身不由己的待在初家寧劈彎中,動彈不得,無法投向武敘鈜的懷抱。
  
  「你──」
  
  轟──隆──!
  
  「哇……」
  
  隨著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雷鳴響,比豬只臨死前的慘號更加淒厲駭人的尖叫聲,亦從初家寧的大嘴中,氣勢如虹的蹦出。
  
  
  「放手!快放手啦!我快被你勒死了!咳──咳──」武敘鈜
  
  被她的無窮神力勒得猛咳,差點喘不過氣來。
  
  初家寧才沒那個閒工夫聽他說廢話,死命扒住人家不放,好像在和一樣扒住武敘鈜的銀狐元元比賽,看誰的「扒功」比較高竿似的。嘴巴還從未停歇的高聲尖嚷著:「雷──打雷了──好可怕──打雷了──」
  
  轟──隆──「哇……別劈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淑女,要劈就劈這個一無是處的大頭呆呀!老天爺!」
  
  如果她不死到臨頭還這麼自私自利、這麼令人生氣的話,武敘鈜或許會看在她怕得發抖的份上,不和她多計較,偏偏她不!
  
  惡劣的本性展露無遺!所以,武敘鈜決定給她一個雪上加霜的懲罰,故意提高嗓門朗聲道:「原來你不但怕老鼠,還怕打雷啊!
  
  果然,凡是人都會有的『一、兩個』弱點!絕句!真是絕句!為了表示我的佩服之意,順便告訴你,雲崗這一帶因為地處高峰峻嶺之中,所以經常會有雷陣雨,如果你打算在這邊長住,那麼你一定會非常喜歡這個千變萬化的雲崗的,怕打雷的初家寧『大膽』小姐!」
  
  什麼!為他在說什麼鬼話!?這個鬼地方經常打雷下雨!?開玩笑的吧!這豈不是天要亡她!?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不可被這個男人笑她、看扁她,她的自尊心不允許。於是乎,她大小姐又有一套令人喝采的說辭啦!
  
  「誰說我怕打雷了!我只是故意裝做害怕,好來測試看看你是不是怕打雷,才不是我怕呢!」
  
  「原來是這樣,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不怕打雷了,所以可以放開我了吧!」他倒要看看這個小討厭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胡說!我知道你實際上很害怕打雷,只是不敢說出來,所以就打腫臉充胖子,沒關係!我可以理解!堂堂一個大男人怕打雷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不會和你計較的,我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的保護你,你可以不用怕打雷了!」
  
  哦!多麼偉大的情操哪!武敘鈜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8謝謝你的好意,但你真的搞錯了!我真的不怕打雷,你還是快放開我吧!我快被你勒死了,心地善良的初家寧小姐!」
  
  「你少蓋了!你怕打雷啦!」反正她是不會放開他的。
  
  轟──隆──!
  
  「哇……」每打一次雷,她就抱得更緊一點。「看!都怕得尖叫了,還說你不怕!真是死要面子!」
  
  「大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叫的是你自己,快放手啦!我快不能呼吸了!」
  
  「不是!我是替你叫的,因為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尖叫,所以我才犧牲大我的替你『代叫』,你不必太感激我啦!只要乖乖的別亂動,別死不承認就好了,我不會取笑你的!我說過每個人都會有一兩個弱點的嘛!」
  
  好一個善體人意的好女人啊!武敘鈜真是服了她了!
  
  但是瞧她怕得雙肩顫抖得那麼厲害,抱住他的雙手幾乎是冰點的溫度,不免勾動了他沈封在靈魂深處的惻隱之心,原先的燎原怒火不禁褪了泰半。
  
  罷了!他就當一次好人,別再捉弄、取笑她了!
  
  而初家寧見他真的聽話不再多言,也不再要求她放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石窟內頓時一片寂靜,只有洞外的雨聲潺潺、巨雷頻鳴。
  
  ***
  
  接近傍晚的時候,惱人的大雷雨終於知道自己作威作福 過久,拍拍屁股、捲鋪蓋走路啦!
  
  石窟內再度回復一片清幽,有大雨過後特有的清爽,洞外有幾隻小鳥群集在覆住洞口的樹叢間啁啾,大地再一次呈現欣欣向榮的蓬勃氣。
  
  驟雨初歇,可,初家寧的肚子卻頻鳴不止……咕……嚕嚕!
  
  咕……嚕嚕!
  
  真是令人發窘的聲音!但初家寧才不會讓自己處於不利的地位哩!她馬上掙開武敘□礙手礙腳的擁抱,神氣活現的說:「喂!小廝!快拿吃的來!本大小姐肚子餓啦!」
  
  不餓才怪!從下船、被逮、送到雲崗來、一直到現在,她都滴水未進,沒渴死、餓死已經是奇為了。
  
  這個小討厭還真的翻臉比翻掌還快呢!武敘鈜愈來愈佩服她「忘恩負義」和「健忘」的好本事。「食物在你右手邊那個石台上,紅門的人,每一個星期都會從先前讓你滾下來的那個洞口,丟一個星期份量的食物進來,你若不想餓肚子,就將就著吃吧!」
  
  方才擁抱她時,發覺到在她那份強悍下,竟然是一身過份纖瘦細弱的嬌軀,讓他莫名的心生愛憐,意識到她只是一名落難的少女這個事實,對她的態度不禁軟化許多,不再那麼具有敵意和嘲弄的味道。
  
  但是他絕對不承認這就是所謂的「憐香惜玉」,早已對這個世界死心的他,不可能有那種可笑的感情才是。
  
  初家寧按照他的話,在那個石台上看到滿眼的食物,不禁出聲驚呼:「哇塞!好多食物耶!有水果、麵包、乾糧、礦泉水──」還有很多她沒見過或叫不出名字來的奇珍異果、美食佳餚。
  
  看來,紅門非常善待人質的傳聞果真不假!但是,她這個潛入者算是人質嗎為何且,這些食物是在她來之前,就存在的;也就是說,這些食物是為這個男人準備的。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根據「花間集」多年來辛苦搜集的情報顯示,紅門的人質室是一間間仿中國唐代建築所建的古雅建築物,其中最好、最有名的叫「留仙閣」,其它的人質室也全以「閣」來命名。沒聽過什麼「雲崗」的!也就是說,「雲崗」並不是人質室,而是專門關像她這種潛入者的地方,類似地牢、天牢之類的地方,所以,這個男人一定和她一樣,是潛入被抓的入侵者?
  
  也不對啊!照她失策被抓那時所撞見的情況,以及在船上時所偷聽到的情報來判斷,他應該是和「紅門」有著頗深淵源的人物。
  
  這麼說來,他是紅門的人,因為觸犯紅門的戒條,而被關在這個地方的□?不對不對!據她所知,紅門的戒律甚嚴,對於犯錯的門人,一向是從嚴、從重處分,不可能對一個觸犯門規的門人這麼善待才是!不過,話又說回來,把人監禁在這一大座鳥不生蛋的「天然天牢」算不算是一種重罰?
  
  算了,不想了,先填飽肚子要緊,其它的等酒足飯飽後再想。
  
  於是乎,初家寧便開始大快朵頤,吃得津津有味,既滿足又愜意。
  
  約莫是撐著了,她又有多餘的心力去發現坐在另一個角落,不動也悶不吭聲的武敘□。「你不餓嗎?」
  
  武敘鈜並沒有回答她,只是一徑的保持沉默。
  
  初家寧不再自討沒趣,繼續張開大口,吃她的飯後水果蘋果小姐。當清脆酸甜的萍果片入口,她赫然驚叫道:「難不成這些食物有毒,所以你才不吃,而故意陷害我吃,好趁機毒死我,除掉和你爭這個鬼地方的大美人!?」
  
  好陰險哪!她才覺得奇怪,紅門怎麼會真的那麼寬宏大量;而這個黑心肝的臭男人又怎麼會這麼好心,原來是這樣!
  
  毀了!毀了!這下子,只怕她真要以身印證那個「紅?薄命」
  
  的咀咒了!
  
  武敘鈜呆愣了半晌,才沒力的重歎一口氣道:「你別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自私自利、陰險狡詐好不好?如果那些東西有毒,你現在還能在那邊精神飽滿的大吼大叫嗎?」
  
  對哦!她怎麼沒有想到!初家寧不禁有點心虛。但要她認錯是比豬公會爬樹還不可能的笑話。所以,她又有一套自圓其說的高論了。「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讓你徹底明白,休想動我的歪腦筋,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冰雪聰明的,所以你最好別心生歹念!」
  
  武敘鈜不想再和她窮耗,默默起身走人。
  
  「站住!你要去哪裡!?」初家寧三步並兩步的衝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的去路。
  
  又來了!武敘鈜心中一歎,這次他學乖了,開門見山的問道:「這次你又有什麼天大的理由了?」
  
  「我知道你怕黑!所以不准走,留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的,聽到沒!?」都怪這個鬼地方不好,半個電燈或蠟燭也沒有!天色一暗下來,就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森幽漆黑,十足嚇人。
  
  否則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不必委屈求全的攔下這個臭男人來壯膽了。
  
  武敘鈜聞言,冷不防的縱聲怪笑,笑聲在石窟中迴盪繚繞,久久不絕於耳,在陰森森的黑暗中,憑添了一份恐怖。
  
  「你笑什麼!不准笑!」一開始,初家寧以為他是在取笑她,但很快的,她便發覺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他的笑聲聽來有份複雜難以言喻的情愫:是自嘲、是落寞、是悲憤、是無奈、是憎恨、是孤獨……其中包含太多太多難以理解的感情因子,讓她沒來由的感到心酸,以至於沒有再發出攻擊。
  
  只是靜靜的凝睇著狂笑不已的他,在滿室令她心酸的笑聲中沉默。
  
  當月更明、星更稀時,武敘鈜終於不再狂笑,他變得異常沉靜,靜到讓初家寧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害她又開始在黑暗中,害怕無助的抖顫起來。
  
  她可以像先前那樣,對他大吼大叫來確定他確實還和她共處一室,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她也真想這麼做;然而,一想起他方纔那份令她無端心酸的狂笑,到了唇邊的話,就是逸不出唇齒之間。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反正她就是開不了口,所以只好讓自己在自己害怕的黑暗中獨自顫抖,拒絕求援。
  
  武敘鈜似乎感受到黑暗中的她,那份無依的恐懼,半聲不響的筆直朝她走過去,不偏不倚的拉住她冰冷沒有溫度的小手,粗聲卻隱含柔情的命令:「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初家寧很訝異於他能在烏漆抹黑的黑暗中行動自如,但是更令她驚詫在乎的是,他居然感受到她的無助,而主動向她伸出援手。
  
  頓時,她心中激起一份暖意和感動。
  
  「嗯!」那份感動和溫柔讓她不再頑強、更不再反抗,出奇溫馴順從的起身跟隨他。
  
  他以為她又會有什麼驚人之舉,才準備應戰,誰知情況卻出乎意料的順利進行,害他反而有些不適應。
  
  然而,從手掌中那隻小手傳遞過來的波動,卻更進一步激起他早已葬身馬裡亞納海 溝最底端的溫柔,再一次從海底深塹中甦醒,重新滲入他的生命中。
  
  他下意識的更加握緊她冰涼的小手,力道卻是強勁而不失溫柔的。
  
  初家寧的小手給他這麼一握,「一顆心不禁噗通噗通的猛跳個不停,整個人的體溫也在瞬間上升了幾度,有種飄飄然的奇妙感覺。
  
  別跳呀!小祖宗,求求你別跳得那麼快、那麼急呀!初家寧拚命在心中對自己狂跳不聽使喚的心兒討饒。
  
  只可惜,她的心似乎和她唱定了反調,硬是不肯妥協,反而愈跳愈狂劇。
  
  初家寧只好緊閉住小嘴,省得一個不小心,過度活潑激動的心兒從口中跳出。她不討厭這份心悸的感覺,只是怕被武敘鈜
  
  y發覺罷了!
  
  原本森冷恐怖的黑暗,頓時蒙上一層柔情,變得可愛溫暖了一些。
  
  ***
  
  「你看!」
  
  「哇!好漂亮哦!」
  
  初家寧被眼前不可思議的綺景震懾得睜大倩眸。
  
  好美!真的好美!美得出塵、美得不可思議。
  
  從覆蓋著枝葉的洞口投射進來的皎潔光子,在樹叢穿梭摩挲後,疏落有致的灑滿那一潭幽泉的池畔。
  
  而奇?就是降臨在池畔四周,閃爍著柔柔螢光的奇妙植物。
  
  在點點月光光子的親吻下,散發出淡淡黃金色,不!說黃金色太過俗氣,它更接近月光的色澤,溫柔寧謐、靜靜的在黑暗中閃耀,給人一種無瑕的幽靜,比空谷幽蘭更勝一籌的幽靜。
  
  對!該說它像是神仙居住的仙境瑤池,美得不該屬於這個庸俗的凡世。
  
  那熠熠生輝的奇妙植物,不但將整個空間點綴得如夢似幻,好像有精靈隨時會自四方飛出來的感覺;而且還有照明的功用,帶點神秘味道的溫柔螢光,?本該全黑一片的池畔,點亮一室溫柔的光彩。
  
  在驚歎之餘,初家寧頓時明白了身邊這個沿途上始終不發一言的男人,那份潛藏在沉默背後的用心良苦。
  
  她真的不勝感激,雖然「謝謝!」這兩個字她說不出口,也沒打算說出口。
  
  「這種散發著像月光般的螢光的植物叫『月光草』只要有一點點月光或星光,它就能在黑暗中綻放月光般的光輝而得名。而這個湖就叫『月光湖』,是一大潭天然活泉。」武敘鈜
  
  以沉穩、屬於男性的渾厚聲音、不疾不徐的訴說著:「湖的右側有一個單人床般大小的石台,你可以睡在那裡!」
  
  他的聲音在她聽來,像催眠曲似的好好聽,讓她有一種好像淺醉的感覺,更有著一種安心的定神功效。
  
  「我不要一個人睡在這裡!」
  
  他一聽,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那你想怎樣?」
  
  
  初家寧老實不客氣的勾抱住他的左臂,說正確一點,應該是糾纏住他,以清亮不帶丁點兒雜質的聲音宣告「懿旨」:「我要你在這裡陪我睡!」
  
  果然被他不幸料中,唉!這個小討厭就是會給他找麻煩。
  
  「你自己睡,元元似乎比較喜歡和你在一起,我就讓它留下來陪你。」
  
  說著,他便示意賴在他右肩上那隻銀色的稀有狐狸到她的懷抱去。
  
  初家寧不是沒有眼睛不會看,凡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輕易看出來,那隻銀狐其實是比較想待在武敘鈜身邊的,只不過因為武敘鈜的命令,才不得不「銀狐別抱」的。
  
  她明白這是他的體貼,但她更希望、更想要的並不是銀狐而是他本人。
  
  「不要!你和元元都得留下來,否則半夜萬一又下起大雷雨,誰來保護怕死打雷的你?」真是大言不慚哪!
  
  武敘鈜頗受動搖,尤其當她體內的無助和恐懼再度藉由緊纏住他左臂的雙手,傳遞至他心扉時,他心中那股該死、不該有的保護欲又冒出來蠱惑他了。
  
  「你聽到我的話沒,留下來,不准走!」這是求人的語氣嗎?不!才不是!她初家寧怎麼會求人,她是在命令他、為他好耶!
  
  不要走,求求你,我好怕!莫非是他突然?生嚴重的幻聽?否則,他怎麼會清楚的聽到從小討厭雙手中遞傳過來的求援訊息?
  
  小討厭並沒有這麼說啊!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又來了!武敘鈜愈想愈納悶,愈想愈匪夷所思,因而沉默不語。
  
  初家寧見他毫無反應,心裡一急,更加用力的死纏住他,以震耳欲聾的超高分貝音量吼道:「我叫你留下來,你聽到沒,否則半夜被大雷雨嚇死,可別反過來怨我不肯保護你哦!」
  
  聽!這才像這個小討厭會說的話,標準的氣死人句型!然而,他的腦海裡那一絲莫名的聲音,在此時卻愈顯清晰:別走,求你!
  
  最後,他還是投降了。不論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的求援訊息真是小討厭心底真正的心音,抑或他自以為是的幻聽,他都投降了。
  
  誰教那個不知名的心音挑動了他的心弦,讓他狠不下心?下這個小討厭。
  
  「我不走就是了!」他那兩片該死的唇瓣在大腦還未下達命令之前,便自作主張的不停開闔。
  
  初家寧聞言,喜上眉梢的大笑道:「這才是識時務的明智之舉!幸好你還有這麼一丁點兒人類的理智。」
  
  該死的女人!武敘鈜真痛恨對她心生憐惜而硬生生留下來的自己。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更是讓他後悔到想從洞口跳下去自殺算了──「喂!大色狼!我雖然說過要保護你!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不准你靠近我半徑一公尺以內,你就睡在池畔,聽到沒?」
  
  何苦來哉呀何苦來哉!
  
  他幹嘛為了這不知感恩的小討厭來這麼委屈自己,讓自己受這種要命的活罪?這個小討厭可知道,這池畔的溫度,每到半夜,便會下降個四、五度,睡在這兒簡直就像睡在冰窖一樣?
  
  「不准過來哦!」初家寧似乎一點也沒搞清楚自己的立場,直在那兒?得二五八萬的高喊不休。
  
  「知道啦!」為了讓她消音,他只得沒好氣的虛應一番。
  
  接著,便轉過身,背對那個小討厭,面對著池面,不再搭理她,心中不停的咒?自己的婦人之仁──該死!該死!該死!
  
  而初家寧在獲得他的口頭保證之後,總算心滿意足的抱著懷裡的銀狐元元,改演「惜字如金」的戲碼,不再發出任何噪音。
  
  夜,終再一次恢復屬於它應有的寧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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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4:26
  第三章
  
  老天爺不知道是看武敘鈜不順眼,還是覺得初家寧惹人嫌。人家小倆口好不容易「達成協議」,安靜下來,它老人家深更半夜睡不著就要吵得凡間的紅男綠女跟著受罪,竟然下起氣勢磅?的大雷雨來,雷聲轟隆轟隆的轟得「雲崗」無一處洞穴是安靜平和的。
  
  怪哉!雷聲這麼大,少說比下午還大上數倍,怎麼不見那個小討厭的尖號聲?難不成是睡死了?不會吧?
  
  武敘鈜匪夷所思,突兀地感受到空氣中傳送過來的詭譎氣息,一種被壓抑的恐懼……他忖了忖還是起身,悄聲的挨近石台上無聲無息的初家寧,愈是靠近石台,空氣中那股令他全身痙攣的詭譎便愈加明顯濃郁。
  
  果然是小討厭散發出來的求援訊號!他下意識的加快腳步。
  
  幸運地,當他走進小討厭揚言的半徑一公尺內的「警戒區域」時,「警鈴」並沒有出聲作響,他更加箭步如飛的移近她,一直到和石台完全沒有距離的貼近,「警鈴」依然沒有作響。
  
  反而是在不絕於耳的雷聲中,聽到了游絲般微弱、抖顫得厲害的低泣聲。那低泣聲令他全身血液霎時賁張狂亂,一抹不該有的心痛感覺自內心最深處放肆的竄向他的心口,及至全身每一根感覺神經的末梢。
  
  「家寧……」
  
  他失控的自喉嚨深處發出熱切的低喚。
  
  雖然初家寧沒有響應他的呼喚,但是他真的由在黑暗中震動的空氣,感受到她確實因為他的呼喚,有所響應的輕顫了一下。
  
  於是,武敘鈜再一次低喊,「家寧──」語氣比上一次又多了幾分熱切,身體也進一步靠近她。
  
  初家寧依然沒有響應他,可是他卻愈發清楚的接收到她害怕的啜泣聲。
  
  這令他完全失控的坐到石台上,不顧一切的將她摟進懷中,緊緊的,卻極?溫柔的擁抱著,她滿面的淚痕趁機浸濕了他的衣襟,傳遞至他的胸口。
  
  那串串淚珠像有著極具殺傷力的強力硫酸,無情地將他的心口灼燒得好痛好痛,鼻頭沒來由的酸熱起來,心的最底層霎時萌生一股從來未曾有過的酸楚苦澀。
  
  「小傻瓜……為什麼不早點呼喚我?」他輕撫著她細柔的髮絲,用指尖來感受藏在她髮絲間的恐懼和無助。
  
  「我……不想吵醒你嘛……」她終於出聲說話,聲音異常哽咽抖顫。
  
  聽得武敘鈜一顆心全揪結成一團,有種窒息般的苦楚,他將她抱得更緊,用更溫柔的聲音薄責:你這個小傻瓜……你早該叫我的……沒有人會怪你的……小傻瓜……」
  
  那一句句充滿愛憐與疼惜之情的小傻瓜,叫得初家寧愈發淚如雨下,但心中的恐懼無助,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和溫柔的輕喚下,倒是像湧退的急流,一下子消褪了不少,「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叫你嗎?」
  
  她的語句間充滿不安與不確定。
  
  「可以!當然可以!隨時都可以的!小傻瓜!」天哪!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止住她涓流不止、令他心疼的淚水?
  
  此刻,他心中只有這個念頭,就只有這個念頭!
  
  初家寧聽得淚水更逾矩而肆無忌憚的直直奔騰竄流,但感覺已不再是先前的恐懼無依,而是後來居上的感動與感激。
  
  「……敘鈜……敘鈜……我好怕礙…」
  
  「乖!好孩子!乖!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保護你的,別怕!」武敘鈜用自己所能表達的所有溫柔與熱情,將她團團包裹住,恨不得能一拳揍昏愛整人的老天爺,省得它老天爺童心未泯的盡在天邊做些惹人嫌的「惡作劇」!
  
  絕對不是初家寧的錯覺!她真的感覺到,依偎在他寬闊可靠的胸膛上後,那震得她魂飛魄散的可怕雷聲真的愈來愈遠離她了,變得愈來愈小聲,反而是武敘鈜柔情似水的輕喚,在她心中愈擴愈大。真奇怪!他說話的聲音明明很輕、很小聲,怎麼聽進她耳裡卻卻變成足以貫穿全身的天籟,幾乎完全蓋過了應該震耳欲聾的雷聲;而且令她無依悸懼的心,愈來愈勇敢安適?
  
  唯一不變的是泉湧不止的盈眶熱淚。
  
  「……我……是個棄兒……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深夜……被人用襁褓包裹著,丟棄在一個雨勢磅?、雷聲頻鳴的屋簷下……若不是『花間集』的會長丁盼荷夫人正巧路過……聽到嬰孩的哭聲,動了惻隱之心將我抱回家收養……只怕那一夜早就凍死在雷雨飄搖的黑暗屋簷下了……」初家寧抽噎得厲害,深吸一口氣,讓氣順了些才又接著說:「從協…我就非常害怕雷聲和黑暗……夫人說可能是嬰兒時被丟棄在雷雨怒號的黑夜中,所殘留的記憶陰影作祟……學者專家不也常說,孩提時的記憶和經驗,對其日後的人格形成和心理發展,具有關鍵性的影響力嗎?……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樣……只要一個人獨處在黑暗中或雷聲中,我就會怕得全身發抖,有種瀕臨死亡的恐懼……但是我從不曾向人提起……尤其是夫人──我不要夫人?我牽腸掛肚,她好心的收留我、養育我長大成人已經是恩同再造了,我不能再讓夫人?我憂心……所以,從小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絕對不能在人前示弱,因為我是要保護夫人的,而不是要夫人來保護我……夫人她本身就是個可憐不幸的女人,被深愛的丈夫?棄,一雙宛如心靈支柱的兒女又都不在身旁……夫人真的好可憐,所以我一定要堅強、我一定要保護她,盡我所能的讓夫人幸福快樂……因此,只要是夫人希望的、想要的,就算得用我的生命去換,我也心甘情願……所以我加入夫人一手創辦的『花間集』,一個專門在現實生活中當替身演員的代工組織……凡是夫人交給我的任務,我都盡力去完成──這是我到目前為止唯一能替夫人做的事……其實一開始,夫人是反對我加入『花間集』的……是我再三的央求,夫人才允諾我加入的──夫人還親自?我取了一個代號叫『姬百合』──我……」
  
  「好了……別再說了……睡吧……你累了──」武敘鈜以春風般輕柔的聲音哄她,不要她再往下說。
  
  而她經過一夜的折騰也著實累了、倦了8這些話我從來沒對別人說過……你是第一個……」
  
  連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把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告訴這個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男人為她只知道,在他強力卻不失溫柔的臂彎中,以及他深情款款的呵護下,她的嘴巴便自作主張的動了起來,而她的理智和感情也沒有阻止她的嘴巴。
  
  武敘鈜聽了她那一番聲明,心中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和喜悅8……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快睡吧……乖……」
  
  「可是我怕雷聲又……」
  
  「你放心,如果雷聲膽敢跑來打擾你的睡眠,我一定會打得它鼻青眼腫、踢得它落荒而逃,所以你安心的睡,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他認真的保證。
  
  「真的?」她破涕?笑,儘管石窟外依舊雷聲頻鳴,然而,她早已聽不見那困擾了她十多年的可怕雷聲;此刻,留在她耳裡、停在她心底的就只有他的溫柔和他的體貼。
  
  「當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的!」武敘鈜就只差沒有指天立誓。
  
  初家寧笑得更甜了,像個小孩子似的,傻里傻氣的撒嬌:「不可以騙我哦!」
  
  「絕對不會,這是保證!」他緩緩的俯下身,用燙熱的唇瓣在她的額頭上烙下保證的印記。
  
  初家寧直感被他吻過的地方一片燙熱,感覺卻是奇妙興奮的,心田更是一片暖烘烘,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兒又開始加速猛跳,不過和剛才因害怕而狂跳的感覺迥然不同,她清楚的知道。
  
  眼皮愈來愈沉重了,重得她再也沒有辦法支撐,在闔眼之際,她看見了洞口聽的閃電和雷雨,真奇怪!她竟然不會害怕,她明明聽到雷聲了呀!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覺,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今夜,是她第一次覺得雷雨交加的黑夜不可怕,反而有它獨到的魅力和可愛的一面,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覺……當然,這也是她第一次在雷聲頻頻的大雨之夜,恬適安心的睡去!
  
  確定初家寧已經在自己的懷中進入夢鄉後,武敘鈜才暗鬆了一口氣。
  
  為了怕她會冷得再度驚醒,他除了將她抱得更緊外,同時還命令銀狐元元蜷在她的懷中,為她取暖。
  
  她像他!她完完全全像他!
  
  那份對養大她的丁盼荷夫人所擁有的深刻崇敬和赤忱,根本就是他對大哥瑞剛的翻版!
  
  想到這兒,他的心不禁劃過一道深沉的痛!深鎖眉心、閉上雙眸,那一天的情景依然像昨天才發生過般,清晰可見、歷歷在目,令他無奈痛苦、悲憤的往事……大哥……
  
  ***
  
  夜雨過後的清晨,總是有一股別緻的清新沁涼,連風兒都比平常俏皮而精力旺盛,淘氣的擺脫洞口枝丫的攔阻,跑進來搔擾睡得正香甜的初家寧,挑逗她睡頰兩側的鬢髮,害它們無力招架的心浮氣躁,直撫初家寧的曼?求援。
  
  「別吵,元元,再讓我睡一會兒,再吵就把你烤來當早餐。」這個女人連半夢半醒之間,也一樣壞嘴巴。
  
  但是她的咒?並未能阻止兩鬢髮絲的搔擾,初家寧不耐煩的啞聲發出最後通牒,「死元元,怎麼和你主人一樣惹人嫌,再搔我癢我就扒你的皮!」
  
  咒?一通後,睡蟲也被嚇走了泰半,初家寧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清醒過來。
  
  「該死的元元──你好大的膽子,敢搔擾我的睡眠!」初家寧一睜開眼,坐起身便凶神惡煞的在身子四周搜尋自以為是的罪魁禍首。
  
  咦?怎麼不見元元?逃走了不成為這個妄自決斷的結論讓她又是一連串不滿的低咒:「豈有此事!那小東西竟然和他主人一樣膽小如鼠!」
  
  該罵的罵完之後,她的心情明朗許多。
  
  昨夜那一幕幕柔情畫面霍然插入她的大腦主機,佔據她每個思考細胞,如波濤洶湧的困窘隨即攻佔她的心扉,酡紅她無力抵抗的雙頰。
  
  想起來了……天呀!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初家寧連聲咒?自己的無用;然而,心湖中那一波波愈漾愈大的漣漪,卻訴盡無言的溫柔和暖意。
  
  他人呢?注意到本應該在她身邊寵抱著她的武敘鈜卻不見蹤影,初家寧的四周頓時蒙上一層空虛的涼意及一種無端的驚悸。
  
  「敘鈜!敘鈜!你在哪裡!?」
  
  她像一陣龍捲風,以最高風速向其它洞穴移動,想以最快的速度尋獲口中狂喊著的男人。
  
  「敘鈜──」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當初家寧席捲過一個個空無一人的洞穴,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重新振作、重新尋找,如此反反覆覆失望、振作、尋找不知多少回後,終於在一個距離她那洞穴極遠的一個靠外面的洞穴,尋獲了武敘鈜的蹤影,元元也和他在一起。
  
  「敘──」香汗淋漓、氣喘吁吁的初家寧,正想衝過去高喊他的名字時,腦際霍然劃過的意念,硬是讓實時奔瀉出口的話踩了煞車。
  
  武敘鈜倚靠的那個洞口,可能是「雲崗」對外洞開的洞口
  
  中,唯一未被枝丫覆蓋,可將穹蒼浮雲一覽無遺的一個觀景處。
  
  不知道是初家寧的眼睛有問題,亦或?生了錯覺,她總覺得自那個洞口灑進來的陽光比較特別,否則駐留在武敘鈜身上,不捨得離去的點點光子,為什麼顯得格外溫柔;將武敘鈜的四周點綴得格外寧和,彷彿月光般的柔美,但那明明是陽光沒錯啊!
  
  武敘鈜正用餅乾和麵包的碎屑,餵食著洞外飛來的飛鳥們,還有元元。
  
  元元溫馴聽話倒沒什麼值得初家寧意外之處,反而是那些野生的飛鳥們,居然沒有絲毫戒心的逗留在洞口啄食,甚至棲息在武敘鈜的掌心中,心無旁騖的啄食他手中的麵包屑,一點警戒心也沒有,氣氛一片寧和,遠比奧運開幕時,釋放和平鴿以象徵祥和還要寧謐。
  
  最令初家寧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似乎在武敘鈜的背後,看到一雙由燦爛光子編織而成的陽光羽翼。
  
  她不由得用手去揉揉雙眼,手肘在蠢動間,一個不留神扯斷了攀爬在穴巖上的小樹枝,發出的響聲,驚嚇了在武敘鈜身邊啄食的鳥群,一隻隻都以驚人的速度振翅飛向穹蒼。
  
  望著那爭先恐後飛離武敘鈜的鳥群,初家寧不禁心生歉疚,不過不是因為受驚的鳥群,而是因為在鳥兒飛向藍天、穿梭在白雲間,自由?翔時,她瞥見了武敘鈜側臉上,那抹曇花一現的無奈和羨慕。
  
  「你醒了?你的早餐在昨天的平台上,我沒有動,你快去吃吧!」武敘鈜維持著側坐的姿勢,平淡的說,聲音中雖沒有歡迎之意,但也不再有昨天的強烈敵意和不友善。
  
  我找你,你就只能想到早餐嗎?武敘鈜的話讓初家寧萌生一股蠢蠢欲動的怒火,情隨意轉間,難聽刺耳的話,早比理智先一步衝口而出,「我的早餐最好如你說的,連一點麵包屑也沒少,否則你就給我走著瞧!還有你昨夜有沒有趁本大小姐睡著後,偷襲本大小姐啊?」
  
  不是的!她並不想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話,她急著找他是想?
  
  昨夜的事向他致謝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出口成「罵」的啊!」
  
  初家寧萬分懊悔,奈何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要命的是,她那該死的大嘴,還一個勁兒的在那兒自作主張的耀武揚威,「你一定偷吃我的豆腐,所以才不敢說話,對不對?元元你一定知道,你作證!」
  
  有生以來,初家寧第一次這麼憎惡自己的「能言善道」,這並非她的本意,她想和他和平共處啊!這下完了,全完了!
  
  武敘鈜卻出乎她意料的沒有發怒,反而發出一陣低笑。
  
  「這麼有精神應該是沒事了!」
  
  他的體貼讓她全身罩滿暖意、一片燥熱,心中更有股絕地逢生般的喜悅──太好了,他沒有生她的氣,而且還如此關心她。
  
  好!她就抓住這個機會,重整旗鼓,對他發出友誼之聲。
  
  「你少在那兒假惺惺,別以為你這樣說,就可以為自己脫罪!
  
  好吧!看在元元的份上,本大小姐就姑且相信你,現在,本大小姐要去洗澡了,不准你跟過來偷看,否則你就等著叫元元替你收屍!」
  
  天上各路神明啊!小女子是不是曾在哪裡得罪過諸位大神而不自知,否則你們何必這樣整我?讓我說出一大堆害死自己的違心之論?初家寧真是懊惱沮喪到想一頭撞死算了。
  
  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待下去,等待武敘鈜的反擊,所以先發制人的早一步逃之夭夭。不過,礙於不肯吃虧和死要面子的天性使然,她鳴金收兵前,還不忘裝腔作勢的撂下一句:「本大小姐不屑與色狼?伍,再警告你一次,不准跟過來偷看我洗澡!」
  
  為了怕令自己難過的怒吼侵入耳朵,初家寧飛也似地逃走時,雙手死命的摀住耳朵,拒絕「噪音傷害」。
  
  只是……逃了一小段路後,她又不知是哪一根神經不對勁,居然又無法自己的倒退回武敘鈜所住的洞口,像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害羞小姑娘,攀附在洞口的石巖,探出頭顱,對依然坐在和外界相通的洞口上的武敘鈜,小小聲的說了一句:「昨夜……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語畢,她的雙頰像極了熟透的蕃茄,酡紅滿面。然後像支飛箭,以十匹雄壯威武的馬兒也拉不住的神力,「咻」的一聲,迅速消失在洞口。
  
  武敘鈜在確定不再有初家寧的氣息之後,忍俊不住發出一陣低笑。
  
  這個小討厭還真是有意思極了!
  
  ***
  
  初家寧高漲的體溫,差一點就把「月光湖」那一池冷泉變成了溫泉。
  
  沁涼的冷泉倒真的澆退了不少她全身過高的體溫和狂劇的心跳。
  
  從小到大,她唯一沒學會的三件事就是:向人示弱、致謝和賠罪。沒想到在不到兩天的相處之中,那個男人已經讓她被迫學到這三件她最不擅長的事。
  
  初家寧倒不是懊悔或生氣,只是感到不自在罷了!
  
  不過,在道謝和賠罪之後,她的心湖倒是踏實許多,也算是一種收穫。
  
  他絕對不是個性喜殺戮的殺人狂,不然,那些鳥兒絕對不會毫無戒心的親近他。人人都知道,野生的飛鳥,為了在危機四伏的大自然中得以長存,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強烈警戒心,不輕易和人類接觸,除非它們判定安全無虞。
  
  再說說那隻老是膩在武敘鈜身旁的稀有銀狐,更是有力的證明。據她所知,狐狸這種動物生性狡猾、警戒心又強、且非常聰明,絕不會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
  
  由此可見,武敘鈜絕對不是什麼殺人狂,那個令紅門門人?
  
  之膽戰心驚的恐怖傳聞一定大有文章,她相信!
  
  初家寧用纖細的柔荑拍拍冷泉,又將晶瑩剔透的冰涼湖水往自己身上淋潑,感覺舒暢極了,更有消暑提神之效。
  
  她輕哼起輕快的曲子,相當樂於當一朵出水芙蓉。
  
  倏地,她的身後矗立了一個人,其身影越過她的背,倒映在湖面上。
  
  「哎──呀──色狼──不要臉──」初家寧大驚失色的抓起湖畔的衣裳護住一覽無遺的雪胸,另一隻手拚命的撥起四濺的水花,直潑向佇立在湖畔的武敘鈜。
  
  失算!天大的失算!
  
  她看錯這個可惡的男人了!原以為他是個君子,沒想到他竟然──夫人說得沒錯,天下烏鴉果真是一般黑!
  
  初家寧又羞又氣又惱的直對武敘鈜展開激烈的「水攻」,然而,武敘鈜依然不?所動的朝她身上猛瞧,急得她口不擇言的怒吼:「你別以為你昨夜幫了我,就可以為所欲?的偷看我洗澡,不要臉,快滾開!滾啊!」
  
  被她潑得一身濕的武敘鈜這才冷冷的開口,「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我根本看不到你。」
  
  「你騙三歲小孩子不成為這麼近的距離你會看不到?除非你是超級大近視──不!除非你是瞎子!」對於他的睜眼說瞎話、敢做不敢當,初家寧顯得更?震怒。
  
  「我就是瞎子沒錯,所以你可以放心了,省點力氣,別再潑水了!」武敘鈜的聲音比方才更具結冰威力。語畢,他便斂住口,不再多言,兀自蹲下身去,伸出雙手去撥水梳洗。
  
  他……他說什麼!為他是瞎子!?怎麼可能!?初家寧被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震得連呼吸都幾乎忘了。
  
  她很想反駁他,斥責他荒謬至極的謊言,然而,聲音卻發不出來。而且,在她的腦海裡有個聲音,強烈清楚的告訴她,這男人說的是實情……不!不可能的!
  
  初家寧像只最善泳的魚兒,飛快的自湖心游到武敘鈜面前,不顧一切的用自己的雙手去抓住他的雙腕,任由覆蓋住酥胸的衣裳沉潛水中,激動的狂吼:「你騙我,你並不是瞎子,你看得見的,對不對?告訴我,對不對?」
  
  她怎能相信!這麼深邃漂亮的黑眸,比世上最美的黑色星石還迷人的黑色瞳眸,竟然捕捉不到這世間的一景一物!?不!這太殘酷了!既然如此,上天又何必賦予他這麼漂亮的一雙黑眸來徒留憾恨?
  
  武敘鈜的心,像最不平靜的海,激起裂岸驚濤,澎湃不止。但是高傲的自尊心讓他不肯示弱,他猛咬下唇,竭力維持雲淡風輕的平靜口吻,「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否則你就不會這麼激動。」
  
  「我──」初家寧不覺啞然。 鼻頭灌進一股酸熱的氣息,雙眸四周緊接著泛起一層氤氳。「不會的──如果你真的看不見,怎能毫不受阻的行動自如──」她猛搖頭,怎樣也不肯相信。
  
  「你難道沒發現,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樣行動自如?」他以幾近自嘲的語調反問。
  
  初家寧再一次啞然。她才覺得納悶,他怎能在一片漆黑中自由自在的行動?原來是因為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白天和夜晚對他完全沒有兩樣之故。
  
  她還是不肯相信,決心放手一搏,出其不意的探出雙手,使力捧住他的雙頰,將他的臉拉向自己,踮起湖底的腳尖,獻上熱情如火的香吻。
  
  武敘鈜完全沒有料到她會有如此大膽荒謬的舉動,驚詫得頓失重心,整個人順勢跌進湖中,兩人身體因而相互貼合,初家寧也遭受波及雙腳一滑,雙雙沉入湖面下。
  
  然而,初家寧並未因而鬆開吻住他的唇,反而纏抱得更緊,吻得更加渾然忘我。武敘鈜先是掙扎,稍頃,被煽動的熱情,讓他從被動變成主動,在清澈見底的沁冷湖水中,釋放被禁錮於內心深處的熾烈情焰,吞噬了她的嫣紅。
  
  初家寧並沒有後悔主動獻吻,對於他的化被動為主動也無意反抗,只是覺得渾身飄飄然,愈來愈感受不到自己的體重,是水中的浮力造成的嗎?
  
  她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困難,儘管如此,她依然貪戀自武敘鈜
  
  y的身體傳遞給她的熱情,以及霸住她的唇瓣令她目眩神迷的熱吻。那使她確實的感受到,她血液中的氧氣正在逐漸流失,意識變本加厲的模糊……慢慢地,她終於在他的熱情中失去了意識。
  
  ***
  
  初家寧再度自周公那兒取回自己的意識,從一片迷□中醒□
  
  荇氶A第一個攻陷她思考中心的是熟悉的懷抱。
  
  她像只慵懶愛撒嬌的小貓,蠕動了一下香軀,小鳥依人的蜷在武敘鈜溫柔的臂彎中,貪戀他懷抱中的溫暖和恬適,捨不得睜開早已清醒的雙眸。
  
  「你醒了,小懶貓!」武敘鈜輕撫著她尚存一點濕氣的髮絲,聲音是熱烈中透著柔情的。
  
  初家寧聽得芳心悸悸,原本側埋在他胸膛的臉,翻轉了一個角度,改?仰躺,由下而上直視著他低垂的容?。
  
  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離和凝睇他的五官。
  
  好一張出類拔萃的面容!兩道桀傲不馴的劍眉下,有一雙像兩潭幽泉般深邃的黑眸,黑眸之下則是一個東方人難得一見的好看虎鼻,虎鼻下微?的是兩片線條極?性感、又綻放著倔強的唇瓣。出色的五官嵌在一張剛毅有型的臉上,此外,再配上孤傲中帶著愛恨鮮明的特殊氣質,簡直是上帝絕佳的藝術品,哪怕是宋玉還魂,也抵不上他的十萬分之一。尤其是那雙足以撼動無數女人芳心的瞳眸,絕對有足夠的威力教女人失眠銷魂。
  
  如此魅惑人心的黑眸,竟然看不見?想到這兒,初家寧不禁一陣心痛。
  
  這樣的人中之龍,竟然被人遺忘在這個荒涼孤寂的「雲崗」之上?這個念頭更讓她心如刀割。
  
  「你怎麼了?我說過我看不見,所以你不必擔心春光外洩,我會這樣抱著你是因為我們的衣服都還沒幹,我又怕你會著涼,我發誓絕對沒有佔你便宜……」武敘鈜以為她是在生氣外加害羞,於是努力的解釋著。
  
  初家寧經他一說,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全身光溜溜的裸躺在一樣一絲不掛的武敘鈜身上,全身頓感燥熱,體溫迅速竄升好幾個刻度。
  
  「家寧?」等不到她的反應,武敘鈜疑惑的輕喚。難道她是氣得不想和他說話為他不禁感到焦急心慌,深怕她真的從此不理他。
  
  真是好笑!在她突兀的闖進「雲崗」來之前,他不是一個人在這裡度過了三個寒暑嗎?怎麼才不到兩天的光景,他就害怕起孤獨、害怕起一個人獨處來了?不!他不是害怕孤獨,也不是害怕獨處,而是害怕失去懷中這蠻不講理、口是心非的小討厭。
  
  雖然他一直不願、也不想承認,但是他靈魂的最深處,卻清楚的知道,早在這個小討厭毫不畏懼的衝口直言,說他絕不是殺人狂時,他的心就著著實實的被這個小討厭挑動了。
  
  儘管他的雙眸看不見她的模樣,但是他卻從她精力充沛的聲音和氣死人不償命的歪論中得到快樂,從空氣中傳遞過來,屬於她特有的活潑氣息,感受到她的魅力。
  
  是他的雙耳和超人一等的感覺神經,引領著他的心迷戀上這個煩人的小討厭。
  
  昨夜那撼動他心弦的心音,更加深了他對她的在乎、重視。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份來得如此突兀、荒謬的感情。
  
  確實有人說過「一見鍾情」這回事,但是,他根本看不見,又何來一見鍾情?應是「一聽鍾情」吧!問題是:有「一聽鍾情」
  
  這種說法嗎?
  
  明知道武敘鈜的雙眸看不風咫尺懷中的她,初家寧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武敘鈜那一番解釋並無助於消減她的嬌羞,但絕非生氣,初家寧自己明白。
  
  相反的,她有種悲傷心疼的感覺。 悲他的際遇、疼他的雙眸。
  
  「家寧?」武敘鈜的輕歎一次比一次更添增幾分焦急和心慌。
  
  初家寧不忍心折磨他,以輕快的語調回道:「你放心,我沒有生氣。」
  
  武敘鈜聞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釋懷的淺笑,看得初家寧心荒意亂,心中那抹刺痛也隨之劇增。
  
  她輕按住不停摩挲她髮絲的大手,仰視著他的雙眸,強忍著心酸道:「你知道嗎?我的頭髮是金黃色的哦!長及腰間、有點蓬鬆的金黃色。不過我的眼睛是黑色的,至於膚色,是比東方人白了一點的雪白,也就是說──「你是個混血兒!」武敘鈜搶先說道。
  
  「對!中法混血兒!」初家寧粲然一笑,談笑間,雙眸不禁蒙上一層薄薄的淚光,她趕緊倒抽一口氣,不讓淚珠滾落,繼續維持輕快爽朗的語調道:「我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這是事實。「還有一副玲瓏有致,稼纖合度的姣好身材。」此話有誇大不實之嫌。「我的雙眼又黑又亮,像極了詩人筆下的秋水;我還有一個比埃及艷後克麗奧佩托拉還秀挺的鼻子;以及一張性感誘人、嬌艷欲滴的櫻桃小嘴;此外,還有一張粉嫩嫩的鵝蛋臉。」此段話不予置評。
  
  「這麼聽起來,你應該是個絕世大美人,擁有沉魚落雁之貌?」從他的語氣和表情判斷,多少摻雜著些揶揄的味道。
  
  初家寧自覺牛皮吹得太過了些,連忙加以「修正」,「是談不上大美人啦!不過小美人一個倒是不假!」說來說去,就是非得小捧自己一番不可。
  
  「小美人?」武敘鈜調侃的興味更加濃郁。
  
  初家寧被他問得心虛,再一次「修正」道:「好嘛!是可愛迷人的小小小美人!」反正她的最低底線就是非要和「美人」沾上點親戚關係不可。
  
  武敘鈜不由得發出一陣輕笑,是被她那節節敗退、又死不肯「棄守美人關」的說法逗笑的。
  
  「你──」初家寧惱羞成怒,掄起拳頭就想捶人。
  
  幸好武敘鈜早有先見之明,早一拍抓住她捶向他的粉拳,不疾不徐的說:「稍安勿躁!打人可不是你這位淑女該有的動作,而且動武代表你認為我有該打的理由,你倒是說說看,你的理由是什麼,好讓我心服口服啊!」
  
  「你──我──」初家寧沒想到他會這樣反制,一時張口
  
  結舌,找不到話反擊。愛說笑!難不成要她說:「誰教你笑我不是美人!」,這豈不是不打自招為她可是聰明絕頂,才不幹那種會被烏龜恥笑的傻事。
  
  「說啊!」武敘鈜好整以暇的催促。
  
  「你……自己知道!」她期期艾艾的搪塞。
  
  「我就是智商不夠高、悟性又不足,才要請你大小姐明示□
  
  □」
  
  「你欺負我啦!我不理你了!大壞蛋!壞透了!」她索性耍賴,整個人埋進他的懷抱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捶打他結實的胸膛,語句間儘是小女兒般的嬌態和柔媚。
  
  武敘鈜快意至極的縱聲大笑,萬般愛憐的呵寵著臂彎裡的小寶貝,任由她拳如雨下的掄上他的胸膛。
  
  稍後,初家寧約莫是捶累了還是氣消了,終於不再「練拳」,整個人像只最溫馴的小綿羊,服服帖帖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嬌喘著。
  
  武敘鈜也斂去笑意,柔柔的低喃:「你的丁盼荷夫人會將你的『花名』取?『姬百合』是因為你的髮色,對嗎?」
  
  初家寧笑?如花。「嗯!因為夫人說,姬百合不但有著百合的清幽和高雅,同時又有著百合所沒有的耀眼金黃色,所以幫我取名『姬百合』,希望我能像百合的花語:『清純無邪』一樣,永遠保有一顆清純無邪的心。」
  
  「清純無邪!你嗎?」他就是忍不住地促狹。
  
  「難道你有意見?」她十道利爪,分工合作,五五對分的威脅著他的雙頰。
  
  「『狗的倒數』告訴我們,當有人掐你的咽喉時,你絕對不可以說實話。」武敘鈜從容不迫的說。
  
  「狗的倒數?那是什麼東西?」初家寧被他的話吸引祝
  
  「就是神的名字!」
  
  「神的名字?我怎麼不知道有哪個神叫『狗的倒數』?」
  
  「全能之神□!」
  
  「上帝!?你騙人!」
  
  「我哪有騙你,你自己想想看,在英文裡,上帝怎麼個念法?」
  
  「G﹒O﹒D﹒GOD!」初家寧真的念了一遍。
  
  「倒過來念呢?」
  
  
  「D﹒O﹒GDOG!啊──!」初家寧頓時大徹大悟。
  
  「是『狗的倒數』沒錯吧!」武敘鈜一副「我沒唬你吧!」
  
  的表情。
  
  初家寧收起利爪,圈住他的頸項,報以熱情的親吻──在雙頰上。「真是服了你,瞎掰功夫一流!」
  
  「好說好說!」他?自己逃過「浩劫」的雙頰暗鬆一口氣。
  
  「急中生智」果然是「化險?夷」的妙招。
  
  初家寧笑著笑著,突然悲從中來。
  
  「家寧?」武敘鈜從她的氣息改變,感應到她的轉變。
  
  「為什麼……那麼漂亮的眼睛為什麼看不到嘛……我多麼希望你能親眼瞧瞧我的模樣、我的頭髮、我的一顰一笑、我的……」
  
  她話才說一半,便被泉湧的熱淚淹沒了之後的話語,愈哭愈凶,愈哭愈傷心。
  
  武敘鈜真是百感交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何嘗希望如此?
  
  他何嘗不想親眼看看她的模樣、她的眼、她的髮、她的唇、她的一切一切?奈何造化弄人,他這一生早已沒有重見光明的希望了!
  
  「別哭……家寧……別哭……」他只能輕捧起她的淚?,獻上最純真熾烈的熱吻,吻得她天旋地轉。
  
  「告訴我……你為什麼失明?好不好……告訴我……」她哽咽著企求。她相信他絕非天生失明,而是後天的,而且極有可能和他被稱?「殺人狂」有所關連。
  
  武敘鈜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傾注如萬頃浪濤般的熱情,封住她的小嘴,吞噬她所有的理智,不給她再有思考的空間。
  
  初家寧幾乎完全溶化在他火焰般熾烈的情網中,然而,心中那團解不開的疑雲,依然頑強的霸佔她的心不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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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5:19
  第四章
  
  接下來的日子,武敘鈜和初家寧幾乎都是在歡笑聲度過的。
  
  清晨,他們在百囀的鳥語啁啾聲中醒來,攜手攀爬上那個唯一未被枝丫覆蓋的洞口,共同迎接東昇的旭日,在金色光輝的親吻下,一齊餵食成群的飛鳥和元元,當然也包括他們自己。
  
  酒足飯飽之後,初家寧便鼓勵三寸不爛之舌,開始天南地北的高談闊論起來,從自己小時候的種種,直到長大至今的生活點滴,都如數家珍,鉅細靡遺的說給最佳聽?的武敘鈜聽。說完自家的事,她又滔滔不絕,像古時候的說書人在說書般,把自己十八年來的所見所聞通通說給武敘鈜分享。
  
  間或,她進會穿插的描述「雲崗」裡邊的一景一物,以及洞外的無邊風月。
  
  武敘鈜很快就發現,這個小討厭之所以如此喋喋不休、聒噪不已,除了本性使然之外,還有一個令他十分撼動的原因──她想代替他的眼睛,將她所見過的一切說與他分享。
  
  衝著這份沒有任何雜質的真摯情意,武敘鈜從未抱怨過初家寧的聒噪,反而把她的「噪音」昇華成「天籟」來聽之。
  
  另一方面,武敘鈜也著實喜歡她的活潑和旺盛精力,正因為她的喧鬧靜不住,讓他暗無天日的枯燥生活,添增了幾分盎然生意,不再像片荒蕪乾涸的沙漠。
  
  再者,見不著佳人容?的他,除了雙手的撫觸之外,就只能憑藉著聲音去感受、去想像咫尺佳人的容?。
  
  凡此種種,讓武敘鈜格外鍾愛而珍惜每一個早晨的「傾聽時光」。
  
  午後,他們會一齊躺在「月光湖」湖畔的石床上小憩,元元自然是趕也趕不走的電燈泡。
  
  小憩完畢,他們會像兩尾最愛戲水的魚兒般,雙雙跳進「月光湖」中嬉戲。一下子比賽游泳,忽會兒又換成打水戰,轉眼間又潛入湖底看看誰的潛水功夫了得。
  
  間或,在初家寧壞心眼的慫恿下,兩個人還聯合起來欺負元元,嚇得元元四處逃竄,不過元元倒也樂在其中,百玩不厭。
  
  當黑夜來臨時,他們便在星月交輝的夜色中,低喃著屬於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和繾綣纏綿。
  
  聊到倦了、困了,兩人便共枕於「月光湖」湖畔的石台上。然後,在酣睡中共同迎向下一個晨曦的到來,日子過得倒也十分恬適愜意。
  
  在這期間,初家寧發現,紅門的人就如武敘鈜所言,平均一個星期就會派人從她當初滾落的洞口,投擲大包小包的食物進來。 本來就已過多的食物份量,自從她加入「雲崗」之後,又莫名其妙的暴增少說三倍。那堆成小山的食物,就算給十個大胃王吃都嫌過多哩!
  
  因此,初家寧對武敘鈜的身份和來歷愈來愈好奇,她敢斷言他一定和「紅門」有著很深的淵源,而且,他會被囚禁在這個「雲崗」三年,一定有著極?重大的原因,那原因一定又和「殺人狂」以及他眼睛失明之因扯上關係。
  
  奈何,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或者採取正面進攻,武敘鈜
  
  都有辦法閃躲到底讓她每一次出征都無功而返。
  
  然而,初家寧的字典裡什麼都不缺,就獨缺「死心」這兩個字,所以,她一點也不氣餒;反正未來的日子還長得很,終有一天,她會問個水落石出的。
  
  ***
  
  這一天,是初家寧來到「雲崗」後所遇到的第一個望月,皎潔無瑕的銀色月光,將月光湖畔的月光草照耀得比平日還來得熠熠生耀,耀眼動人。
  
  但是,正在大動肝火的初家寧卻沒有那個閒情雅致欣賞那良辰美景。只見她來勢洶洶,像只蓄勢待發的母夜叉般,震耳欲聾的對著武敘鈜怒吼:「為什麼今晚我們就不能睡在一起?難道你怕我偷襲你不成為」
  
  相較於她的凶神惡煞,武敘鈜顯得平靜許多──幾近冷漠的平靜。「不是只有今晚,而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都是如此。」
  
  「為什麼!?初家寧歇斯底里的嘶喊。
  
  不該是這樣的!他明明知道她怕黑,怕一個人在黑夜中獨眠,怕一個人面對三不五時就跑來惡作劇的大雷雨,為什麼還突然冷若冰霜,翻臉無情的驟下如此唐突的決定!?「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哪裡惹你生氣!?」她不死心的追根究底。
  
  其實她心底很清楚,讓她這麼執著探究的最大原因,並非害怕一個人獨處,而是他兀然轉變的態度嚇得她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武敘鈜?裝起自己,強迫自己用更冷更無情的態度面對愴惶失措的心上人。「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也沒有惹我生氣,一切都是我個人的因素,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克制不住自己的獸慾
  
  侵犯你!」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初家寧又不是三歲小孩,豈會讓他三言兩語就瞎□過去。
  
  「你不介意,我卻很介意,我──」
  
  「這不是理由,你別再胡亂編派可笑的謊言來騙我,你該知道我的個性,我不會輕易被說服的!」一定有什麼重大理由的!
  
  她知道,所以她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武敘鈜也知道再這樣耗下去絕對解決不了問題,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因此,他握緊雙拳,倒吸一口氣,把心一橫,撂下狠話:「你真是要聽實話,我就坦白告訴你,因為我對於照顧小孩子一樣幼稚無知、膽小無用的你已經厭倦了,所以從今夜開始,我不想再當你的褓父;請你放過我,別再打擾我的生活,夠清楚了吧!」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谷中迴盪了一遍又一遍。
  
  「好!你狠,算你夠狠!滾!你立刻給我滾,滾得遠遠的,快滾!」初家寧強忍著淚水,高聲怒吼。
  
  明知道他是故意傷害她的,明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要她做出這樣的抉擇,她還是稱了他的意照做,否則她就太沒有立場了。
  
  情人之間,最怕的就是如刀鋒般鋒利傷人的話語,哪怕明知對方是情非得已的,被攻擊的一方,依然會扎扎實實的受傷、劇痛。初家寧就是如此。
  
  武敘鈜倒是夠狠,走得乾乾淨淨,一點也不眷戀。
  
  確定他遠走之後,初家寧才肯放縱自己的感情,無力的癱瘓在冰涼的地面,毫無招架之力的掩面低泣:「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你怎麼能如此狠心……怎麼能……」
  
  然而,強烈的愛戀與無條件的信任,很快便戰勝受創的傷痛,支持著初家寧重新振作──她不能就這樣認輸,武敘鈜是如此反常的待她,愈證明這其中一定另有玄機,她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就在今夜!
  
  ***
  
  揭發真相的強烈企圖心,讓初家寧克服了內心的恐懼,一個人在月光湖畔靜坐了約莫一個小時。
  
  她之所以甘於靜待,是為了等待時機。因為她相信,武敘鈜
  
  一定是想隱瞞她什麼秘密才會如此;所以,他真要有什麼動作,一定會在確定她不會跟過去後才進行。因此,這一個多小時的漫長等待是讓武敘鈜掉以輕心的必要代價,省不得也。
  
  將近一個月的石窟生活和對武敘鈜的瞭解,讓初家寧有十足的把握,此刻的武敘鈜一定窩在他原先那個極?隱密難尋的洞穴,而她有絕對的把握能很快的找到那個洞穴。
  
  費了一番工夫,初家寧如願的在曲徑通幽處,覓得了武敘鈜
  
  y的氣息。
  
  她悄聲的探頭窺伺洞裡的動靜。當月光滑過蜷在石床上的武敘鈜時,她失控的驚叫「敘鈜!你怎麼了!?」面如死灰的她早撲到武敘鈜身邊。
  
  映在她眸底的武敘鈜,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面無血色,冷汗直冒,全身體溫高漲,間或有抽搐痙攣的症狀,吞吐困難的喘著氣,呈現在慘白面容上的則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敘鈜──敘鈜──你醒醒啊──敘鈜──」初家寧看得熱淚縱橫,整顆心似乎在一瞬間粉碎成飛灰。
  
  這就是他隱瞞她的秘密!?這就是他不惜傷害她的理由!?深凝著床上痛苦不堪的心上人,初家寧噙著淚,不敢置信的猛搖頭。
  
  於是,她命令自己早已失去知覺的雙腳,拚命的飛奔,奔回月光湖去汲取沁涼的湖水來?武敘鈜解熱。如果她沒記錯,冷泉確實有解熱療傷的功效。
  
  在冷泉的作用下,武敘鈜的高燒雖然還是持續不退、痙攣依舊,但面部表情倒真有舒緩一點,不再那麼痛苦扭曲。
  
  漸漸的,人也跟著恢復了意識。
  
  「敘鈜──敘鈜──」初家寧破涕?笑的頻頻呼喚心上人的名字,就怕他再一次失去意識、昏迷不醒。
  
  武敘鈜如她所願的注意到她的存在,「家寧?」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盛滿痛楚的雙眸。
  
  「我在這裡……」初家寧不敢哭出聲音,勉強自己表現出堅強的樣子,連暗啞的哽咽都不許有。
  
  「出去……」武敘鈜吃力的下逐客令。他就是不想讓她看見他這副狼狽淒慘的模樣,才要躲開她的。
  
  「不──我不走──我要在這兒陪你,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走──」既然她知道他隱瞞她的原因,是因為不顧讓她見著人痛苦不堪的慘狀,她又怎能離開?怎麼捨得離開?「你──啊──」武敘鈜像突遭高壓電觸擊似的,倏地全身痙攣,不住的抖,並瘋狂的自床上起身,縮在靠牆角的角落,發出淒厲的悲號,緊握的雙拳,不停的捶打牆壁,狀甚瘋狂而痛苦。
  
  「出去──出去──」
  
  初家寧真的被眼前的瘋狂景象嚇著了,盈眶的熱淚趁機闖關,一鼓作氣的衝破堤防,泛流滿面。
  
  「不!不要!敘鈜,你不要傷害自己,你打我,你打我吧!只求你別再傷害自己……」初家寧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那又狠又重的拳頭,一拳一拳的掄上冷硬的牆壁。憑他的力道,不用說鐵定已經弄得雙手血?斑斑──雖然在漆黑中,她無法親眼目睹,但光是想像,就足教她心口鮮血泉湧。
  
  她捨不得他傷害自己,所以,她摸黑爬上他的床,緊貼在牆上,以無窮神力制住他猛擂牆的雙手,聲嘶力竭的?喊:「打我──你打我──別再傷害自己──敘鈜……」
  
  她不要他受傷,她寧願被他無情的猛拳擂打得粉身碎骨,也不願他去和堅硬無比的牆壁硬碰硬。
  
  然而,武敘鈜怎麼下得了手:「走開──」他以自己殘存的理智,狠心一揮,便把初家寧掃下床去,滾落冰涼的地面。
  
  聽聞初家寧著地,碰撞的聲音,武敘鈜怎麼可能不懊惱,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但他卻非這麼做不可,否則下一個動作,很可能就是他失控的狠拳,瘋狂的掄上她嬌柔的香軀,那絕非他可以承受的心靈創痛,所以他一定得這麼做。
  
  然而,才將初家寧逐下床去,如硫酸灼身般的劇烈痛楚,便令武敘鈜再一次難以扼制的失聲哀嚎:「啊──啊──」
  
  緊接著又是震天動地的對牆瘋狂掄拳,這回連身體也加入戰場,一起參與撞牆的行列。
  
  「走開──」
  
  「我不──」初家寧不願一切的衝上前去,從武敘鈜身後緊緊的抱住他,涕淚俱下的狂喊:「當我在雷雨交加的黑夜裡,無依無靠的哭泣時,是你對我伸出援手,救我脫離恐怖深淵的,現在,輪到我來幫你了,除非你夠狠,現在就一拳把我打死,否則你休想我會離開你,你知道我的個性,我說到做到──」
  
  「放手──」他就是太瞭解她頑固執拗的個性,所以才不願讓她看到他的慘狀,他早料到她一定會這麼做的,而他不要!
  
  他絕對不能把自己心愛的女子,置於隨時可能被自己失控擊斃的險境中。但是,他亦知道,事到如今,想要趕走她,幾乎是比登天還難。
  
  權衡之下,武敘鈜只能改弦易轍,在下一波更致命的痛楚襲來之前,傾身去拿取早已備妥在一旁的鐵鏈。
  
  「你在做什麼?」初家寧雖然看不見他的動作,卻被那鐵鏈相互撞擊所發出的鏗鏘響聲,搞得心亂如麻。
  
  等不到他的回話,她索性主動出擊,探出手去觸摸。「你做什麼──為什麼用鐵鏈綁住自己!?」
  
  驚愕悸詫間,初家寧霎時明白,初次邂逅時,捆綁在他身上的鐵鏈是做什麼用的,原來……像以往發作時,一樣的把自己捆綁好之後,武敘鈜終於又開口說話,語氣是幾近乞求的,「家寧──出去──別看我──到明天早上日出之前別再進來──別再靠近我──讓我保有身眾人的最後一點尊嚴,好嗎?」
  
  初家寧拚命的搖頭,奈何聲音卻在此時叛逃。她不能答應他、絕對不能任他一個人獨自在黑暗中痛苦無助的掙扎。
  
  但是,她的決心卻被他的乞求強烈的撼動。
  
  「家寧──」武敘鈜已經感覺到更駭人的下一波痛楚即將襲向他,因而拼著最後一口氣,發出最後通牒:「如果你真的愛我,就立刻離開這裡!」
  
  好一句致命的重擊,扎扎實實的擊中初家寧的心口,痛得她無力抗拒,一敗塗地。
  
  好殘忍的一句話!他竟然用讓她完全沒有反擊餘地的方式來擊潰她!足見他趕走她的決心之堅定。
  
  如此一來,她再不走人,就真的是要致他於死地了,而她不能!因此,她踉蹌的硬撐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聲音瘖啞得嚇人,「我走──我這就走──」
  
  她說到做到,拖著彷彿灌了鉛塊似的沉重步伐,顛顛跛跛的走出洞口,一走出洞口,整個人便癱軟無力的癱瘓在地上。
  
  確定初家寧已步出洞穴後,武敘鈜終於卸下了一塊心中大石。
  
  他不要她為他傷心落淚,更不願她受傷,所以才非趕走她不可。
  
  唯一直得慶幸的事是,他看不見她梨花帶雨的楚楚容?,否則,他可沒把握還能硬得起心腸,耍狠趕走她。
  
  無情的痛楚,再度毀天滅地而來,蝕骨焚肉般的難捱苦楚,就算是像武敘鈜這般鐵錚錚的好漢子,也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他咬破了自己的雙唇,拚命的想忍住不要哀號悲鳴,因為他知道,家寧那個執拗的小東西鐵定是守在洞口不肯離去,所以,他竭盡所能的強忍住比被剝掉一層層皮還磨人的煎贅,硬是不讓自己失聲嘶鳴。
  
  遺憾的是,他堅強的意志,終究是敵不過比海洛英的威力還強上百萬倍的劇毒侵蝕,終於在理智全面崩潰之際,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悲號。
  
  伴隨著教人冰凍三尺的悲號,一起攻進初家寧耳朵的是武敘鈜以身體猛力撞牆,以及鐵鏈互相撞擊所發出的刺耳響聲。
  
  初家寧死命的摀住自己的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就怕低泣聲會傳進武敘鈜的耳裡。
  
  偏偏愛捉弄人的老天,又選在這個令人潰竭的絕望之際,興風作浪的下起仿若銀河倒瀉般的大雷雨。
  
  此時此刻,凝睇著洞外閃電頻鳴的瀚瀚銀竹,初家寧並未有一分一毫的驚懼,顯得出奇安寧,好像在看一出無聲電影似的。
  
  一直以來,初家寧以為威脅了她十八年生命的雷雨,是人世間最可怕的經歷。直到今夜,她才赫然驚覺,那滂沱的雷雨根本不叫可怕,真正的可怕是此刻癡守著心上人,無能為力的見他一個人在黑暗中痛不欲生的掙扎,那一聲聲刺穿她心口的悲號,令她的心千瘡百孔,淌血不止的創擊,才是真正的可怕!
  
  「敘鈜……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敘鈜
  
  y……」初家寧心碎的低喊在嘴裡,像在祈求又像在立咒。在她的記憶中,丁盼荷總是為情所困、?愛所苦,經常以淚洗面的痛苦不已。
  
  所以,她從小就告訴自己,將來長大,絕對不要輕易動情,不要?情所困,除非她想步上丁盼荷的後塵。
  
  漸漸長大之後,眼見週遭的友人同伴,愈來愈多甘心囚鎖於情繭中、情願受困的人,她對愛情便更避如蛇蠍。
  
  她實在不懂,愛情這種東西一旦認真的陷下去後,為何總是淚水多於歡笑,為什麼世間男男女女多的是想不開,爭先恐後的往愛情陷阱裡跳,就算被情火燒得體無完膚,依然無怨無悔的情癡?
  
  而今,她墜入情網,親身嘗到了愛逾生命的愛情,終於刻骨銘心的知道,總是淚水多於歡笑的愛情,為什麼會如此吸引人,令世間男女執迷不悔!
  
  「敘鈜……不要丟下我……敘鈜……」初家寧和著氾濫成災的淚水,一次又一次的乞求上蒼垂憐。
  
  只是,那泣血般的乞求,並沒有得到上蒼的垂憐,耳後依然不停的傳來武敘鈜生不如死的漫天悲鳴和亂石崩雲的撞擊聲,而且一次比一次劇烈瘋狂,震得初家寧五臟六腑全都粉碎成灰燼了……
  
  ***
  
  漫長而令人柔腸寸斷的夜,終於揮別了大地,曙光緊接著躍上東方的天際,綻放它萬丈熱情的光輝,接收黑夜移交給它的天地萬物。
  
  竟夜未眠,以淚洗面的初家寧,依然動也不動的蜷縮在洞口。
  
  她的心早已飛進洞裡去探訪她的至愛,而她的雙腳,在武敘鈜尚未喚她之前,卻遲疑不敢擅作主張的移動。
  
  她只能□徨無助的等待、倉惶失措的等待。
  
  「家寧……」
  
  終於,她的等待得到了期望中的響應。
  
  只見她聞聲毫不猶疑的昂首?眼,盛滿恐懼的目光立即迎上武敘鈜慘白疲累的倦容。
  
  「沒事了,很抱歉,昨夜讓你受驚了。」儘管他蒼白的臉上,有著揮不去的創傷和疲累,然而,他卻極力維持她所熟悉的溫柔展開雙臂迎接她。
  
  初家寧像只在歷經百轉千折後,終於尋獲棲身之所的迷途羔羊般,梨花帶雨的撲進他為她展開的雙臂。
  
  「敘鈜……敘鈜……哇──」他熟悉溫暖的懷抱,讓她緊繃了一夜的神經和感情獲得釋放舒解,洪水般的熱淚便乘機放肆奔竄。
  
  她那令人心酸的淒厲哭聲,哭得武敘鈜心口淌血、錐痛不已。「傻孩子,別哭了,沒事了,沒事了!」
  
  武敘鈜極盡溫柔之能事的呵寵著她,初家寧卻在瞥見他滿身傷痕瘀紫,以及斑斑血痕後,心疼得更加淚如雨下──「還說沒事──那你滿身的傷痕又是什麼……你告訴我礙…」那遍及全身、怵目驚心的大大小小傷處,攪得初家寧頭暈目眩。一下子是沁著斑斑血?的瘀紫、一下子是千瘡百孔的抓痕、一下子是皮開肉綻的鮮紅、一下子是無情的鐵鏈煉痕。
  
  連性感迷人的唇瓣,都逃不過劫難,瘀紫、血?、齒痕樣樣俱備。
  
  武敘鈜無言以對,只能一次又一次,像在催眠似的哄著她:「放心──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初家寧信他的鬼話才真是見鬼。她可沒忘記,昨夜就寢前,他曾經義正辭嚴的表明過:「這一個星期都不和她同枕共眠」的事實。
  
  依此判斷,是不是意味著,像昨夜那般恐怖駭人的驚懼,會持續七個夜晚!?不!那太可怕了,老天爺怎能這麼殘忍,這麼絕情!?
  
  她不想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但是腦海中的無端恐懼卻膽大妄?的愈擴愈大,幾乎要將她的腦袋瓜炸開,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如泣如訴的哀求:「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把所有的真相告訴我,好不好,敘鈜……你告訴我……」
  
  「我餓了,我們先吃早餐好嗎?」武敘鈜像沒聽到她的懇求一樣,略過她的話,兀自說道。
  
  他的話提醒了初家寧,她不再執拗,連聲哽咽:「對,對,我們先梳洗一番,然後我幫你包紮傷口,其它的等用過早餐,你睡足了再來談。」
  
  體貼之心洋溢於言表,聽得武敘鈜深受感動,內心那股濃厚的歉疚也隨之增加。
  
  一切如初家寧所願的,先是梳洗、包紮傷處、共進早餐,接著便是歇息。
  
  只是,在進行中,初家寧已經發覺武敘鈜並無意告訴她真相。意料中事,她並沒有過分驚訝或憤怒,他愈是守口如瓶,愈代表這是個難以為齒的重大秘密。所以,她不迫他,她會以耐心換取他的坦誠相待。
  
  眼前只有一件事是她絕不妥協的,「答應我,從今夜開始,依然在這裡陪我共眠,我發誓絕不靠近你,只求你和我共枕一室,昨夜又下起了大雷雨,我一個人好怕好怕,萬一今夜又下起浩瀚雷雨,我實在好怕……」
  
  說著說著,晶瑩的淚珠便串串滾落,她還刻意加重啜泣的聲音。
  
  她太瞭解該如何說服這個外剛內柔的男人了,他怕她的眼淚,他心疼她的無依,所以她就徹底利用,來達到她的目的。
  
  不知道的武敘鈜在理智與感情連番激戰後,終究還是向她的眼淚和無助的恐慌投降了。
  
  「我不走,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絕對不能靠近我和月光湖畔。」言下之意就是他睡月光湖畔,她睡石床。
  
  眼見目的達成,初家寧小心翼翼的隱藏滿心的笑意,直直點頭應允。「一言?定。」
  
  接著,兩個都太過疲累的人,便依照剛出爐的協議,各據一方,很快的雙雙入眠。昨夜的折騰,真是太驚人了。
  
  ***
  
  初家寧再度甦醒時,已是月光草在洞外銀月輕撫下,瑩瑩閃熠時分。
  
  她醒來的第一個動作是搜尋月光湖畔,確定武敘鈜是否如約定般留在她身旁;很快地,她如鷹覓食的犀利視線,如願以償的在月光湖畔覓著了令她安心的答案。
  
  武敘鈜果然信守重諾沒有毀約背信。只是在她尚未甦醒前,他已經悄然的用昨夜的鐵鏈捆綁住自己的全身,而且,他始終以背部對著石床上的她。
  
  從他那劇烈顫抖和痙攣的情況判斷,初家寧知道他那駭人的症狀又開始蝕他的全身了。
  
  初家寧倒抽一口氣,發涼的背脊緊貼在冰冷的壁面,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眸卻瞬也不瞬,勇敢直視著湖畔的心上人,準備涓滴不漏的收藏今夜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逃避、不能害怕更不能狂叫嘶喊或哭出聲音來。這是她自己爭來的,就一定要勇敢的做到,否則只會徒增武敘鈜的痛苦。
  
  既然她幫不上他的忙,亦無法替他承受那份徹骨徹心的折磨,那麼,至少她必須有陪他共度絕境的勇氣和意志!
  
  「絕對不准靠近我──聽到沒──」
  
  武敘鈜像昨夜一樣,對她發出嚴重警告之後,便陷入無邊無盡的煉獄,開始竟夜的夢魘。
  
  
  可能的話,武敘鈜並不想讓初家寧目睹他發作的可怕模樣。昨夜在那個烏漆抹黑的洞穴還好,今夜卻是在月光草晶瑩閃熠的月光湖畔,初家寧絕對可以將他發作的慘狀和狼狽模樣一覽無遺的盡收眼底。
  
  這絕非他所願意,奈何,他又狠不下心將她一個人丟棄在雷雨交加的驚悸之中,而此刻,洞外確實下著傾盆大雨。
  
  既然是自己割捨不下,就只好委屈自己,強迫自己在發作的過程中,盡可能不要發出悲鳴,也不要有瘋狂的舉動──雖然這一切都非他一己之力所能控制。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當洞外的皓月,在大雨過後顯得更加皎潔動人時,亦是武敘鈜的症狀發作得最嚴重的時刻。
  
  或許是上天垂憐,又或許是武敘鈜殘存的潛意識戰勝了蝕骨徹心的瘋狂,他如願的始終背對著初家寧,沒讓她瞥見面目猙獰的自己。
  
  實在支持不住,想漫天哀號或自殘時,他便投入月光湖中,沉潛於湖底,在水中獨自承受人間煉獄般的侵襲。無論如何,他就是不肯在初家寧眼前醜態盡出,最重要的原因倒不是怕無地自容,而是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傷心落淚,他不要那樣。
  
  初家寧的雙手緊緊的摀住好幾次想放聲尖叫痛哭出聲的小嘴,她不斷的告誡自己,絕對不能破壞約定,不能衝向武敘鈜
  
  的身邊,否則明天開始,她便永遠失去陪在心上人身邊的權利,武敘鈜絕不會再給她機會。
  
  所以她只能勇敢堅強的靜靜目睹一幕幕慘不忍睹的慘狀上演,然後一次次的心碎、默默落淚。
  
  武敘鈜已不知是第幾回從月光湖中上岸,這回,或許掙扎過分激烈之故,早已殘破不堪的上衣,終於禁不起百般折騰,完全自武敘鈜身上脫落,投湖自荊初家寧因而意外的發現他全裸的背部,那驚人的秘密──銀狐!是一隻銀色狐狸的特殊紋身!
  
  天啊!這怎麼可能!初家寧不敢置信,直以為是淚水模糊了視線,令她?生了錯覺。但是,在擦乾淚水後,仔仔細細的一遍又一遍的印證,都確確實實的證實武敘鈜的背部的確有一隻銀色狐狸的特殊紋身。
  
  初家寧的腦袋瓜,像剛被一隊轟炸機轟炸過一般,一片荒蕪空白──傳說,「紅門」的最高權力中心是由四大世族共同掌控的。那四大世族分別掌控: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堂」。其中以南方朱雀為首,因為南方色系屬紅,所以稱?「紅門」,最高統帥則稱?「門主」。其它三堂的統帥是副門主,在「紅門」中習慣稱?「堂主」。
  
  門主和三位堂主各有其象徵權威、身份和地位的世襲寵物。門主養藍鷹、玄武堂主養銀狐、青龍堂主養黃金豹、白虎堂主養西伯利亞虎。
  
  同時,歷代的門主和三位堂主,其背後都會用「紅門」自行調配研發的特殊?料,分別紋上「四堂」的世襲寵物,作用和養寵物一樣。這種特殊?料,讓門主和三位堂主背後的紋身,只有在體溫驟升,或極度亢奮時才會浮現,平時是看不見的──據說此一作用是為了隱藏身份和保護作用。
  
  如今,武敘鈜的背上竟然有象徵玄武堂堂主的銀狐紋身,那是不是意味著,武敘鈜曾是,或現在是「紅門」玄武堂堂主!?不!她不要相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初家寧思路一片紊亂,摸不著頭緒。
  
  謎樣的疑雲,在她心中、腦海盤旋不去……
  
  ***
  
  「告訴我,你是不是紅門的『玄武堂堂主』,否則你背後?
  
  什麼會有象徵玄武堂主的銀狐紋身為」次日午後,武敘鈜從睡夢中醒來後,初家寧就迫不及待的追根究底。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他輕易閃躲掉的。
  
  武敘鈜早在今晨清醒,發現自己上半身全裸時,就已料到她可能已經發覺他背後的秘密,如今果真應驗了。
  
  見他一言不發,初家寧更加心如懸旌,急切發出下一波攻勢:「我猜對了,是不是為」一定不會錯的,難怪元元會對他那麼親暱,它不就是一隻稀有的銀狐嗎?
  
  武敘鈜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不再隱瞞她。
  
  記憶向塵封的往事之門探索,重現三年前的種種──「你知道『紅門』這個幫會體系是有著自己的年號和歷制的嗎?」他問。
  
  「你是指『紅歷』?」這個傳聞她在「花間集」的情報資料中看過,沒想到是千真萬確的。
  
  「沒錯,就是『紅歷』,以紅門的年號和歷制來算,今年是紅歷九十三年,而我被囚禁在『雲崗』是紅歷九十年,也就是三年前。」
  
  初家寧沒有回話,只是默默的等待武敘鈜接下去的故事。
  
  武敘鈜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將深埋在記憶中的往事娓娓道出──「武家是紅門四大世族之一,也是掌管玄武堂的主要世族。自我懂事以來,武家便一直維持著中國古代一夫多妻制的婚姻體系和重男輕女的家風,凡是武家直系的男子,都享有三妻四妾的婚姻特權;我就是一夫多妻以及男尊女卑體制下的?
  
  物。我的生母是上一任玄武堂堂主,也就是現在武家當家的大家長的元配夫人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我父親生性風流,武夫人為了拴住丈夫的心,不惜把自己的貼身丫鬟推薦給我父親當嬪妃,好鞏固自己在武氏一族的地位。我的生母對武夫人非常死忠,武夫人也待她情同姊妹,所以當她們主僕兩人獲知將在同一年,分別?下一名男嬰時,兩人的感情非但沒有旁人所擔心的隔閡,反而更加濃厚。偏偏造化弄人,當武夫人順利?下男嬰的兩個月後,我的生母卻死於難?──」
  
  言及此,武敘鈜不免重重一聲長歎,停歇了片刻,才又往下述說:「我的生母含淚將我托付給武夫人,在武夫人鄭重的允諾下,便帶著笑意與世長辭。而武夫人也確實履行了對貼身婢女的承諾,將我視如己出,把我和我的異母哥哥瑞剛一齊扶養長大成人。我和瑞剛大哥因為年紀相仿,個性相合,又特別投緣,所以兄弟兩人的感情非常融洽,武夫人也樂見其成。誰知好景不常──」
  
  武敘鈜又是一聲重歎。原來幸福洋溢的表情,在瞬間崩垮了下來。
  
  接著,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
  
  少頃,他又繼續說道:「武夫人對我的感情開始出現嫌隙是在武氏一族的下任當家和堂主接班人如火如荼的展開之時。在武氏一族中,當家一定是世襲,但堂主卻可以由『世襲』和『傳賢』兩種方式?生。
  
  瑞剛大哥是嫡長子,當家一定沒有問題,所以紛爭不是出在由誰當家,而是出在由誰接任下一任玄武堂主之位。那時,呼聲最高的便是瑞剛大哥和我,我們兄弟本身倒是不以為意,反而是玄武堂內部分成了兩大派,一派支持瑞剛大哥,一派支持我。
  
  由於事關將來由哪一派當權,所以明爭暗鬥得厲害。有一回,兩派人馬居然無獨有偶的同時想到先下手?強的計謀,而分別俘虜了瑞剛大哥和我,分別在我們兩人身上紋上象徵玄武堂堂主的銀狐紋身。既然兩人同時都被紋身了,所以這個計謀自然又徒勞無功,不了了之。而且兩派人馬上在經過這件烏龍紋身事件後,被當家的父親輩們厲聲斥責了一番,之後兩派人馬便收斂許多,雙方協議等瑞剛大哥和我再長大一些才來較勁亦不遲。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便平靜許多。原以為自此便不再茲生事端,沒想到……」
  
  武敘鈜的臉上有忘了掩飾的無奈和傷悲,久久無法平復。
  
  初家寧始終以瞭解、包容的態度,面對眼前的一切,扮演了一個非常完美無缺的傾聽者。
  
  武敘鈜交握的十根手指,看起來有些複雜而矛盾,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本來鬧劇應該在那一次紋身事件後就落幕的,因為在那一年年底,便在一年一度的年度家族會議中,決定了瑞剛大哥?
  
  『玄武堂』的下一任堂主,我則被選?玄武堂『四大御使』之一,成了大哥的左右手,大哥和我以及整個家族的人對這樣的結果都很滿意。誰知四年前發生了一個意外插曲,而讓事情又起了變化……」
  
  四年前的那件事為什麼會導致武夫人之後的心態變化和作?,至今,武敘鈜依然覺得匪夷所思。
  
  「四年前,也就是紅歷八十九年,我那位生性風流的父親,又迎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嬪妃,並且對她寵愛有加,很快的就把她封為僅次於元配夫人的『武貴妃』,這事嚴重的打擊了身為正宮的武夫人,武夫人為了保有自己的地位和身份,而處心積慮的想要除去武貴妃,卻始終無法順利得逞,但她還是努力不懈,隨時隨地的想置武貴妃於死地。終於,在三年前,亦即紅歷九十年的時候,她設計了一個完美的陰謀,讓她順利的除掉了心腹大患……」
  
  三年前的那樁「武貴妃謀殺事件」,正是他心中最深沉的痛,如果可能,他但願今生今世都別再重提。
  
  「結果如何?」初家寧確信這便是整個秘密最關鍵的一環,按捺不住的出聲催促探詢。
  
  武敘鈜的唇角浮現一抹淒然的淺笑,語調轉變成充滿冷漠、咀咒與無奈──「那天──武夫人事先約了我,又另外誘來武貴妃,然後,在我即將依約到達的前一刻,她親手殺了武貴妃,接著,她悔恨萬千,滴淚成海的向我求救,我當然不能棄她不顧,所以,我就拭淨她手上的血漬,奪過她手中的凶器,給早已一命嗚呼的武貴妃補上一刀,這一幕偏巧給察覺不對勁而匆匆趕至的瑞剛大哥給撞見了,武夫人一見到大哥,便高喊是我殺害了武貴妃,目睹一切過程的大哥,還來不及表示什麼,玄武堂『四大護法』之一的夏侯岳便尾隨出現,四大護法本來就是執掌紅門戒律的兩大部門之一,加上夏侯岳原本就對我和大哥心存偏見,所以,當他聽到武夫人對我的指控時,便立刻下令將我收押待審,並很快的通知紅門的重要決策階層,召開緊急會議──」
  
  一直到今天,他依稀記得武夫人那年的作?和大哥憂傷愧咎的神態。
  
  初家寧聽到這兒又忍不住插嘴:「你說的夏侯岳是不是你們紅門現任門主夏侯鷹的義父?」
  
  「沒錯!」經她一問,他才想起,她早在先前的「說書」歲月中,就已說過,她因為夏侯岳的關係,被逮到那天,差點兒就當場斃命一事。
  
  「果然是他!」初家寧咬牙切齒的嗤哼。她從第一眼見到夏侯岳那個男人,就直感全身發毛,沒想到他真是個令人厭惡的臭老頭,竟敢不分青紅皂白的下令收押她的敘鈜,哼!
  
  「後來呢?」
  
  「後來在審判的過程中,我便擔下所有的罪名,證人是武夫人……」
  
  「你大哥呢?」初家寧聽得肝火直冒,忿忿不平。
  
  「大哥他始終一言不發──」回想起大哥當時的處境,真是太難為他了,武敘鈜不禁感到無奈。
  
  「懦弱、無情又卑鄙的小人!」初家寧鄙夷不屑的咒?。
  
  「不准罵我大哥!」武敘鈜非常激動。
  
  初家寧見狀,更是怒髮衝冠,一發不可收拾。「罵他又怎樣?我還想揍扁他咧!分明看到了整個事件的過程,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蒙受不白之冤,背上莫須有的罪名,這算什麼大哥,這就是他對你的好!?」
  
  「住口!你什麼都不知道!」武敘鈜極力維護心中最崇敬的大哥。「一個是養大他的生母,一個是他最重要的弟弟,你要他如何選擇?是你的話,你又會如何選擇?」
  
  「我──」初家寧頓時啞然失聲。
  
  武敘鈜自顧自的往下說:「這一切並不是大哥的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從未恨過、怨過任何人;一切只怪造化弄人……」這點是他的真心話,真要有什麼,也只有無限的感慨。
  
  「這才不是造化弄人,這分明是那個武夫人蓄意嫁禍於你的借刀殺人陰謀!」初家寧一點也不同意他的論點,直感心底萌生了一股濃郁的殺意,想要把那個該死的武夫人大卸八塊的衝動──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生殺人的念頭!
  
  「那又如何?難道你要我當場招出實情,置撫養我長大的武夫人於死地?再把我大哥逼入死胡同以為如果今天是你,你又會如何面對你的丁盼荷夫人?」激動的情緒,讓武敘鈜表現得咄咄逼人,全身找不到一絲初家寧所熟悉的溫柔。
  
  「我……」初家寧再度張口結舌,說不出半個字來。久久才重新振作的反擊,「沒錯!換成是我,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抉擇,問題是丁盼荷夫人不會這樣對待我的!」
  
  「是嗎?那她又為什麼會為了一個棄她不顧的無情丈夫,而要你闖進紅門幫會總部來送死!這就是她對你的好!?」說到這點,武敘鈜絕非是無端遷怒,而是真的對丁盼荷感到不滿和氣憤,她怎能自私的為了一己之私,而讓一手養大的義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紅門來出生入死!?
  
  他是心痛,是不捨這傻呵呵的可人兒啊!
  
  初家寧無言以對,但是,並不是因為她認同「丁盼荷自私的要她來送死」的看法,而是因為她清楚的感受到他那一番話背後所隱藏的真正感情──一分赤裸裸的真心與關懷!
  
  她不禁失聲一笑,冷不防的圈抱住眼前因她唐突的笑,而呈現呆愣狀的武敘鈜,在他耳畔既愛又憐的道:「我們兩個都是傻瓜,一樣傻不愣登、傻得無可救藥的傻瓜,你說是不是為傻瓜……」
  
  說來說去,她就是心疼他的遭遇,氣惱他的過份善良。
  
  武敘鈜甚是激動,顫抖著雙手,緊緊的摟抱住她不放。
  
  「是的……我們都是傻瓜──全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言語間,儘是互憐互愛的深意濃情。
  
  相知相惜、連遭遇和心境都不謀而合的兩人,此刻的心中都激盪不已,是對命運的無奈,也是對彼此際遇的惋惜。
  
  「後來呢?你的雙眼怎麼會失明?」
  
  「那時,夏侯岳堅持要判我死判,當場處決,武氏一族因為立場尷尬,誰也不敢多吭一聲,只能心急如焚的在一旁靜靜接受審判的結果。」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在紀律嚴明、懲處公正不阿的「紅門」裡,是不容有偏私情事發生的。何況,身為執行「紅門」戒律的玄武堂「四大御使」之一,居然知法犯法,以紅門的門規而言,理當從重處分沒錯,沒有充分理由誰敢多加置喙?
  
  武敘鈜接著說:「在夏侯岳的堅持之下,無人敢出言反對,就在死刑即將宣判成立之際,鷹出面說話了。」
  
  「紅門門主夏侯鷹嗎?」她問。
  
  他點點頭又道:「鷹他提出了另一種懲戒的方法,說我所犯的罪是如此嚴重,如果就這樣讓我輕鬆的死去,只怕以後會有許多人抱持著『反正大不了一死』的想法,起而效之,後果便不堪設想。所以為了收殺雞儆猴之效,絕不能讓我輕易死去,而要將我終生監禁在『雲崗』之中,用一生來贖罪。鷹的懲戒方式,立即獲得全場門人一致通過。只有一心想置我於死地的夏侯岳,心有不甘的又提出另一項懲戒的方式,就是以紅門的獨門毒藥『七日追魂』弄瞎我的雙眼,讓我終生失明,並終生受劇毒侵蝕迫害,如此更有殺一儆百之效。由於他的說法無懈可擊,所以就按照他的方式實行了。」
  
  
  
  說到這兒,武敘鈜臉上呈現的是無盡的悲慼與自嘲。
  
  「從那一天起,我再也看不到這世間的一景一物,一個人獨自在這個『雲崗』中度過漫漫的黑暗歲月,並且受每逢滿月開始的連續七日內,夜夜遭受『七日追魂』的毒性發作之折磨,你來的那天,正好是上一次發作後的第一天,所以你才會看見我雙手和雙腳都煉著銬鎖。」他順便替她解開另一小團疑雲。「為什麼武夫人要陷害你呢?玄武堂的堂主早就?生,如她所願的由你大哥接任了,她沒理由再陷害你啊!」初家寧百思不得其解。
  
  這也是三年來,唯一令武敘鈜想不透的一個重要環節。
  
  「反正都已是過去式了,再說什麼也都已經無濟於事,又何必多想?」
  
  初家寧以沉默代答,接著又問道:「那紅門裡裡外外又怎麼會盛傳著『雲崗』裡關著一個茹毛飲血的恐怖『殺人狂』的傳聞呢?」
  
  「我想是因為三年前的謀殺事件,事關四大世族的聲譽問題,所以在事件一發生,便全面封鎖消息,除了四大世族的重要成員和紅門中少數重要的相關幹部外,幾乎沒有人知道真相之故。而謠言這種事就是如此,一旦發生,又未有人加以澄清制止的話,便會一傳十、十傳百,且在傳遞期間還會變本加厲的加油添醋,我想那就是『殺人狂』傳說的由來吧!」
  
  對於他的見解,初家寧深有同感。
  
  謠言就是這麼一回事兒沒錯,的確荒謬可笑,卻殺傷力極強哪!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就這樣在這個『雲崗』中虛度一生嗎?」在所有的真相獲得解答之後,初家寧最關心的便是這點。
  
  又是一個難解的難題!武敘鈜不禁沉默下來。
  
  他又何嘗願意如此,但他又能如何呢?
  
  正當他愁眉不展時,銀狐元元不知又從哪兒冒出來,膩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舌尖黏舐武敘鈜的臉頰,彷彿在安慰他一般。
  
  初家寧目睹此景,不覺莞爾。「元元真不愧是你的寵物,貼心極了!」
  
  「不,元元是大哥的寵物,同時也是象徵玄武堂堂主身份和地位的世襲寵物,只是這三年來,它因為自小就和我很熟稔,經常會跑來『雲崗』和我作伴罷了!」這當然也意味著是武瑞剛的蓄意縱容,否則身為玄武堂堂主的世襲寵物,豈有天天不在主子身邊,而老是逗留在「囚犯」身旁的道理?
  
  初家寧從武敘鈜的言語間,明白了他對武瑞剛的濃厚手足之情。同時也因為元元的關係,而不再那麼敵視武瑞剛,畢竟他也有難為之處沒錯,怪不得他。只不過,她就是忍不住要?心上人抱不平罷了!
  
  促膝長談了一個下午之後,夜,不知在何時無聲無息的到訪。
  
  然後,一場可怕的夢魘,又即將在「光月湖」湖畔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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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5:54
  第五章
  
  討厭!
  
  最討厭滿月了!初家寧在如水的月光下淚眼汪汪的在心底低咒。
  
  尤其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人,在月光湖畔痛苦掙扎,與死神相搏,她卻愛莫能助,更是令她肝腸欲裂。
  
  而這錐心泣血的痛,每每要持續一個星期!
  
  所以,初家寧最討厭滿月、恨死滿月之日了。
  
  慘絕人寰的七個黑夜過後,初家寧再也忍不住,淚眼潸潸的對劫後餘生的心上人道:「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敘鈜!我聽說『風谷』有三個極負威名的『醫壇三怪』,能治天下奇並解世間奇毒,我們去找他們,求他們治好你的雙眼,除去你身上的劇毒,好不好?『醫壇三怪』那麼厲害,一定會有辦法的,好不好?敘鈜!我不要你一直受苦,我再也受不了了,你一定知道逃離紅門的方法,是不是為所以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
  
  「不可能的!」武敘鈜面如死灰的說:「我身上所中的毒,是紅門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製毒奇才研製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本人,沒有人能除去我身上的劇毒的,就算是『風谷』
  
  名滿天下的『醫壇三怪』也不能……」
  
  「那我去求那位製毒奇才,他在哪裡?」明知不可能實現,初家寧就是不肯放棄,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武敘鈜似笑非笑的答道:「他早在數年前便已脫離紅門,行蹤成謎了!」
  
  「那──」對初家寧而言,這無異是一記青天霹靂,震得她支離破碎;但是她就是不肯輕言放棄。「不會的──我們去風谷,我相信風谷那三位醫壇奇人一定會有辦法的,敘鈜,你答應我,好不好?」
  
  武敘鈜抿緊雙唇,並未響應她涕淚涔涔的央求。
  
  初家寧哀哀欲絕的狂喊:「你好傻啊!紅門對你這麼無情,把你囚禁在這裡不聞不問,任你自生自滅,尤其是那個昏庸無能的門主,連真相也搞不清楚就胡亂入罪,簡直該死,你又何必對紅門這麼死心塌地!?」
  
  是的!她恨紅門!她恨紅門門主夏侯鷹!她恨夏侯岳!她恨武瑞剛!她恨害慘她的男人的一切一切!
  
  「不要編派鷹的不是!他沒有錯,身為紅門門主他必須鐵面無私才能服?!而且,鷹並非無情,如果鷹他真的冷血,我和你只怕早就命喪九泉了!」武敘鈜激動的辯白,不過倒是分析得極?合理透徹。
  
  因此初家寧啞口無言,稍頃,才幽幽怨怨的哽咽,「我知道……我全知道……可是我無法冷眼旁觀你所受的折磨礙…」她是遷怒沒錯,她也心知肚明,夏侯鷹真要殺他們兩個的話,簡直像摧枯折腐般容易。但是她就是恨啊!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也恨命運的捉弄。「我們逃走,好不好,敘鈜,求你……」
  
  見武敘鈜依然無動於衷,她拊膺切齒的嘶吼:「就算你已放棄自己,難道你連我也要放棄,還有我們的小孩?難道你要我們的子子孫孫永遠困在這個鬼地方生生世世?敘□,你別傻了好不好?」
  
  她聲淚俱下的震聾發?,深深的撼動了他固若金湯的鐵石之心──身為紅門四大世族的一員,從小在紅門長大,對紅門特有的那份深入骨髓的深情至愛教他如何割捨?無論紅門待他如何薄情,他對紅門就是有一份無法取代的深刻摯情。現在,要他離開紅門?這就好像要湖泊中的魚兒離開水裡一樣啊!
  
  然而,家寧的話和淚卻又撼天動地的衝擊著他……「敘鈜……」
  
  「唱歌給我聽……我喜歡你經常唱的那一首自譜詞曲的歌『雲且留情』──好嗎?唱給我聽……」他打住話題,將話鋒轉向。
  
  初家寧明白他的想法和個性,更知道這事並非一蹴可幾,得慢慢來急不得,所以便順了他的意,未再多言,配合著說:「既然你那麼喜歡,我就唱□!」
  
  你像一片薄雲,偶然投影在我的生命領空,在我的心口寫下了最美麗的奇?;
  
  當你飄然遠去,走出我的世界,帶走我的靈魂;
  
  我倉惶失措,只能望空?喊:雲且留住,雲且留住;
  
  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餘音尚迴盪繚繞,初家寧便又舊話重提,不過她很聰明的換了另一個方式,「如果我們逃出了紅門,我們就得改名換姓,到時候,你想叫什麼名字?我只是說『假設』啦!所以你就假設的回答我□!」她賊裡賊氣的誘言。
  
  武敘鈜哪會看不透她的心思,不過他實在不想太傷她的心,真個認真的思索起來,「費裡克斯!」
  
  「呃?」
  
  他的唇邊勾起一抹難得的夢幻色彩。「Felix,F﹒E﹒L﹒
  
  I﹒X,它代表幸福和幸運的意思。」言及此,他的語句中透著更?深刻的感情,「上帝讓我認識了你,對我而言,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和幸運,所以我一定會取這個名字!」他說得有點笨拙,然而,真摯無瑕的濃情愛意卻赤裸裸的潺潺涓流。
  
  他的話彷彿世上最美麗的奇?,以令她瘋狂癡迷的形影滴進她的靈魂深處,震撼得她淚下沾襟,感動不已,久久無法平復。
  
  「家寧?」等不到應有的回音,武敘鈜有點擔心。
  
  初家寧飛撲進他的懷中,枕在他寬闊的肩上,喜極而泣的呢喃:「我也是──對我而言,遇見你也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和幸運,所以我會取名Felicia,菲妮西亞,F﹒E﹒L﹒I﹒
  
  C﹒I﹒A!」
  
  這個名字是費裡克斯(Felix)的女性名字形式。
  
  「Felicia!」武敘鈜會意的讚歎。「好名字,很適合你,我們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對嗎?菲妮西亞!」
  
  「我也這麼覺得呢!費裡克斯!」她心有慼慼焉的妙言以對。
  
  幸福的色彩霎時揮灑滿室,將情投意合的兩人緊緊纏繞。
  
  元元和飛進「雲崗」來嬉戲的鳥兒們,偏不識趣的聯合起來惡作劇,一下子搔初家寧的癢,一下子拉扯她燦爛的金色長髮,把人家小倆口的甜蜜氣氛完完全全的破壞殆盡。
  
  初家寧被「騷擾」得頻頻出聲警告,「元元,還有你們這些調皮搗蛋的小東西,再鬧的話,我就把你們烤來吃哦!」
  
  早和他們兩人混熟的小東西們,根本沒把她氣勢不足的恐嚇聽進耳裡,反而更?囂張放肆。
  
  「好啊!敢不聽本大小姐的金口玉訓,看我怎麼治你們,別逃!」
  
  才叫著,她已蹦離情郎臂彎,以雷霆之姿參戰;小東西們在元元的帶領下,樂得和她嬉鬧,歡樂明朗的笑聲,一波又一波的蕩進武敘鈜的收聽幅員,他的心情也隨之鼓舞雀躍。
  
  同時,初家寧的「希望」,也再一次動搖他意志堅定的心……
  
  ***
  
  紅門門主夏侯鷹冷著一張千年不化的冰臉,靜聽貼身近侍「日月雙影」之一的絳月報告,那是關於「雲崗」這兩個月來的近況之秘密報告。原來自初家寧被送去「雲崗」的這兩個月來,都由玄日和絳月負責運送每一個星期的食物和必需品到「雲崗」去──這當然是夏侯鷹的命令。
  
  「根據絳月這兩個月的觀察,武御使和初家寧確實處得十分融洽,共墜情網,而且──」絳月頗具深意的瞧了主子冷峻的側臉一眼,才接著說:「初家寧最近幾天開始說服武御使和她一起逃離紅門。」他把「如門主所願」這幾個字省略沒提,因為他明白這話提不得。
  
  夏侯鷹毫無反應,依然是一副沒有表情的酷樣。
  
  絳月卻能從主子那缺乏人類情感表現的舉止,探得主子的意向,「絳月這就按照原訂計劃繼續進行。」
  
  夏侯鷹還是如出一轍的「零反應」,絳月卻完全明白他的心意。
  
  在一旁靜靜守護,同樣是「日月雙影」之一的玄日,每回看到絳月這經常上演的「自說自答」戲碼,內心就嘖嘖稱奇,不得不佩服絳月的好功夫,換成是他這個神經線特粗的二愣子,只怕一輩子也猜不透主子的意向。
  
  ***
  
  這天,又是新鮮食物和必需品投擲的日子。
  
  初家寧和以往一樣,喜孜孜的等待大包行囊滾進石窟來。
  
  不久,伴隨著「叩隆!叩隆!」的震地響聲,果然大包行囊入眼來。初家寧和愛湊熱鬧的元元興致勃勃,十分起勁的開始拆卸,準備「驗收」。武敘鈜則好心情的在一旁聽她吱吱喳喳。「驗收」行囊是初家寧一星期一次的娛樂,他不想打擾她,總是在一旁靜靜分享她的喜悅──雖然他始終不明白「驗收」那些東西會有什麼樂趣可言。
  
  「這是敘鈜的衣服──」初家寧如數家珍的一樣樣清點。
  
  對於紅門送給武敘鈜的衣服,多半是以黑色系為主,她並不意外。因為敘鈜跟她說過,他曾是紅門「玄武堂」的「四大御使」
  
  之一,而紅門又有以衣飾?色來區分身份和所屬堂號的傳統,北方的玄武堂尊色屬黑,所以送來黑色系衣著合情合理。
  
  倒是接下來的新發現讓初家寧又驚又喜。「哇塞!是旗袍耶!黑色系的短袖旗袍!是給我的耶!上面還繡著百合的圖騰,好漂亮啊!」
  
  紅門果然夠意思,這兩個月來,吃的、穿的全是上上之選,簡直就像在服侍皇親國戚,一點也不像在對待罪無可赦的階下囚,和她所知道的不同──傳言,紅門對人質非常禮遇,但對罪人極?嚴酷!
  
  這麼說來,她和敘鈜算人質□?不對不對,他們兩個明明就是不折不扣的超級重犯。那為什麼……不管了!大概是夏侯鷹看她美如天仙,心生愛憐,才特別禮遇她吧!呵呵!初家寧心無城府的一笑置之,繼續忙她的「千秋大業」。
  
  武敘鈜所受到的震撼可就比初家寧強烈多了,只是他掩飾得很完美,沒讓初家寧發現──繡著百合的黑色旗袍!?鷹幹嘛派玄日和絳月送來這樣的東西!?
  
  他知道這兩個月來都是玄日駕駛直升機,載著絳月運送食物和必需品來「雲崗」的──這是他由空氣中傳達的氣氛所做的判斷,只有「日月雙影」負責送東西來時,空氣中才會傳遞著少有的從容閒適,而沒有摻雜慌亂恐懼的分子。
  
  那黑色旗袍到底代表什麼意思?或者是他多心,一切只是純粹的湊巧?
  
  武敘鈜之所以會傷透腦筋,格外在意是因為深諳紅門傳統之故。
  
  原來紅門除了以為色來區分身份和所屬堂號之外,各堂還有不同的衣飾,稱?「堂服」。以樣式而言,分?男女兩款:男性堂服是改良自中國滿清皇朝的皇帝、親王、貝勒等所著之皇服;女性堂服則是改良後的緊身旗袍。
  
  男女堂服再根據「四堂」的尊色加以區別,而有:南方朱雀的紅、北方玄武的黑,東方青龍的青及西方白虎的白四種。
  
  其中,屬於四大世族的堂服,無論男女,都會另外在衣飾上繡上具有特殊意義和表徵的圖騰成紋飾。
  
  而初家寧口中的百合就是一種特殊紋飾,似乎是按照初家寧的「花名」──姬百合,所刻意繡上的──除非真是他多心!
  
  這便是讓武敘鈜感到納悶的癥結所在。
  
  鷹到底在想什麼?……相對於武敘鈜的異常沈默,初家寧可就精神抖擻極了,而且興致未減的繼續清點行囊。
  
  咦?這是什麼為她發現一個包裝極?別緻的小包裹,思忖了一下,便好奇心大作的立即拆卸。
  
  這是──初家寧被方搶攻入眼的一景嚇了一大跳。
  
  是照片,一大疊的各式照片,全都是武敘鈜較年輕時的照片!
  
  從淘氣小男孩的模樣,一直到長成陽光男孩般的俊挺形貌都有。尤其是他穿著學士服,笑?燦爛如陽光的留影於英國牛津大學的那張令她印象最深刻;那張照片背面還以個性十足的筆?,揮灑著:「十八歲大學畢業留影」。
  
  天啊!這就是敘鈜真正的模樣!?雙眼未失明、未被囚禁在雲崗之前真正的模樣!?一個燦爛如烈日的天之驕子,她最欣賞的陽光男孩典型!
  
  頓時,初家寧腦筋一片混亂、百感交集,眼睛四周更泛起心痛的氤氳。
  
  「怎麼了?」武敘鈜敏銳的嗅到飄蕩在空氣中的異樣情愫。
  
  「沒事!」初家寧急急的斂起激動的感情,不想讓他發現她的異狀,小心翼翼的將那些照片捧在手心,不著痕?的找話題搪塞,「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你從來『雲崗』之前就已經失明!
  
  怎麼會知道月光草和月光湖的事,甚至還對石窟裡的一景一物瞭若指掌?」
  
  她不以為這些是靠超人一等的敏銳觸覺所能如數家珍的事,所以,她早就想過:他很可能在被囚禁於此之前,就有來過此地的可能。
  
  武敘鈜的回答,正好給了她完美的答案。「小時候,四大世族的大人們經常告誡小孩子的我們,不可以爬到『雲崗』去玩,那裡地勢高聳險峻,很容易發生墜谷身亡的意外,但是我和大哥,還有鷹及其它幾個玩伴,經常瞞著大人們,偷偷溜到雲崗來玩。小孩子嘛,總是不知天高地厚,而且大人愈不要他們去的地方就愈想去,愈不讓他們做的事愈想去做;我們更是個中翹楚,尤其我和大哥更經常結伴,帶著元元偷溜到這兒來。」這也是元元對雲崗如此熟悉,來去自如的原因。「我們幾個小傢伙還發現了一個大人們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是一條上雲崗來的秘密快捷方式,安全又快捷,至今,這還是我們幾個人心中共同的秘密呢!」
  
  想起小時候無憂無慮的種種幸福記憶,武敘鈜臉上情不自禁的漾起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初家寧突然有一種念頭,覺得夏侯鷹當初會將他囚禁在「雲崗」並非偶然,而是別有用心的!
  
  另一方面,在目睹他那和照片上一樣令她目眩神迷、心跳加速的笑容,初家寧既心悸又心疼,說服他逃離紅門的決心,更加堅石難摧──「我們逃走好不好?你逃離這個執『幕後勢力』牛耳的紅門,我?棄『花間集』所在的表像世界,我們一起逃到紅門勢力所不能及的世外桃源裡,在沒有紅門也沒有花間集的世界中生活,過著無牽無掛的生活,好不好?」她一定要說服他,為了他那令她心醉的笑──她緊握手中的相片立誓。
  
  武敘鈜再一次沉默對應,只是,他的決心更加搖搖欲墜……
  
  ***
  
  絳月再一次把於「雲崗」的所見所聞詳細秉明主子夏侯鷹,在夏侯鷹的示意下,繼續之後的進展。
  
  七天後,食物和必需品再度送到「雲崗」。
  
  初家寧的心神全鎖在一隻外型非常特殊精緻透明的小瓶子上。她睜著如銅鈴般,閃閃發亮的瞳眸直視著小瓶子大聲嚷嚷:「好漂亮的瓶子,連裡面裝的液體都好稀奇,像極了月光釀成的水滴──」她眼尾的餘光注意到附在小瓶子上的標示,不覺驚呼:「天啊!它真的叫『月光水滴』耶!好名字,真是名副其實,而且還指名給我的呢!」
  
  她驚贊不已。
  
  武敘鈜卻險些從座椅上滾下來,雙頰瞬間刷白,不敢置信的急切追問:「你剛剛說什麼!?那瓶子上寫了什麼!?」不!不會的!不會的!他的心瘋狂的嘶吼,亂糟糟一片。
  
  初家寧未察覺他的異樣反應,興高采烈的重複一遍,「叫月﹒光﹒水﹒滴□!好聽吧!」
  
  哦!神啊!武敘鈜萬念俱灰,以冰冷得沒有溫度又危險的口
  
  吻命令:「把它丟掉!」
  
  「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說快把它丟掉!」他像頭發狂的猛獸,憑著敏銳的反應衝向她,像老鷹掠奪獵物般,強行奪走她手中的「月光水滴」,把它重重的摔落地面,狠狠的踩得粉碎,一遍又一遍的重踩。初家寧被他突兀的瘋狂舉動搞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恢復正常的思考能力,正色的提出質疑,「怎麼了?這『月光水滴』有什麼不對勁嗎?」
  
  凡是不太笨的人,都可以從他詭譎的神情和怪異的舉動獲知其中大有蹊蹺,初家寧正好不太笨。
  
  武敘鈜並未立即回話,看起來似乎受到很大很大的創擊,大得將他完全擊潰,像只木雞般,動也不動的癱瘓在牆邊,兩眼空洞無神,臉上儘是墜落深塹幽壑的絕望,令人窒息、徹骨徹心的絕望──鷹要殺家寧!?鷹三天後要殺家寧!?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不相信,不會有這等傻事的,絕對不會!
  
  然而,從心湖的最深層迅速浮上湖面的不安和恐懼,卻波濤洶湧的侵蝕著他。他才覺得納悶,紅門為什麼沒殺家寧,擅闖紅門幫會總部的外人,一律都處以死刑的,家寧怎麼會例外的被送到「雲崗」來!?
  
  原來,紅門不是不打算殺她,只是延後殺她罷了……真是這樣嗎?
  
  不!這不像鷹的眾人,他不會做這種迂迴曲折的事!那麼,這「月光水滴」又該如何解釋!?
  
  「月光水滴」是紅門用來預告死刑的特製飲品啊!被贈與「月光水滴」的人,意味著三天後,其人將被紅門處以極刑──死刑!
  
  「敘鈜,你怎麼了?」初家寧溫柔的小手,輕觸著他冰涼慘白的雙頰,聲音像初開的蓓蕾細緻清雅,甜蜜得幾乎可以沁出蜜汁。
  
  武敘鈜憑著野性的直覺,探出沉重無奈的雙掌,不偏不倚的捧住她夢幻般的清秀臉蛋,透過指腹對雙頰的輕柔摩挲,傳遞著驚心動魄的深情。
  
  「我們一齊逃離雲崗、逃離紅門吧!」他的聲音有點抖顫,卻無比的堅定。
  
  初家寧不知道他為什麼唐突的做出這個決定,不過卻十分樂於聽到這個期待中的訊息,眼中蓄著熱淚,頻頻點頭,「嗯!
  
  嗯!什麼時候走?」
  
  「明晚入夜!」不能今夜的原因,是因為他需要時間來策劃這天衣無縫的逃亡路線。
  
  初家寧的心思早已一步飄向幸福的未來,十足像愛撒嬌的貓咪模樣,坐在武敘鈜的大腿上,勾抱著他的頸項,編織著甜
  
  蜜可期的幸福遠景,「我們逃出去後,就先想辦法和『風谷』
  
  取得連絡,這一點你儘管放心,你是知道的,丁盼荷夫人她的老公就是風谷的現任代理人之一段仲剛,只要我誠心誠意的懇求夫人,我相信夫人會成全我,幫我引薦段仲剛的,到時我們就可以到風谷去找『醫壇三怪』求診。萬一我們進不了風谷,我們就訪遍世界每個角落,找出那位脫離紅門,行蹤成謎的製毒奇人,若是找不到他;我們還是可以到處求醫,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醫好你的人。萬不得已,真的毫無希望,那我就一輩子當你的雙眼,告訴你我們一起走過、一起看過的每一景一物,我們一定會幸福的,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的臉上洋溢著難以磨滅的希冀與夢想。
  
  「嗯!嗯!」武敘鈜緊抱著佳人,傾聽她所勾勒的幸福藍圖。
  
  他一直以為,這世界上絕對沒有什麼理由足以令他脫離紅門、捨棄紅門;而今,他才赫然乍醒,發現他錯得離譜,這世上還是有著比紅門更令他在乎的寶貝,那就是家寧的生命!他不要她死,他無法承受她自地球上消失的重創。
  
  如果說紅門是他的生命,那麼家寧就是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所以,他只有選擇揮別紅門,為了他愛逾生命的家寧……
  
  ***
  
  從「雲崗」逃脫,再從雲崗逃離紅門幫會總部對自小在紅門長大、對紅門瞭若指掌的武敘鈜而言,並非太困難的事。因為他熟諳紅門幫會總部的「地下秘密捷運系統」的路徑和據點。
  
  這個「地下秘密捷運系統」是專供紅門門主和三位堂主,及少數紅門重要成員使用的,四通八達的捷運網,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將使用者送至幫會總部的每一個重要據點。
  
  而他就是少數能自由使用這個捷運系統的人。
  
  在昨天,他已先和三年來一直陪伴他的元元告別,並要元元回到大哥武瑞剛身邊,今後別再上「雲崗」。元元真是難得一見的靈獸,完全會意他的意思,在依依不捨的回盼多次後,似乎知道自己的責任已盡,真的就一去不回了。
  
  「我們要怎麼逃?」初家寧按捺不住高亢的情緒,好奇的追問。
  
  對於元元的事,初家寧能體會、感受他的不捨和難過,但又無可奈何。因為他們不能帶走紅門「玄武堂」的世襲寵物,這對誰都是不智之舉,所以只有忍痛揮別。
  
  「先從雲崗的秘密快捷方式下山,再從設於絳山山腰的地下捷運據點;搭乘捷運通往絳山機場,在絳山機場搭直升機飛離。」武敘鈜條理分明的說明。
  
  「會有這麼順利嗎?」初家寧並不是存心潑冷水,而是就事論事,憑紅門的超強警備系統,加上地下秘密捷運系統又是紅門最重要的秘密信道,就算其警備不叫天羅地網,也離插翅難飛不遠,怎麼可能如此順利。何況又要干偷直升機這種大事,就算幸運得手,只怕還沒飛離紅門的領空,就已葬身大海。
  
  武敘鈜正色的道:「我是在賭!」
  
  「賭!?」
  
  「對!賭鷹的真正意向!」這是他徹夜未眠得出的結論。
  
  「如果這是鷹刻意的安排,那我們就能順利逃離紅門;如果不是,那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他順便把「月光水滴」的事說給她聽。「你要賭嗎?」
  
  「我賭!」初家寧沒有半點遲疑的驟下決斷。「只要能和你雙宿雙飛,再大的風險我都願意賭!」
  
  「家寧……」他大受感動的吞噬她嬌艷欲滴的唇,吻得難分難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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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6:54
  第六章
  
  武敘鈜和初家寧的逃亡過程一帆風順,毫無阻礙。這更讓他們兩人深信,這是夏侯鷹一手促成的結果。
  
  夏侯鷹真不愧是在暗中操控表像世界的「幕後黑手」行家,幹起暗中策劃「陰謀」的功夫,果然無人能出其右。武敘鈜
  
  y不得不佩服──他相信夏侯鷹一定從決定把初家寧送上「雲崗」那一刻起,就開始策劃這個「陰謀」了,這個逼他逃離紅門的「陰謀」!
  
  
  不幸的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當他們雙雙逃至紅門門主和三位堂主專用的「絳山機徹時,赫然發現,今夜負責絳山機場巡守的正是最難纏的夏侯岳。
  
  更慘的是夏侯岳發現了他們!
  
  「武敘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帶著該死的入侵者逃離『雲崗』,還想闖關逃出紅門,好一對狗男女,來人啊!把他們兩個亂槍射死!」夏侯岳痛快極了,他本來就?三年前沒能順利除掉武敘鈜而忿恨不已,沒想到老天爺終究是站在他這邊,繞了一大圈,終於還是趁了他的心願。這回人證確鑿,就算是阿鷹想饒他們不死都難了,嘿嘿!
  
  「恭迎門主!」
  
  在巡守絳山機場的紅門門人你瞪我、我瞪你,遲遲不敢聽令射殺武敘鈜和初家寧的當兒,夏侯鷹在「日月雙影」的護衛下,搭著門主專用的直升機從天而降,同時也解除了屬下們左右?難的窘境。
  
  夏侯岳不等夏侯鷹步下艙門,便已放聲高吼:「門主,請快下令殺了這兩個罪無可赦的逃犯!」
  
  夏侯岳咄咄逼人的催促方斂口,「玄武堂」堂主武瑞剛正巧在「天地雙煞」的保護下,氣急敗壞的趕到現常
  
  夏侯岳嘲諷意味十足的大聲對武瑞剛道:「武堂主,你來得正好,正好向你的弟弟訣別!」
  
  三年來首次的重逢,竟是如此的場面,武瑞剛和武敘鈜兄弟兩人都說不出話來,心中除了感慨,還是只有感慨。
  
  初家寧衝動的想說出當年的真相,卻被反應夠快的武敘鈜
  
  阻止。
  
  倒是夏侯鷹開口下達了處決的命令,「你們兩個上直升機去!」
  
  他指的是他剛搭來的那一架。
  
  「啊──門主!?」夏侯岳驚詫惡毒的瞪視著自己的義子,大有把不乘他意的義子大卸八塊的味道。
  
  其它在場的人,則是個個心悅誠服地靜候門主接下來的指示,只因為他們深信他們敬畏的門主,一定會做出最公正無私而令人折服的判決。
  
  夏侯鷹在眾人的期盼下,依舊以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面孔,精簡扼要的宣佈他的裁決。「無論如何,武敘鈜終究是紅門四大世族的一員,今天要判他死刑,也要讓他死得有點尊嚴,所以,我決定讓他們搭上直升機,在機艙中解決他們,然後讓直升機起飛,在紅門的領空下,射下直升機,為他們舉行海葬,這樣的判決,誰有異議?」
  
  「門主聖明,一切由門主裁示!」眾人異口同聲的誠服。
  
  對於這樣的裁決,夏侯岳也舉手贊成,在心中竊笑不已──阿鷹總算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說什麼死得有尊嚴,一旦直升機爆炸,根本就屍骨無存,還需要什麼海葬嗎?呵呵!不過也對,替無辜的直升機殘骸海葬!嘿…他幸災樂禍的看向面如槁木的武瑞剛,再看看一副視死如歸的武敘鈜,更加痛快。
  
  「快上機!」夏侯鷹絲毫不帶感情的向武敘鈜及初家寧下達處決令。
  
  武敘鈜倒也乾脆,緊握住初家寧的手,在「日月雙影」的「陪伴」下,毫不反抗的上了直升機。
  
  在直升機的艙門即將閉合之際,絳月以只有坐在駕駛座的武敘鈜可以聽清楚的音量,小小聲的說了一句話,接著便在夏侯鷹的命令下,對他們兩人連開數槍和玄日一起回到主子身邊。
  
  然後,直升機在眾目睽睽下,以無人駕駛的搖控方式起飛。
  
  五分鐘後,玄日在夏侯鷹的命令下,高舉著火箭炮,瞄準直升機的機身,分毫不差的命中目標。瞬間,直升機在空中爆炸,釀成一片火海,在夜空中閃熠,像一團最美麗的火球;慢慢的,火球迅速往下墜,終至隱沒於絳山的盡處,消失於眾人眼中。
  
  雖然無法親眼目睹火球最後的結局,但人人都心知肚明,一定是墜入海中,繼續燃燒一陣子後,一切便歸於平靜。
  
  夏侯岳對這樣的收場滿意極了,很快便在夏侯鷹的命令下,帶領著屬下,繼續今晚的例行性巡邏。
  
  一閃眼,絳山機場的停機坪上,就只剩下呆望著夜空的武瑞剛和隨侍在側的「天地雙煞」;以及夏侯鷹和「日月雙影」。
  
  夏侯鷹連看也沒有多看武瑞剛一眼,便帶著「日月雙影」
  
  離開絳山機常當雙方人馬擦肩而過時,絳月小小聲的對武瑞剛道:「一小時後,索美拉島附近海域會有一艘私人豪華客輪經過,你認為這意味著什麼?」
  
  武瑞剛聞言,心頭不禁驚天動地的一震……索美拉島?那不是距離紅門幫會總部最近的無人孤島嗎?難道──霎時,他的眼中竄起絕地逢生的喜悅,忍不住激動的喚了一聲:「鷹──」
  
  夏侯鷹不但沒有回頭,反而加快離去的腳步。
  
  武瑞剛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一切盡在不言中,是了!再多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他一樣心知肚明。
  
  然而,他內心對夏侯鷹那份無以名狀的感激,卻是永生永世都難磨滅的──鷹!謝謝你!這份情我記下了!
  
  ***
  
  初家寧實在想不起來她和武敘鈜是怎麼死裡逃生的,她只知道,那個叫絳月的男人,在武敘鈜耳邊說了一句:「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一個小時後,索美拉島附近會有私人游輪經過。」
  
  接著,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便對他們兩個連開數槍,然後走人。
  
  不一會兒,直升機便以自動操作的方式起飛。最奇怪的是,身中數槍的他們卻毫髮無傷。而且,武敘鈜立刻動作迅速俐落的對她耳提面命,要她絕對服從的照做。然後,他們就像電視上經常播出的,在飛機爆炸前,以障眼法逃脫的驚險鏡頭一樣,在直升機未爆炸前雙雙落海。
  
  落海後,武敘鈜便帶著她沉潛海面下,很快的,他們便發現一艘潛水艇,那潛水艇似乎早就等在那邊一樣。接著,潛水艇便浮上海面,在他們進入艇內後,便以最快的速度沉潛航行。
  
  約莫四十分鐘後,他們揮別了潛水艇,踏上了那個漂亮男人口中的索美拉島。一直到這時候,武敘鈜才又開口說話:「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左右,這附近會有一艘私人游輪經過,我現在來做求救訊號,你注意觀察海面動靜。」
  
  「我知道了!」
  
  於是兩人便分頭進行,合作無間。
  
  動作間,初家寧欣喜若狂的道:「你下的賭注贏了!那個夏侯鷹果然如你所料,是早有預謀的!」
  
  武敘鈜笑而未答,他心中對夏侯鷹真是既感激又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絳山機場被夏侯岳逮到時,他以為一切都玩完了。沒想到事實的真相是,夏侯岳的出現和發現他們兩人,都早在夏侯鷹的預測之內,夏侯鷹早把這一段列入他那「陰謀」的一個環節;然後在眾目睽睽下,瞞天過海的將他們兩人送離紅門!
  
  如此環環相扣、無懈可擊、不著痕?又乾淨俐落的「陰謀」,恐怕也只有夏侯鷹這個執「幕後勢力」牛耳的「影子帝王」才有能耐辦到!
  
  他相信「紅門」在夏侯鷹的領導下,一定能愈發強大,不會讓同?「幕後世界」之首的「唐邦」佔得便宜的。所以,他可以安心的離開紅門了!
  
  今生今世,他大概再沒有機會重返紅門了,想到這兒,他不免一陣心酸。對於他的矛盾和痛苦,初家寧如同身受,心疼的緊抱住他,深情款款的道:「我們會幸福的,相信我!」
  
  「嗯!」武敘鈜輕執起她的小手,烙下一記輕吻。
  
  對他而言,愛逾生命的女子平安無事、生命無虞,便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事,為了這點,付出再大的代價,他都無怨無悔!
  
  「船!是船耶!真的有船來了!敘鈜,我們真的得救了!」初家寧慷慨激昂的手舞足蹈,眼前那白色的船身愈來愈接近他們,她就更加興奮難抑。
  
  ***
  
  白色的私人豪華游輪上,除了船長、大副、水手及各種服務人員外,就只有三位客人。
  
  
  一位是剛毅有型的中年男子,一位是冷靜俊逸的年輕男子,還有一位是稚氣未脫的淘氣女孩。
  
  那淘氣女孩打從上船起,便滔滔不絕的對中年男子叨絮個沒完沒了。「我說老爸呀!你偶爾也該回去看看媽咪比較好!否則,媽咪會很寂寞的,您想想,大哥目前正在美國唸書,我又住在外婆家,一雙子女都不在媽咪身邊,雖然媽咪身邊有家寧姊姊陪伴,不過,媽咪還是會很寂寞的。而且,我知道媽咪她雖然嘴巴上老是說恨你、氣你,事實上,媽咪心裡是很愛你的,真的啦!老爸!」女孩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拚命想說服自己的父親。
  
  段仲剛只是一味的笑著,慈祥的望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同行的何少昂看不下去,出面打圓場,「水樓說得對,段叔,我看你還是抽個空回去探望一下盼荷夫人吧!你也知道,她因為氣你,所以自己創了一個『花間集』和你互別苗頭,還訂下嚴格規定,不准花間集的人和風谷人往來,難道你還要讓夫妻間的恩怨愈結愈深?我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無論如何,總是夫妻一場,何況你又不是不愛她才離開她的,何不和她坐下來說清楚?」
  
  段仲剛自然明白這個俊逸晚輩的好意,但他卻只能無奈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和盼荷之間的事,並不是有愛或者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真要是那麼簡單就能解決,我早就去做了!」
  
  說到這兒,段仲剛的雙眸蒙上一層灰□□的陰影,是無奈、亦是感慨。
  
  何少昂見狀,便不再多加置喙。究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哪!他將話鋒一轉,提及另一個話題,「前一陣子盛傳的謠言似乎不了了之了。」
  
  「你是指我被紅門抓去的那個無稽之談?」段仲剛幾乎是用鼻子笑言。
  
  何少昂聳聳肩,表明相同的看法:「的確是無稽之談!」
  
  誰都知道「風谷」和「紅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素無往來,紅門沒有理由招惹風谷,除非紅門想引發世界大亂!
  
  不過若真是那樣,只怕有意見的就不只風谷了,和紅門同?
  
  第二勢力之首的「唐邦」絕不會坐視不管的,所以紅門根本不可能無端抓走風谷的現任代理人。
  
  「老爸!少昂哥哥,你們看,那邊有求救訊號耶!」段水樓聲若雷公的哇哇直嚷,害得兩位同行男子想不理都不行。
  
  「果然是求救訊號!」是從索美拉島發出來的。段仲剛和何少昂不約而同的下斷論。
  
  索美拉島附近的海域因為氣候極不穩定,經常出現足以顛覆飛機和船艦的亂流和颶風,海中更是暗礁、漩渦和湍流四伏,所以經常傳出空難和海難。
  
  而這附近海域唯一的海島──無人島索美拉島便成了落難人們經常拜訪的求生之島了。
  
  在段仲剛一行人的示意下,游輪調轉了方向,航向索美拉島。
  
  ***
  
  啪──!
  
  初家寧一上船,便扎扎實實的賞了段仲剛一巴掌。「這是你欠夫人的!」
  
  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激昂情緒趨使下,初家寧把丁盼荷為了他被抓的謠言,而央求她潛入紅門幫會總部的來龍去脈吼了一遍──當然未提及自己被抓及武敘鈜的身份。「夫人這麼關心你,你卻對夫人如此無情,你說你對得起夫人嗎?」段
  
  仲剛因為深感歉疚而未發一字。
  
  何少昂倒是主動出面了。「好了,先別提那個,我最感興趣的是,初小姐是如何逃出紅門幫會總部的?」
  
  「這……我……」好一個何少昂,一句話就讓她立刻消音。
  
  初家寧答不上來的原因有兩個,一來是,顧忌身邊的武敘鈜
  
  y;二來是,她根本搞不清楚紅門幫會總部究竟在哪裡!想她來去都是搭紅門的「便船」,加上她又沒什麼方向感,所以就更沒戲唱了!
  
  「哎呀!這位哥哥流了好多血哦!」段水樓指著臉色慘白的武敘鈜高聲驚呼。
  
  她的話引來其它三人的注意力。
  
  「敘鈜──你怎麼了!?」初家寧花容失色的奔回武敘鈜身邊。
  
  「我沒事……」哪知話還沒來得及畫下句點,武敘鈜便因失血過多而說不出話來。
  
  他的傷是在落海時,為了保護初家寧而被海中暗礁刺傷的,只是,他始終掩飾得很好,因此,初家寧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
  
  現在,好不容易支撐到上了船,確定初家寧的安全無虞之後,他才鬆弛下來,哪知一鬆弛,便一蹶不振、一發不可收拾。何少昂立刻傳喚船上的船醫替武敘鈜醫療診治。幸好只是血多流了些,其它並無大礙,初家寧這才鬆了一大口氣。
  
  之後,何少昂和段仲剛便安排他們兩人到客艙歇息,未再多問什麼,而武敘鈜和初家寧也未再主動表示什麼。
  
  海上的生活便平靜無事的過下去,直到滿月之日到來──面對心上人,挖心剖肺的痛楚,初家寧再也顧不得一切,失控的飛奔至段仲剛及何少昂面前,「趴」的一聲長跪不起,又是磕頭又是涕淚俱下的道出一切的真相,並提出允許讓他們進入「風谷」,好向「醫壇三怪」求醫的心願。
  
  當然,除了武敘鈜有關的部分外,初家寧對紅門的事是隻字未提的,這是她對武敘□信任她的回報。而何少昂和段仲剛也很合作的未再做進一步的打探。
  
  段仲剛和何少昂聽完初家寧的話,二話不說的便接受她的請求,而且立刻付諸行動。
  
  七天後,武敘鈜的毒症發作結束當天,正巧也是「風谷」
  
  那邊傳來「真正的主人」允許武敘鈜和初家寧入谷的消息之日。「你們都不問我紅門的事嗎?」武敘鈜百思不解的正視著段
  
  仲剛和何少昂。
  
  他非常瞭解,就像紅門處心積慮的想探知風谷的訊息一樣,風谷也同樣汲汲於打探紅門的一切;尤其眼前這兩個男人,又都是風谷最高權力中心的「代理人」,更沒有理由不想從他口中打探紅門訊息的企圖,偏偏他們兩個就是沒那種?像,所以武敘鈜才會按捺不贅先聲奪人」。
  
  何少昂和段仲剛交換了一下視線,溫和誠懇的道:「我們確實很想知道紅門的事沒錯,但我們絕對不要從同?風谷人的口
  
  中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已把他們兩個當成風谷的夥伴了。
  
  武敘鈜深受感動,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話說。不過,心中卻萌生了一股對「風谷」的認同感;依偎在他身邊的初家寧也人同此心,心同此情。
  
  友誼之神,便在不知不覺中造訪了船上的一群人。
  
  何少昂善解人意的拍拍武敘鈜的肩膀,提出橫亙在他們眼前的最大難題,「我覺得我們目前最該擔心的是,該如何說服『醫壇三怪』替敘鈜醫病!」
  
  一句話提醒了一夥人。
  
  這確實是個天大的難題,於是乎,一夥人又陷入苦思之中──
  
  ***
  
  風谷赫赫有名的「醫壇三怪」──「見死不救」、「六親不認」和「冷血華陀」有名的不只是他們神乎其技的醫術,同時還包括他們亦列?一流的古怪脾氣。
  
  因此,武敘鈜和初家寧一行人,都有放手一搏的必死決心。
  
  哪知幸運卻意外的降臨──「冷血華陀」居然主動接下這個難題!
  
  不過,天下終究是沒有可以白吃的午餐,他開出了一個條件──「在醫治期間我希望這位小姐離開風谷,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來見這位小哥,而且,這位小哥必須答應,由我派遣的人照應他。」「冷血華陀」果真不負其冷血的特質,眼看著武敘鈜
  
  y和初家寧的小倆口臉色愈來愈矛盾痛苦,他就說得愈發痛快。
  
  「算了,我不需要你!」武敘鈜斬釘截鐵的斷然拒絕。他寧願一輩子失明,且?劇毒所困,也不要讓心愛的女子無處可去,更不要她離開自己身邊,他已經承諾過她,要生生世世和她相伴相隨的。
  
  「我答應!」初家寧的答案和武敘鈜大相逕庭,語氣倒一樣堅決,嗅不到絲毫轉圜的空隙。「不過,你要保證你一定能治好敘鈜!」
  
  只要能治好他的病症,讓他今後都不再陷落人間煉獄,並讓他重見光明,這一點小小的犧牲,她可以忍受。
  
  「家寧──」
  
  武敘鈜感動之餘,鼓動廣長之舌,想大舉說服伊人改變介石之心。「冷血華陀」卻搶先他一步,以極?刺耳的腔調吹了一大聲口哨,極盡嘲弄的道:「男人果然是這世界上最自私的生物!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給心愛的女人幸福,還是要自私的將心愛的女人強留在身邊,難怪人家常說男人其實比女人還要自私自利好幾倍!」
  
  「閉上你的臭嘴,不說話沒有人會當你是啞巴,難道要像你這樣冷血無情、見死不救才叫不自私的好男人嗎?」初家寧卯足全力反擊,他的話字字錐得她心慌慌,一抹不安的不踏實感自心湖底層竄升。
  
  「冷血華陀」一點也不?忤,不痛不癢的提出「更正」,「小姐,你太?舉我了,我只有『冷血』的封號,『見死不救』
  
  可是另外一個名過其實的無聊傢伙的稱號。」
  
  他們「醫壇三怪」向來亦敵亦友,誰也不服誰。
  
  「你少裝蒜,我──」
  
  「我也答應你的條件!」武敘鈜以一種詭譎得令人如坐針氈的口吻,更改自己的答案。
  
  「冷血華陀」那席話像一條最無情的長鞭,狠狠猛猛的鞭笞他的良心,鞭醒他的理智,同時也粉碎了他原先的想法和抉擇。
  
  「敘鈜──!?」他的改變心意固然使她很高興,不必再多費唇舌去說動他沒錯,然而,凝睇他那冷靜詭異得駭人心肺的冷峻側臉,她的心卻失序的狂跳。心中那抹不安像炸開的原子彈般,放肆猖狂的擴展其版圖。
  
  「這不是你的希望嗎?我只是不想辜負你的一番心意。而且,我也重新想過了,只是個短暫的別離,我就能重見光明,親眼端詳你的容?和你如月光般耀眼奪目的金色長髮,這個代價並不算高昂,是不是為」武敘鈜隨話奉上一朵極具魅惑力的笑。
  
  「對──對呀──」初家寧期期艾艾的支吾其詞。
  
  儘管武敘鈜的話是那麼無懈可擊,說話的表情是那麼深具說服力;然而,正因為一切完美得過份,反而加劇了她心中那把熾烈狂燒的不安焰火。
  
  吁──8冷血華陀」聞言,又是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
  
  「敘鈜──」初家寧也不十分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爭辯什麼,心緒亂糟糟一團。她是怎麼回事?這不就是她的希望,現在敘鈜
  
  改口答應了,她怎麼反而渾身不對勁起來?難道是因為意識到小別的錐心之痛所造成的嗎?對!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初家寧?自己惶恐驚悸的心顫,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武敘鈜投了一記完美得令初家寧無法反擊的直球,「怎麼?
  
  難道你又臨時改變心意,不希望我重見光明了?」
  
  「不是!當然不是這樣,我是──」初家寧急急的澄清。
  
  「冷血華陀」卻不再給他們小倆口唱雙簧的機會,強勢的喊:「卡!」,「既然達成共識,那就立即付諸行動,省得下一秒鐘,我又突然改變心意。」
  
  聽到他威脅感十足的發言,武敘鈜和初家寧很有默契的都不再爭辯。
  
  「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才可以醫好敘鈜?」初家寧可不會忘記問這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眼睛三個月,劇毒不確定,有待觀察,不過三個月後的今天,你就可以回來風谷看看結果。」「冷血華陀」表現得相當乾脆。「你先別急著走,我先送這傢伙到我的醫療室去,再送你出谷。不許有異議,這是附帶條件。」他不會給人反對他的機會。
  
  「就這樣吧!」武敘鈜搶先做下決斷。
  
  初家寧也就未再多說什麼,只是心中那股不踏實感愈來愈濃郁。
  
  始終謹遵「觀棋不語真君子」之遊戲規則,在一旁靜靜旁觀的段仲剛和何少昂眼神交會之際,對於武敘鈜的意圖,皆有一種男人共有的瞭解和惋惜……至於段仲剛那個人小鬼大的寶貝千金段水樓,早就在回風谷之前,便和他們分道揚鑣,到母親丁盼荷最鍾愛的「尋荷雲居」,向她報告所發生的一切,並轉達初家寧的心意去也。
  
  ***
  
  安置好武敘鈜,「冷血華陀」當真護送初家寧出谷,只不過在走到谷之前,他突然放緩腳步,對心神恍惚的初家寧道:「你很想留下來是嗎?」
  
  「你明知故問!」若非這個殘忍的男人從中作梗,她也不必和自己的心上人離別,現在,他還想幹嘛?
  
  「冷血華陀」壓根就沒把她怨毒忿慨的怒視收進視線的幅員,按照自己的行事作風,十分自我的說出他的企圖,「你可以留下來,我讓你去照顧你的心上人,不過你必須當個啞巴,不能和他說話,也不能用各種方法讓他知道你的身份,而我會告訴你的心上人說,照顧他的是風谷的一位絕色佳人,溫柔又體貼,人見人愛的美人兒,如果你中途忍不住透露自己的身份,你的心上人這一輩子就別指望有重見光明的一天,你意下如何?」
  
  「我答應!」初家寧以比光速更快的速度響應。
  
  「冷血華陀」唇角牽動一抹森冷的淺笑,「對自己這麼有自信?」
  
  「不是!而是對敘鈜的心有自信!」她篤定的表白,眸底有藏不住的深情閃熠。
  
  「你別忘了,人心易變,尤其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敘鈜不會,他會是唯一的例外!」
  
  「是嗎?那為何會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說法?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這三個月是你的心上人最脆弱無助、最需要人在旁邊支持陪伴的時候;而他所知道的卻是,他最希望陪伴他的你不在身旁,而是另一個深情款款、無怨無悔的溫柔美女相伴相隨,這樣的情況下,愛神最易趁虛而入,難道你沒想過?或者真的一點也不擔心?」蠱惑人心,一向是「冷血華陀」擅長的把戲之一。
  
  初家寧被他說得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然而,心中那份對愛的執著,硬是戰勝了驚濤駭浪的恐懼。「我已經說我答應了,你又何必一直打擊我?」
  
  「冷血華陀」平板中見犀利的回道:「打擊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如果你對自己的心上人真的那麼有信心,你根本就不會被我的話影響。」
  
  這個男人憎恨女人!打骨子裡徹心徹肺的憎惡女人,初家寧意外的窺視到他不慎開?的心扉,所刻印的秘密。
  
  有了這層認知,心中的陰霾霎時一掃而空,篤定的心重新歸位。「你說得沒錯,我有絕對的把握,帶路吧!我一定會遵守承諾!」
  
  她出乎意料的迅速振作,讓「冷血華陀」頗受震撼。
  
  女人,不都該是卑劣可鄙的動物嗎?
  
  「跟我來!」
  
  初家寧不由分說的跟上。在他轉身之際,她瞥見他眼中的憎恨和不知名的火簇。這更觸動了她的頑強──我一定會讓你見識到真愛的力量!
  
  ***
  
  接下來的三個月,日子是深情與矛盾交識共鳴的。
  
  「目空一切」的情郎,隔著紗布繃帶,對不言不語的「陌生」女子柔情萬千,銘感五腑的表現,將初家寧一步步的推向恐懼不安的無邊深淵,妒忌的種子同時在心中萌芽,快速茁壯。
  
  另一方面,敘鈜重見光明的希冀又強烈的支撐著她。
  
  不安嫉妒和信任希望就像天平的兩端,時時刻刻都在初家寧的心中搖擺不定,更加深她的矛盾與焦躁。
  
  而殘酷令人恨透的滿月,依然從不遲到缺席的?武敘鈜帶來魂銷魄散的地獄般折磨,同時也一次次的磨碎了初家寧的心。
  
  將近一百個日月交替過後,最後一個黑夜終於過去。
  
  初家寧總算盼到了「冷血華陀」承諾的「光明之日」。
  
  「冷血華陀」表現得十分信守承諾,保證一定兌現支票。
  
  倒是武敘鈜在眼前的繃帶被拆開前,輕執初家寧的手,深情不移的說:「你先迴避一下,待會兒家寧會來,我有話和家寧說,好不好?」
  
  初家寧遲疑的徵求「冷血華陀」的意見之後,便假裝離開,數分鐘後,又以真正的初家寧身份回到武敘鈜身邊。
  
  「敘鈜,我依約回來了!」她很有技巧的裝出氣喘吁吁和久別重逢的激動模樣。這種彫蟲小技對於擅長演戲的她,可說是駕輕就熟。
  
  武敘鈜以她熟悉的熱情響應,「你來了,家寧!」
  
  然而,初家寧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驚悸,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眼看著纏繞的繃帶,像抽絲剝繭般,一層層的變薄,初家寧的心跳也隨之瘋狂的鼓動。
  
  冷靜點!家寧!這不就是你朝思暮盼的結果嗎?冷靜點,把自己的儀表再理一遍,務必用最美的姿態迎接他的視線,將自己最迷人的一刻映入他的眸底。
  
  初家寧在心中反反覆覆的對自己耳提面命,雙手也馬不停蹄的忙來忙去。
  
  當武敘鈜完全脫離紗布的阻隔,輕輕緩緩的睜開雙眸,直視著咫尺前的初家寧時,初家寧知道她的心臟和呼吸在那一瞬?,確確實實的停了。
  
  越過一千多個日子的黑暗歲月,第一個飛進武敘鈜眼眸的綺麗夢幻,又比武敘鈜頻頻夢見的情景更?震撼他的靈魂、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仿若月光編織而成的金色髮絲,飄逸夢幻的披瀉在楚楚可憐的雙肩腦後,明眸皓齒、膚如凝雪、櫻唇微?、窈窕玲瓏,就像她的花名「姬百合」一樣,氣質高雅,清靈出塵。
  
  就在瞥見的瞬間,便已攫獲他全部的心神和魂魄。
  
  然而,他卻必須狠心的告別這份不可能再有的奇?,強裝無動於衷,鐵石心腸的道:「我很高興看到你,因為看到你,讓我下定了最後的決心。這三個月來,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裡,有個不知名的女子一直陪伴著我,撫平了我心中的焦慮不安,陪我度過每一個滿月的折磨,做得比你還要好。所以,我慢慢的發覺,說不定這世界上有更多更美好、更適合我的女子等著我去追求,重見光明的我,如果就這樣定下來的話,似乎太對不起我自己了,所以……」
  
  「夠了!」初家寧痛徹心肺、絕望至極的打斷他那字字令她泣血的殘酷宣告。「已經太夠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識趣的自己走開是吧?」
  
  高傲的自尊心,支撐著她,讓她昂起不可一世的下巴,雙眸直視著清朗無雲的藍空,竭力的武裝自己,倔強的不肯落淚、示弱。
  
  「你果然聰明又識大體,其實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你可以──」
  
  「我的未來不需要你費心安排,我走,我立刻走!」初家寧的話冰冷得仿若不屬於這個世間該有的冷漠。那是因為她的心早就粉碎成灰燼,隨風飛向黃泉地府去了。
  
  武敘鈜不勝感激的劃下休止符,「謝謝你的成全!」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早就死了、不屬於他了,否則,他怎能如此狠心、漠然不動的說出這番足以殺死他千萬次、億萬遍的峭薄獸言?
  
  初家寧刻意漠視他的存在,把焦點轉向「冷血華陀」譏誚的訕笑,「看來似乎不幸讓你言中了!」
  
  「冷血華陀」事不關己的聳聳肩。
  
  「我走了!」她不能不走,否則下一秒鐘,她的眼淚便會背叛她,懦弱張狂的放肆奔竄。所以,她像鬥敗的獅子,狼狽不堪、倉惶踉蹌的逃奔遠去。
  
  別走!家寧!別走!武敘鈜在心中泣血的?喊,他的魂早就瘋狂的追了過去,隨摯愛遠揚;然而,他殘破不堪、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軀殼,卻動也不動的癱在原地,像生了根、又像灌了鉛,完全癱瘓。
  
  ***
  
  一逃離武敘鈜舉目可及的視界,初家寧的淚水便天崩地裂的潰決奔竄。
  
  在淚眼□□間,她突然感到右手臂一陣痛楚,原來是有人追上來,攫住她的手臂──「敘鈜──」她癡傻狂喜的回眸,毀天滅地的絕望在接下去的一秒鐘,吞噬了她殘存的妄想,決堤的淚海更加囂張跋扈的淹沒她。
  
  不是武敘鈜,追上來的是何少昂。
  
  「冷靜點,你應該知道那並非敘鈜的真心話,他──」原來他都聽到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敘鈜是不想連累我……他認為劇毒未解、前途渺茫的自己沒有能耐給我幸福……更沒有資格要求我等他……所以他才會故作冷漠絕情的說出那番違心之論……?的就是要氣走我……讓我恨他,不要再等他……這些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
  
  初家寧淒哀的潸然淚下,「但是我更知道……敘鈜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更改的……如果我不走,那麼接下來,走的一定是他──他會走得乾乾淨淨,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永遠也找不到他……我不要那樣,我承受不了……所以我走……這麼一來,至少我可以確定,他人在『風谷』,在我知道的世界另一個角落……我……哇──」
  
  她失控的淚灑君懷,「我愛他──我是這麼愛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何少昂歎了一口氣,維持慣有的冷靜道:「因為他太在乎你、太愛你了,遠超過你所想像的那般深愛著你,像他那一型的男人,是無法忍受因自己的無能,而牽絆住愛逾生命的女子的情況發生的;所以他必須這麼做、不得不這麼做、也只能這麼做,直到他功成名就,他才會主動去找你、追求你,到那時,如果你身邊有了另一個男人,而且是個他認為比他還能給你更多幸福的男人,那麼,他會主動退出、默默遠走,在天涯海角祝福你;
  
  如果他發現你依然名花無主,或者在你身邊那個男人不及他愛你,不足以給你幸福,他就會不顧一切的掠奪,把你搶回自己身邊,自己給你幸福。他就是那種男人,好傻好傻不是嗎?但,你就是因為知道他是那種男人,所以才會更愛他的,對吧!?」
  
  這個男人,怎能如此冷靜透徹的剖析她心中真正的想法為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因他那句見血的精譬言論而痛哭失聲,「他要我恨他、忘記他、別再來找他、見他,我都會照做──我會的──一定──我會變成一個令人讚不絕口,摒住呼吸的絕世美女……讓他追得頭破血流的天上明月──如果這就是他的心願──我一定會照做的──我……哇──」
  
  風谷的天空,向來充滿盎然生氣,適合熾愛,可惜的是今天卻顯得格外陰鬱,似罩上了一層絕望的外衣。
  
  ***
  
  「她走了……對不對……」
  
  何少昂的腳步方至,武敘鈜失了心和魂的殘破軀殼便發出了游絲般的顫音。
  
  「如你所願的,頭也不回的揮淚離去。」何少昂輕描淡寫的道。
  
  「是嗎?」武敘鈜一聽到她的淚,殘存的意識幾乎蕩然無存。「我……」
  
  「什麼都別再說了,我瞭解你的想法……」何少昂不想再摧殘這個傻得可憐又癡得可悲的男人了。
  
  凝望著何少昂漸行漸遠的身影,武敘鈜滿腦子都是何少昂那句話。
  
  家寧流淚了……別哭──別哭啊!家寧!這並非他心所願,他是不得已的。雖然他的雙眼已恢復視力,但是體內的劇毒全數解除之日卻遙遙無期,而且從今而後,為了躲開「紅門」的眼線,他必須隱姓埋名、躲躲藏藏,否則放他一馬的夏侯鷹會失去立場;一無所有的他,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更甭談給心愛的女子幸福。這一切還得感謝「冷血華陀」,若非他那天的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真會被自私和獨佔欲蒙蔽,將愛逾生命的珍寶至愛,推入不幸的深壑幽塹,真便成那樣,就算他萬劫不復也來不及挽回了。
  
  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能夠要求心愛的女人遙遙無期的等他嗎?
  
  不能!至少他做不到,怎麼樣也做不到!
  
  所以,現在的決定是最好的、對家寧最完美的結局──雖然他的心,早在她轉身絕塵而去之際,便已徹徹底底的死了。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傳言性格古怪的你,為什麼會一口就答應替我醫病?『冷血華陀』不應該有這麼好的心腸。」他早就想問這個問題,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如果他的大膽猜測沒錯,這個男人很可能是──「你心裡已經有底了,認定我就是當年離開『紅門』,從此消失無蹤的那個製毒奇才,不是嗎?」「冷血華陀」並不意外他會有此一問,甚至可以說是意料中事。
  
  「果然是你!」
  
  「你接下來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突然脫離『紅門』,而且還肯?你治病?」不等他響應,「冷血華陀」便自作主張的往下說,聲音是帶點淒涼的,眼神是飄向遙遠的過往的──「我一直深深愛慕著武夫人,所以當五年前的一個深夜,她偷偷摸摸、慌慌張張的單獨來見我,哭著求我什麼都不要問,要我只留下『七日追魂』的劇毒,從此脫離『紅門』、消失無蹤時,我在問明她的企圖後,便在她淚眼攻勢下,帶著駭人的秘密離開了『紅門』,從此如她所願的銷聲匿?。」
  
  「那個秘密就是設計我?」武敘鈜沒想到武貴妃的謀殺案背後,竟還有這麼一段不眾人知的曲折插曲。「所以當你獲知我死裡逃生,卻因為『七日追魂』而雙目失明並深受奇毒侵襲時,你便心存愧疚,而爽快的答應?我治玻」
  
  「冷血華陀」沉寂無聲,算是默認,他遠眺的視線,變得更加飄忽迷□。「女人是這世界上最卑劣殘忍的生物,千萬別相信女人,尤其是女人的承諾!」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對武敘鈜的殷殷忠告。他不希望武敘鈜步他的後塵,他只能做這樣的彌補。
  
  武敘鈜已無力再多說什麼,也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麼,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女人究竟可不可靠,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此時,初家寧的形影,再一次襲上他的心頭,再一次殘酷的攪亂他早已乾涸的心湖。
  
  家寧──他無奈悲傷的撕心?喊,卻怎麼也喚不回佳人倩影,和自己那早已隨佳人遠去,忘了飛回來的心魂……等我!我一定會功成名就,風風光光的去迎娶你,然後我們就可以生生世世相隨、雙宿雙飛,再也不必分離──用費裡克斯和菲妮西亞的名字!
  
  一直到失去至愛的此刻,他才敢透露自己沉澱在內心深處的祈求渴望。
  
  他的耳畔不禁輕蕩起在「雲崗」時,家寧經常唱的那首「雲且留墜的最後兩句──雲且留住雲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物換星移、人事全非的此刻,再一次重溫往昔的歌聲與歡笑,那種仿若天淵之差的悵然和創痛,豈是唏噓二字可以形容?
  
  「家寧──」
  
  他無力的仰天?喊,卻無法喚回早已逃離他的生命,自他的靈魂剝離的深情摯愛。
  
  紅歷九十三年仲冬的天空,竟是如此的淒楚愴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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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7:52
  第七章
  
  「舵主,『姬百合』來了!」負責監哨的探子,熟練敏捷的向等待消息的主子報告。
  
  「確定是『花間集』那個『姬百合』初家寧?」被尊稱?舵主的是「唐邦」英國倫敦分舵的現任當家孟擎風。
  
  「絕對沒錯,那頭黃金色的頭髮就是『姬百合』最醒目的標誌。」
  
  「原來如此,那就按照計劃,把她抓來。」孟擎風完美俊逸的側臉上,寫著沉穩內斂的冷傲。
  
  「是!舵主!」
  
  ***
  
  「開門!快點開門!你們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法紀,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隨便把人擄來監禁,我要向ICPO報案,叫他們派人來抓你們。快開門,聽到沒,除非你們想坐牢!」初家寧氣急敗壞的猛捶厚重的門板,聲嘶力竭的咒?,奈何卻徒勞無功,始終只有自己在唱獨角戲,根本沒人理她。
  
  面對這樣的情況,初家寧怒髮衝冠,「你們再不放人,等我逃出去,一定要叫IPCO的國際刑警來把你們全部抓去,從嚴處分!聽到沒?」
  
  偌大的恐懼頓時罩頂而來,此時,她反而慶幸敘鈜留在「風谷」,沒和她一起,不然後果更不堪設想。
  
  一定是紅門沒錯!能有這樣的超級機動力和整合力的只有「紅門」和「唐邦」。而「唐邦」向來和「花間集」素無恩怨,她更想不出「唐邦」有什麼理由和她及敘鈜扯上關係,介入這件事;所以,絕對和「唐邦」無關,這裡一定是「紅門」的某個分舵8嗯!我說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鼠輩,敢抓人卻沒膽見人不成為還是你們『紅門』只是會虛張聲勢的紙老虎而已,一聽到ICPO就嚇得東躲西藏,爭著逃命,所以才會半個鬼影也沒有?」她乾脆改弦易轍,來一招激將法。
  
  「好精彩的妙論,可惜犯了兩個很嚴重的錯誤。」朝她走過來的是孟擎風這個冷漠又冷靜的男人。「第一,ICPO有一大半的破案關鍵都得靠我們才辦得成,所以是他們還得敬我們三分,而不是我們得忌諱ICPO;第二,我們是『唐邦』,而不是初小姐口中那個讓你逃出來的三腳貓『紅門』。」
  
  唐邦!?初家寧暗吃一驚。唐邦怎麼會抓她,而且又怎麼會知道她去過紅門幫會總部,又詐死逃出來的事!?
  
  孟擎風好整以暇的欣賞她的驚愕,順便再提供更刺激的資料,「我不但知道你因為紅門放出的不實謠言而潛入紅門幫會總部的事,還知道你在被囚禁期間結識了紅門曾經名噪一時的『四大御使』之一的武敘鈜,兩人雙雙結伴逃離紅門,只可惜武敘鈜命不夠大,葬身海底,你的運氣就好了一點,死裡逃生的從鬼門關逃出來,我說得夠不夠詳細?」
  
  從他那自負得意的神情,便可以感覺到他對弄到這份極機密的超A級秘密非常引以為傲。
  
  「真不愧是和『紅門』同?幕後世界之首的『唐邦』,情報收集的能力果然令人望塵莫及!」只可惜你們還是漏了很重要的一點,敘鈜並沒有死,他正在安然無恙的在「風谷」療傷!不過,初家寧是不會笨到告訴這個自以為是的笨男人這個秘密的。
  
  「好說好說!」孟擎風上揚的眉梢沾染著濃濃的自滿。
  
  「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請你告訴我,你們把我抓來做什麼?如果是和『紅門』那群傲慢的傻瓜一樣,想從我口中套出『花間集』的情報,那我勸你們還是別白費心機了,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們的。」初家寧旋即擺出:「楚河漢界」的姿態,強硬得完全不留妥協的餘地。
  
  孟擎風讚佩的吹了一聲響亮中摻雜譏諷的口哨,咧著嘴笑道:「我們『唐幫』才不會像『紅門』那不上道,如果『唐邦』真想要『花間集』,絕對不會用綁架威脅這種貽笑大方的手段的。」語氣中儘是孤傲自負的味道。
  
  初家寧細細評量他的話可靠性究竟多高。從他說話的口氣聽起來,的確不像在虛張聲勢。那麼他的目的就是──「如果你是想從我口中知道『紅門』的事,那就更不可能了,不怕你笑話,我從一潛入紅門的幫會總部就被紅門的人逮著了,並監禁起來,你想我如何知道紅門的事?」就算她真的知道什麼,她也不會告訴他。雖然她對「紅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但是,紅門卻是敘鈜從小成長的家,是敘鈜今生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所以,她不會做出任何損及紅門的事來讓敘鈜傷心。
  
  「我想知道的也不是紅門的事,讓我感興趣的是,你是如何潛入紅門幫會總部,又是如何逃出來的。」這才是他抓她來的目的。
  
  初家寧恍然明白的發出一陣突兀的訕笑。「說到最後,原來是想知道如何自由進出紅門啊!你不是才說不屑用綁架威脅的卑劣手段來取得情報,怎麼一轉眼就露出卑劣噁心的真面目來了?」
  
  孟擎風自認是個自制力極佳的男人,但在同時,他的倨傲和自負也是高人一等的強。所以,初家寧一番夾槍帶棒的譏諷,激得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中有兩簇蓄勢待發的危險火焰在跳動著,嗅得出冷靜和衝動正在激烈交戰的火苗。「你可以不說,但這麼一來,我可不保證你沒死的消息不會傳進紅門耳裡。」
  
  「你……卑鄙!」初家寧含恨的咒?。事實上,她怕的不是自己沒死的事被發現,而是擔心敘鈜,另一方面,他們沒死的消息一旦傳出去,當初放走他們的夏侯鷹立場就岌岌可危了,她不能坐視這樣的結果上演,她一向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孟擎風是個永遠知道該攻擊敵人哪裡,才能一擊命中痛處的可怕男人,「你應該不太笨,怎麼做對你最有利應該是顯而易見的。」
  
  初家寧斂去忿恨的目光,再一次直視他時,是鄭重嚴肅的視線,「我是很想告訴你,只可惜我無能為力。當初我要潛進紅門幫會總部時,是紅門的人事先設好陷阱讓我跳進去的,我只知道我偷渡上了一艘紅門專用的豪華游輪,但上船之後都躲在不見天日的食物艙裡,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紅門幫會總部的。至於逃走的時候,由於是夜晚,又是由武敘鈜帶路,人生地不熟的我,只顧著拚命趕上武敘鈜的腳步,根本沒有多餘的閒功夫去分辨走過哪些地方,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們最後逃到一個叫『絳山機郴的地方,駕著直升機逃走,誰知直升機在空中爆炸,武敘鈜當場死亡,接下來我便昏迷不省人事,等我自昏迷中醒來時,已身在台灣台中的一處公園椅子上。我才正想回『花間集』去,就在回去的路程中,被你們抓來了。我不管你信不信,但這就是事實。」
  
  孟擎風輕笑兩聲,雖然他的臉色絲毫未變,但雙眸卻盛滿怵目可見的惱怒。「我似乎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最恨別人愚弄我;還有,唐邦和紅門有一個極大的不同點,就是唐邦不會像紅門一樣,盡做些善待人質或囚犯的蠢事,所以,你如果夠聰明,就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看得出他是說得到做得到的恐怖男人,初家寧因而變得有點急躁惱怒,「我說的全是真的,如果你不信就算了,要殺要剮請便,讓我死了倒好,正好可以到陰間去和敘鈜會合,我求之不得呢!」
  
  原本她只是想利用精湛的演技瞞天過海,誰知,一想到未來的日子裡,和心上人重逢之日遙遙無期,便真的悲從中來,假戲真作的沁出盈眶熱淚。她一向討厭在別人面前示弱,倔強的將被悲傷淹沒的臉側開,不肯讓孟擎風看到她的眼淚和錐心的痛。
  
  如果她不假戲真作,或許就□騙不了孟擎風凌厲的鷹眼;
  
  又或許是幸運女神捨不得落井下石,她那發自內心的悲傷之淚在無意間救了她,讓她順利地瞞過了多疑的孟擎風,震撼了行事一向冷靜得幾近冷酷的他。
  
  「你和武敘鈜相戀?」女人的眼淚他不是沒見過,而且,他從來不曾被女人的眼淚影響。今天,他卻因她不肯淌落的淚珠而受到不小的震撼。
  
  「不關你的事……」他不提還好,一提及武敘鈜的名字,初家寧便更加難以自持的抖顫雙肩,淚如孟浪般泉湧。雖然她把頭垂得更低,硬是倨傲的不肯讓孟擎風看到她脆弱、?愛落淚的一面;偏又無能為力,對心上人的強烈思念和揮淚別離那份刻骨銘心的痛楚,正大張旗鼓、毫不留情的侵襲著她,似乎非將她擊潰,否則不肯善罷干休。
  
  此情此景落入孟擎風眼裡,引發他內心風起雲湧的悸動,那份陌生的內心騷動讓他變得焦躁,展眉間,眼神罩上一層足以凍得人心臟麻痺的冷酷。「這麼說來,為了對已逝愛人的情,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了?」
  
  他討厭、甚至可說是憎惡被女人廉價眼淚左右的自己,他那顆傲視群倫的心不允許,所以他變得更?強勢漠然。
  
  初家寧正處於和方興未艾的眼淚交戰,哪有多餘的閒適心情理會他顧人怨的咄咄逼詢。
  
  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眼見她楚楚可憐,低首垂泣的無助模樣,他的心湖又翻一波波陌生的浪花,他恨死那種自己無法理解與掌握的奇怪情愫,所以狠上加狠的下達最後通牒,「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我可以順便告訴你,不識相的下場,你從下一秒鐘開始,便會過著無水無食的日子,直到你求饒招出實情?
  
  止。」
  
  他討厭她無依低泣的樣子,總是讓他不斷?生自己無法控制的怪異情愫,這對一向操控欲和自制力極強的他,無異是個嚴重的打擊,所以他必須攻擊她、摧毀她,以祛除因她而起的「不適之感」。
  
  「你這個無血無淚的冷血人──你永遠都無法瞭解我和敘鈜
  
  y之間那份生死牽絆的深愛的……你就死了心吧……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我絕對不會……」她嚶嚶啜泣、混濁暗啞的哽咽著,字句卻表達得意外清楚明白。
  
  她的宣告令孟擎風一把未來得及命名的無名火放肆狂飆、天崩地裂的震地而起。「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深愛究竟有多堅強──最好不要讓我聽到你討饒的訊息──」
  
  語畢,他便疾步的絕塵遠揚,沿途上,心中一直有種針扎的莫名痛楚和惱怒,讓他陷於一種無力的挫敗感之中,而他最憎恨「挫敗」這個字眼。
  
  該死!明明是他佔盡優勢、主控大局,為什麼他會?生這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全是那個女人的眼淚不好,是她的眼淚破壞了他原有的步調,所以他絕對不輕饒她!身為「唐邦」倫敦分舵舵主那份高人一等的自尊心無法允許!
  
  ***
  
  孟擎風原以為像初家寧那樣的女子,只是會說大話、脾氣倔強,只要餓她一兩餐,再加上滴水不進,不消一天的工夫,她就會乖乖的哭著求饒,女人嘛!不都是這樣的嗎?
  
  但是,令他跌破眼鏡的事,偏偏驚天動地而來。
  
  初家寧那個倔到骨子裡去的女人,非但熬過了兩個晝夜,而且還繼續逞能和他對抗中。
  
  該死!滴水不進、絕食兩天,就算一個大男人也不見得挺得過去,她這是何苦?對一個死人還講什麼情面?
  
  偏偏腦中不斷浮現的那張梨花帶雨的臉蛋,像是魑魅魍魎般糾纏著他,怎麼也揮之不去。
  
  「該死!」孟擎風終究還是敗給了自作主張的腳步,往囚禁初家寧的牢房箭步奮進。
  
  乍見初家寧削瘦且奄奄一息的淒慘模樣,孟擎風胸口那把蓄勢待發的熊熊怒火,再也無法遏抑的燎原熾燒。「你究竟想證明什麼!?證明你和那個死人的愛是多麼神聖高貴、堅石難摧嗎!?還是在向我示威、向我挑戰!?」
  
  不論是哪一樣,都令他光火。不過前者對他的打擊似乎重於後者,只是他不肯承認8你不會明白的……像你這種冷酷無情、權勢至上的冷血心腸是無法瞭解我和敘鈜那份刻骨銘心的愛的……」初家寧像一縷幽魂,氣若游絲的訴說,語句中卻透著槍炮難毀的篤定。
  
  孟擎風見狀,更加震怒!咧著嘴,恨恨的、冷血的說:「很好──既然你那麼愛那個死人──何不追到陰曹地府去,那不就更偉大神聖了?」
  
  他發現他突然非常惱恨武敘鈜這個名字!恨得想把這個已進入黃泉之國的人,從地獄中拉出來,殺他千次萬次再將他丟回地府去。
  
  為了不讓她卑鄙的眼淚再有機會弄痛自己的心,令自己情緒失控,孟擎風恨恨的放完話,便如旋風般飛快飄離。
  
  留下來的初家寧,精神恍恍惚惚的喃喃自語:「對礙…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方法……」
  
  ***
  
  入夜,孟擎風被出乎意料的惡耗從睡夢中驚醒。
  
  他似乎受到很大的震撼,猛力抓住前來通報的屬下肩膀直搖晃,晃得人家都快分不清南北西東了。「你胡說什麼──那個女人怎麼可能自殺──不准你胡說──」
  
  「是……是真的……舵主──屬下不敢騙您──舵裡的醫生正在極力搶救……請舵主明鑒──」可憐又倒霉的手下,被他晃得頭都快掉了,還得冒著咬斷舌頭的險,忠心耿耿的秉明大事。
  
  「不可能的──」孟擎風把屬下用力甩到一邊,十萬火急的飛奔出門。
  
  ***
  
  當孟擎風魂不附體的飛奔至牢房時,迎接他的是躺在冰冷的床上,面色慘白,左腕上纏著繃帶,動也不動的初家寧和面色凝重,等著向他報告的醫生。
  
  「情況怎樣為她死了嗎?」有生以來,孟擎風第一次嘗到害怕的滋味。
  
  「?稟舵主,這位小姐的情況相當不妙,失血過多,恐怕會引發其它病狀,最好送到大醫院,否則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走!立刻出發!」孟擎風以駭人的氣勢下達命令。
  
  誰知在搬運上車的過程中,原本不能動的初家寧,卻出乎?
  
  人意料的清醒而翻滾下推床,踉蹌的逃向大馬路去,卻不幸的迎上高速駛來的車子。
  
  接下來,在一聲「乒──乓──」的巨響與刺鼻焦味的伴隨下,初家寧的身體彈向了夜空,然後又像隕石般墜地。
  
  「家寧──」孟擎風不知道自己的腳是何時自作主張的開始狂奔的,等他發覺時,他已經蹲跪在躺於一片血泊中的初家寧面前,惱恨萬千的瞪視著她。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傻──」
  
  初家寧唇邊卻掛著一抹滿足的笑意,奄奄一息的道:「我不能背叛敘鈜……但是我卻知道人性的弱點……再這樣下去,我知道不久的將來……我可能會為了卑賤的求生本能而背叛敘鈜……而我不要那樣……所以,我不給自己那樣的機會……這麼一來,我就贏了……你永遠輸給我了……輸給我和敘鈜的愛了……你輸了……」
  
  最後的尾音尚未完全斂去,她已經含淚合上雙眸,唇邊掛著勝利滿足的微笑。
  
  「家寧──」孟擎風徹徹底底的被打敗了。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承認自己敗給女人的執著!
  
  ***
  
  幸好死神大發慈悲,手上的鐮刀只是從初家寧身邊劃過,網開一面的只帶走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你說什麼!?」孟擎風睜大一雙不敢置信的瞳眸,「她喪失記憶了?很可能這一輩子再也想不起從前的事!?」她再也記不起早已葬身海底的武敘鈜!?
  
  不知道為什麼,乍聞此一悲慘的消息,孟擎風的內心真是驚喜多過打擊的。
  
  在深思熟慮之後,孟擎風已有了最後的決定……
  
  ***
  
  「菲妮西亞?」孟擎風看著堆積在初家寧身前的一大疊姓名參考書,有點意外的柔聲問道:「你喜歡這個名字?」
  
  失憶的初家寧甜甜的笑道:「嗯!我總覺得我應該叫這個名字的!」
  
  孟擎風似水柔情的輕摟著她,「沒錯!我最寶貝的未婚妻就叫做菲妮西亞沒錯!」
  
  這是發生在紅歷九十三年仲冬的事……
  
  ***
  
  紅歷九十四年﹒盛冬近一個月來,全球各地的報紙藝文版都如火如荼的爭相報導一則令全球愛書人士沸騰的驚人訊息──近百年來最負?望的文壇新星誕生了!
  
  拒絕曝光、身份成謎、稱霸全球暢銷書排行榜的新銳作家費裡克斯的處女作「雲且留墜在世界各地以十三種不同語言被編印成書,銷售量扶搖直上,居高不下……此書除了內容感人,讓人讀來蕩氣迴腸、咀嚼再三之外,其書前那篇「獻給愛妻菲妮西亞」的題文亦是令全球書迷津津樂道、歷久不衰的熱門話題……當武敘鈜風塵僕僕,上氣不接下氣的帶著處女作「雲且留墜,趕到「花間集」會長丁盼荷的「尋荷雲居」,準備獻上自己熬了一年多的深情,向愛逾生命的初家寧獻上最深的愛意、向她求婚時,丁盼荷給他的卻是出他的意外的驚人消息──「家寧自從一年多前,托我的女兒水樓送回來一封信,向我致歉,告訴我她從此要脫離『花間集』之後,就再也未曾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動員了『花間集』的情報網都得不到她的消息;所以,我一直以為她是跟你在一起的,現在怎麼會……」
  
  聽完武敘鈜那一番無奈的?述,丁盼荷深受打擊,更對這對苦命鴛鴦的無奈寄予深切的同情和感慨。
  
  武敘鈜所受到的打擊比丁盼荷更重、更大,但是,他卻也表現得比丁盼荷所想的還堅強冷靜。
  
  「請夫人不要傷心,我相信家寧終有一天會回到我身邊的,我瞭解她的個性,她一定是還在氣我、認為我的成就還不足以令她原諒我一年前對她造成的傷害,所以她才會躲著不肯出來見我,她的個性就是這麼倔強高傲,一旦她不想見你,你要找到她就比登天還難了,關於這點,夫人應該和我一樣清楚才是。不過我不會輕易死心的,我會繼續努力擴張我的事業;另一方面,我更會全力以赴的去尋找家寧的下落,就算要把整個世界翻過來,就算要找上一百個世紀,我也不會輕言放棄!我今生的新娘非家寧莫屬,請夫人不要掛心!」
  
  是的!雙眼重見光明、體內奇毒全數祛除,事業又扶搖直上的他,再也沒有理由放棄他生命中最重要而唯一的摯愛了!丁盼荷深受感動,同時也知道,關於這對至情至愛的年輕人,她已經無法也不必再為他們做什麼了,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祝福他們。
  
  「我祝你們早日重聚,就像你在『雲且留諄的題文上所寫的,希望你們永遠同行同宿。」
  
  「我們一定會的!」武敘鈜報以陽光般燦爛的自信笑容,臉上寫滿槍炮難毀的堅決和深情。
  
  ***
  
  時光荏苒,在武敘鈜一方面努力不懈的締造全球排行榜傳奇,一方面焚膏繼咎的尋尋覓覓佳人芳蹤之中,留不住的光陰已又匆匆的過了將近兩年的歲月,轉眼間,已是紅歷九十六年暮秋時節。
  
  兩年可以改變很多事,就拿武敘鈜自己來說吧!這兩年內,他從「紅門」的「四大御使」之一,搖身一變成了「風谷」南狂的「紀如狂」。從一無所有的中毒之身,變成家喻戶曉的全球暢銷書超人氣作家,神秘的「費裡克斯」。
  
  然而,無論再如何天地驟變,有兩件事卻是始終不變的。
  
  一件就是,初家寧依然行蹤成謎;另一件就是他對初家寧與日俱增的愛和從不曾停止的尋覓腳步。
  
  同時,在這一個秋天,「風谷」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風谷現任代理人之一何少昂的義妹莫心荷,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而被「紅門」門主夏侯鷹下令綁架至紅門幫會總部去。
  
  原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踏上紅門幫會總部土的武敘鈜,因為適巧撞見綁架現場而捲入這件足以引發「風谷」與「紅門」正面衝突的大事,因而重返紅門幫會總部去打探虛實。
  
  在解救人質期間,武敘鈜萌生了一股不祥的念頭──難道當年他和初家寧在夏侯鷹的策劃下,以「詐死」的手段逃離紅門的秘密被武夫人發現,家寧因而被武夫人秘密抓回紅門去了,所以他才會一直找不到心愛人兒的下落!?
  
  這份不安恐懼像漣漪一般,在武敘鈜心中愈擴愈大,終至蔓延全身。
  
  幸好在大哥武瑞剛的證實下,確定初家寧不曾再被抓回紅門,這才讓武敘鈜放下心中大石。
  
  在解救莫心荷的過程中,還揭開了當年謀殺武貴妃的另一個驚人的內幕──原來武夫人對武貴妃的妒忌之心,被「四大護法」之一的夏侯岳所利用,他巧妙的接近武夫人,在武夫人身邊散播種種不安和恐懼,讓武夫人?生如果不殺了武貴妃和武敘鈜,她和她兒子武瑞剛的地位和性命便將不保的極度恐慌。
  
  武夫人在夏侯岳長期的煽動和不斷製造恐懼不安之下,終於步入了夏侯岳的陷阱,殺了武貴妃並嫁禍給親手養大的養子武敘鈜。
  
  武敘鈜因而入罪,武夫人事後卻因為受不了良心的苛責,又沒有勇氣說出實情而逐漸神經錯亂。
  
  或許是老天有眼,武敘鈜的不白之冤,竟然在莫心荷被綁的事件中,連帶的水落石出。
  
  武敘鈜的冤屈終於得以洗清,並且知道武夫人當年陷害他的真正原因,這一切居然都是夏侯岳一手導致的慘劇。
  
  面對武夫人的自殺,武瑞剛和武敘鈜兄弟兩人都感慨萬千,不幸中的大幸是:兄弟兩人之間的心結終於崩毀於無形,武敘鈜也得以「死而復生」、從此以「武敘鈜」之名重新活在這世界上。
  
  莫心荷的綁架事件最後的結果竟然是紅門門主夏侯鷹為了心愛的女子莫心荷而?棄紅門門主職位,脫離紅門。並且為了解救身中無解之毒沉睡不醒的心愛女子,而加入「風谷」、向風谷「醫壇三怪」之一的「見死不救」求治。
  
  在整件事落幕之後,他心愛的初家寧依然杳無音訊,但是武敘鈜一點也不肯死心,以屹立不搖的信念,繼續尋找他的至愛。
  
  ***
  
  紅歷九十八年﹒仲春位於英國倫敦近郊的「卻爾斯」城堡,是一座依山傍水,風光明媚的私人城堡。
  
  「卻爾斯」城堡的外觀典雅高貴,不禁讓人聯想到住在裡面的人們,也應該是漂亮而優雅,氣質高貴出眾的。
  
  不過,這世上的事總是有美中不足的小瑕疵,端莊華麗的卻爾斯城堡當然也不例外。
  
  「擎風!擎風!」一個充滿生命力的叫喊,在雄壯威武的馬蹄聲伴奏下,由遠而近的自草原的彼端,向此端的樹蔭下囂張的狂奔而來,「擎風,聽說明天晚上,由伊莉莎白女王所舉行的皇家私人晚宴,那個有名的大作家費裡克斯將會應邀露面,是不是真的?」
  
  初家寧臉上有藏不住的興奮。
  
  「如果沒有意外,應是這樣沒錯。」孟擎風表情溫和的欣賞著精力充沛的馬上佳人。
  
  「太棒了,你得出席,還要帶著我,替我引薦費裡克斯哦!
  
  不准說不!」她一派霸王硬上弓的強悍。
  
  「放心吧!你的要求,我哪一次沒答應過?」孟擎風寵溺著回道。
  
  「萬歲!我一定會好好歡迎他的!哇哈哈!」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初家寧便又揮鞭遠去,沿路上還響徹雲霄的高喊著:「張媽!張媽!快幫我準備明晚出席皇家晚宴的禮服,張媽!」
  
  待馬蹄聲遠走,在孟擎風身邊和他商討公事的倫敦分舵香主──也就是副舵主──不安的開口道:「舵主,這不太好吧!
  
  你明明知道菲妮西亞小姐喜歡人的方式很「特別」,你還答應幫她引薦費裡克斯,這恐怕不太妥當!聽說英國皇室的幾位公主和女王本人也都是費裡克斯的標準書迷,萬一菲妮西亞小姐當著女王一家的面前,對那個費裡克斯『太好』,恐怕……」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放心吧!沒事的,我還打算邀請那位費裡克斯到我這裡來作客,小住一段時間,給菲妮西亞一個意外的驚喜呢!」孟擎風大聲笑道,眼中儘是寵愛。他就是喜歡家寧那種粗暴潑辣的模樣,只要能讓她「快樂」的事,他都會樂於去做。
  
  早知勸說鐵定無效的香主,不禁對那位費裡克斯的未來感到同情──希望他命夠大、禁得起菲妮西亞大小姐的「喜歡」
  
  才好!」
  
  ***
  
  和「卻爾斯」城堡同樣屬於歷史悠遠的私人城堡「格蘭登」,是一座比卻爾斯城堡更具遺世獨立之風的典雅建築。
  
  聳立於河道中央的水島,城堡四周有護城河圍繞的「格蘭登」城堡,和河岸陸地唯一的接壤是城門前的石橋,每逢豪雨來襲,石橋便會因為河川水位暴漲,而淹沒在水中;此時,格蘭登城堡就會成為一座佇立在水中央,和外界完全斷絕的孤城,直到驟雨停歇,河川水位消退,才會再一次和外界生息相通。正因為這個特色,格蘭登城堡成了城堡所有人,年輕的杜希文公爵在?多的城堡與別墅中,最?鍾愛的一處。
  
  而這位杜希文公爵不是別人,正是脫離紅門,改名換姓的上一任紅門門主夏侯鷹。城堡中兩位能幹的萬能管家正是追隨他脫離紅門的玄日與絳月。
  
  武敘鈜因為和夏侯鷹淵源頗深,加上志同道合,這幾年來成了莫逆之交,武敘鈜也因為對這座城堡情有獨鍾,而經常落腳於此處,將這裡當成主要的住處。
  
  不過,喜歡這座城堡的可不止武敘鈜,「紅門」現任的三位堂主和「風谷」的何少昂亦是這城堡的常客。
  
  尤其在莫心荷事件中,扮演關鍵性角色的紅門「白虎堂」
  
  堂主莫雲樊和現任風谷代理人之一的何少昂,更因為「臭氣相投」而經常到這裡來串門子,儼然是把格蘭登城堡當成「紅門」和「風谷」兩路人馬避開世人耳目,聚在一起喝茶閒嗑牙的重要據點。
  
  不過今天,只有莫雲樊隻身來訪,易名?杜希文的夏侯鷹和武敘鈜都心知肚明,當這個愛湊熱鬧的傢伙單身前來時,通常代表有著重要的情事。
  
  「嗨!真稀奇,你的『老情人』這回怎麼沒和你一起來呀,雲樊!」出聲揶揄莫雲樊的是杜希文,至於他口中的「老情人」
  
  不是別人,正是莫雲樊的「最佳拍檔」何少昂。
  
  紅門和風谷的人咸認為,莫雲樊和何少昂這兩個閒人的「速配」,已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簡直就像「魑魅配魍魎」般的超級速配。
  
  面對杜希文的調侃,莫雲樊和以往一樣,老大不正經的唱作俱佳道:「沒辦法呀!人家的小昂昂忙不開身嘛!所以我只好委屈的一個人前來找你玩偷情的遊戲□!」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我應該倍感榮幸的鳴放十聲禮炮以示歡迎□!」杜希文一派風流倜儻的花花大少模樣陪他玩到底。
  
  面對眼前這位顛倒?生、迷煞世間的女子不計其數的花花公子,莫雲樊和武敘鈜始終感到不可思議──一個人,怎能在兩年間有著如此劇烈的改變,簡直就是判若兩人。而杜希文這樣的改變,卻只是因為對沉睡不醒的至愛莫心荷當年的單方面承諾!
  
  對於杜希文的癡和狂,他們已經佩服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眼看杜希文和莫雲樊一來一往的鬧得不亦樂乎,盡說些沒營養的廢話,個性比較正經的武敘鈜,在跟著瞎鬧一陣子後,便率先提出正經話題──「說真的,雲樊,你今天特別抽空跑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聽說你們兩個明晚要出席伊莉莎白女王舉辦的皇家晚宴,是不是有這回事?」莫雲樊很配合的回到正事上。
  
  「是有這麼回事,女王自從知道我和費裡克斯頗有交情,便一直向我表達強烈的一睹風采之願,我在徵求敘鈜的同意之後,終於答應了她,明晚的晚宴主要就是為費裡克斯所辦的皇室私人晚宴。」杜希文一派瀟灑的回答,舉手投足間都揮灑著花心的氣質。
  
  「那你們最好小心一點,聽說『唐幫』倫敦分舵的舵主孟擎風也會出席明晚的晚宴。」這就是莫雲樊此趟特別前來的原因。
  
  「你是說唐邦有名的『風、雲、雷、海』四兄弟之一的孟擎風,唐邦赫赫有名的『蓋世太保』之一的孟擎風?」武敘鈜和杜希文不約而同的齊聲說道。
  
  「沒錯,就是他,所以你們得小心一點,千萬別暴露身份。」
  
  交待完重要的大事後,莫雲樊便匆匆的告別,忙他在紅門等他的那一大堆千秋大業去了。
  
  玄日和絳月一起送莫雲樊到大門口,莫雲樊在臨走之際,回頭問了他們兩人一句:「我說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了,據我所知你們兩個各有一大票的追求者,為什麼到現在連一個女朋友也沒有,你們可別學希文哦!人家希文是情有獨鍾,一心一意在等著沉睡的戀人醒來,你們又沒有……或者你們已經心有所屬──」說「心有所屬」這四個字時,他特別加重語氣,說得曖味至極,還刻意深深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輕輕拍拍他們兩人的肩,語透玄機的說:「聽我一句勸,如果心有所屬就要勇於表白,哪怕那是一份難以為齒的愛戀都不要輕言放棄,學學希文和心荷的勇氣,把不可能化?可能,千萬別讓垂手可得的咫尺深愛輕易溜走,懂嗎?」
  
  語畢,莫雲樊便帶著曖昧的笑意絕塵而去。
  
  留下心事重重、被他的話大?震撼的玄日和絳月兩人。
  
  半頃,還是玄日先開口說話,「你為什麼不結婚?」
  
  絳月不答反問:「你自己呢?」
  
  迎著絳月那張比女人、比月光還柔美的臉蛋,這些年來始終令他百看不厭、移不去目光的容顏,玄日笨拙卻誠懇至極的道出真心,「我不結婚,這一生只要和你在這個城堡中,永遠服侍希文少爺就好了。」
  
  「我也一樣,我從未有過結婚的念頭,我最大的願望也是和你合作無間的在這個城堡永遠服侍我們今生唯一的主子。」
  
  絳月柔聲的響應。
  
  「真的!?」玄日欣喜若狂。
  
  
  
  絳月頷首,逕以粲笑?代替回答。
  
  然後,玄日又醉在熟悉的目眩神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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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 00:28:24
  第八章
  
  英國皇室私宴果然非同凡響、氣派萬千,與會者更是一些有頭有臉的社會名流、士紳貴族。
  
  儘管晚宴中多的是才貌出眾的俊男美女,但是華裔公爵杜希文依然是聚光燈集中的焦點,更是女人愛慕的眼光所追逐的目標。他那頭披瀉在腦後、背部的烏亮長髮,使風流倜儻的氣質中,滲入了東方人特有的神秘色彩,讓他散發出更加迷人的魅力──優雅、溫柔、高尚、風流。
  
  若說他是海神普西頓的化身,絕對沒人會有異議。
  
  武敘鈜給人的感覺和杜希文就迥然不同了。他雖然沒有如太陽神阿波羅一樣燦爛的金色頭髮,卻有一張賽過金髮的笑容。像陽光般耀眼的笑?,配上一頭微卷的性感黑髮,以及修長高挑比例又完美的身材,使得集中在他身上的愛慕眼光,並不下於杜希文,只是吸引人的魅力全然不同;是朝氣蓬勃、充滿生命力又開朗風趣的那一型。
  
  好不容易擺脫女王一家的糾纏、以及在場男女老少的搭訕,杜希文和武敘鈜連忙溜到一旁喘口氣,順便以視線搜尋莫雲樊特地跑來叮嚀他們的孟擎風。
  
  經過一遍地毯式的掃瞄,依然不見孟擎風的蹤影。
  
  杜希文和武敘鈜正覺納悶時,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他們聞聲不約而同將視線焦點向騷動處集中。
  
  不費吹灰之力的,一個具備冥王氣質的俊挺男子身影便躍入他們的眸底。
  
  他就是「唐邦」名聞遐爾的「蓋世太保」之一孟擎風。這是他們兩人共同的想法。杜希文和武敘鈜互相交換一下眼色,杜希文便幫武敘鈜和孟擎風彼此引薦。孟擎風和武敘鈜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相談甚歡,算是挺有意思的開始。
  
  
  「我的未婚妻是你的標準書迷,我本人在和你這麼一聊之後,也覺得和你很投緣,如果你不嫌棄,晚宴結束後,不妨到寒舍來小住幾天,不知你意下如何,費裡克斯。」孟擎風對武敘鈜的印象不壞,除了武敘鈜本身的風采令他欣賞以外,還有兩個原因:一個當然就是為了討初家寧歡心;另一個是因為他的名字「費裡克斯」正好是菲妮西亞的男性名字形式,因而令他有種「愛屋及烏」的親切感。
  
  「謝謝你的邀請,我──」
  
  武敘鈜的話才起了話首,一個清亮高亢的女性嬌聲,便橫行霸道的插隊,「擎風,你好壞,都不等我,討厭!」
  
  初家寧一來就扯住孟擎風的右臂,蠻不講理的惡人先告狀。
  
  「還說呢!剛剛在外頭,我要你和我一道進來,硬是不願意、非要皇家警衛和你騎馬比賽一趟的是誰?」孟擎風寵愛的輕摟著她蠻橫的纖腰,眼中充滿深情與快意。他就是喜歡她這種無理取鬧的潑辣相。
  
  「咦?這位青臉大將是誰啊?」初家寧總算注意到站在一旁一臉驚愕、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的武敘鈜。
  
  「喔!對了,我幫你介紹,這位就是你最崇拜的費裡克斯,這位是──」
  
  「菲妮西亞──」武敘鈜打斷孟擎風的介紹,十分激動的搶白,「是叫菲妮西亞對不對?」
  
  「擎風,是你多嘴先告訴他的,是不是為快從實招來!」初家寧由笑轉怒,對孟擎風興師問罪了一番。
  
  武敘鈜聰明的搶在孟擎風起疑之前,主動打圓場道:「小姐,你誤會了,我是從女王那邊知道你的大名的。」家寧!是家寧沒錯!那頭金髮、那種說話的方式和聲調,絕對是他尋了五年多一直沒有下落的「小討厭」沒錯;問題是,她為什麼沒認出他來?是因為還在生他的氣,所以才故意裝作不認識他!?還是因為場合不對,不適合當場相認!?但是,她又怎麼會和孟擎風湊在一起,還成了他的未婚妻!?莫非這個男人就是讓她五年來始終避不見面的主因!?
  
  一連串難解的問號,在武敘鈜的腦海中糾結交纏,千頭萬緒,一時根本理不出一個較合理的結果來。
  
  不過他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在孟擎風不起疑的情況下,進一步探究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問題是,該用什麼方法呢?
  
  正當武敘鈜大傷腦筋之際,孟擎風適巧提出了令人喝采的邀約,「你不請菲妮西亞跳一支舞嗎?」
  
  「這是我的榮幸!」武敘鈜正中下懷的抱以熱烈的響應。
  
  在孟擎風尚未發現任何端倪之前,武敘鈜已經強勢的執起初家寧的手,以極其瀟灑自然的姿態滑進舞池。
  
  初家寧的情緒非常高昂,自從見到眼前這個男人後,一顆心便像吃了一大罐興奮劑似的,撲通撲通的猛跳個不停,內心深處霍然萌生一種熟悉與懷念的深刻情感,讓她有種想瘋狂擁抱他的衝動。
  
  難道是書迷對偶像作家的一種崇拜心理所導致的症候群!?
  
  不!應該不是,初家寧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反正就是覺得不太一樣。這份情愫真的非常特別,和擎風在一起時,都不曾有過哩!
  
  「費裡克斯是你的本名嗎?」初家寧直視著他淺淺一笑。
  
  
  
  「你知道嗎?我一開始會注意到你就是因為你的名字,因為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是成雙成對的,所以給了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想當初她在書店看到「費裡克斯」這四個字時,心中受到多麼大的震撼。至今她依然想不透,為什麼這個名字會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思念情愫。
  
  「那是因為費裡克斯和菲妮西亞這兩個名字是我們一起取的!」武敘鈜強忍著大吼大叫的衝動,準備陪她玩到底,他倒要看看她打算玩這把戲玩到什麼時候才肯認他?
  
  「你真會開玩笑。」不過她的心著實狂跳了一下。「對了,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因為被你的名字吸引,而買了你的處女作也是成名作『雲且留諄,裡面的內容精采極了,我看得好感動,從此就成了你的忠實書迷,尤其是你在書上所題的,那首獻給愛妻的詩,更是令我感動萬分,愛不釋手,特別是最後那四句:雲且留注雲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我最喜歡,我想尊夫人一定很幸福。」說到他的妻子,她居然有著強烈的醋味,真是三八,她憑什麼吃醋?書迷?太牽強了!
  
  「你會喜歡那首詩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它並不是詩,而是你自己填詞譜曲的同名歌曲,你以前經常哼唱,非常喜歡它的。」
  
  「你又在開我玩笑了……你用這招偷過多少女人心啦?」問題是她有種寧願被騙的感覺。
  
  「夠了──家寧──你到底要和我玩到什麼時候!?我知道你很氣我,不論你要怎麼整我,我都毫無怨尤,只求你不要裝作不認識我,我承受不了這種打擊。求你,家寧,我的菲妮西亞,我來迎接你了──」武敘鈜掏心掏肺的壓低過份激昂的聲音,在初家寧的耳畔幾近乞求的想喚回佳人的心。
  
  初家寧被他一番莫名其妙的激烈言辭,攪得心湖大亂,狂濤巨浪澎湃洶湧,似乎感到有一種沉澱在記憶深處,被她遺忘多年的感情因子正在蠢蠢欲動。
  
  然而,在另一方面,想保持安適現況的心理卻也同時拚命的排斥抵抗那股令她焦躁不安的褪色記憶。
  
  「原來你都是用這一招泡妞的!」初家寧硬擠出帶刺的聲調嘲諷他。
  
  「家寧──」武敘鈜痛心的低喚。
  
  初家寧不由得心頭一顫,莫名的恐懼又加深了幾分,她因而武裝自己,「我叫做菲妮西亞,不是什麼家寧,你認錯人了,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沒見過你,不認識你,你別再捉弄人,這是現實社會,不是你筆下的虛幻世界,請你自重,費裡克斯先生,否則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舞曲至此,正好告一段落。
  
  「你──」
  
  「費裡克斯,你來一下。」杜希文適時出現,強行拉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武敘鈜。
  
  「幹什麼,家寧在那裡,我要問清楚她為什麼不認我,你也見過她,應該知道孟擎風那個未婚妻,就是我找了五年的家寧,是不是為我不可能認錯的!」因為她的髮、她的眼、她的唇、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早已在五年前,便已深植在他的腦海中,烙印在他的心坎,銘刻在他的骨髓裡,任憑地老天荒亦難以磨滅。
  
  所以,他不可能認錯人的!
  
  「她不記得你是正常的,因為我剛剛聽說家寧早在五年前便已喪失記憶。」杜希文神色閒適的為他指點迷津。
  
  當然,孟擎風和其屬下不可能在公開場合,大聲的談論這個秘密的,他們是躲在布幔後的隱蔽處討論,順便搜尋偵視整個會場時,被同樣在監視環境、深諳「讀唇術」的杜希文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關鍵秘密的。
  
  「你──說──什──?!?」武敘鈜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全身的血液溫度驟降至冰點,並迅速的流失了泰半。
  
  「你應該聽得很清楚,好了,你振作一點,孟擎風過來了,我先走一步。」杜希文之所以盡量避免和孟擎風碰面,是因為當他還是紅門門主夏侯鷹時,曾和孟擎風打過照面,雖然他現在的氣質和給人的感覺已是判若兩人,但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牽連「紅門」和「風谷」,他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杜希文的提醒確實收到了效果,武敘鈜很快便重新振作,無論如何,「紅門」和「風谷」都不該因他們兩人的表現欠佳而被捲進來,否則就太對不起特地在百忙中,撥空前來提醒他們的莫雲樊了。
  
  何況,他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確定──他的家寧真的喪失記憶了嗎?
  
  老天待他還算不薄,初家寧跟著孟擎風過來了。只是,一看到她偎在別的男人懷中,他就不由得嫉火中燒。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
  
  
  「費裡克斯先生,我剛剛的提議,不知你考慮得如何?」說話的是孟擎風,他的話雖然說得很客氣,但卻有一股不容置否的懾人氣勢。
  
  「我很榮幸接受你的邀約。」武敘鈜順水推舟的頷首應允,傻瓜才會讓這種千載難逢的天大良機平白溜掉。
  
  轉眼間,他掩飾巧妙的偷瞄了孟擎風身旁的初家寧一眼。──嘿!他的小討厭居然注意到他的視線,還極不友善的朝他扮了一個鬼臉呢!
  
  還是一樣得理不饒人,一點也沒變!武敘鈜情不自禁的漾起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初家寧給他這麼一「電」,差點咬到扮鬼臉的舌頭。芳心同時三八至極的瞎攪和、亂七八糟的狂跳不已。
  
  真奇怪,他的笑容怎麼會讓她有種熟悉的幸福感覺?難道真像他所說的,他們以前就認識了!?
  
  孟擎風絕對不是省油的燈,經過方纔的暗中觀察,他已經注意到武敘鈜和杜希文絕非一般的普通人;所以,趁著此次邀約,他正好可以爭取時間弄個明白,看看他們兩個是不是「紅門」或「風谷」的人!
  
  ***
  
  「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一起逃出『雲崗』……逃出『紅門』……」
  
  「你如果叫費裡克斯,我就要叫菲妮西亞,因為這兩個名字是一對的……」
  
  「我最喜歡的歌叫『雲且留諄這是我自己作詞、編曲,獨一無二的歌哦──」……。
  
  初家寧在愈來愈清晰的重複夢境中驚醒,猛然睜開□□的雙眸,那一句句的夢中話語還清楚的迴盪在她腦際。
  
  「是夢……」初家寧虛弱的打開床頭燈,床的四周捻指間便被昏黃柔和的夜燈擁抱,不再那麼漆黑寂寥,讓她的心神安定許多。
  
  初家寧緩緩的坐起身,靠躺在軟綿綿的羽毛枕上,陷入沉思之中──她為什麼會作這麼奇怪的夢?夢裡所聽到的那個女子的聲音好像就是她自己,而且她感覺到在夢境中的黑暗處,總是坐著一個男人,他一直靜靜聆聽夢中的她滔滔不絕的自說自話;最奇怪的是,那男人肩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始終銀光閃熠。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似乎對夢境中所處的地方,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只是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不過,她的直覺告訴她,她一定去過那個地方!
  
  她會作這個夢是因為今晚費裡克斯在皇家晚宴中那番話作祟的結果嗎?抑或是她曾經經歷過,而被她鎖在遺失了鑰匙的記憶寶箱中,偶爾曳瀉出來的塵封記憶?
  
  驀地,費裡克斯那張俊挺有型又個性十足的臉浮現在她眼前,她頓時失控的酡紅了雙頰。
  
  
  
  想他?那個冒失的傢伙!不會吧!今晚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呢!
  
  基於崇拜偶像的心理?也不對,她不是那種會?這種事癡迷的人。只不過看到他的臉、聽到他喚她「家寧」及「菲妮西亞」
  
  時,她的心便會不由自主的向他猛獻慇勤、狂跳不已罷了。
  
  「嗯!好吧!就承認我對他一見傾心好了!」初家寧霍然下定某種決心,眼中流竄著邪門而令人不安的光彩,唇邊亦染上一抹邪惡的笑意。
  
  既然承認自己喜歡他,那就要對他「好」一點□!──用她的方式,嘿……
  
  ***
  
  武敘鈜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受寵若驚來形容,他實在沒有想到,一直到昨夜,他在孟擎風的邀約下,和他們兩人一道回「卻爾斯」城堡的途中,都還對他極不友善的心上人,這會兒竟然會笑容可掬、神采飛揚的出現在他眼前,還親自指揮廚子,燒了一桌山珍海味給他當早餐。
  
  「這是我特別?你開的菜單,你快嘗嘗。」初家寧綻露小天使般無邪甜美的笑靨。
  
  「好……我這就吃──我這就吃──」武敘鈜激動得眼前泛起一片薄熱的霧氣,連拿筷子的手都有點顫抖。
  
  在佳人絕世笑?的相伴下,武敘鈜沒花多少工夫就把滿桌佳餚一掃而空,還頻頻發出衷心的讚美。
  
  「真是好吃,謝謝你,菲妮西亞!」武敘鈜餐畢,帥氣的抹抹嘴,再一次發自肺腑的稱讚。
  
  初家寧臉上那朵笑容更加燦爛了。「不必客氣,我不過是盡地主之誼罷了……現在,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或怪怪的啊?例如說……肚子疼!」
  
  「肚子?」武敘鈜才在納悶,倏地,腹部劇烈絞痛,冷汗直冒,害他「噢……!」的低呼一聲,雙手捧抱住腹部,弓下身子,連腰都挺不直。
  
  「你……」該死!這丫頭居然耍陰的!
  
  初家寧眼見詭計得逞,笑得可痛快啦8我怎麼了?我可是一片熱忱,特地為你精挑細選了六道中國名菜耶!只不過,我忘了告訴你,那六道菜分開來吃絕對都是道道地地的行家菜,合在一起嘛!自然更有看頭,只不過因為其中幾種食材一起吃的時候,會有引起食物中毒、上吐下瀉的小缺憾罷了!」
  
  「你……噢……」武敘鈜來不及開罵,便已狼狽不堪、十萬火急的拜訪廁所老兄去了。
  
  初家寧的得意笑聲偏偏洋洋得意的魚貫而至,擠滿他的雙耳,氣得他連番咒?,卻又無可奈何──該死!該死!
  
  ***
  
  孟擎風無力的猛瞧站在他眼前,一副「不是我的錯、不關我的事」的初家寧,心裡實在有點同情已經躺在床上兩天,腹瀉得幾乎全身虛脫,掛了半條命的武敘鈜。
  
  明知道害武敘鈜食物中毒,躺了兩天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蠻不在乎、趾高氣昂的丫頭,但孟擎風就是百般不願責備她,誰教他就愛她這副蠻不講理的刁蠻樣。不過,客人是他請回來的,現在卻被自己的未婚妻搞得狼狽不堪,他若不做出妥當的處理,只怕會落人口實。
  
  所以孟擎風合完全不帶責難的口吻道:「菲妮西亞,你覺不覺得這次的玩笑開得過份了些,害費裡克斯瀉了兩天肚子,現在人還躺在病床上──」
  
  「冤枉啊!我可是好心親自替他開菜單,誰知道他像餓死鬼投胎,囫圇吞棗的猛吃,才搞壞肚子的,這怎麼能怪我?真是好心給雷『親』。」她無辜至極的?自己辯白。
  
  「你不是一直想見費裡克斯嗎?現在我好不容易把人家請回來小住幾天,你居然這樣對人家?」
  
  「我就是很喜歡他,才會對他這麼『好』的呀!」初家寧笑得好賊,「難道你不覺得我對費裡克斯很『好』嗎?」
  
  「是是,很好!你說的、做的都對,現在,能不能請什麼都對的大小姐你移駕去探望一下你『最喜歡』的費裡克斯?」
  
  「你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好不給面子,晚上我就過去。」初家寧倒也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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