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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玫瑰伯爵【路易絲茶館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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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5:53 |倒序瀏覽 | x 1
玫瑰伯爵(路易絲茶館之二)作者:方蝶心 

五年前,為了請心儀的小學妹喝茶,
他不惜貢獻破鑼嗓子給全宿舍的人分享,
直到她受不了輿論的譴責答應他為止,
從此玫瑰伯爵便成了他們的定情茶,
但想成為飛行員的他卻被恐懼天空的她,
以愛情和飛行二選一將他三振出局,
五年後,意外在系友餐會中碰到她,
可她一看到他竟然大搞人間蒸發,
他只好常常去她家樓下站衛兵等她,
總算讓他逮到機會將她打包帶走,
哪知小學妹依然要跟他畫清界線,
害他還得跟她老闆勾結一起玩漆彈遊戲,
務必將她從戰俘變成他的愛情俘虜,
好不容易她才逐漸克服恐懼再次接受他,
但他偏偏在此時搞個機件故障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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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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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6:17
  前言
  
  記憶裡的玫瑰是愛情的芬芳,我把玫瑰加入爽朗的伯爵茶中,願這杯玫瑰伯爵永遠保有我們愛情最芬芳、最爽朗的明亮時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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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6:45
  第一章
  
  午後,透著寧靜氣息的屋子裡,規律清脆的鍵盤敲擊聲,發出偶爾伴隨著翻閱書本的窸窣聲,直到靈巧的手指以飛快的速度敲打上最後一個句號,眼前的期申報告才終告歇止。
  
  「耶,大功告成!」電腦前的秀麗身影發出欣喜的歡呼。
  
  關閉電腦前不忘確認一下時間,忙碌收拾著堆疊在桌前的參考書籍,起身拉開椅子離開電腦轉而往一旁的窗台走去。
  
  撥開鋁窗上的鎖,唰的一聲推開緊閉多時的玻璃窗,微涼的春意整個闖進屋來,女孩深深嗅了一口氣,探出藕白的細手,翻過掌心朝著天際而上,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半晌,稀疏的幾滴雨水落入掌心,這樣的等待結果讓窗台後的臉孔驀然漾出一抹笑容,索性撐抵著窗台探出上半身,姿態昂揚的望向灰沉沉的天空,眸子帶點挑釁的勝利味道。
  
  「哼,看吧,老天爺,早在一個禮拜前就說你雨下得太多會後繼無力吧!誰叫你不知道節制,就別再下了吧,至少今天就到此為止,你老人家可以先去休息個幾天,等過陣子天熱的時候再下點雨來消暑吧!」
  
  細軟的嗓音俏皮的對著天空說話,還不忘揮揮手像是在打發什麼似的。話落,女孩翩然轉身,短暫開啟的窗戶再度被合上。
  
  春雷驚蟄後的台北,春雨就這麼連綿不斷的持續了好一陣子,下得人心懶散,儘管雨勢暫歇,大街小巷的路面依然濕漉漉的,不過看在沈逸嵐眼裡,這樣的濕意卻讓春天顯得格外清新明亮。
  
  在梳妝台前哼著輕快的旋律,她俐落的紮起馬尾,忙不迭的從抽屜裡拿出唇蜜擦上一抹粉嫩色澤。
  
  今天是君睿的生日,他們已經約好要見面,當然不只有今天,以後每一年生日,她也會像這樣陪在他身邊直到永遠。
  
  穿在身上的洋裝稍嫌涼薄,可礙於時間緊迫,她隨手抓過薄外套旋即匆匆往外頭跑去,只在客廳的白板上用藍色的筆留下娟秀字跡:
  
  芙娜、豐艾:我去找項君睿,不用等我吃晚餐,有事打我手機。
  
  來到玄關套入一雙軟式平底鞋,趁著雨勢稍緩的時刻,她迫不及待的定出這禁閉了她心情好些天的房子。
  
  從手提袋裡掏出一本墨綠色的記事本,飛快審閱著裡頭注記要採買的東西,沈逸嵐掩不住雀躍的心情嘴邊始終勾抹著動人的弧度,叫迎面而來的人都忍不住沾染了她的欣喜。
  
  「對了,應該先打個電話跟君睿說我出門了。」她收起本子邊嘀咕著邊掏出手機按下撥號鍵。
  
  鈴聲響了很久項君睿還是沒有接電話,她猜測也許他是在騎機車所以才沒聽見鈴聲,便把手機扔回提袋逕自往前走去,越過街口走進超市。
  
  半個小時後,沈逸嵐提著沉重的袋子來到項君睿的住處,掏出他給的鑰匙連開了三道鎖,這才氣喘吁吁的走進他租賃的房子。
  
  「呼,真重!」甩著酸疼的手臂,心裡卻是暖呼呼的。
  
  她把採買的食材全往小廚房裡放,然後一邊計劃著腦子裡的愛心食譜,一邊把食物仔細的收進冰箱裡。
  
  才一陣子沒來而已,她發現總是被權充工作室的客房裡,那張一直以來始終凌亂不堪的長桌,今天竟然出奇的乾淨,僅僅放了個模型和紙袋。
  
  「唔,項君睿這傢伙是覺悟了?還是被春雷打暈了?」她詫異著男友的改變,俏皮的輕吐舌頭。
  
  站在長桌前,她小心拿起精緻的建築模型仔細的端詳。
  
  同樣就讀建築系,理應是女生比男生細心,可她總覺得項君睿打造模型的精細度壓根不是自己追趕得上的,所以不服氣的她老愛追問為什麼,而他卻老是一派輕鬆的說,就像是打造自己的家園那樣,一點一滴的專注投入就可以造就完美。
  
  打造自己的家園!嗯,她銘記在心,也努力朝這樣的目標邁進,未來,她更希望能和他攜手共同打造他們美滿的家。
  
  心中溢滿甜蜜的她放下模型,轉身離開之際,一旁牛皮紙袋上的字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讓她停下腳步。
  
  「寰洋航空公司?」沈逸嵐的心猛的震了一下,雙眉本能的糾起。
  
  為什麼項君睿桌上會有屬於寰洋航空公司的紙袋?她伸手拿起紙袋,感覺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最近有什麼建案是跟寰洋航空有關的嗎?」她思索著,卻想不起她是否曾經跟自己提起過。
  
  猶豫著是不是要打開牛皮紙袋,然而捱不住好奇心一再的鼓舞驅使,她還是決定窺探一眼內容好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打開紙袋,小心翼翼的抽出裡頭的文件資料。
  
  隨著大量文字的無聲陳述,燦爛的笑容褪去了,她感覺身體裡的雀躍一點一滴的消失,身體的溫度也逐漸下降,她驚愕的微啟著唇,卻久久發不出聲音。
  
  項君睿辭職離開建築公司了,他參加航空公司的機師招聘?而身為女朋友的她,竟是一無所知。
  
  心驀然揪緊,手無端發軟,沉重的資料叫她再也抓握不住的散落一地,極度震驚的沈逸嵐跪坐在地上,茫然無措的望著前方許久。
  
  對於男友所要前往的浩瀚天空,往昔種種不堪回憶,竟像潮水似的猛然來襲,幾度要將她徹底淹沒。心,卜通卜通的劇跳著……
  
  她把所有聲音隔絕於自己的世界,直到龐大的陰影籠罩著無助的她,她才別過毫無血色的臉龐,望向一臉靜默的男人。
  
  項君睿一回到家就在屋裡四處叫喚玄關那雙鞋子的主人,最後,終於在客房看到了她,「怎麼不應聲?」他笑問。
  
  直到目光看見散落一地的資料,還有她充滿控訴的眼神,他才明白她為何這麼反常。
  
  斂起笑容,「你都看到了?」他打破沉默的問。
  
  失了靈魂的她緩緩點頭。
  
  他低歎了口氣,在她面前蹲下,「本來打算今天要跟你說的。」
  
  打算今天?難道他就非得等到大勢底定了,才願意告訴她嗎?他就這麼殘忍的全然不給她一點預警、告知?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最恐懼、最討厭的就是頂上這片無垠的藍天,為什麼他卻偏偏要往藍天去?
  
  「小嵐,」項君睿輕觸她的臉,感到一陣微涼。
  
  天氣還冷著,她竟穿的如此單薄,他立刻脫下身上的外套,披裹住單薄的她。
  
  唇上的粉嫩失了色澤,她用微顫的口吻問道:「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原以為他會在建築業界努力的開墾建構他們未來的路,然而他卻突然轉了方向,如此叫她措手不及,她胸口痛得幾乎喘不過氣。
  
  「去年底。」他坦白以對。
  
  「而你卻對我隻字未提!」沈逸嵐難掩受傷的說。
  
  「因為不確定是不是可以通過航空公司嚴格的考驗篩選,所以——」
  
  「所以你就徹底隱瞞我,連你辭職的事情也絕口不提。」她哽咽激動的說著。
  
  「小嵐,我的原意不是要隱瞞你,只是不希望造成你心裡的不安。」
  
  「可是你已經造成了——」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喊,夾雜著無法壓抑的啜泣,「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父親是怎麼在那片藍天失去性命的嗎?甚至還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一直以來我是如何討厭關於天空的一切,你應該都知道的——」
  
  他們之間的牽繫除了愛情外,還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父親都是在空難中失去生命,所以他們之間因此多了一份親匿且細膩的溫情牽引。
  
  她以為他是懂她的,她以為!可是如今他卻這麼對她……
  
  「我當然知道,但是小嵐,正因為如此,我們更應該積極去面對這片不確定的天空,探知它的奧秘,我想要飛上去接近它、瞭解它,更希望藉由自己的力量,讓曾經發生的遺憾不再重蹈覆轍。」
  
  驟然失去父親的恐懼十多年來不曾離開,就這樣躲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等待著下一次爆發,而項君睿竟然主動點燃了這條引線,她的臉上滿是苦笑。
  
  沈逸嵐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說法。
  
  她永遠忘下了一九八五年的八月十二日,即將上小學的她,殷切等待著父親從日本出差回來,手牽手去買新書包和新制服。
  
  然而當天發生在日本的那場空難卻徹底摧毀她的等待,父親再也沒有回來,只剩下黑白相片一張還有她和母親無盡的眼淚。
  
  每當有人說著飛行的風光,她總是打從心理排斥,因為他們不知道那些風光背後隱藏了多少人的等待、擔憂和眼淚。
  
  可萬萬沒想到,一直以來她以為心意相通的人卻如此撕裂她的信任,難道他就非要讓她每天提心吊膽的害怕惡夢再度上演,生活在那種無盡的揪扯不安中?
  
  項君睿緊緊抓住她的肩膀,努力要說服她,「小嵐,我們不能一直被過去的痛苦捆綁住,而是要主動去認識、去化解,正因為我們的父親都在空難中喪生,所以我才更要接近藍天,盡我的努力把所有不幸的機率降至最低,你該知道我在乎的不是飛行員風光的身份,而是真心要熟稔這片天空。」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心意到底是什麼,我只知道你就要離開我了!」她哭著掙開他的手,無法克制心裡再度汜濫的恐懼,童年時的傷再度被狠狠撕扯開來,她痛得無法思考、無法冷靜。
  
  「聽我說,一年!請你等我一年,只要我完成在阿德雷德的飛行訓練,我就會回來,這一年的離開只是暫時的,我沒有忘記要跟你攜手一生的承諾。」
  
  她怔了怔,喃喃念道:「阿德雷德……」在地球遙遠彼端陌生的城市。
  
  「嗯,阿德雷德,今天公司通知我最慢一個月後出發。小嵐,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在一年內完成所有訓練早日回來,請你相信我。」項君睿作出承諾。
  
  這也是他掙扎著該不該事先告訴她的原因,畢竟要分開一年,他知道小嵐會擔心,因為她是那麼深愛著他,可是他有責任帶她走出過往的痛苦,她的人生不該被往事所禁錮,唯有他率先走在前方迎向天空,才能有拔除她心裡恐懼的機會。
  
  「一個月!一個月……」她的眼淚落得更兇猛了,他竟然一個月後就要離開了,而地卻直到今天才知道。
  
  「不要哭,你聽我說,雖然我們沒辦法見面,但是我們可以通E-mail、可以講電話,就跟現在一樣。」他試著要攬她入懷安撫她的情緒。
  
  滿臉淚痕的沈逸嵐卻一把推開他,握拳對他絕望的哭喊,「不——」她望著項君睿頹然的搖著頭。
  
  原來,甜蜜的愛情還是有走不下去的時候,原來,深愛的人未必就能夠牽著你的手走完這場人生,原來,只有自己才不會背叛自己,她頓悟了,她沈逸嵐徹底的頓悟了。
  
  木然望著眼前男人陌生的臉,那些熟悉、那些愛戀怎麼現在看起來如此諷刺?許久,嘶啞的嗓音吐出絕望的字眼,「聽著!項君睿,在飛行和愛情之間,你只能選擇其一。」不等他回答,語畢便痛徹心扉的奪門而出。
  
  「小嵐——」著急的追了出去。
  
  才停了幾個小時的春雨又再度落下,落在身上的寒意幾乎冰凍一切。
  
  冒著雨,他遍尋不著她的身影,在大街小巷中慌亂的不知所措。
  
  「小嵐、小嵐!小嵐——」他聲嘶力竭的喊著,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失去她了。
  
  在飛行跟愛情之間,愛情已經先選擇了離開。
  
  
  
  一個月後,項君睿帶著破碎的愛情飛向阿德雷德,用沉重的身體努力讓自己飛上藍天,GFPT、PPL、CPL,阿德雷德的每道關卡他都堅定的從艱困中獨自走來。
  
  由腳底漫起的一股冷意,宛若鬼魅似的緊緊佔據他的全身,就像離別那天落在身上的春雨,冷得叫人受不了。
  
  捱不住這莫名的冷意,陡然從床上驚醒,「小嵐——」心中不忘的名脫口而出。
  
  直到一屋子的回音黯然傳來,他才發現那些對話、痛苦和吶喊其實都只是夢境。
  
  他開燈看向床頭的時鐘,凌晨四點多,昨晚睡前忘記關窗,才會讓窗外的涼冷席捲進房裡來。
  
  因為一早有班,了無睡意的他選擇下床梳洗,順便把疲憊和夢境也一起徹底洗滌,用過簡單的早餐後以迅速的動作著裝完畢,肩上的三條槓是責任也是榮譽,他帶齊所有物品後,便開車前往機場。
  
  直到報到之時,他還想不透怎麼會突然夢見五年前的往事,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暫時收起疑問,把心力轉而投注在即將展開的飛行工作上。
  
  「Ray,昨晚睡的好嗎?」搭檔的機長一邊做著準備工作,一邊隨意閒聊問。
  
  「還不錯。」
  
  「那今天要請你多擔待了,下了一夜的雨,讓我有點失眠還心情鬱悶呢!」機長自嘲的說,「希望待會天候狀況良好。」
  
  「早安,兩位教官。」今天機艙來了位學弟做航路觀摩,抖擻著精神問好。
  
  「等一下跟著項教官好好學吧!」機長說。
  
  「是。」
  
  機長湊過頭壓低音量,「對了,剛剛May在問,今天結束晚上下班後要不要去聚聚。」
  
  項君睿挑起一道眉,「聚聚?不會又是聯誼吧?」忍不住揶揄道:「我真懷疑May是把我們當她旗下的少爺了。」
  
  「沒辦法,誰叫我們飛行員是神秘又具有光環的族群,的確是招攬人氣不錯的噱頭啊。」
  
  「不了,我明天還是一早的大悶班,不適合『聚聚』。」他笑著婉拒。
  
  「唷,好孩子,沒有受到女色動搖心智,旅客買我們家的機票果然沒白花錢。」機長揶揄的拍拍他的肩膀。
  
  項君睿笑著沒搭理,兀自回味方纔的對話。
  
  飛行員是神秘又具有光環的族群,是招攬人氣不錯的噱頭!
  
  是啊,對許多期待夢幻愛戀的女孩來說,有個飛行員男友是何等風光的事,可偏偏就有一個人對此深惡痛絕。
  
  記憶深處,沈逸嵐這個名字又在他胸口激盪出深沉的無奈,像隔夜發酵了的黑咖啡,有著難以嚥下的酸澀味道。
  
  像是察覺了他異常的靜默,機長又開著玩笑道:「Ray,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請別再想心裡的那個名字,我可不想撞山或是墜海,Landing的時候有輪子會好一點,起落架隨時等你使用,請務必小心安穩的落地,懇請您大人大量饒了我的屁股一馬吧,你該知道痔瘡患者可是很可憐的。」
  
  聞言,後頭的學弟忍不住噗哧低笑,但又怕得罪學長,只得摀住嘴巴痛苦隱忍。
  
  什麼叫做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什麼又是痔瘡又是屁股的,根本是一堆狗屁倒灶的超級渾話。
  
  耳尖的項君睿聽見後方壓抑的竊笑,毫不客氣的賞了機長一記大白眼。
  
  「OK,0K!我只是看後面的小傢伙太緊張了,才會說說笑話娛樂大家一下,現在一起收心,專心工作吧。」收拾起玩笑心情,開始準備接下來的飛行。
  
  聯繫了塔台、確認跑道淨空,飛機開始滑行在筆直的跑道上,在駕駛的掌控下緩緩升空高飛。
  
  灰濁的天際,春天的台北,就像那時的心情。
  
  小嵐啊小嵐,天空沒有罪,飛行也沒有罪,可惜你看不到這樣的天際,如果要說這輩子有什麼遺憾,那就是不能取得你的諒解,親自帶你飛向藍天。項君睿在心裡無奈默語著。
  
  
  
  趕了一夜的設計圖,沈逸嵐好不容易才勉強自己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沿呻吟唉歎。
  
  「該醒了,可憐的沈逸嵐,還有一堆齜牙咧嘴的凶狠客戶等著你畫設計圖呢,希望藍天這個超級奧客不要再刁難了,要不然我就把設計圖畫在藍天那群臭代表的臉上。」發狠的宣示決心,其實只是用來安慰自己而已。
  
  也不知道是心裡作祟還是宿命,舉凡天空上的一切就是跟沈逸嵐不對盤,鳥啦、雲啦、飛機這類玩意兒通通不在她喜愛的範圍內,但偏偏她的客戶不是叫什麼鳥就是藍天這種該死的名稱,搞得她工作心情永遠欠佳。
  
  極度渴望睡眠的她掙扎了半晌,害怕自己又意志薄弱地不支倒下,只好蹣跚著步伐離開溫暖的床,艱難的走向浴室,期待洗個舒服的熱水澡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春天的氣候就是這樣說涼不冷的,扭開水龍頭等待大量熱水帶來溫暖,才淋濕了身子舒服暢快不過三秒,她就突然慘叫一聲,「啊,該死——」
  
  冷水,又是冷水!措手不及的震撼讓渾身濕漉漉的她冷得牙齒打顫,「Shit!」連忙跳到一旁抓過浴巾裹住發抖的自己。
  
  這個兩光熱水器總是這樣,三天兩頭跟她作對,老是要熱水給冷水。
  
  咒罵幾聲不滿,她洗澡的好心情全沒了,索性抹乾身子離開浴室。
  
  洩憤的咬著吐司邊穿上黑色洋裝,在腰際繫好皮帶後,抓過淺色外套便匆匆套上鞋子出門去。
  
  來到一樓才發現最重要的設計圖竟然忘了帶。「夠了,沈逸嵐,你可以再幸運一點!」懊惱之際,又轉身認命的爬了一次樓梯。
  
  這次,她可是仔細確認每樣該拿的東西都帶齊了,才安心的二度下樓去。
  
  可偏偏老天爺存心不放過她,沒走幾個階梯,她突然腳下一個踉艙,整個人眼見就要摔個四腳朝天,還好她及時拉住扶手的欄杆,才免去一路咚、咚、咚滾下去的噩運。
  
  好不容易七手八腳攀住欄杆站穩身子,苦不堪言的她查看災情後臉色當場黑了一半,因為她左腳的鞋根已經不幸在這次意外中從容就義——斷了。
  
  「我的Ferragamo新鞋!價值一萬多塊的鞋子……」心裡汩汩的流淌著她所剩無幾的熱血。
  
  戰敗公雞似的她再度上樓換鞋子,醬瓜色的臉微微透露出隱忍的殺氣。
  
  「好,鞋子也換了,這次不要再給我出包!聽到沒?」自言自語的威脅。
  
  風馳電掣的走出家門,下一秒沈逸嵐再度該死的發現,她把車鑰匙放在鞋櫃上……這下臉全黑了。
  
  捏著拳頭指結泛白,「該死的星期五,有什麼鳥事就一起來吧!」她憤怒的轉身離去,心想,好端端一個早上光這樓梯一上一下就不知耗去她多少時間。
  
  瞄瞄手錶,「真倒楣,連想要去路易絲茶館喝杯早茶都來不及。」索性直接站在巷口招攬計程車。
  
  好不容易駛來一輛看來兩光的計程車,也罷,時間來不及了,只要它輪子還跑得動,她也沒有多餘心情力再去挑剔什麼了。
  
  只是叫人發狂的是剛才明明還暢通的馬路,為什麼打從她上車之後就開始呈現壅塞狀態,沈逸嵐焦躁的看看手錶又看看外頭車陣,幾度想衝上前去猛按喇叭叫大家快滾。
  
  「霞解,你是上啥米班毐?」操台灣國語口音的司機趁著塞車意圖哈拉閒聊。
  
  「畫圖的。」百簡意賅。
  
  「畫圖喔,哇,這麼厲害,阿霞解,再借問一下喔,你都畫啥米圖?訴不訴都像電視上說的一樣,畫脫光光的裸女?」透過後照鏡,司機好奇的盯著沈逸嵐。
  
  臉上隱隱浮現三條線,裸女圖,他以為她是幹啥的?這世界上最好有那麼多裸女圖好畫啦!壓抑著臉部肌肉的抽搐,「嗯……」冷冷的應了聲。
  
  如果要說她畫的是裸圖也可以,只不過很遺憾不是什麼美女人物的裸圖,而是建築物的裸圖啦——咬牙切齒中。
  
  「先生請問,還有多久我才可以到公司?」她忍著脾氣問道。
  
  「挖阿哉,塞車啊。」司機無奈的搔搔頭。
  
  「可不可以請你繞一下路。」她勉強擠出所剩無幾的笑容建議道。
  
  但司機竟然揮手斷然拒絕,「不行啦,這樣會更慢說,挖不哉怎麼繞路,因為挖今天才第一次開計程車啦,所以台北路還不熟說,霞解真幸運,你是挖欽第一個客人說,挖待會給你打折。」司機露出他的閃亮金牙笑著說。
  
  唷,打折呢,她該額手稱慶嘍!沈逸嵐忍不住在心裡嘲諷自己的幸運。
  
  好樣的,今天才開張的烏龜計程車都能讓她遇上,她若不是今天衰到極點,就是幸運到爆!
  
  忍耐著龜速壓抑滿腔火氣,直到崩潰的這一秒,她再也受不了的對司機說,「你下車,我來開,下一次你就知道怎麼抄小路了。」
  
  「口訴挖……」他還想要拒絕。
  
  她湊身上前,扯著嗓門嚷,「不要再可是了,馬上給我下車——」凶狠的目光硬是把司機逼下駕駛座。
  
  「霞解,挖欸車你要小心開……」
  
  不等他說完請求,緊急一個大轉彎後,殺氣騰騰的沈逸嵐旋即踩下油門雷霆萬鈞的在小巷子裡窮鑽猛竄。
  
  這才叫開車,剛剛那個根本是烏龜爬行!
  
  好幾次驚險的緊急煞車看在她眼裡就像喝水呼吸一般稀鬆平常,倒是後座的司機已經刷白了臉,看似隨時要暈倒的樣子。
  
  千鈞一髮之際,車子總算在人間建築事務所前停下,她抓起包包和設計圖瀟灑下車,豪爽的給了司機一張五百元大鈔。
  
  臨走前不忘回頭交代,「有空車子引擎要去保養一下,想吃這行飯,台北市地圖要背得滾瓜爛熟才可以。」
  
  「……嗯,嘔!」司機吐了,嚴重暈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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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7:08
  第二章
  
  火速衝向電梯後,沈逸嵐死命戳著按鍵,急驚風性子的她絕對無法眼睜睜看著電梯從她面前離開。
  
  然而當電梯門再度開啟的瞬間,她又徹底後悔了。
  
  裡頭杵著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事務所裡人稱陰陽怪氣的老闆司徒聰,外號蔥花蛋。
  
  漾著一抹賊兮兮的笑容,「來不及了,在你猛按電梯的時候,就注定了你我的緣分。進來吧!我親愛的員工。」他雙手交橫,懶洋洋的靠在電梯後方。
  
  「早,聰老闆。」她只好硬著頭皮進去,一早遇上老闆就跟出門踩到狗屎一樣倒楣。
  
  「嗯,不要叫我蔥花蛋就好。」他自嘲似的說。
  
  驀然一驚,沈逸嵐心想,他也真是夠神通廣大了,連大家幫他取了個蔥花蛋的綽號都能知道,看來自己待會得小心為上。
  
  電梯無聲的上升,她在心裡祈禱噩運快去。
  
  「什麼case的設計圖?」睞了一眼她手上的設計捲筒。
  
  「藍天。」
  
  「唔,讓我們嵐姊無端發了幾次火的奧客啊!」
  
  抗議的翻了一記白眼,「我不是無端發火,而是據理力爭。」
  
  司徒聰沒有反駁,只是一逕的瞧著她,瞧得她心裡直發毛。
  
  突然,他整個人湊上前來,手臂撐著電梯牆面,把她看個鉅細靡遺,那動作怎麼看怎麼曖昧。
  
  機警的她略低身子,伸出食指抵住老闆的肩膀,力作從容道,「欸,不好吧,這裡是電梯唷,而且有錄影監視。」要不是早習慣老闆不按牌理出牌的習性,自己還真會被這種舉動嚇到心臟病發。
  
  半晌,他咧出一抹賊笑,「嘖嘖……」
  
  斂容一怔,「怎麼了?」
  
  「你的臉寫滿了疲累和歲月……哎,總之真是辛苦你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只見欲言又止的司徒聰帶著詭異笑容走了出去。
  
  「你——」沈逸嵐沒好氣的瞪著他的背影。
  
  好端端說什麼歲月不歲月?他該不會是拐著彎說她已經人老珠黃了吧?她連忙轉身對著電梯裡的鏡子左照右照,發誓非要找出那多出來的皺紋不可。
  
  「愣著做啥?上班遲到我可是會扣你薪水的。」司徒聰的聲音竟遠遠的飄來。
  
  被老闆調侃又不能反擊,她只好繃著臉悶悶的走進辦公室。
  
  「嵐姊,早安!」助理喬太郎拉高分貝誇張的嚷。
  
  怔愣了半晌,她忍不住懷疑這小助理的腦袋有問題,「早——」然而另一方面卻也羨慕他充滿活力的樣子。
  
  眼尖的喬太郎見她今天手中沒有路易絲茶館的外帶茶,連忙衝到她的位子,自告奮勇說要泡茶。
  
  「嵐姊,今天我來幫你泡茶好不好?我保證給你一杯與眾不同的愛心玫瑰伯爵茶。」他眼睛發亮地對沈逸嵐投射出無比的崇拜。
  
  愛心?她微挑了眉,納悶之餘又不忍拒絕乞求的目光,「那就麻煩你嘍!」打發過度興奮的小助理後,才開啟電腦繼續她永遠做不完的的設計圖惡夢。
  
  每天至少一杯玫瑰伯爵茶已經成了她生活的一部份。
  
  過了一會,喬太郎小心翼翼的端捧著玫瑰伯爵茶走過來,「嵐姊,請用。」
  
  「謝謝。」趁著修改設計圖內容的空檔,接過瓷杯輕啜一口。
  
  突然間,她整個人像是被魔法定住了似的,含著那一口茶不知道該吐出來還是該嚥下,臉上表情痛苦萬分。
  
  「嵐姊,你怎麼了?我沒下毒啊。」喬太郎擔憂的看著她的反應。
  
  她猛然推開椅子火速衝到茶水間,把嘴裡那口泡壞的玫瑰伯爵茶全吐了出來「一天啊,真夠難喝了。」漱口後滿是嫌惡的抹抹嘴邊的水漬。
  
  搖頭歎息的走回辦公室,「小喬。」她不悅的喊著助理。
  
  「是,嵐姊。」小助理一臉惶恐的看著她。
  
  「你泡的茶,還真是夠難喝的。」她毫不留情的說。
  
  「啊,難喝……」喬太郎露出受傷的表情。
  
  「聽著,3~5公克的茶葉約需360cc的水,你茶葉放太多,味道太過濁濃。還有,水記得要另外燒,因為開飲機那種反覆沸騰的飲用水會毀了這種茶的清香,除此之外瓷杯也要事先用沸水溫過,這些都是泡茶的基本原則。」她劈哩啪啦的把話說完。
  
  在「人間」,沈逸嵐對茶的挑剔是出了名的,所以小助理想要用泡茶贏得她的歡心,光靠熱心是過不了關的。
  
  「那這茶……」喬太郎怯怯的問。
  
  「倒掉!」她不客氣的命令。
  
  「喔。」他端著失敗的玫瑰伯爵茶,落寞的走向茶水間。
  
  辦公室裡突然響起一陣討論聲。
  
  「欸,到底真正好喝的玫瑰伯爵茶是什麼味道?」
  
  搖搖頭,「你們有誰喝過嗎?」
  
  「茶不都是那個味道嗎?」
  
  就在同事們熱烈討論什麼樣的紅茶才是好喝之際,回到座位的沈逸嵐已經自顧自的修著設計圖,然而隨著她把目光從電腦螢幕前移開,落向窗台前繁花盛開的三色草時,記憶就這麼洶湧而來。
  
  最好喝的玫瑰伯爵茶,她只跟一個人喝過……
  
  那是個微悶的秋夜,約莫凌晨一點,自己剛刷了牙換上睡衣正準備要就寢,房間的窗戶上卻突然傳來被小碎石丟擲的聲響。
  
  躺在床上本來不想搭理,卻沒想到對方竟異常堅持,非要把她吵醒不可。
  
  被惹毛的她忙不迭的下床,打開窗戶正要義正辭嚴勸戒這擾人清夢的無聊傢伙,卻發現佇立在一樓朝她揮手咧嘴大笑的人竟然是項君睿。
  
  項君睿,建築系大四的學長,她在迎新舞會上認識他的,當時被班代逼著參加迎新舞會,百無聊賴的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沒想到就這麼陰錯陽差的認識了建築系的風雲王子——項君睿學長。
  
  當晚,她成了舞會裡最幸運的醜小鴨,不但認識了項君睿學長,更和他跳了舞,然後懷春的心開始揪扯,盲目的追逐起他充滿陽光的身影。
  
  「君、君睿學長——」她吃驚得忘記闔上嘴巴。
  
  「睡了嗎,小嵐學妹?」挺拔的他站在樓下,姿態瀟灑從容。
  
  她微赧著臉,像博浪鼓似的猛搖頭,不在意是否會搖亂自己的頭髮。
  
  「下來,我們去喝茶。」他提出邀約。
  
  「喝茶?現在?」她驚愕的回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不敢相信凌晨時分學長竟要邀她去喝茶?
  
  「是啊,喝茶。」剛畫完設計圖,項君睿亢奮得睡不著覺,當下想要找人分享心情,腦於裡很自然的就出現了她的名字。
  
  「可是……」她不禁猶豫著,因為時間實在是太晚了。
  
  「快點,如果你不答應,我就站在這裡唱歌,唱到你答應為止。」
  
  倒抽了一口氣,「啥——」她滿臉驚訝,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瞠著不解的眸子,還在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只見他已經不知從哪變出了一把吉他,就這樣對著她的窗戶唱起歌來o
  
  OhMyGod!他還真是言出必行,沈逸嵐的心臟幾乎要停止了。
  
  「噓,學長別唱了,噓——」滿臉通紅的她不斷請求他安靜,「君睿學長,時問很晚了,拜託你別再唱!」
  
  可他卻兀自高唱著他的歌曲,在這凌晨一點鐘,在這匯聚了各個科系各個年級的宿舍外,對著沈逸嵐的窗裡局歌不歇。
  
  不久,先是左邊的窗戶打開了,「建築系的沈同學,你就快答應他吧,這麼難聽的歌聲別折磨我們了,再這樣下去叫我們怎麼睡啊!」住在隔壁的沙芙娜掩著嘴猛打呵欠,也下知道是來損人的還是來幫忙的,總之火氣不小。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忙著道歉的時候,正上方的窗戶也開啟了,「樓下的同學,跟他去喝杯茶吧,看在他如此有誠意的份上。」從未碰過面的梁豐艾也幫腔了。
  
  接著四面八方有越來越多扇窗戶被打開,有人遊說、有人抱怨,搞得她頓時成了眾矢之的尷尬下已。
  
  實在下敵眾人壓力,她只得用雙手在嘴邊圈成圓形,一股作氣大聲回應,「學長,求你別再唱了,等我五分鐘,我馬上下去。」
  
  聽到她應允的話,目的達成的項君睿二話不說收起吉他,開心的叉著腰等待她下樓。
  
  若不是為了讓佳人點頭答應,他也不想用自己的破鑼嗓子折騰大家的耳朵。
  
  嘿嘿,邱品齊這傢伙果然是追女孩子的高手,連自己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計策,準備的一大本歌單才不過唱了兩首她就答應邀約,也算不枉費他今天花了大把時間當槍手幫邱品齊完成設計圖。
  
  五分鐘後,沈逸嵐坐在他的車子後座,「學長,這麼晚了還有地方喝茶嗎?」她抓著他腰際的襯衫,傻氣的問。
  
  「嗯,當然。」他眼底閃過一抹神秘。
  
  不是什麼浪漫的小茶館,也不是二十四小時咖啡連鎖店,他違規騎著機車帶著她來到學校的小涼亭。
  
  「學長,校園裡禁止騎車,我們會被警衛抓到的啦!」她擔憂的說。
  
  「放心,警衛叔叔早去睡覺了。」
  
  一來到涼亭,他就把事先準備好的瓦斯爐、茶罐、茶具全都一古腦兒的搬出來。
  
  他的煞有其事讓她心裡覺得既荒唐又刺激,方纔的猶豫現在全都被拋到腦後了。
  
  「喝不喝英式紅茶?」
  
  她帶著靦腆傻氣的笑容猛點頭,「當然喝。」歪著頭又問:「學長很喜歡喝茶吧?」
  
  有沒有人說過,再聰明的女孩遇上喜歡的人,腦子裡的聰慧就會迅速退化消失,如果是真的,那她猜想自己此刻的智商可能不到五十吧!
  
  「嗯。」項君睿溫柔的望她一眼,用淘氣的口吻說:「好,很榮幸跟你介紹,我們今天要喝的是伯爵茶。」
  
  他專注的燒著熱水,先是用沸水溫壺,然後熟練的用杓子取出少許茶葉,在沸騰的滾水沖滌下,茶葉頓時舒展,空氣裡立刻瀰漫著一股芬芳茶香。
  
  跟學長獨處,她覺得自己是緊張萬分的,完全不敢主動迎視他的目光,只敢偷偷的追逐著他手邊的動作,悄悄把微微冒出的欣喜隱藏在心裡。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茶,不過混合調味茶是入門選擇,伯爵茶又適合早上喝,雖然現在天空烏漆抹黑的,不過,過了十二點就當作是第二天早上嘍!」
  
  「嗯。」她欣然接受他隨意的說法。
  
  就這樣聆聽學長說話,心裡就會不自覺的激盪出一股雀躍,振奮著她的心情。天啊,她該不會是喜歡上學長了吧?
  
  沏好的伯爵茶氤氳著熱氣,獨有的清香瀰漫整座夜晚的涼亭。
  
  他遞給她一杯茶,「喏,這是用來自印度大吉嶺與中國紅茶為基底調配而成的茶,爽朗有力的茶香中,散發著微微馨香的佛手柑氣息,嗯,應該說是種很有個性的茶。」
  
  「謝謝。」她輕啜了一口,伯爵茶的香味撲鼻而來。
  
  「知道我為什麼想喝茶嗎?」
  
  她搖搖頭,對原因感到好奇。
  
  「因為我精神振奮:心情大好。」
  
  她停止啜飲仰頭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剛剛順利的完成一張設計圖。」還因為這場邀約成功。當然,項君睿並沒有這麼說,怕會嚇壞了她。
  
  他的笑容真誠又率直,見他開心,她也覺得開心,「恭喜學長!」
  
  不料項君睿突卻然嚴肅的搖搖頭,「不夠。」
  
  沈逸嵐不懂的望著他。
  
  「不夠?」
  
  「當然不夠,只說恭喜,太薄弱的祝福了。」
  
  「不然呢?」
  
  「這樣好了,以後我每完成一張設計圖,你就陪我喝杯茶,如何?」
  
  他認真的問。
  
  真的嗎?他說的話是認真的嗎?以後他們可以像這樣常常一塊兒喝茶說話?不敢相信自己怎麼這麼幸運,她羞澀的望著他好一會後才慎重萬分的,微微點頭答應了這個約定。
  
  他見狀爽朗的笑了,「對了,為了慶祝這個約定,來點不一樣的東西吧。」
  
  「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她對他的提議感到有趣。
  
  只見他前後張望了下,逕自起身走向一旁盛開的玫瑰。
  
  「學長,你要去哪裡?」
  
  他沒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入涼亭旁的玫瑰叢裡,傍著微弱的燈光尋找含苞的玫瑰,採擷了幾朵後,回來用熱水燙過旋即拋入壺中。
  
  「加了天然玫瑰的玫瑰伯爵茶,絕對是頂級的享受喔。」
  
  沈逸嵐回以笑容,因為學長親切自然的態度徹底卸下了她防備的心,像微風船溫和的他就是能夠讓人心無芥蒂的微笑。
  
  一整晚,喝著帶有玫瑰香氣的伯爵茶,她專注聆聽著項君敘說話,並對他的每句話報以笑容,偶爾還會興奮的插上幾句話,驀然……
  
  「小嵐學妹。」他嚴肅的喊。
  
  「怎麼了?」她跟著緊張起來。
  
  「你、你的後面好像有人。」他臉色僵硬的說。
  
  沈逸嵐先是顫了下,下一秒,她略略側著身子想要回頭查看。
  
  「別回頭!」他連忙喝止。
  
  項君睿的異常讓她意識到,這突然到訪的「人」該不會是什麼不乾淨的……
  
  勉強嚥了口口水,她感覺背脊竄起一股恐懼的冷意,「學長……是真的嗎?」這下她真的不敢回頭了。
  
  他沉重的點點頭,還刻意低下目光像是在迴避什麼一樣,「是真的,那個『人』死命的盯著我看。」
  
  膽小的再也克制不住心裡那股恐懼,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發了狂似的蒙住眼睛,「啊!別說了、別說了,學長,我們回去啦,快點、快點!」她真的快嚇哭了,騰出一隻手拉住項君教,就伯他突然消失。
  
  見到她花容失色的慌張模樣,他卻只是自顧自的端起杯子,悠閒的啜飲著香味撲鼻的玫瑰伯爵茶,倒是幾聲脫口而出的笑小不心洩漏了自己的惡作劇。
  
  身旁的人完全沒有半點動靜,這叫沈逸嵐覺得詭異,稍稍把手從臉上移開一看,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學長你——」她又氣又窘,狠狠的捶了他一記。
  
  「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嘛,」項君散賊賊的笑著,「喏,喝茶、喝茶。」
  
  「可惡!」她埋怨的睞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坐回位子上。
  
  「方纔你的反應還真是有趣,下過好可惜,我的胸膛都已經準備好了,結果竟然沒佔到什麼便宜,哈哈,失算!」他揶揄她之餘還不忘自嘲。
  
  夠了,竟然要她!沈逸嵐沒吭聲,噘著嘴一臉無辜。
  
  下一秒,她突然大喊,「學長!」眼神還詫異的望著前方,「那邊好像有人來了!」『
  
  「學妹,這種作弄人的梗玩第二次就不好玩了。」他直覺猜想她是要如法炮製剛剛的惡作劇。
  
  「是真的,學長!」她聚精會神仔細的望著黑暗的遠處。
  
  他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模樣悠哉的把茶又回衝了一次。
  
  沒隔多久,一盞燈大刺刺的朝涼亭裡的兩人照來,伴隨而起的是夜裡刺耳的口哨聲。
  
  嗶——嗶——
  
  上一秒還從容自信的項君睿當場臉色大變,「該死,是警衛來了。」
  
  他馬上關了瓦斯爐的火,起身拉了她的手就說:「快走!」
  
  「啊?去哪裡?」
  
  不等沈逸嵐反應,他已經拉著她往涼亭旁的小徑跑去。蹲在矮牆旁,靠著枝葉扶疏的遮擋,藏在小角落裡。
  
  「學長……」
  
  「噓!」攬過她的肩,項君睿一把摀住她的嘴巴示意她安靜躲好,自己則不時的抬起頭,查看涼亭的情況。
  
  混亂的腳步聲接近,「真是的,又讓這些兔崽子給跑了。」沒能人贓俱獲,氣急敗壞的警衛拿著手電筒在四周努力的找尋現行犯,好幾次燈光都十分驚險的從兩人身上掠過。
  
  費了一番心力仍然抓不到現行犯,除了桌子上的茶具、兩杯未喝完的茶,唯一的收穫就是停在旁邊的摩托車了。
  
  「糟糕!」早該事先防範把車子給藏好的他暗自嘀咕著。
  
  不能說話的沈逸嵐拉拉他的衣袖,瞪大眼睛似乎在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他把手指放在唇上要她稍安勿躁,又繼續觀察著前方情況。
  
  隱約聽見警衛不滿的嘟嚷著,「哼哼,先把摩托車鎖起來,明天再送到學務處,現在抓不到人沒關係,看我把東西全部沒收後,你們明天還不乖乖上學務處報到?」自言自語了半天,警衛才拿著手電筒繼續四處巡視。
  
  等他一走,沈逸嵐拉下捂在嘴巴上的手不安的問:「怎麼辦?」
  
  相對於她的擔憂,項君睿倒是什麼也沒說的放肆低笑起來,甚王肩膀還劇烈的震動著。
  
  「學長,車子都被鎖起來了你怎麼還笑的出來?明天去領車子的時候鐵定完蛋了。」她為他感到擔心,但他卻絲毫不在意。
  
  稍稍止住笑,「這件事情留給邱品齊去傷腦筋就好了,因為我騎的是他的車。」
  
  「啥?」聞言,她忍不住啞然失笑,「交到你這朋友真是夠倒楣了,品齊學長一定很想哭。」她槌了他肩膀一記。
  
  兩人躲在矮牆邊,忍不住相視而笑。
  
  但笑聲一停,兩人立刻意識到彼此的親近,尷尬之餘沈逸嵐手忙腳亂的要站起身,卻因腳下一個踉嗆,整個人就這麼朝項君睿撲跌過去。
  
  「啊——」她發出一聲慘叫。
  
  項君睿趕緊張開雙臂接住這落下來的禮物,「呃!」他不禁悶哼一聲,望著壓在身上的可人兒,「幸虧我身強體壯,要不然還真挺不住。」他苦笑著自嘲。
  
  「對不起、對不起……」她窘迫萬分的掙扎起身。
  
  好不容易跌成一團的兩人才各自站穩了身子,沈逸嵐低著頭,慶幸夜色遮掩了自己臉上的羞態。
  
  「東西被警衛先生給沒收,這下子沒有玫瑰伯爵茶可以喝了。」項君睿試著緩和場面。
  
  「我們還是回去好了。」匆匆抬起頭給了一抹傻笑,旋即又怯怯的低下頭去,感覺到自己胸口下的心臟正胡亂的眺著。
  
  沈逸嵐佯裝自若的要率先離開,匆地,右手手腕卻被燙熱的掌心一把握住。
  
  「學長——」她不明所以的望著他的舉動,一顆芳心卜通卜通的狂跳著。
  
  凝望著她,「我們交往吧!」他突然說。
  
  聞言,她不可置信的抬起頭,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在微弱的燈光下,項君睿的眸子就像經過大地淬煉的黑曜石,黑得發亮,靜靜的瞅著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女孩。
  
  羞澀瞬間燙紅了她的臉頰,讓她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才好。
  
  她的悶不吭聲叫人心急,「小嵐?」他又喚。
  
  緩緩抬起眸子,「……學長是認真的嗎?」她傻氣又認真的問。
  
  始終凝視著沈逸嵐的他沒有回答,握著纖細皓腕的手臂輕輕一帶,她便一下踉蹌的撲進了他溫暖的懷抱,頓時被他陽剛的氣息徹底包圍。
  
  「學長,我……」
  
  她想要說點什麼化解之間的尷尬時,項君睿的唇就這樣落了下來,輕輕的碰觸了她的。
  
  一緊張,沈逸嵐的手胡亂揪緊了他胸前的衣服,她的生澀及不安,全都在她慌亂不定的眸子裡洩漏了。
  
  他不希望內心激動澎湃的情愫嚇壞了她,所以僅用蜻蜓點水似的方式吻了她,然後將她滿是呵護的摟在懷裡。
  
  第一次被這樣摟著,第一次把自己的頭倚靠在男孩子的胸膛,那晚的玫瑰伯爵茶成了他們戀情的序曲。
  
  她知道自己深深的愛上了項君睿,在青澀的大一那年開始。
  
  也因為這段戀情,她認識了沙芙娜和梁豐艾這兩個知心朋友。
  
  儘管甜蜜戀情的最終是破碎的結局,但不可否認的,她始終沒有忘掉這段刻骨銘心的愛,偶爾想起,心頭還是會冒出微微的酸甜、微微的苦澀。
  
  只是愛情結束的方式太令人悵然……
  
  「紅茶有這麼大的魔力嗎?可以讓人想得如癡如醉啊?」司徒聰的聲音陡然在她面前響起。
  
  沉緬過往的思緒被貿然打斷,她一下子對上司徒聰銳利的目光,慌張的以為自己的思緒已經赤裸裸的洩漏出來,一個不小心竟將桌上的模型半成品給掃落了。
  
  「啊——我的模型!」她手忙腳亂的想要彎身搶救,卻反倒狠狠的把自己的腦袋往桌沿撞去,「疼……」齜牙咧嘴的哀嚎了一聲。
  
  望著地板上東倒西歪的模型,沈逸嵐氣得全身發抖,失控的嚷道:「你這死蔥花蛋到底杵在這裡幹什麼——」
  
  整個辦公室驟然墜入異次元空間,每個人都瞠目結舌的盯著她,把她當成外星人似的瞅著。
  
  誰都沒想到,氣極的沈逸嵐竟會把大家對老闆秘而下宣的綽號給脫口嚷出,還很不客氣的加上了個「死」宇,真是夠膽大包天了她。
  
  風暴的醞釀以沈逸嵐和司徒聰為中心,週遭的一切全都陷入一場詭譎的氛圍中,誰也沒敢搭腔,倒是有志一同的紛紛閃到邊陲地帶避難。
  
  她懊惱萬分的蹲在桌下撿著歪倒的模型,死命咒罵著自己的糊塗,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給埋進去。
  
  叩叩——司徒聰不耐煩的敲擊著她的桌面,「你還要撿那些屍體多久?」
  
  探出一顆頭,尷尬的苦笑,「好了,就快好了。」
  
  「好了就過來集合,我們要抽籤。」他冷冷的說。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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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7:41
  第三章
  
  穿著唐裝的司徒聰懷裡抱著一個大碗公,嚴肅的往辦公室中心點走去,吆喝著吸引、擊掌招喚大家的注意。
  
  「大家先放下手邊的工作都過來吧,算算時間,一年一度的建築師年會又到了,咱們趁著今天大家都在,就來決定一下今年的年會由哪個幸運兒代表我們『人間』去參加。」說話的同時,用頗具深意的眼神不著痕跡的瞟了沈逸嵐一眼。
  
  「今年在哪裡?」有人出聲問。
  
  「新加坡,三天兩夜。」
  
  夫,什麼建築年會,說穿了根本就是妨礙工作進度的絆腳石,大家每天手邊都有畫不完的設計圖、做不完的模型,case堆得像山一樣高,哪有什麼美國時間去參加鳥年會,所以每次遇到這種爛差事誰都不想碰。
  
  為求公平,司徒聰索性用抽生死簽的方式,誰抽中了誰去,大夥兒也落得心服口服。
  
  還在收拾殘局的沈逸嵐納悶說:「怎麼這麼快又要抽籤了,不是前陣子才抽過嗎?」
  
  「快一點,沈逸嵐。」司徒聰喊。
  
  「喔,馬上來。」
  
  因為近乎偏執的喜歡雙腳踩踏在地面上的感覺,所以她打從心裡討厭關於藍天上的一切,包括朵朵白雲、恣意翱翔的飛鳥、莫名其妙的航空飛行器……舉凡是會在天空上短暫停留的人、事、物,沈逸嵐都厭惡不已。
  
  也因為厭惡天空,別說每年員工海外旅遊她絕對舉雙手反對,並且身體力行的抵制不去,寧可落得不合群的惡名都在所下惜,就連出差要搭飛機她也堅決耍賴擺爛,不惜用罷工來表示她對天空的排拒,有好幾次司徒聰出面威脅說要開除她,也都不能讓她改變心意,走火入魔的程度叫人嘖嘖稱奇。
  
  至於這種在海外召開的鳥年會,她更是打從心裡排斥得不遺餘力。
  
  不過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因為不想抽中生死簽,因此她三天兩頭就會去焚香祝禱,祈求遠離這些災厄,可能是應驗了有燒香有保佑那句話,所以打從她進「人間」開始,還真是見鬼的一帆風順,幸運的她從沒抽中過那一年一度的生死簽,安然直到今天。
  
  「大家先請呀,最後一個留給我就好了。」珊珊來遲的沈逸嵐笑著說。
  
  大夥兒也不推辭,隨著一隻又一隻的手探入碗公內拿起紙簽……
  
  「最後一個了吧!那就是我的嘍!」不知是太過鐵齒還是怎的,她嘴邊老掛著得意的笑容。
  
  然而隨著大家一一亮出空白無宇的幸運簽,眾人不約而同地把同情目光投向了她身上。
  
  第六感敲擊著她的心門,沈逸嵐愀然變色。該死!不會所有的好運都在今天用光了吧?
  
  感覺自己的笑容在褪色,手指在冰冷。因為害怕真相,所以遲遲不敢揭開捏在手中的紙簽。
  
  「嵐姊,我來幫你瞧瞧。」白目的喬太郎自告奮勇的搶過她手中的紙條,旋即迅速的揭開謎底宣讀,「唔,當當!今年代表人間建築事務所的人選正式出爐,幸運兒是偉大的沈逸嵐小姐,請大家掌聲鼓勵鼓勵。」
  
  辦公室裡只有喬太郎一人狀況外,兀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賣力鼓掌,大家偷偷打量了一眼沈逸嵐鐵青的臉色,紛紛機警的找了借口閃人好離開風暴,就連司徒聰也一把抱起碗公腳底抹油閃人。
  
  「聰老闆——」臉色陰沉的人兒開口了。
  
  佯裝忙碌的眾人不忘騰出一隻眼睛偷過來,密切注意情勢變化。
  
  「嗯……那個恭喜你了,公司會出資提供免費頭等艙,一路順風。」司徒聰鴕鳥的躲進私人辦公室,迅速關門上鎖、拔掉內線電話,徹底消失不見人影。
  
  「嵐妹,恭喜你了。」喬太郎還傻呼呼的不知嚴重性。
  
  果不其然,銳利如刀的白眼霍霍朝他砍來,「喬太郎——」
  
  他耿耿忠心的應聲,「是,嵐姊。」
  
  「我命令你馬上給我跑步到十五個街口外的路易絲茶館,幫我外帶五杯玫瑰伯爵茶回來。」聲音裡儘是滿滿的憤怒。
  
  十五個街口?有點遠呢,「能不能搭計程車?」喬太郎天真的問。
  
  「不行——」
  
  咆哮後的沈逸嵐殺氣騰騰的走回自己的座位。
  
  怎麼會這樣?她的好運怎麼會在今天全部用光殆盡?
  
  該死的新加坡,別說是三天,令人討厭的機場她連一眼都不想看到!
  
  受不了這一連串挫敗的她,近乎失控的揉亂自己的頭髮。
  
  
  
  司徒聰真是夠奸詐了,連日來左閃右躲就是不讓沈逸嵐有機會找借口推辭新加坡之行,還私下威脅喬太郎這個傻蛋不論是把她打昏還是拖行,務必要把她給抓上飛機不可。
  
  該死的喬太郎抵擋不了威脅就這樣背叛了她,使盡詭計也要把她拐到機場,然後不顧一切的架著她登機。
  
  打從飛機開始滑行,心臟瀕臨衰竭的沈逸嵐就死命抓緊喬太郎,然後在起飛不到三秒鐘後——吐了。
  
  沈逸嵐永遠記得她在客艙裡痛苦嘔吐的感覺,誇張得幾乎要把頭等艙的所有客人驚擾得落荒而逃,甚至只差一點她就要把身體裡的心肝脾肺腎全都嘔出來送給航空公司。
  
  「嵐姊,我的手好痛!」喬太郎不只一次控訴。
  
  「閉嘴,嘔……」又是一袋。
  
  「嵐姊,你不要再吐了啦!」他掐著鼻子惶恐請求。
  
  「這是給你的懲罰,嘔——」
  
  因為吐得太厲害,一度驚動了前方的駕駛艙,為了慎重起見,機長還連絡新加坡機場的塔台安排救護車待命。
  
  這一趟她足足在飯店睡了三天,至於那個什麼鳥年會,就讓喬太郎去跳腳了。
  
  只是為了回家,三天後,沈逸嵐的痛苦又活生生的在頭等艙重新經歷一次,然後慘到整個週末她都只能躲在家中呈靜養狀態。
  
  索白著一張臉渾身虛脫,實在餓極了,只得爬來路易絲茶館覓食。
  
  聽到她的遭遇,素來以沒血沒淚著稱的沙芙娜,果然毫不客氣的狠狠嘲笑了她一番。
  
  她趴在前面的桌子上,雙手不住的擊打著桌面,「哈哈,沈逸嵐,你可以再誇張一點,竟然吐到得連絡救護車在機場待命,你以為你是重症患者啊,哈哈……」笑得前俯後仰,渾然不顧形象。
  
  冷冷睞去一眼警告,「你夠了沒有?」沈逸嵐的臉色還是蒼白著。
  
  「當然不夠,不好好的笑上一天,我還真怕辱沒了你的風光事跡,哎,這輩子只怕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麼恐懼天空的人了,哈哈哈……」
  
  沙芙娜笑得花枝亂顫。
  
  「好了,芙娜,你就別再笑她了。」梁豐艾端著清淡的食物走來,貼心的沒忘了好友嗜如生命的玫瑰伯爵。
  
  沈逸嵐氣餒的說:「算了,我早說過沙芙娜根本不是人,所以別奢望她會有什麼人性。」
  
  「唷,我沒人性,是,我沒人性,真不知道是誰拋下賺錢的差事在這兒陪你閒磕牙呢!」狠狠的用食指戳了不識好人心的女人一記。
  
  「別戳了,再戳下去我又要吐了!」她忍不住警告。
  
  「吐呀,有種你就在路易絲茶館狠狠的大吐一場,然後小艾就會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沙芙娜得意的笑著。
  
  「你……」徹底戰敗。她果然不是沙芙娜的對手。
  
  「好了,別鬧她了,先讓她吃點東西。」梁豐艾出聲圓場。
  
  有小艾撐腰真好,「不跟你這刻薄女計較。」沈逸嵐孩子氣的睞了死黨一眼。
  
  相對於沈逸嵐的厭惡天空,沙芙娜就愛飛行的感覺,恨不每天都搭著飛機到她想去的地方。
  
  就在她進食的當下,貌美的沙芙娜托著腮幫子若有所思的說起話來,「欸,以前跟你愛得死去活來,還跑到窗台下唱歌的那個傻傢伙叫什麼來著?項君睿是吧?我記得他好像到航空公司當機師去了。」狀似無害的目光凜凜落向沈逸嵐。
  
  匡當——
  
  手中的湯匙在聽到那個人名的時候,整個掉進湯碗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像吧!」沈逸嵐不自在的說。
  
  「怎麼,你們都不連絡了啊?」
  
  「嗯。」她低低的輕應,刻意忽略胸口那股微酸的情緒
  
  「哎呀,買賣不成仁義在,況且他是機師欸,說不定航空公司有許多好康的可以A來用用,比如說免費的機票,這樣三天兩頭就可以到世界各地度假去,多好!」她兀自開心地打算著。
  
  一旁老半天沒吭聲的歐陽莧忍不住冷冷發言,「媽,你這是哪門子的形容詞,什麼叫買賣不成仁義在?你以為小嵐乾媽是攤販還是砧板上的豬肉,可以論斤稱兩賣的嗎?還有,你當航空公司都是呆瓜啊,哪那麼多免費機票?如果不是生養的父母、不是自己的小孩、不是落在同一張結婚證書上的姓名,想要機票我勸你自己買比較快。」
  
  「唷,丫頭,你越來越不給媽咪面子了喔?」沙芙娜抗議。
  
  早熟少女歐陽莧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因為你越來越不用大腦了。」
  
  兩母女就在一旁吵了起來,歐陽莧偷偷比個了勝利手勢給沈逸嵐,而她僅能回以虛弱的一笑,感激乾女兒貼心的解圍。
  
  那個人,已經不能再想起了,早在他選擇飛行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沒了交集。
  
  沈逸嵐默默吃著她面前的清淡湯粥,玫瑰伯爵茶的味道隱藏太多回憶,所以她一口都沒有嘗。
  
  在她落寞之際,城市的另一個角落,天還沒黑,兩個男人已經喝起了酒。
  
  「最近忙什麼?」邱品齊問。
  
  「上班。」
  
  「媽的,你說的不是廢話嗎?誰不是在上班!」他十分不滿這傢伙的說法,忍不住抗議,「是不會說詳細一點喔!」
  
  「那這樣說好了,每天準時報到,飛行前絕對和塔台詳細確認跑道淨空,請求允許起飛,掌握所有天候狀況和風向,航程中不忘向偉大的旅客廣播致意,幸運的話可以利用ILS進場,在最後Landing前眼看地平線,耳聽儀器掌握高度,雙腳踩舵,一手帶桿一手收油門,在可能有側風的狀況下修正再修正,最後用屁股來驗收落地成果,確保每位旅客的臀部都能享受最舒適的待遇。」項君睿拉雜的說了一堆,眼底明顯閃過對好友的挑釁。
  
  果不其然,邱品齊二話不說當場賞了他一記拳頭,「媽的,什麼機師硬脾氣,就會欺負我們這些地上走的,當飛行員了不起啊?」
  
  下一秒,兩人相視而笑,大口豪邁的喝著自己面前的酒。
  
  「還不就是老樣子,最近就是在做機隊轉換的訓練,成天耗在模擬機裡。」
  
  「夫,一天到晚光會死命抓著桿子有啥用,什麼時候才會抓個女人給我瞧瞧?欸,看到身邊一堆美麗空姐來來去去,不是很養眼嗎?然後賀爾蒙就會失調,接著……」
  
  沒讓邱品齊把話說完,他逕自搶白,「是啊,爽爆了,一個不小心就會忘記放起落架,然後飛機的肚子就會狠狠的重落著地,接下來就會有寫不完的報告。」
  
  賞了一記白眼給他,「項君睿,你真是我看過最小氣的機師,說一下也不願意。」
  
  飛行員和美麗空姐的故事,對於地上凡人來說可是最浪漫的書頁啊!沒想到這小氣的人竟然不肯滿足他。
  
  掠過一抹苦笑,項君數僅是沉默的啜飲著手中的威士忌,沒有再搭腔。
  
  目光彷彿穿透過酒杯,看到另一個空間的自己,那個還沉醉在愛情裡的自己,而現在這個真實且孤獨的自己不禁讓他苦酸澀不已。
  
  他的沉默邱品齊全都看在眼底,「沒連絡嗎?」他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項君數回過神來,「什麼?」不解的問。
  
  「沈逸嵐。」他直截了當的說出好友心裡思思唸唸的名字。
  
  項君數可以欺騙自己,卻騙不了旁人,尤其是洞悉世事的邱品齊。
  
  他不懂,明明是彼此深愛的兩個人,怎麼可以就這樣忍受轉身離開的孤獨,卻悶頭不吭一聲?
  
  一輩子能夠真誠的喜歡上一個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珍惜都來不及了,只有項君睿跟沈逸嵐這兩個傻瓜可以這樣糟蹋蹉跎。
  
  看在邱品齊眼底,還真是氣煞人也!
  
  「忘不了她吧?」他不死心的再次追問。
  
  「你是太閒了嗎?要不然怎麼有那麼多時間關心這種風花雪月的事。」明顯拒絕回答的軟釘子。
  
  「項君睿,承認不是懦弱,違背良心的否認才是喔。」
  
  他依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端起杯子把酒喝個精光,「先回去唸書了,還有一堆考不完的試、飛不完的班。」他瀟灑的起身離開。
  
  「喂,下回出去幫我帶一瓶法國千邑白蘭地,要最好的唷!」
  
  「知道了,你這酒鬼。」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邱品齊在心裡暗自盤算著計劃。
  
  二話不說抓起手機撥打電話,「梁心是我,」下一秒卻是不滿的大嚷,「還誰?你的老闆兼學長啦!下個禮拜六的系友餐會,我要看到你們班的出席率,要不然……哼哼。」威脅的冷笑讓人毛骨悚然。
  
  掛上電話,一抹神秘的笑容匆匆掠過,旋即隱匿在啜飲之中。
  
  
  
  交完報告的下午,天氣悶得讓人受不了,沈逸嵐手裡抱著一堆書像遊魂似的往系館走去,唉,活該!這就是熬夜臨時抱佛腳的下場。
  
  一路上,她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呵欠,搖搖晃晃活像個半醉的人,誰迎面來了、誰從身邊走過,她壓根兒過眼即忘,現在的她只想趕緊躺在床上,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
  
  匆地,完全沉醉在自己想像世界裡的她,就這麼一頭撞進了某人的胸膛。
  
  怎麼這麼硬?沈逸嵐錯愕的捂著腦袋痛呼,「好痛!」
  
  一記彈指緊接著落在她光亮的額上,不禁讓她猛然抬頭,「君睿學長!」
  
  「恍恍惚惚的在幹什麼?」項君睿帥氣的笑問著。
  
  「哪有,我才沒有恍惚。」她噘著嘴撒嬌,臉上卻克制不住的漫起紅潮。
  
  他帶著淺笑撫摸她的頭髮,感受柔軟的觸覺。
  
  誇張的口哨聲驟然響起,始作俑者唯恐天下不亂的發出嚷嚷,「欸、欸、欸!請這對恩愛的小倆口不要在系館前面佔據道路,上演親密愛情浪漫劇好嗎?看得我們這些孤家寡人心好酸唷!」唱作俱佳的邱品齊不知何時從好友背後竄了出來。
  
  被邱品齊大肆揶揄一番,沈逸嵐尷尬不已,整張臉又紅又羞,恨不得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只得求救的望向項君睿。
  
  「臭阿齊,你給我閃遠一點。」項君敵一把推開碎嘴的傢伙,逕自拉起女友的手離開被眾人注視的系館,姿態是全然的呵護和佔有。
  
  「喂,項君睿,你要去哪裡?不是說好下午要一起出去玩的嗎?」邱品齊大聲叫道:「小嵐學妹,一起來啦,很好玩的喔!雖然你們兩個是繫上的愛情佳話,但是你們不可以老是搞兩人小團體,這樣太不合群了啦!」他的大嗓門對著兩人吼個沒完。
  
  項君睿沒好氣的回過頭,「邱品齊,你如果再不乖乖閉嘴,等會兒我就用我陳年的老球鞋幫助你閉嘴,警告你動作快一點,五分鐘後要是校門口沒看到你,我就不去了。」然後就牽著心上人快步離開,徒留下邱品齊一人大唱他的獨腳戲。
  
  遠離了系館後,沈逸嵐忍不住問:「你待會要去哪裡?」
  
  「是我們。」他糾正她的話。
  
  「我們?」她怎麼一點都不曉得?
  
  「天氣很熱吧?」
  
  「嗯,是啊!」
  
  「所以我們要去一個能消暑的地方。」
  
  她瞪大眼睛,「什麼地方?」全忘了不久前自己還昏昏欲睡呢!
  
  「噓,秘密。」他神秘兮兮的笑著,邁開步伐直接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她見狀追上他,「說啦,為什麼不跟我說呢?人家想要知道嘛,拜託……」她巧笑倩兮地撒嬌。
  
  他回過頭,瞇起眼睛,「那麼想知道?可這是有條件的喔!」
  
  傻呼呼的咧嘴一笑,「不管是什麼條件我絕對答應,快說吧!」
  
  沈逸嵐的死穴就是比別人多了那麼點好奇心,不管什麼事情,只要吊住了她的胃口,她就毫無招架之力,肯定會百分之百上勾。
  
  「先打勾勾。」項君敵伸出手指。
  
  她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指與他承諾,當作是協議,「快說吧!」
  
  他一屁股坐在摩托車上,面對著沈逸嵐,「先說條件,」他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低頭用食指指著自己的臉,「吻我一個,我就告訴你。」
  
  粲笑的臉龐一愣,「啊?吻你?」
  
  拜託,光天化日之下耶,而且是在人來人往的停車場,超級容易害羞的她怎麼可能這麼做,不!不!不!萬一被同學看到了,那還得了。
  
  他挑了眉,一不要?我記得剛剛有人已經跟我打勾勾約定了不是嗎?「
  
  「可是我不知道你要我答應這個啊!」
  
  「那你還滿口的絕對答應!」又彈了她額頭一記。
  
  她一下子閃避不及,只能捂著發疼的額頭抗議,「壞人,會疼啦!」
  
  「快點,不然我不說嘍!」他雙手抱胸,使出最後手段——威脅。
  
  「不好啦……你換一個條件。」
  
  「欸,只是臉頰而已你怕什麼?又不是叫你熱情激吻。快點,你這樣誠意不足,我要收回這個秘密的真相了。」
  
  沈逸嵐最討厭秘密了,尤其討厭聽不到真相的秘密。唉唷,真是掙扎!
  
  如果說全天下的貓都是被好奇心殺死的,那她死一百次都不夠。
  
  「進入最後期限倒數,不過,顯然我的小嵐學妹已經要自動放棄了,唉,女人的承諾就跟衛生紙一樣薄,靠不住喔!」
  
  「喂,別這樣嘛,不換就不換……」她嘟著嘴活像是只上撥鼠,內心天人交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先是看看停車場左邊,又看看右邊,在確定往來人數接近最低數值的狀況下,終於鼓起勇氣踮起腳尖湊上前往男友的左臉頰吻去。
  
  誰知項君睿竟然狡猾的挪了挪身子,造成她判斷上的誤差,原該落在臉頰上的吻,竟然就這麼落在他的唇上。
  
  「唔!」她詫異的急忙要退開,但他似是早預料她會有這種反應,於是搶先一步用雙手圈攏住她的腰將她固定在自己懷裡,然後放肆且大膽的取回掌控權。
  
  從容的在她退開之際成功攔截她的唇,狂妄的長驅直入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
  
  沈逸嵐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在他懷裡動彈不得,撐抵在彼此之間抗拒的雙手敵不過他滿是渴望的吻,只能屈服的揪緊他的上衣尋求依賴。
  
  感覺兩人在溽熱的天氣下徹底溶化,化作一攤分不出你我的水,她的手就這樣緩緩攀上他的肩,回應著他的親吻、他的擁抱。
  
  那些拘謹、那些秘密此刻都已經被拋在腦後,眼下,她只想當項君睿唯一的寶貝……
  
  「叮鈴鈴……叮鈴鈴……」
  
  托著腮,手肘抵在桌面上,因為突然失去重心,沈逸嵐整個人差點撞上桌面。
  
  「夫,該死的電話,吵啥吵!」她不悅的皺了下眉。
  
  真累,她好像作了一場幾乎要叫人虛脫昏厥的夢,整個腦子脹得發疼。
  
  星期六的下午,應該是她穿上輕便服飾,到路易絲茶館悠閒喝著玫瑰伯爵茶的的時間,偏偏已經感冒的沈逸嵐卻得到辦公室來趕著要交的設計圖和模型。
  
  這全都是拜藍天這個超級爛客戶所賜。
  
  累極了想打個盹,但該死的電話卻不識相的對她窮追猛打,一邊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一邊沒好氣的道:「喂,我是沈逸嵐。」
  
  「沈逸嵐,你現在人在哪裡?還要多久時間才會到——」電話彼端一個高亢的女聲劈哩咱啦的發出猛烈攻擊,殺得沈逸嵐措手下及。
  
  她眉頭緊皺,稍稍把話筒挪移了數公分。
  
  「對不起,請問你哪位?」
  
  「啥?我哪位?你竟然膽敢問我哪位?沈逸嵐,我是你大學同學梁心,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傢伙,答應我的事情不會又想跳票了吧?」氣急敗壞的發出怒吼。
  
  梁心,沈逸嵐的大學同學,因為秉持良心事業,是以當仁不讓的當了四年班代,對於沈逸嵐這種老是落跑沒參加團體活動的人,正是她極力想要感化的對象,即便畢業多年她的目標依舊沒變,而沈逸嵐的性子也依然不合群。
  
  「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今天晚上的系友餐會?你昨天在電話裡不是還信誓旦旦的答應我今天會來參加嗎?快點出現,你每年老是缺席,今年絕對不准你再失蹤!」梁心恐嚇的說著。
  
  昨天?梁心所謂的昨天那通電話,該不會是指她已經癱瘓在床上,進入半彌留狀態的那通電話吧?
  
  唉唷,天可憐見,她不是存心要忘記的,只是一個瀕臨陣亡的人會對著電話胡說八道些什麼,有時候還真不是當事人可以掌控的。
  
  好啦好啦,被這麼死勁兒的嚇斥,好像隱隱約約有那麼一段記憶,腦袋還渾渾噩噩的沈逸嵐連忙抓過一旁的小時鐘,瞪大眼睛瞧了瞧,該死!都已經超過六點半了,難怪這女人會這麼氣急敗壞的抓狂。
  
  「找現在正要出發,馬上到,馬上到。」
  
  掛了電話,她拍拍下靈光的腦袋,出發前先吞了顆感冒藥,再胡亂把桌上東西掃進包包裡,匆匆忙忙的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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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8:02
  第四章
  
  她和項君睿的愛情一度是繫上的美麗佳話,所以他們分手時當然也成了茶餘飯後的話題,或許是鴕鳥心態想要遺忘過往,因此這些年來她總是鮮少和同學有任何聯繫,要不是梁心從一個月前就這樣緊迫盯人要她非參加不可,要不然今年的系友餐會,她還是會刻意錯過。
  
  在前往餐會會場的路上,沈逸嵐坐在計程車裡想著,梁心打來催促電話前的那個昔日夢境,此刻終於在她心裡悠悠浮現所有故事。
  
  她又夢見自己和項君散的過往,而這樣的回憶已經不知道是近來這陣子的第幾次了,這不是個好現象,沈逸嵐心裡直覺的下結論。
  
  用現實對照著夢境裡的自己,那時候的他們多甜蜜,呵,如今竟是孑然一身。
  
  遺憾的是,化不開的心結依舊梗在那兒……
  
  驀然,回憶讓她紅了眼眶,下一秒卻又倔強的逼迫自己鎮定,無言低歎一聲,只是一場夢,何必傷感?
  
  一定是最近太多工作壓在身上急待消化,腦子才會這樣胡思亂想,她掏出口袋裡的絲巾,擦了擦濕潤的眼角,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等著面對待會鐵定會拔尖嗓門教訓她的粱心。
  
  下了計程車匆匆走進會場,果然,梁心醒目的身影就這樣杵在入口,板著一張殺氣騰騰的臉,好不容易看見丁沈逸嵐,緊繃的面容總算稍稍放鬆,迎上前來劈頭就嚷,「你唷,沒看過這麼大牌又難纏的同學。」
  
  「天地良心,我真的忙到昏天暗地,絕對不是存心下來,喏,為了你一通電話,現在還不是撇下工作風塵僕僕趕來。」
  
  「什麼一通!是好幾通,我打了一個月欸.每年系友餐會都是我們班出席率最差,品齊學長已經出言恐嚇我,今年我們班的出席率若是還低迷不振,就要把我給殺頭。」她唱作俱佳的豎起手刀往自己脖子一抹。
  
  不過沈逸嵐也只能說地——活該!
  
  天底下有那麼多建築公司、私人事務所,梁心什麼地方不去,偏偏跑到品齊學長的麾下賣命,不只在工作上被命令,就連學長擔任建築系系友會會長,她也得這樣跟著瞎忙,這不是活該是什麼?
  
  「快進去,你是我們班最後一個了。」
  
  「最後一個?」她詫異的問。
  
  梁心抬起驕傲的臉孔,十分得意的點點頭,「沒錯,在我的強力運作下,扣除不在台灣的人之外,我們班全部到齊,算你們還有點良心。」
  
  天啊,沈逸嵐不禁要對她甘拜下風,因為也只有梁心能夠這樣號召大家。
  
  她們一起走進會場才聊了幾句,梁心又去忙了,沈逸嵐看了看現場,生疏的面孔和熟稔的臉各佔一半,畢竟是建築系的系友餐會,撇開學校這層關係不談,或多或少在工作領域都碰過頭、聽過名字。
  
  只是,她向來不喜歡這樣的社交場合,總覺得跟人周旋比面對那些直線、橫線的設計圖還難。
  
  「沈逸嵐呀沈逸嵐,捱過一個小時你就可以獲得解放了。」啜飲著手中的香臏,她低聲對著自己安慰。
  
  她百無聊賴的躲在角落,偶爾不小心碰見熟人就勉強寒暄一個幾句,遇見不熟的人更好,一笑而過。
  
  只是從她面前離開後的耳語,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冷不防的插入她的胸口,把的心刺得千瘡百孔。
  
  「欸,是沈逸嵐,她竟然來了。」壓低音量的嚷。
  
  「你是說當年跟君數學長談戀愛的沈逸嵐?」偷偷睞去一眼打量。
  
  「早分手了啦,聽說很多年嘍!」
  
  「啥,當初愛得轟轟烈烈,怎麼最後還是分手了。」
  
  「君數學長聽說去當了飛行員。」
  
  「飛行員生活多采多姿,身邊又有一堆空姐,會分手一點也不意外。」
  
  看吧,她和項君數的戀情未果又再度成了話題,只是那些自以為是的評論聽在當事人耳裡實在顯得諷刺。
  
  「煩!」她實在討厭被這麼指指點點的,索性躲個徹底,高舉著杯子兀自喝個痛快,完全忘了自己感冒還沒好。
  
  香檳適合慶祝,只是,她今天手中的香檳是在慶祝什麼?她的孤獨嗎?
  
  厭煩之餘,她換了杯威士忌,然後默默品味著這濃烈的味道。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梁心不知何時掌握了她的行蹤。
  
  「喝酒啊!」說的理所當然,她的臉龐已經浮上微微的醺紅。
  
  「那是威士忌欸,可不是果汁,少喝一點,快來!」
  
  「幹麼?」她微微抗拒的問。
  
  「品齊學長說好久沒看到你了,感謝你今天賞光,找你過去聊聊天。」
  
  「不用了啦!」沈逸嵐斷然拒絕。
  
  從前在學校,邱品齊跟項君睿堪稱是建築系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哼哈二人組,她實在不想跟他碰面談論往事,然後讓更多的人繼續議論著她。
  
  「什麼不用,快來!他可是現任會長。」粱心根本不給推辭的機會,逕自拉著微醺的她就往邱品齊身邊走去。
  
  「小嵐,好久不見呀!」
  
  「品齊學長,你好。」尷尬之餘,她還是勉強自己擠出笑臉。
  
  「最近好嗎?你還是待在人間建築事務所吧?聽說你們事務所最近接手藍天的建築計劃,不錯喔,大客戶。」
  
  「嗯,是呀!」她的頭暈了下,不過還可以強作清醒。
  
  的確是大客戶,所以特別愛刁難,堪稱超級大奧客。沈逸嵐在心裡想著。
  
  「對了,你們公司推派出來負責的建築師是誰?藍天不是很好搞定的客戶,如果沒有兩把刷子,只怕挺不住藍天的刁難。」
  
  「這會有誰,當然是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梁心搶話答道。
  
  「真的嗎,哎,小嵐,你不一樣了!」邱品齊發出讚歎。
  
  「哪裡不一樣,還不是這個樣子,除了年紀多幾歲,皺紋多幾條之外。」沈逸嵐仗著酒意放肆的自嘲。
  
  「當然不一樣,你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建築師了,難怪我怎麼邀你加入我的事務所,你就是不答應。」
  
  「學長又在折煞我了,誰不知道你的事務所經營得有聲有色,我不過還是個生手,還需要磨練呢!」
  
  他們一來一往的說著抬面上的社交語言,卻各自暗懷鬼胎,沈逸嵐忍著醺然的自己,恨不得找個地方休息,或者馬上回家睡大頭覺,邱品齊則是不斷低頭看著手錶,好像在等什麼人似的。
  
  就在話題持續了一段時間,已經走遠的梁心又踅回來在邱品齊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他表情漾起一股興奮,「我先離開一下。」旋即拋下兩人快步離開。
  
  「好暈,喝太多威士忌了!」沈逸嵐自言自語的拍拍自己的腦袋,心裡正打算要離開,匆地敏銳察覺到會場隱約有騷動。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那些人好像在看著她呀?沈逸嵐幾度低頭看看自己,沒發現什麼異狀啊!她的服裝儀容一點問題也沒有,那這些人詭異的目光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懶得去探究,現在她只想趕緊找到梁心,跟她打聲招呼就先行離開,那麼自己今天的出現就算大功告成了!
  
  用目光梭巡梁心身影的時候,她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然後寫滿震驚的雙眸就再也收不回來。
  
  是項君睿?
  
  而他也湊巧把目光定在她身上。
  
  四目交會的震撼下,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胸口強硬的梗著她的呼吸,沈逸嵐故作鎮定的喝著手裡的酒,然而內心卻慌亂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同樣感到震懾的當然也包括了項君睿。
  
  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有系友餐會,因為邱品齊托他帶一瓶法國千邑白蘭地,還要他今晚下班順道送來,僅此而已。
  
  望著眼前那抹身影,他的心在鎮定的表象下近乎失控的狂跳著,臉上的線條也嚴肅的緊繃著。
  
  昔日熟悉的嬌羞臉龐,今日乍見多了一抹成熟動人的韻味,只是,她的臉色怎麼透著異常的蒼白,就像朵風中孱弱的小花。
  
  怎麼了?她不舒服嗎?她手中端的是什麼?酒?她是不是很難受,要不然為什麼臉上全然沒有一絲血色?
  
  項君睿無法克制自己的邁開步伐朝她走去,看似自信的風采下,殊不知每踏出一步需要醞釀多少勇氣。
  
  英挺的機師制服,肩上亮麗的橫槓,他的模樣比起當年又更具成熟魅力。只是,他是朝她走來的嗎?要不然他的臉孔為什麼越來越清晰
  
  好暈,沈逸嵐感覺自己就要在這股莫名壓力的洪流下滅頂,她退了幾步想要逃離,但暈眩的感覺卻讓她無法如願,只得扶著桌子力求鎮定。
  
  儘管會場裡的人有泰半都在看著他們兩人,像是在觀賞一場肥皂劇似的,然而只有當事人能夠明白當下心裡的激動。
  
  握著酒杯的手異常冰冷,當他就這樣站定在她面前時,沈逸嵐的所有忍耐都已經瀕臨身體的極限了。
  
  她牽動著唇發出微弱的喘息,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好久不……」
  
  突然一陣更強烈的暈眩襲來,她便不支倒地了。
  
  「小嵐——」項君睿及時伸出手,承接住墜落的她。
  
  她整個人癱軟在他懷裡,手中那杯盛著琥珀色威士忌的玻璃杯也因此滾落、潑灑上他的衣服。
  
  「小嵐、小嵐!」他焦急的喊著她的名字。
  
  會場裡一陣騷動,他顧不了許多地一把打橫抱起她。
  
  「逸嵐怎麼了?」見狀趕來的梁心急問。
  
  「我不知道,能不能先找個地方讓她休息一下?」
  
  「嗯,跟我來。」
  
  在她的帶領下,項君敵抱著失去意識的人兒來到沙發旁,小心的將她安置妥當。
  
  「學長,你的外套要不要脫下來,我請人先幫你處理一下。」
  
  「沒關係,不用了。」他把外套脫下來隨意一放,並捲起被酒液潑濕的衣袖,滿是擔憂的望著沙發上的人,幾度試圖喊醒眼前昏沉沉的她,「小嵐?」
  
  「發生什麼事了?」隨後趕來的邱品齊追問:「怎麼會突然昏倒?」
  
  「她該不會是喝太多酒,醉了吧?」梁心說:「小嵐,你還好吧?」輕拍她的面頰試圖喚醒她。
  
  悠悠轉醒的沈逸嵐看了梁心一眼,撐抵著額頭滿是歉意的說:「……對不起。」沒有血色的面容此刻看來十分虛弱。
  
  「才要你少喝點,你就馬上給我醉倒!差點嚇死我了。」梁心忍不住責備起她來。
  
  「梁心,你去倒杯熱水給小嵐,君睿,我暫時還走不開,你可不可以幫忙先照顧她?」邱品齊說。
  
  「嗯,你忙。」他二話不說的點頭應允。
  
  梁心跑著去倒水,邱品齊匆匆回到會場招呼眾人,這擺著沙發的休息角落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五年不見的分手戀人。
  
  凝視著她的臉龐許久,「是不是病了,你的臉色不大好。」項君睿主動打破沉默。
  
  「我沒事,可能是剛剛喝太多了,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衣服。」她盯著自己緊握的雙手,但就是不敢把視線看向他。
  
  又陷入了一陣尷尬,他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曾經親密的兩人如今卻是這般生疏,連想要從容的閒話家常都顯得彆扭。
  
  沈逸嵐低垂著頭,輕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哽咽會從自己的口中逸出。
  
  「是不是很不舒服?」他注意到她的舉動,忍不住關切的問。
  
  她拚命的搖頭,好不容易克制住瀕臨潰堤的情緒,她近乎低喃的請求,「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找一下梁心?」
  
  「你等等,我去喊她。」項君教不忍她有絲毫等待,連忙離開找人去。
  
  淚水真的再也壓抑不住了,就這樣奪眶而出,洩漏了她隱藏在內心多年的真實情緒。
  
  不!絕不能讓這樣的自己被看到,沈逸嵐把淚水快速抹去,趁著他們誰都還沒回來之前,忍著暈眩跌跌撞撞的離開。
  
  半晌,端著熱茶回來的梁心不解的望著空蕩蕩的沙發,他們人呢?
  
  「梁心!」項君睿繞了一大圈,總算讓他找到人了。
  
  「學長,逸嵐人呢?」
  
  「小嵐她……」他回頭看著方才安置她的沙發,如今竟已空無一人。
  
  人呢?方纔她還好好的坐在這張沙發上啊,怎麼會突然消失?
  
  腦海中瞬問閃過一個想法,她是故意支開他的!他俊逸的臉龐愀然變色,當下心裡五味雜陳。
  
  項君睿不假思索的說:「她應該還沒走遠。」然後抓起外套飛也似的追了出去。
  
  一把無明火在他心裡灼燒著。
  
  他生氣了,第一次對她的舉動感到如此生氣,她可以選擇離開、選擇不愛他,但是絕對不能這樣不善待她自己。
  
  如果只是為了刻意躲開他,那她未免也太大費周章了吧!
  
  等不到電梯,憤怒的他一路從樓梯飛奔而下,途中幾度撞上往來的賓客,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逮到沈逸嵐那個女人。
  
  他衝出飯店大廳,用最快的速度穿越旋轉門,然而當他來到外頭的車道時,除了匆匆來去的車輛之外,全然沒有半點他急欲找尋的身影。
  
  「小嵐,沈逸嵐——你給我出來——」項君散握緊拳頭失控的大喊,「該死的你就非得這樣殘忍的對待我嗎?沈逸嵐!」他受傷的喊。
  
  五年了,原來藏在心裡的痛這麼深、這麼沉。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麻痺,現在卻發現傷口一直都是血淋淋的,只是他選擇故意忽視、故意不理睬,以為這樣自己就會痊癒,但今天才突然發現,其實一直都隱隱作痛,從未停過。
  
  項君睿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叫她親眼看看他無法言喻的痛。
  
  躲在廊柱後的虛弱身影沒敢應聲,只能捂著自己嘴巴失聲的蹲在地上低泣。
  
  從他口中發出的沉重怒吼,她聽的鉅細靡遺,也正因為如此,她更沒有勇氣面對。
  
  躲藏了許久,確認那道受傷的身影頹然離開,淚流滿面的沈逸嵐才敢悄然出現,揚手攔了輛計程車離開今晚的這一切。
  
  『沈逸嵐沒有回家,而是來到黑暗空蕩蕩的辦公室。
  
  她擦乾了眼淚告訴自己,已經不能再這樣眷戀著過去了,早該隨著眼淚哭盡後,就讓所有的過去結束。這樣的重逢,也只是青春最後的一場巡禮而已。
  
  身心俱疲的她打開了桌上的槍燈便默默的做著模型,把那無數的一邊一角小心翼翼的搭建起來,說要哭盡的眼淚卻像是怎麼也落不完的春雨,不停的滑落蒼白的臉頰。
  
  一邊抹去眼淚努力吸著鼻子,一邊把膠液沾黏上,從無聲到哽咽,從低泣到嚎啕大哭,她終究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強忍的情緒,呆坐在位子上像個孩子似的大哭。
  
  哭泣著父親的驟然辭世,哭泣著自己多年來無法克服的恐懼,哭泣著項君睿的選擇,哭泣著這五年來漫長的煎熬……
  
  沉浸在自己的淚水中,沈逸嵐全然沒注意到辦公室的另一個獨立空間裡,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她的脆弱,嚴肅的目光下,抿緊的唇不發一語。
  
  
  
  從方向盤上抬起頭來,他撥了手機裡的號碼,「品齊,是我。」
  
  「君睿,你在哪裡?」聽梁心說他追著沈逸嵐出去了。
  
  「你知道小嵐住處的地址和電話吧?給我——」他坐在駕駛座裡,隱忍著情緒問。
  
  「你不是……」
  
  「快點給我!」他失控的對好友咆哮。
  
  「你等等,我讓梁心告訴你。」隨後便把電話交給了梁心。
  
  在她的敘述下,項君睿龍飛鳳舞的寫下地址和電話,「梁心,謝謝你,順便幫我跟品齊致聲歉。」
  
  掛上電話,他駕駛著他的黑色廣目LandRover疾馳在台北的街道,火速趕往沈逸嵐的住處。
  
  然而他撲了個空。在樓下等了她兩個多小時,就是不見她歸來的身影,打的電話永遠進入語音信箱,她是存心躲著他的。
  
  項君睿掉頭離開,焦躁的在街頭瞎竄,紊亂的心情就像當年初見她時的毛躁男孩一樣,因為想念而一整晚睡不著覺,只是今天的他身上多了太多積累的傷痕,而那些傷痕結痂脫落生成了厚繭,層層的堆疊在他的心頭上。
  
  他可以輕易的掌控著這輛車子,可以從容的駕駛著乘載三四百人的豪華客機,但他卻偏偏擁有不了最愛的女人,呵,這又是怎樣的諷刺?
  
  落寞的回到家,他摁亮了一盞燈,跌坐在沙發裡沉澱今晚失控的自己,試圖找回他的理智。
  
  「呼——」許久後,他才把胸口的鬱悶重重呼出。
  
  他和小嵐的見面,會是一場事先預謀好的重逢嗎?
  
  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契機,唯一不察的只有他和她這兩位當事人。
  
  難道……是邱品齊?
  
  幾經思索,除了他,項君睿再也想不出還會有誰出手幹這種事。
  
  「真是的,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他踢倒了身為飛行員的他上班隨身攜帶的黑色箱子,起身走向浴室脫去衣物,讓大量的水沖洗著他疲憊的身體。
  
  原來看似無傷的他其實早已傷痕纍纍,項君數怒吼之餘又狠狠槌打著牆壁,然後虛弱的靠在牆上恢復內心的脆弱。
  
  每每在這樣不設防的時候,他就會想起始終不諒解的她,還有那些曾經甜蜜的回憶……
  
  他頂著剛剃的頭,是個即將入伍的呆愣愣大頭兵,一旁送行的她儘管不捨還是不斷的搞笑,要他放心、要他好好照顧自己。
  
  「刺刺的頭髮。」她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用她軟軟的聲音說。
  
  「很呆吧?」他搔搔頭,感覺心裡很蹩的問。
  
  仰望著他的沈逸嵐卻一逕的搖頭,滿臉認真的說:「還是很帥氣——在我心裡。」
  
  項君睿習慣性的彈了她額頭一記,「傻瓜。」
  
  這次,她不躲也不閃,「你才是傻瓜。」
  
  略微冰涼的小手繼而摸摸他的耳朵、他的臉龐,「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不要擔心我,你自己才是要記得去吃飯,畫設計圖的時候不要心急,稍稍提氣一筆畫過,線條就會均勻……」從來不透露的秘技,他選在這時候告訴她。
  
  他每說一句,她就應聲,「嗯。」不住用力的點頭允諾,早先還燦爛的笑容隨著時間的逼近已經有點撐不住。
  
  集合的聲音傳來,他戀戀不捨的揮別她定向隊伍,直到火車發動的時刻,月台上始終笑著臉龐卻突然再也揚不起弧度。
  
  「快回去。」他說。
  
  她搖搖頭,想到他要離開,心一慌,她對著即將遠去的火車落下了眼淚,明知道自己這樣很傻,可她就是忍不住。
  
  鳴笛的聲音一響,那些彼此牽引的軸心帶動輪子轉動,慢慢的從月台離開,沈逸嵐無助的望著,捨不得和他有一丁點的分開,只有放任眼淚不停的淌下。
  
  「君睿……」她難過的大喊。
  
  聽見她的哭泣,他不顧一切的從車門口探出頭來,「小嵐,快回去,我會寫信給你的,快回去……」
  
  隨著距離的遠去,項君睿心裡一樣不捨。
  
  他出發去當他的大頭兵,而她只能傻傻的等著他的來信、等待新兵訓練結束後的假期。
  
  秋老虎肆虐的午後,只有令人煩躁的悶熱!沈逸嵐苦撐到最後一堂課。
  
  鐘聲一響,也不等老師說完話她已經手臂一揮,把桌上的東西全掃進包包裡,堂上老師一說「下課」,她人已用驚人的速度飛奔出去。
  
  「欸,沈逸嵐,這個禮拜我們班……」班代梁心喊住她,正要跟她提起班上的團體活動。
  
  「對不起,我這禮拜有事,不能去了!」她匆匆回頭拋下拒絕,瞬間消失在人群裡。
  
  「又有事,這個女人真是超級不合群的!」梁心氣得直跺腳。
  
  前幾天收到君睿的來信,他說這禮拜放假會來看她,所以她每天都數著日子等待週末來臨,因此今天一下課就迫不及待的趕回家去,只為了等待他的歸來。
  
  剛才明明還是陽光熾烈,怎麼一下子天空就灰撲撲的沉悶異常?她還在嘀咕的當下,沒多久,一滴、兩滴、三滴……旋即夾帶著驚人的氣勢,狂洩一場雷雨。
  
  雙手遮頭,她閃進騎樓皺眉瞪著這變幻無常的天氣,偏巧手機響了。
  
  「喂。」她因為下雨情緒大受影響,沒好氣的接起電話。
  
  「小嵐,是我。」
  
  「君散!你放假了嗎?現在人在哪裡?」她的聲音、她的心情全都因為他而起伏,「什麼時候到?等你來,我們再一起去吃飯……」興奮的說著計劃。
  
  電話那端的項君睿有些遲疑,「對不起,小嵐,我的假期被長官取消了。」
  
  「取消……」笑容瞬間在她的嘴邊僵住。
  
  「嗯,這禮拜我不能去看你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等了好久的!
  
  「對不起,小嵐,我不能跟你說太久,後面還有人排隊用電話,詳細情形我再寫信跟你說,你那邊是不是下大雨了?快回去,知道嗎?」
  
  「……嗯。」她的雀躍被失望打敗,等待已被現實摧毀。
  
  掛上電話,沈逸嵐的心情蕩到谷底,她期待了那麼久,君睿卻不能來。
  
  收起電話,雙眸感覺異常的酸楚溫熱,她需要降溫讓自己冷靜下來,把澎湃的心情暫時冰凍起來,沈逸嵐落寞的走入雨中,不在乎那些雨落在身上有多痛、有多冷。
  
  她淋著雨一路蹣跚的走回住處。
  
  「小嵐——」
  
  她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喊著自己,茫然的抬起頭,在雨中四處梭巡著,終於在住處的樓梯前,看見一身軍服的他。
  
  黯淡的眸子頓時發出璀璨光芒。
  
  不是說不能來了嗎?怎麼又會突然出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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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8:29
  第五章
  
  她的心情像是洗三溫暖一樣,從雀躍跌到冰冷的谷底,然後又被這麼一把拉
  
  「沈逸嵐,你這笨蛋在搞什麼?」他對著濕淋淋的她生氣的咆哮。
  
  望著那正在生氣的黝黑臉龐,她卻忍不住笑了,原本抱在懷裡的書被隨意的拋下,她不顧一切的奔向想念的人。
  
  項君睿甩下肩上的行李,張開雙手攬住這個叫人擔心的女孩。
  
  大笨蛋,叫她好好照顧自己,她就是有辦法把自己搞得狼狽下堪。
  
  「你這笨蛋,萬一感冒了怎麼辦?」他又氣又心疼。
  
  她則是又哭又笑,「討厭,你騙我,你竟然騙我——」把自己的臉深深埋進他的胸口,她是這麼想念著他,「臭君睿,你竟然這樣騙我!」槌打他的拳頭帶著諸多埋怨和撒嬌。
  
  項君睿拂開黏在她臉頰上的濕發,「快進屋去,瞧你,真不敢相信我不在身邊的時候,你都是怎麼照顧自己的。你完了你,把我的叮嚀全當成耳邊風,待會先毒打你一頓以示懲戒。」他板著臉孔,嚴肅又凶狠的責備她。
  
  儘管挨罵了,可是她心裡卻仍是覺得暖呼呼的。
  
  傻氣的沈逸嵐握著他的手,一秒鐘都不想跟他分開。
  
  進到屋裡,她踮起腳尖熱情的主動吻上他的唇,相思難耐的項君睿也同樣激烈的回應著她的親密。
  
  想念太螫人,枯燥乏味的軍旅生涯,他是咬著牙忍住對她的種種思念才能勉強撐得下去。
  
  「我好想你……」
  
  「我也是!」他吻著她的唇,咬著她敏感的耳垂,綿密深刻的吻從她的唇、她的頸子個路蔓延而下,雪白的肌膚立刻浮現一抹抹交疊的淺紅。
  
  兩人雙雙跌向唯一的床,直到他的手逾越的碰觸不曾探訪的神秘之地,沈逸嵐緊張的瑟縮了下,項君散整個人才像是如夢初醒似的撒手退開。
  
  「對不起,我不該……」他不是要這樣侵犯她的,他……
  
  不敢看她信任的眼睛,低啞著嗓音說:「我先出去一下,你快把淋濕的衣眼換下來。」
  
  他需要獨自冷靜的空間,正要轉身離去,冰冷的小手卻阻止了他。
  
  「別走!你……留下來好嗎?」她低垂著頭說。
  
  掙扎半晌,項君敵勉強自己面對她,修長雙手滿是憐愛的捧起她小巧的臉龐,「小嵐,我愛你,你是我這輩子最想要珍惜的人,總會有那麼一天的,但不是現在,至少到我肯定自己可以給你幸福的那天。」
  
  對於愛情,他是認真且執著的人,認定了就是一生一世,愛一個人不是只有這些親密佔有,還要能夠保護她、守護她,如果自己連這個都做不到,要怎麼說自己是真的愛這個人?
  
  他相信,等待的終點會是最甜美的果實。
  
  項君睿將她緊緊抱住,「不快換下濕的衣服會感冒的唷,聽話,洗個熱水澡後我泡茶給你喝,晚一點我們再一起去吃晚餐。」
  
  「嗯。」她明白他的意思,心裡也就更認定他了,他是真的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她,能被這樣疼愛著,她覺得好溫暖。
  
  他獎勵的輕吻了下她的臉龐,催促她快進浴室,然後自己跑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買了罐冰水狠狠喝掉大半。
  
  「呵!」他坐在外頭的椅子上兀自傻笑,「項君睿,你真的死會了。」
  
  死會!想到要把這個名詞套在自己身上,他不由得開心得仰頭大笑。
  
  回到屋子,他燒著開水準備泡茶,在一起最甜蜜的享受是和她共享兩人最愛的玫瑰伯爵茶,那種寧靜的氣氛勝過一切言語。
  
  敲敲浴室的門,「小嵐,茶罐放在哪裡?」
  
  她探出頭,指著爐台邊的櫃於說:「就在旁邊的櫃子啊!你自己找一下。」
  
  「喔。」他回身定去,睜大眼睛找了一陣子,總算在最下層的櫃子找到了裝著茶葉的白瓷茶罐。
  
  只是一打開茶罐,他不禁啞然失笑,「這個超級迷糊蛋!真是叫人不放心。」搖頭歎息。
  
  「找到了嗎?」她從浴室走出來站在他背後問道。
  
  靠在他懷裡的人兒像個小娃兒似的,開心的咯咯漾出笑聲……
  
  走出浴室,項君睿一邊擦拭著頭髮上的水漬,愕然發現過去甜蜜的回憶竟有著叫人不堪負荷的酸楚,一路從心臟蔓延到腦裡直至四肢百骸。
  
  「對了,那只白瓷茶罐呢?」他突然想起,依稀記得小嵐離開時還給了他。
  
  隨手拋下毛巾,他起身走向鮮少使用的廚房,蹲著身子著魔似的找尋那不知道被擱擺在哪裡的白瓷茶罐。
  
  「應該收在這裡的……」他自言自語的翻找。
  
  把收在櫃子裡一瓶瓶來自世界各地的酒搬出來,一下子廚房裡就堆滿了酒瓶,費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在廚櫃的最底端,找到那只多年前的白瓷茶罐。
  
  他迫不及待的打開,渴望在充滿記憶的罐子裡找尋熟悉的味道,只是還剩三分之一的茶葉已經潮了、走味了。
  
  畢竟那也已經是五年前的東西……
  
  他頹然靠坐在地上,閉起眼睛回憶心碎的自己。
  
  小嵐離開的第一個月,他發狂的喝著玫瑰伯爵茶,想念的時候就飲一杯,像是中毒太深似的,日日夜夜都沉浸在玫瑰伯爵茶的香氣裡。
  
  直到某天醒來意識到阿德雷德的起程在即,才突然明白那離他而去的身影不會再回來,然後選擇大醉一場後,把所有茶葉和這只白瓷茶罐全都塞進房子的最角落。
  
  自此之後,他不敢再喝茶,只用一杯又一杯的酒精聊慰他的心。
  
  今晚他突然想要喝一口玫瑰伯爵茶,就喝這麼一口,他想看看自己是否對這個味道再無眷戀。
  
  起身張羅著水壺在爐上燒水,記憶裡曾經熟稔的動作此刻卻顯得生疏。
  
  七手八腳猶帶點慌亂緊張,沸騰的水忘了溫壺直往茶葉衝去,只是記憶中的茶香並未如願浮現,他懊惱的把水壺往水槽裡一砸,旋身快步離開。
  
  換上衣服,抓過鑰匙,項君數駕著他的車再度馳騁在台北的街頭。
  
  不死心的撥著電話,沈逸嵐的電話依然關機,來到她的住處,還是沒有等到主人歸來,他在街道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找到一家茶館。
  
  他停妥車子,快步走進眼前的路易絲茶館。
  
  客人不多,因此茶館顯得分外寧靜。
  
  挑了一個足以欣賞整個街道的角落,他摩挲著下顎似是在沉澱什麼。
  
  「先生,晚安,這是我們的茶單,請您看一下。」歐陽凡遞出頗具古典風格的茶單本子。
  
  但項君睿並沒有打開這本古典雅致的本子,「小姐,我要玫瑰伯爵茶。」
  
  「玫瑰伯爵茶?」歐陽凡眼睛一亮,忍不住多看了這個人幾眼。
  
  俊逸的臉龐,舉手投足散發著貴族的優雅,說話的口吻令人覺得十分舒服,一看就是社會上的精英份子。
  
  「沒有嗎?」項君睿問。
  
  「有,請您稍等。」她回以了一抹微笑。
  
  一回到櫃檯,她便迫不及待的說:「乾媽,面窗的那位優質客人要一杯玫瑰伯爵茶。」
  
  「優質客人?」梁豐艾納悶的抬起頭,順著她說的方向看去。
  
  「嗯,他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我敢說他一定不是普通的上班族。」
  
  「小丫頭,倒是越來越會看人了!」
  
  「好妙唷,來這兒的客人扣除我媽咪招惹的蒼蠅不算,大多都是都會女子,而且喝的也是一些花腔花調的甜茶,難得有這麼氣質不凡的男人來光顧,而且還跟小嵐乾媽一樣喜歡玫瑰伯爵茶。這茶單他剛才連看都沒看就開口點了呢!」
  
  因為歐陽凡的談論,梁豐艾本能的多看了他幾眼,發現那挺拔的身影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項君睿靜靜等待著他的玫瑰伯爵茶,聽著服務生遠遠走來的步伐,他閉上雙眼深深呼吸著,茶館裡的空氣氤氳著一股芬芳,由遠而近。
  
  「先生,您的玫瑰伯爵茶。」
  
  「謝謝。」
  
  呼吸時,茶香充斥著鼻息,淺啜一口,熟悉的味道滋潤他的口腔悠然入喉。
  
  「印度大吉嶺與中國紅茶為基底調配而成,在爽朗有力的茶香中,散發著微微馨香的佛手柑氣息……」他忍不住脫口而出,當下內心激動萬分。
  
  原來他從來沒有遺忘,遺忘這最初的美好,茶的味道、愛人的姿態全都鉅細靡遺的留在他心上,陪同他飛越每一次的雲上藍天。
  
  他感覺自己的眼眶發熱,鬱悶的情緒在這杯茶裡獲得撫慰和瞭解。
  
  回想著成為飛行員的初衷,他想要親近這片藍天,就像能親近在這藍天中失去生命的父親,他想要用更光明、更正面的方式去克服記憶裡的生離死別,同時更想要拔除小嵐埋藏在心裡的惡夢。
  
  他知道她深愛著他,倘若由他來帶領她走出空難的陰影,他相信她的世界會更寬闊。
  
  不曾改變過這樣的想法,儘管一度失望,但是他還是這樣希望著。
  
  項君睿喝著玫瑰伯爵茶,記憶像翻湧的潮水襲來,他閉上眼睛細細回想品味,然後那總是痛得受不了的心竟突然舒坦起來。
  
  他在心裡暗自下了決定,也許瘋狂,但是他已經等不及要去實行了。
  
  而且這一次他一定會堅持到底!
  
  
  
  建築圖學老師在台上賣力講課,坐在靠窗的沈逸嵐死命的撐著頭,努力想把黑板上的講述抄到自己的筆記裡,偶爾甩甩右手,然後繼續咬牙再寫。
  
  專注的當下,有只不知名的手從沈逸嵐的手邊竄出,拎著鮮奶盒長長的越過窗台,冷不防咚的一聲——
  
  意外碰撞到沈逸嵐手臂的鮮奶盒,筆直墜落在她的桌面上。
  
  「呃——」她受到驚嚇之餘,趕緊摀住嘴巴好止住自己的驚呼。
  
  只是來不及了……
  
  安靜的課堂上,她的異樣已經吸引了同學和老師的注意,目光霎時全部匯聚在她身上。
  
  「那位同學,有什麼問題嗎?」老師板著臉孔看過來。
  
  羞窘著臉,她連忙起身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老師對不起,我只是鼻子癢得受不了想打噴嚏而已,對不起。」不忘入戲的抓抓鼻子以博取信任。
  
  揮揮手讓她入坐,「鼻子癢,那一定是有過敏性鼻炎嘍,你要記得去看醫生,想打噴嚏就打,老師雖然嚴格要求你們上課的態度,但還不至於連噴嚏都不給打。」
  
  「是,謝謝老師。」她連忙點頭應聲。
  
  台上繼續講述課程,她偷偷別過臉往窗台外看去,果然在走廊上瞧見項君教蹲在地上笑得前俯後仰。
  
  討厭!這傢伙非得這麼嚇她嗎!看她出糗很有趣嗎?
  
  沈逸嵐佯裝生氣的對他努了努嘴,走廊角落的他立刻傻笑著求饒。
  
  耐不住好奇的心情,「幹麼?」她用唇語無聲的問。
  
  他蹲在牆邊做了一大堆手勢,她看了老半天才搞清楚他是在叫她記得把牛奶喝掉。
  
  喔,真是服了他了!老是做些叫人又好氣又好笑的傻事。不過她不否認當下心裡是暖暖的。
  
  開心之餘,也會下忘對他揮揮手,跟他說再見,叮囑他快去上課。
  
  雖然某些時候他會像個孩子般淘氣,可他那貼心的舉動總叫人感動,像是知道她貪睡老是來不及吃早餐,明明自己有課,卻仍為她專程送牛奶過來。
  
  哎呀呀,不能再想他了,得專心上課才行。沈逸嵐立時告誡芳心大亂的自己。
  
  冷不防窗外又丟了張紙條過來,她一把接住急忙打開,寶貝,我突然發現你的側面很漂亮。
  
  感覺這些文字就像他靠在她耳邊低喃,她驀然紅了臉,忍不住竊喜地低笑。
  
  視線越過窗台卻沒見到他的人影,她急忙別過頭去找他,愕然發現走廊上早已空無一人。
  
  「咦?去哪兒了?」沒看見熟悉的臉龐,不禁有點悵然,失望之餘只得乖乖把注意力收回。
  
  專心不到五分鐘,揉捏成團的紙條又扔了過來,上課好辛苦喔,加油!
  
  看見消失的臉再度出現,她嬌嗔的用白眼賞他一記警告。
  
  半晌,咚,又是紙條,餓了沒,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她看看手錶,拜託,才十點鐘不到就在問要吃什麼,這讓她忍不住覺得好笑。
  
  又過了半晌,方纔那只調皮的手小心翼翼的抓著一顆大蘋果越過窗台遞進來,掌心還壓了一張紙條。
  
  這次他不敢大意,確認蘋果是安穩的擱在桌面上,才敢輕輕鬆手。
  
  只是……
  
  作案的罪手被一把抓住,一牆之隔的項君數全然不知情,還當是沈逸嵐在跟他玩,心裡正樂著。
  
  目睹當下情景的沈逸嵐無奈之餘只得偷偷嚷著倒楣,然後眼睜睜看著老師一把抽過紙條,扯著嗓門大聲朗誦,「寶貝,下午放學我帶你去河堤散步。」
  
  聞聲,蹲在走廊牆邊的項君數愕然的抬起頭,發現沈逸嵐先是露出羞愧的表情,旋即把臉埋入掌心,而他的手則被老師扯著不放。
  
  啥?原來跟他手牽手的不是小嵐,而是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惡……
  
  「唷,又是牛奶又是富士大蘋果,這年頭上課還有這種點心服務啊?」建築圖學老師目光一凜,「項君睿——你給我起來!」
  
  知道東窗事發,他還不忘強作鎮定,「老師,早!老師上課辛苦了。」說時還渾身不舒服的拚命在背後擦拭著自己的手。
  
  嘖嘖,這輩子實在很難習慣拿自己的手去牽男生的手,他還是握緊小嵐的手好了。
  
  「是啊,是很辛苦啊,我這麼賣力的上課,你卻在這裡給我搞小動作,還嚴重影響學弟妹上課的心情,你這個學長是怎麼當的?」語畢順道奉送惡狠狠的瞪視。
  
  「老師,我只是來看一下一年級學弟妹有沒有專心上課,絕對沒有搗蛋。」
  
  「胡說八道,你以為我沒看到嗎?」兔崽子!睜眼說瞎話,老師氣得吹鬍子瞪眼。
  
  正巧,下課鐘聲響了,他原以為惡夢就要結束,不禁暗自竊喜。
  
  「你,」指著沈逸嵐,「還有你!」叩了下項君睿的腦袋,「通通給我到辦公室來。」
  
  兩人互看一眼,只得認命的低下頭去。
  
  糗,真糗!怎麼會失算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要跟無辜遭殃的沈逸嵐道歉,嘴巴才張開,就被當場喝叱——
  
  「不准說話,快點過來。」
  
  他們像戰敗的公雞似的,尾隨著建築圖學老師往辦公室走去。原本靠坐在走廊盡頭樓梯等待的邱品齊見狀,忍不住一臉詫異的站起身來。
  
  項君睿擠眉弄眼的對他使眼色,「快來幫忙,我被抓了,發啥愣,是不會來幫忙安撫他喔!」埋怨時不忘比手畫腳。
  
  狀況外的邱品齊花了一點時間才搞懂他的意思,但第一個反應卻是捧腹大笑。
  
  哈哈哈,把妹被抓包,也只有項君睿這笨蛋會出這種紕漏!
  
  不過,顧及兄弟道義,他也只好暫時停止大笑,快步上前攔住老師,憑著他三寸不爛之舌,替這對笨情侶爭取當庭釋放的機會。
  
  「項君睿,下個禮拜交十張設計圖來給我。」建築圖學老師嚴肅的命令,「警告你別想打混也不准找槍手,不然……」
  
  拜託,不是他在臭蓋,畫設計圖這種事通常只有他當別人槍手的份,項君睿這個金字招牌可是從來不找槍手的。
  
  「是,老師,我一定不找槍手。」他信誓旦旦的承諾。
  
  談戀愛?拜託,他也年輕過好嗎!再說,基於同樣都是男人的份上,建築圖學老師更是大發慈悲的不給他太難堪,畢竟那小子還算優秀,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推著眼鏡凜凜的掃了一眼沈逸嵐,「你,上課之前把那顆蘋果吃掉!」
  
  說完,就這樣神情凜然的走了。
  
  老師一走,邱品齊就大叫,「白癡喔,你們兩個!」
  
  「我哪知道他會發現,倒楣的是我還拉到他的手咧。」項君睿也跟著大叫。
  
  「噗……真幸運!跟老頭兒拉小手,你的品味還真是與眾不同欸.」他捧腹揶揄的說。
  
  「邱品齊,你可以再討打一點沒關係——」
  
  挑釁的扮了個鬼臉,他一溜煙的跑了,項君睿準備要去料理他,順便阻止他的大嘴巴四處宣傳,免得他一世英名斷送在那傢伙口中。
  
  但他在那之前卻突如其然地轉過身吻了沈逸嵐的唇,「中午到系辦等我,一起吃午餐。」指腹輕撫過她的唇,才回身追邱品齊去。
  
  咚!怔愣之餘,沈逸嵐手中的蘋果掉了下去。
  
  「我的蘋果,蘋果……」她急忙蹲下身子追逐著胡亂滾動的蘋果
  
  砰——
  
  一聲轟然巨響,整個人平貼在木質地板的沈逸嵐掙扎著爬起來,痛苦呻吟。
  
  很好,大清早就來個五體投地,還真是有夠Lucky!希望她鼻子沒歪。
  
  「鈴……鈴……」床頭電話突然震天價響。
  
  「SHit,還真會挑時間。」她抓起電話,「喂。」
  
  「逸嵐,我聽小艾說,你昨天遇見項君睿了是不是?」沙芙娜精神奕奕的聲音從電話那頭的傳來。
  
  她把腦袋埋進右手手心,輕歎了一口氣,開始把昨晚睡前發生的許多事逐一抓回殘缺的記憶區,然後試圖進行磁碟重組。
  
  半晌,她總算開始稍稍有那麼一丁點清醒。
  
  對,昨天自己在系友餐會上遇見了項君睿,昔日那個男孩已經變成帥氣的飛行員,那麼的英姿颯爽、器宇不凡,偏偏她糗態畢露,最後還偷偷落跑躲回公司一邊做著模型,一邊懦弱的嚎啕大哭。
  
  一直到三更半夜她才拖著身心俱疲的身軀回家,因為極度想找個人說話,所以就撥了電話給小艾,可是聊沒幾句後,她必然發現自己這黑心腸的傢伙還真是壞到骨子裡了,竟然把一個隔天要工作的人拉著東扯西聊,實在很不道德,所以又沒頭沒腦的掛上電話,繼續躲在床上啜泣。
  
  直到真的累極了睡去,所有的一切才終告停歇。
  
  早知道哭泣這麼勞心傷神的,她以前失眠的時候真該狠狠的毆打自己,讓自己痛得大哭一場,也省了那些失眠門診的費用。
  
  「欸,沈逸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不甘心被忽略的女人抗議的嚷道。
  
  她皺眉抓了抓頭髮,「是、是,是,我聽見了,這麼大的嗓門想要忽視根本是天方夜譚。」
  
  「唷,皮在癢了你。快說,你是不是遇見他了?」
  
  「是啊,那又怎樣?」打了一個呵欠,「沙大姊,你打電話來不會就為了問我這件事吧?總之,我沒幫你A到免費機票啦。」
  
  「哎呀,機票算什麼,我是關心你,才專程打這通電話表達我的誠意耶。」夠了,這微薄的誠意。
  
  「好,我收到了,真是感激你。」敷衍地說完就想要掛上電話。
  
  「喂,不准掛我電話!」沙芙娜先發制人。
  
  「還有什麼事情?」
  
  「小艾叫你過來,今天是週末,我們該聚聚了。快點,不然我殺了你。」
  
  奇怪,姓沙的人都特別愛用這個同音字恐嚇人嗎?
  
  「總要讓我梳洗一下吧?晚點到。」這次她真的掛了電話。
  
  頭疼、頭疼,怎麼疼了那麼多天還是疼!她躲進浴室,徹底的梳洗著累積太多負面情緒的自己。
  
  回想方纔的夢境,忍不住苦笑起來。
  
  當時他真的足足畫了十張設計圖,畫得兩顆眼睛變成大熊貓,可他卻一副樂此不疲,永遠精力旺盛的樣子。
  
  他們是怎麼分手的?
  
  因為他離開了建築,選擇了飛行,而她無法忍受他飛上天空,無法忍受那種隨時擔憂噩運再度降臨的壓力,所以她要他在愛情與飛行之間作個選擇。
  
  然而或許是因為太瞭解他了,明白他對人生道路選擇的堅持,因此不等他開口,她便轉身先逃。
  
  呵,這一逃,竟也已經五年了。
  
  只是乍見他的自己,為什麼還會貪戀過去的甜蜜?決定離開的是她呀!
  
  花了一點時間打理自己,薄施脂粉想讓自己看起來有好氣色,沈逸嵐旋即轉身下樓去,並做好被沙芙娜拷問的心理準備。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全然沒注意到路邊那輛等待多時的黑色LandRover,男人瀟灑地從車上下來,朝她快步的走近中。
  
  直到她掏出鑰匙準備打開車門,挺拔的身影突然包圍住她,一把搶過她手上的鑰匙,害得她驚愕的回過身,「搶……」
  
  乍見他的臉,傻掉的沈逸嵐連「劫」字都喊不出來。
  
  天啊,怎麼會是他!猛然退了一大步,「你怎麼會在這裡?」
  
  「等你。」他簡單扼要的說明。
  
  「等我?」花了三秒鐘,她才恍然大悟,要知道她的地址和電話並不難,梁心、邱品齊甚或其他人都知道。
  
  「嗯,我想我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緊張的吞嚥著口水,「我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她感覺自己的心開始失了拍子,又跳又歇的。
  
  「太多了,五年前沒說完的,還有這五年空白的。」項君數注視著身前矮自己一個頭的女孩……喔不,她已經是個美麗動人的小女人了。
  
  曾經深深吻過的粉唇,現在緊張的發白,還被編貝般的牙齒緊緊咬住。
  
  「請你把鑰匙還給我,我還有事。」她忍住慌亂,力持鎮定的說。
  
  為什麼是今天?就不能挑個黃道吉日、她身強體壯的時間嗎?為什麼要選在她頭疼得根本無法思考的時候。
  
  「不,你今天的任何行程計劃都得暫時擱下,畢竟,我已經等了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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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8:55
  第六章
  
  項君睿把自她手中奪下的鑰匙往口袋裡放。
  
  「項君睿,那是我的!」她伸手想要搶回。
  
  他輕而易舉的攫住她纖細的手腕,「我會還給你的,但不是現在。」
  
  怔然望著眼前的男人,他變得更堅持固執了,也變得霸道狡猾,好像有太多東西是五年前的他所沒有的。
  
  她顰著雙眉不知怎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只有把自己的唇咬得更緊。
  
  他不喜歡她這樣自虐,擰起眉用兩根手指扣住她的下顎,「鬆開,不要把自己咬傷!」他命令著她。
  
  但她眉頭始終沒有鬆開,只是倔強的望著他。
  
  眼神一黯,「再不鬆開,我就吻你。」他揚起一抹邪佞的輕聲威脅著她。
  
  他是認真的!沈逸嵐不敢再咬住自己的唇,快速低頭避開他過份熱切的眼神注視。
  
  項君睿隱隱牽動嘴角,閃過一絲的得意。「走吧!」
  
  「去哪裡?」她紋風不動的站著。
  
  沒讓她有太多時間猶豫,「先上車再說。」他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將她帶往停在一旁的車子。
  
  他把她的手握得好緊、好疼,「項君睿、項君睿、項君睿……」
  
  他停下腳步,「很高興你沒忘記我的名字。」跟著咧出一抹壞壞的笑容。
  
  直到上了他的車,沈逸嵐才終於可以輕按著自己發疼的手。
  
  車裡有他,感覺空間都窄小了起來,她惴惴開始不安的看著他把車子駛出社區,開往她陌生的方向。
  
  「我們要去哪裡?」
  
  丟給她一記揶揄的目光,「你還是對什麼事情都那麼好奇。」
  
  實在不想理他,所以決定閉嘴。
  
  偏偏手機這時又響了,「喂。」
  
  沈逸嵐絕對想下到這是她唯一發出的聲音,因為接下來的對話,根本沒有她插嘴的份。
  
  「沈逸嵐,你摸魚摸完了沒?大姑娘上花轎也都到了,我等你等到飢腸轆轆,你快點來好不好?」是沙芙娜,因為見到美食不耐等待,所以正在暴躁中。
  
  她才剛要開口,車子正好停在紅綠燈前,項君睿倏地騰出掌控方向盤的手,一把接過了她的手機,「你好,小嵐今天不方便跟你碰面,所以要先跟你說聲抱歉。」
  
  她不禁瞪大眼睛,伸手想要搶回手機,「還給我,項君睿,那是我的電話!」他沒有權力在接收了她的鑰匙、她的私人時間後,還要一併接收她今天跟朋友的聚會。
  
  但他完全不理會她的抗議,逕自把手機換到左手接聽,完全阻隔她的干擾。
  
  「你是誰?」電話那端,沙芙娜興味盎然的問。
  
  「小嵐的朋友。」
  
  「廢話,如果你不是小嵐的朋友就只會是綁匪。叫什麼名字?」
  
  「項君睿。」
  
  「唷!」她發出稱許的聲音,「項君睿,那個飛行員?」
  
  「是,我目前確實是從事飛行工作。」
  
  「什麼時候拿個免費機票來孝敬一下?」她打趣的問。
  
  「很抱歉,除非你嫁給我,否則我無法提供你本公司的免費機票。」
  
  「哎呀,佔我便宜呀!我的男人脾氣不大好唷。」她頓時想起了暴躁的瞿易修。
  
  「我只是陳述事實,有所冒犯還請多多包涵。」
  
  沙芙娜兀自笑了,「呵呵,好吧,不跟你爭人了,沈逸嵐那個傢伙暫時讓給你,欸,先說好喔,玩夠了記得把她送到路易絲茶館來,本人得確認她的身心靈完好如初才會決定不報警。」
  
  「我明白了。」他應允了這個要求,掛上電話後,便把手機丟向左手邊擋風玻璃的角落,就是不讓沈逸嵐拿到手。
  
  「項君睿,你沒有權利這樣做!」她憤怒的對他吼。
  
  「權利?」他狐疑的看她一眼,好像她剛剛說了全世界最好笑的事情似。
  
  當初,她也沒有權利在他沒有應允之前,就這樣轉身離開。如果要說權利,她應該先把屬於他的權利還來才對。
  
  「沒錯。」她怒目而視。
  
  「唔,是嗎?」不置可否的輕應著,他掌控著方向盤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往南去。
  
  沈逸嵐交叉著雙臂,嘟噘著嘴賭氣似的別過臉去。
  
  車子從國道三號下了上城交流道,然後奔馳在三號省道上。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不知道,隨便走。」項君敵按下電動車窗,隨著玻璃緩緩降下,戶外的風迎面而來,拂開了沈逸嵐的頭髮。
  
  她真的緊繃太久了,這陣子有太多設計圖、太多case、太多的翻案修改、還有太多的陳年舊事縈繞心頭,讓她忙得幾乎要忘了怎麼呼吸。
  
  基於本能,手指指腹揉上發疼的太陽穴。
  
  「怎麼,頭又疼了?」以前她只要壓力一大就會頭疼,然後就開始自虐的死命揉著太陽穴,看來她這些老習慣可一點都沒變,反而更變本加厲了。
  
  那麼愛情呢?以前她愛上他的時候傻呼呼的一古腦兒就去愛,現在也一樣嗎?他現在渴望見到這樣不顧一切的她。
  
  沈逸嵐趕緊縮回手,「沒、沒有。」不想在他面前洩漏太多他所熟悉的自己。
  
  把她的刻意掩飾都看在眼底,項君教打開置物櫃,拿出一罐綠油精拋給她,一擦一擦會舒服點。「
  
  她對某些習慣很忠心,用的東西、吃的食物總有異於常人的偏執喜好,就像頭疼就非得用綠油精不可,然後這樣的習慣也在不知下覺中對他造成潛移默化,讓他總是習慣性的會在車上放一瓶備用。
  
  人呢?她對於人的喜愛現在也還是一樣嗎?項君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意識到他的注目,她抬起頭防備的說:「幹麼!專心開你的車。」
  
  「你怕什麼?你頂多賠一條命,我在性命之外還多賠了一輛車。」
  
  「問題是我根本不想賠上我這一條命啊!」她神情激動的說。
  
  「放輕鬆,頭疼的人還老是這樣情緒激動。」
  
  「不用你管。」
  
  他匆地扭轉方向盤,車身外切車道後在路邊緊急煞車,猛然的突然狀況把她嚇了一跳,抗議正要脫口而出,卻在他的目光下化為無聲。
  
  項君數側過臉靜靜的看了她半晌,才語重心長的說:「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管你。」管了人又如何?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的眼神在靜默中緊緊交會,有一股深沉流動的體貼於彼此心裡甦醒,她不禁嚥下早先要抱怨的說詞,轉而低下頭去避開他灼熱的注視。
  
  是呀,他從來不管她什麼的,她愛怎麼樣他都應允,若是對她生氣了,肯定是因為她不照顧自己,他是真的把她當做寶貝似的疼愛著。
  
  唯獨飛行,因為是他們愛情裡唯一的歧見。
  
  項君教重新發動車子,往綠蔭深處的前方而去,眼前雪白的花海沉澱了寧靜,讓兩人都不再言語。
  
  沈逸嵐把頭往窗邊靠去,閉上眼睛迎著風。
  
  怎麼辦,許多青春的記憶一幕幕掠過,掠得人心都蕩漾了起來。五年來孤單的步伐走來不容易,只是,能夠棲息的港灣已經飛行,又能如何?
  
  車子在天上山的半山腰處停下。
  
  引擎聲一停,她睜開眼睛,感覺眼睛又微微濕潤了。
  
  「這是哪裡?」聲音透出一絲低咽後的沙啞。
  
  「天上山,下去定走吧!」
  
  她沒有拒絕,打開車門走下去。
  
  兩人並肩沿著步道走著,滿山的油桐花雪白盛開,偶然風起,花瓣凌空飄旋落英繽紛,耳邊依稀傳來一陣山澗水聲。
  
  「這幾年過得好不好?」項君數率先問。
  
  「嗯,還不錯。」她頓了頓,「你呢?」
  
  「忙,焦頭爛額的忙。」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忙碌,阿德雷德一連串的飛行訓練,讓他每天醒來都害怕訓練時數結束若還沒通過考試,就要被送回台灣,因此心情總是非常的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畢業了,回到台灣又有搞不完的機隊訓練、模擬機考試……他實在不知道當一個飛行員怎麼會有那麼多試要考,有那麼多的訓練要做。
  
  風速、高度、空速、地速、仰角、坡度、下滑道、推力、風偏、中心線……有太多的東西要在短短幾秒內搞定,有時候連他都不禁懷疑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她望著他,沒來由的心疼起他話裡的無盡忙碌。
  
  「不過也習慣了,就是一堆例行的訓練,不斷督促自己要熟稔每個動作。」
  
  「你在阿德雷德待了多久?」
  
  「十一個月,重新回到當學生的日子,唸書、飛行、考試,剛去的時候很難習慣那裡的辦事效率。」
  
  「怎麼說?」
  
  「一個字——慢。不管什麼都慢,好像山崩地裂了也無所謂似的,光是網路申請就可以折騰個半天。」
  
  「偏偏你是個急性子。」
  
  「呵,我再怎麼急性子也永遠趕不上你這個急驚風。」
  
  互看彼此,兩人突然感受到那些曾經熟悉的對話、語調彷彿再次重現。
  
  「還是那麼討厭天空?」
  
  「……嗯。」新加坡之行讓她更加確定,她討厭飛行,徹底的討厭。
  
  「為什麼?」
  
  沈逸嵐微微皺了眉。有些事情下見得有一定的答案或是原因,但她就是打從心裡抗拒,若硬要說出個理由,大概因為沒能放下父親的離開,沒能解開他轉身飛上天際的心結吧。
  
  「就是不喜歡。」
  
  「連我也不能說嗎?」項君敵問。
  
  她咬著唇,倔強的握緊拳頭。
  
  要說什麼,她以為他都懂的,可他偏偏就是不懂,還一逕的往天空飛去。
  
  他把她的倔強全看在眼裡,她心裡的結只怕是座巨石,不是隨便就可以撼動的。既然這樣,那麼由他來吧,由他來領著她走出封閉的城堡!項君睿對自己說。
  
  「你還是這麼倔強。」他近乎寵溺的低歎了聲。
  
  沈逸嵐沒有搭腔,倒是把自己的挑釁毫不隱藏的顯露。她就是倔強,怎樣?
  
  項君睿本能的朝她伸出手,用手背貼上她滑嫩的臉龐。
  
  記憶中,像這樣碰觸她臉龐的滑膩感叫他很是眷戀,而沈逸嵐則是不管當下再怎麼憤怒,只要這樣安撫她,她很快就會卸下怒火像只慵懶貓咪似的溫馴。
  
  熟悉的感覺從手背傳上心頭,漫過全身,他愛不釋手的反覆輕撫著。
  
  而被他這樣溫柔碰觸的沈逸嵐一度緊張得不敢呼吸,只能緊閉著眼睛,不敢多看眼前溫柔的他。
  
  五年了,儘管一度有過短暫的戀情,但是沒人會這樣溫柔耐心的對待她,只有他,只有項君睿!
  
  「小嵐……」他低喚、像是隱藏多少思念的呼喚。
  
  她濃密的長睫像小雨刷似的微微掀動著,或許是羞怯,她低下頭去。
  
  他撫摸臉龐的手轉而輕輕抬起她的下顎,迫使她的視線迎上自己。
  
  一陣風猛的揚起,頭上那些雪白的桐花翩然墜落,沈逸嵐分神要去接取,卻被項君散突然的吻住。
  
  「唔……」她發出驚訝的嚶語,慌張的推抵著他,卻發現他不動如山,過去溫柔的吻如今卻霸道狂狷,猛烈的朝她侵襲而來。
  
  他們的唇舌糾纏在一起,他們的呼吸紊亂紛雜,同樣慌了的還有他們蟄伏了五年的舊情,會不會爆發,在這一瞬間他們誰也沒能料得准。
  
  若不是有陌生對話夾雜著嘻笑的腳步聲傳來,只怕他們兩人就要這麼一直忘我的吻下去。
  
  項君睿摟著她迫使自己的呼吸鎮定,而她伏在他胸口,感受著他反覆起伏的呼吸,也試圖在這規律之中找尋自己的節奏。
  
  他摟得她好緊,彷彿要把她揉進身體裡似的。
  
  沈逸嵐揪緊他的衣服,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有沒有一個人,即便經過物換星移的轉變,心裡的那個位置始終保留給他?
  
  有沒有一個人,即便已經背過身去許多年,那些相知相惜的可貴永遠不變?
  
  因為意識到自己還眷戀著這個胸膛,沈逸嵐傷感的低泣,許久,她都沒有辦法平靜的面對他。
  
  同樣的悸動也在項君散心裡投下震撼,五年前的兩人都太過年輕,以至於輕忽了彼此的感受,儘管他們深愛彼此,卻還是在那些自以為是的決斷中傷害了對方。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這一刻,連他也幾乎要壓抑不住濃烈的情感。
  
  滿山的油桐花紛紛墜落,他們相互倚靠著彼此,讓花朵恣意的停落在他們的頭上、肩上……
  
  不放手了,這一次他決定不再放手。
  
  就算她要離開,他也絕對不放!
  
  
  
  重新開始了嗎?愛情。
  
  沈逸嵐一整晚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就像那年的舞會,他又這樣突然的闖進了她的生活,第一次她沒能招架,是以愛得深切刻骨,第二次,她不認為自己還有能力招架,因為被他這麼呵護著,只怕向來理智的心也也會全部崩盤。
  
  因為項君睿,她徹底失眠了,只得逼著自己早早踏入辦公室,期望這些理性的工作能夠讓她恢復正常,而不是深陷在他的魔咒之中。
  
  手中的筆幾度要在設計圖上畫下完美的線條,卻始終無法乾淨俐落的一筆完成,她反反覆覆的擦掉重新再來,卻發現心情只有更煩躁,線條當然只能更紊亂。
  
  「啊——」沈逸嵐發出煩躁的怒吼,甩下筆把自己的頭髮狠狠揉亂,然後頹喪無助的靠向桌面叫自己冷靜。
  
  隨著同事陸陸續續出現,大家都對她的反常感到納悶。
  
  「怪了,黑名單上的小沈通常都是搶在打卡前最後一秒鐘的啊,今天吃錯藥啦?」建築師甲狐疑的說。
  
  「該不會昨天就在這裡紮營了吧?」建築師丙接口。
  
  「唔,幸好當初沒接藍天這個大客戶,不然我早進北投國軍醫院了。」建築師乙誇張說著。
  
  「為什麼?」喬太郎好奇的問。
  
  「精神狀況不佳被送進去啊,笨!」說完順便賞了他一記拐子。
  
  「快去瞧瞧你的嵐姊是不是吃錯藥了,如果嚴重就要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送去醫院灌腸。」
  
  「灌腸?」有這麼嚴重嗎?喬太郎存疑。
  
  不過大家都說嵐姊今天怪怪的,他還是小心點好了。
  
  「小喬——」說時遲那時快,不等他接近,沈逸嵐已經先嚷著找他了。
  
  「是,嵐姊有什麼吩咐?」
  
  「你去把之前那個模型拿來給我瞧瞧。」
  
  「模型?什麼模型?」
  
  「就是上次叫你做的那個啊!」目光凜凜的瞅著他,齜牙咧嘴的模樣彷彿在警告他說——敢說還沒完成,本姑娘立刻宰了你。
  
  「嵐姊,你不會是說星期五交代的那個工作吧?」
  
  「不然呢?」笨,這個小於怎麼就是不機伶?
  
  「嵐姊,我才做了三分之一欸,你不是說不急嗎?還要我慢慢來沒關係。」喬太郎委屈的說。
  
  她不禁愣了一下,「唔?是嗎?」
  
  「是的。」他十分肯定的點點頭。
  
  他朝沈逸嵐桌面瞟去一眼,發現那裡一片混亂,顯然她正處於一種渾沌的思緒中,咦?桌上竟然沒有鎮桌之寶——玫瑰伯爵茶,難怪嵐姊不大對勁。
  
  「那好吧,我知道了。」她揮揮手,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桌。
  
  「嵐姊——」
  
  若有所思的沈逸嵐明顯嚇了一跳,「幹麼,嚇人啊?」埋怨的瞪著助理。
  
  啥,不會吧,這樣也能嚇到她?嵐姊不是天不怕地下怕的嗎?看來她今天真的很不對勁欸.
  
  「嵐姊,要不要我幫你泡杯玫瑰伯爵茶?」
  
  「嗯,麻煩你了,去、去、去。」低頭兀自沉思。
  
  半晌她抬起頭,「愣著幹麼?」
  
  「嵐姊,茶杯啊,你的茶杯要給我啊,還有你的茶葉。」他無辜的說。
  
  頓時恍然大悟,「喔,在那裡,你自己拿吧!」接著又低頭注視著眼前始終不滿意的設計圖。
  
  費了一番工夫,喬太郎端著救命的玫瑰伯爵茶快步走來,「嵐姊,茶來了。」
  
  「喔,謝謝,先擱著吧!」
  
  果然不對勁,往常嵐姊一定會搶著先嘗第一口,因為她堅持現泡熱茶的第一口是最芬芳的,冷掉的茶會失了濃郁的香氣,可她今天卻一點也不急著品嚐,不對勁!百分之百不對勁!
  
  百思不得其解的喬太郎摸摸鼻子走了,面對其他人的詢問,他也只能搖頭。
  
  前腳一走,沈逸嵐慘叫的聲音馬上傳來。
  
  「啊——燙!燙!」她把茶一口吐了出來,卻該死的噴在設計圖上,剛擱下杯子想要搶救設計圖,卻又要命的打翻了茶,把慘兮兮的設計圖搞得更加不可收拾。
  
  最後她一個光火,一把揪起設計圖扔在地上發狠的踩爛它,口中唸唸有詞,「臭設計圖、爛設計圖、該死的客戶……」
  
  發洩後她踢開鞋子,抓過椅子一屁股坐上,然後繃著臭臉老半天都不說話。
  
  「先去北投國軍醫院幫沈逸嵐預約,我看她快進去了。」
  
  「有用嗎?她看來病情很嚴重耶。」
  
  「總要先預約,萬一我們頂不住怎麼辦?」
  
  同事們交頭接耳談論著她的反常,獨立辦公室的百葉窗也被掀開一道縫細,司徒聰的目光也在打量著沈逸嵐,只差把自己的下巴磨出指痕。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嵐姊,一起去吃飯吧!」
  
  「不了,你們去吃,我不餓。」歷經一早的混亂,她決定重新開始她的設計圖,一旦專心起來,連午餐她都不想吃。
  
  「還是我幫你包個便當?」喬太郎試探的問。
  
  她率性的回絕,「不用。」
  
  當大家都出去吃午餐了,她還埋首在重新來過的設計圖裡,雖然線條畫起來流暢了些,但就是達不到她平常的水準,到底是哪裡不對勁?難不成才一個週末過去,她就突然不能畫設計圖了嗎?夫,見鬼了!
  
  她才不會就此罷休,今天不完成她就不叫沈逸嵐。
  
  接連錯過午餐、晚餐,當辦公室裡的燈一盞一盞熄滅,她的設計圖也接近尾聲。最後一筆完成,她狠狠的伸了個懶腰,「哎呦喂呀,骨頭都要散了。」
  
  桌上的手機響起,她一把抓來,「喂,我是沈逸嵐,哪位?」
  
  「小嵐,忙完了嗎?」
  
  撐抵著桌面,她整個人離開椅子倏地站起來,驚訝的叫道:「項君睿!」聲音是驚訝萬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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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9:22
  第七章
  
  「是,是我。」他對她的驚訝感到莞爾,「還沒忙完嗎?如果忙完了,一起去喝杯茶吧!」
  
  老習慣。喜歡在忙碌過後的夜晚,和她手牽手去喝杯玫瑰伯爵茶,這樣的習慣在她離開後,整整終止了五年,直到那晚嘗到寬慰他心靈的玫瑰伯爵茶,項君數又才決定開始這個習慣,和她一起。
  
  她的手機傳來街道的聲音,「你在哪裡?」
  
  「你們公司外面的馬路上,你在玻璃帷幕這邊就可以看到我。」
  
  抓著手機,沈逸嵐匆匆忙忙的奔向公司那一大片玻璃帷幕,途中還撞到桌腳,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哇哇大叫。
  
  「小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聽見她在喊疼。
  
  她趕緊佯裝鎮定,「沒、沒事……」才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蠢樣呢。
  
  踉蹌蹦跳的來到玻璃帷幕前,熟悉的臉龐朝著樓上的她揮舞著手臂。
  
  完了,看著他這麼對自己笑著,沈逸嵐感覺自己的心就要一古腦兒的栽進、沉淪,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的靠著牆,眼睜睜看著自己就要陷入他的愛情泥淖裡。
  
  「小嵐?」
  
  回過神,「嗯,你剛下班嗎?」她傻笑的對著街道上的他揮了揮手,然後又再下一秒責怪自己瘋了。
  
  「對,剛從模擬機艙出來。」
  
  她看了一眼時間,十點四十五,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可以走了嗎?」
  
  「嗯……可以,」她軟軟的回答,「我馬上下去。」
  
  才掛上電話,「那傢伙是誰?」一個聲音猛然從沈逸嵐背後響起。
  
  「啊——」她當場發出淒厲的尖叫,整個人向後跳開,驚恐的瞪著說話的人,「老、老闆?」
  
  司徒聰拍著胸口,「有必要叫這麼大聲嗎?」
  
  「你嚇到我了!」她強力指控。
  
  「幹麼這麼心虛?喏,那男人是誰?」他望著街道前那穿著制服的男人,許多問號在他心裡竄著。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逕埋怨的瞪著他。這下可被嚇得不輕。
  
  「你男朋友?唔,肩膀有橫槓,幹啥的?該不會是飛行員吧?」
  
  「我要走了,掰掰。」她衝向自己的座位,拿起包包趕緊一溜煙的跑了,對於他的詢問,死都不願正面回答。
  
  在她自己都還沒釐清現在的情況之前,實在定位不出該說他是男朋友還是前男友,抑或只是普通朋友……
  
  下樓迎上項君睿,他溫柔的笑著給她一個擁抱,她不知所措的任他擁著,還不時偷偷回頭打量玻璃帷幕前是否還有人。
  
  「怎麼了?」
  
  她搖搖頭,思考著要怎麼對他微笑。
  
  哎呀,笨蛋沈逸嵐,你是在搞什麼呢?她討厭失去理智的自己。
  
  兩人來到路易絲茶館,儘管梁豐艾滿心的詫異,卻仍是貼心的什麼都不問,只給了給他們一個靜謐的角落,好讓他們可以不受打擾。
  
  項君睿開始和她說起今天模擬艙的訓練,從起飛到降落,那些嚴格的規定、繁瑣的手續,還有跟天候對抗的及時反應,全都鉅細靡遺的說著。
  
  她很想要抗拒這些話題,因為她是那麼恐懼飛行的一切,可是一觸及他透著堅定眸光的雙眼,她就無法制止他的說話。
  
  「飛機靠著相對風速產生升力,當前進速度兩百公里的時候,若遇到三十公里的頂風,就等於有兩百三十公里空速的升力,當高度下降頂風消失,空速瞬間變成兩百公里,這種情況若發生在跑道上,一個不注意就很容易造成重落。其實飛行就像在路上駕駛差不多,在天空我們要閃避那些看起來雪白蓬鬆的雲朵,在路上我們也同樣需要注意路況,秉持的原則都是安全第一。」
  
  項君睿當然看的出她的抗拒。
  
  因為陌生也因為那些不好的回憶,所以對飛行心生恐懼,因為恐懼所以極度排斥,因此他決定每天都要告訴她一點關於天空的事情,讓她習慣他的飛行工作、他的雲上世界,然後再一步步把那些陰影從她心裡拔除掉。
  
  他是這樣計劃著的。
  
  他們在茶館待到好晚,若不是明天還要上班,只怕他們會繼續這樣聊著。
  
  之後他開車送她回家,「好好休息。」
  
  「嗯。」她點點頭,還在調適剛剛那些關於飛行的話題,現在似乎有點暈機的現象。
  
  「明天我要飛韓國仁川機場。」他主動告知他的班表。
  
  沈逸嵐猛的抬起頭,直覺反應的皺眉。
  
  看穿了她皺眉的意涵,他連忙出聲安撫,「不要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她無言凝睇了半晌,才打開車門下車。
  
  但她只走了幾步而已,就聽到他出聲喚她,「小嵐——」
  
  項君敵打開車門越過車身前方來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帶,沈逸嵐瞬間落入他的擁抱中,而他也順勢低頭吻上她。
  
  思念很多很多,不捨也很多很多,那壓抑了五年的愛一時之間只怕無法平靜,他深深的吻著她,比過去還要激烈,比過去還要纏綿,他要喚醒她對他的澎湃愛慕,喚醒他們之間的愛火……
  
  回到屋裡,沈逸嵐茫然的坐在玄關撫著發腫的唇,老半天都回不了神。
  
  她可以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強烈情感,那些親密的碰觸、擁抱、親吻,這樣的訊息她不可能不懂。
  
  看來,她想要抵擋他來勢洶洶的情感恐怕很難了。
  
  「怎麼辦,沈逸嵐?你的心已經開始背叛了,該怎麼辦?」她把自己埋進雙手之中,久久無法平靜。
  
  
  
  韓國仁川!好樣的項君教,她決定徹底忽視這個事實,管他去個十天半個月,因為她非常討厭飛行,寧可多花點心思跟事務所裡藍天這個大澳客奮戰,也不想去思念那個整日飛在天空上的男人。
  
  事務所裡每天都忙得叫人暴躁,電腦這時發出新郵件通知的訊息,沈逸嵐以為是客戶聯繫的郵件,不以為意的打開來,左手還在架子上找尋著資料夾。
  
  「唔,影音檔?」雖然有點納悶,但她還是好奇的開啟。
  
  小嵐,我現在正在仁川機場,喏,停機坪上那架最亮麗的飛機就是我們寰洋航空的波音737—700,也是這次由我擔任副駕駛的班機,這架飛機最大的特徵就是機翼末端揚起的設計,強調低燃料的經濟性,可以降低噪音,而且飛機起飛上升角度提高……
  
  她左手抓著資料夾,右手正要掀起茶杯蓋,突如其來的聲音擷住了她的注意,讓她猛然轉過頭來。
  
  寫滿震驚的目光對上畫面裡帥氣的男人,她當場傻在原處,由於她的電腦喇叭處於開啟狀態,所以整個辦公室都聽見了項君睿的聲音。
  
  下一秒,她手忙腳亂的接連打翻辦公桌上的東西,死命找著被資料淹沒的滑鼠,搶在大家圍過來之前倉皇的關上視窗,不忘一併按掉喇叭,然後忍著胸口的悸動對著大家傻笑。
  
  「唷,誰叫你小嵐啊?」
  
  「波音737—700?奇怪,小沈,你不是跟飛機犯沖嗎?」
  
  「提高起飛上升角度?逸嵐,你什麼時候研究起飛機了?」
  
  「嵐姊,你在看什麼東西?我也要看——」
  
  她在一堆打量狐疑的詢問中驚醒過來,「沒事、沒事,都回去做你們的工作!私人信件,私人信件!」她一度誇張的橫擋在電腦螢幕前,就是不願意公開那封意外的電子郵件,那堅決的態度,硬是把大家給驅散。
  
  趕走了眾人,回過頭,她光火的瞪著螢幕,口中唸唸有詞。該死的項君睿,他到底在搞什麼!
  
  抹著心虛的薄汗,重新坐回椅子上,她先是神經兮兮的查看其他同事,確認大家都已經把注意力從她身上挪開,才懷抱著戒慎恐懼的心情,偷偷摸摸的二度打開影音檔。
  
  要命,帥氣的項君數在螢幕前對著她笑,至於那些什麼波音737—700了不起的特徵優點,她到是理也不理。
  
  討厭,這傢伙到底是怎麼了!心裡嘀咕埋怨之際,卻也無端冒起了一絲竊喜,只是下一秒她又收斂神色——她還是討厭飛行,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收買她。
  
  然後項君睿的英挺姿態就這樣被她強行關閉在收件夾裡。
  
  她好不容易心情恢復了正常,卻馬上又被一堆設計圖壓得快要窒息,午餐也是從堆積如山的工作裡探出頭來勉強吃了一碗麵,然後又匆匆縮回頭去。
  
  下午三點。
  
  「沈逸嵐小姐的快遞!」帶著一頂棒球帽,快遞員捧著紙盒杵在事務所門口。
  
  「是什麼東西?我來代收。」喬太郎一如往常的要起身過去簽收。
  
  「請問沈逸嵐小姐在嗎,東西沒辦法代收喔!」快遞員堅持。
  
  還困在設計圖裡的女人納悶的抬起頭,暗自思忖著——什麼東西非得她親自簽收不可?她拿下鼻粱上的眼鏡,起身從辦公室角落走來。
  
  唔,奇怪的感覺縈繞心頭,那個快遞員的身影……似曾相識。
  
  滿肚子疑問的她接過簽收單簽了名,一抬起頭,棒球帽下的深情眼眸凝望著她,飽滿的雙唇頓時漾開了燦爛的笑容。
  
  咚——她手中的筆當場掉在地上。
  
  項……項君睿!她驚訝得幾乎要失聲尖叫。
  
  顧不了辦公室裡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注視著她,立刻失控的抓住眼前的冒牌快遞員,硬是連人帶東西一塊給推到外頭,好徹底遠離所有閒雜人等。
  
  確認了這個地方的獨立且絕無閒雜人等。
  
  「你在幹什麼——」她飽受驚嚇的問。
  
  「快遞東西給我的客戶啊!」他抓下棒球帽,仍舊直衝著她笑。
  
  一把搶過他的棒球帽,沈逸嵐死命的把它戴回項君教頭上,企圖將他的臉給遮起來,「你不是應該在仁川嗎?」她雖然刻意壓低音量,但是氣勢依然不減。
  
  明明早上才看見他寄來的電子郵件,怎麼下午他就在眼前,而且還是用這種叫人措手不及的方式。
  
  「當然是因為我回來啦。」理所當然的表情似在笑話她問的是什麼蠢問題?
  
  「可是、可是、可是……」她氣昏了,開始語無倫次。
  
  「你是說電子郵件嗎?」
  
  「沒錯。」她一副打算徹底盤問的模樣。
  
  「那是那天抵達的時候拍的,想說當作見面之前的預告。」
  
  「那你好端端的扮什麼快遞員?」怎麼每次他的出現都非得讓人這麼膽戰心驚不可,討厭!討厭!她孩子氣的直跺腳抗議。
  
  「不錯吧,是不是有那麼三分像呀?」他對她露出淘氣的笑。
  
  「項君睿,你——」她簡直要當場昏厥過去了。
  
  不由分說,從容的項君睿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懷裡一帶,低頭就吻上叫人想念的粉唇。
  
  她覺得自己真的要昏了,腦袋完全無法思考的停止運作,直到他離開了她的唇,她還是一臉的茫然恍惚,只有頰上的紅彩毫不低調的漫紅了整張臉。
  
  「會被看見的……」她低下頭去一臉嬌羞。
  
  他喜歡看她在自己懷裡羞怯的模樣,因為這樣的風情只有在他面前才會展現,項君數喜歡屬於他們相處時的她,因為徹底滿足了他大男人的一面。
  
  拇指輕撫過她的唇,若不是顧及她還在上班,他真想當場擄人離開,找個私密的地方徹底吻遍她。
  
  他重新把東西交給她,「進去吧!下班後打個電話給我。」
  
  「什麼東西?」
  
  「韓國名產。」他眷戀地摸摸她的臉龐,帶著笑意離開。
  
  呆呆的望著遠去的身影,沈逸嵐的迷惑好深好深,為什麼會有叫人如此依戀的男人?她低頭看一眼紙盒裡的東西,當場笑了出來。
  
  她曾經問他,「人參在韓國到底有多氾濫?」
  
  「無所不在。」
  
  「總不會食衣住行都有人參吧?」
  
  「相去不遠。」
  
  「我討厭人參。」
  
  「可是你愛吃巧克力。」
  
  「那又怎樣?」
  
  「韓國有人參巧克力,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把巧克力裡的人參剔除。」他揚起不懷好意的挑釁笑容。
  
  「你——存心搗蛋!」
  
  望著他買來的人參巧克力,沈逸嵐彷彿看見當年那個挑釁她的男孩。
  
  「喔喔,快遞男孩加上人參巧克力,沈逸嵐呀沈逸嵐,到底快遞男孩是你的最愛,還是那個肩膀上有閃亮槓槓的飛行員?」司徒聰雙手攀伏在一旁的欄杆上,認真的思索這個問題。
  
  頭也沒回,她咬牙切齒,「司徒聰,你真是個超級偷窺狂——」
  
  
  
  「看著我!」沙芙娜把手圈在沈逸嵐的脖子上,不停的前後搖晃。
  
  聽到消息說好友曾經和項君睿一同出現在路易絲茶館,沒能親眼見到的她早就摩拳擦掌想要好好拷問這個當事人了。
  
  「小艾,快來救我——」在事務所勞心勞力了一天,下班還得被這麼凌虐著,沈逸嵐實在苦不堪言。
  
  「不准討救兵,看著我。」沙芙娜強硬的逼迫,「那個項君睿呢?」
  
  「不知道。」
  
  「你們感情恢復到什麼地步了?」
  
  「不知道。」
  
  「你是不是又愛上他了?」
  
  「不知道。」
  
  「沈逸嵐,有種你對著我的眼睛說不知道,這樣我就放過你。」
  
  她只得沒好氣的瞟了沙芙娜一眼,期待她能放自己一馬。
  
  誰知——
  
  「完了!」
  
  「什麼東西完了?」沈逸嵐問。
  
  「你呀!你完了。」她邊說嘴裡邊發出噴嘖聲。
  
  「還敢蒙騙我說你不知道,你呀你,明明一顆芳心早就飛到人家身邊去了。」
  
  「哪有,我哪有——」抵死不承認。
  
  「你最好沒有,我告訴你,男人天生就是花心,而機師更是花心,偏偏你那個舊愛項君睿是男人還是個機師,那鐵定會花心到了極點,這樣不行,以後你得鉅細靡遺的跟我說你們相處的細節,我好幫你施打愛情抗體,不然,不出三天,你肯定會馬上跟著人家跑了。」
  
  「芙娜,難道你沒聽過,舊愛還是最美!」梁豐艾親自端著兩人的茶送來。
  
  「不行,我們有責任看好沈逸嵐,免得她陷入愛情泥淖。」
  
  「沙小姐,距離我們在餐會上碰面,早已經超過三天了。」沈逸嵐沒好氣的說,「所以你的擔憂是多餘的。」
  
  「然後呢,你是對他的出現無動於衷還是決定要跟他再續前緣?」
  
  沙芙嵐咄咄逼人的問。
  
  她有無動於衷嗎?沒有,她覺得自己根本完全沒有招架的餘地。
  
  他們算是再續前緣嗎?好像也不算,因為她還是對項君睿每天都要在天上飛翔的工作心有芥蒂,儘管他不只一次對她細說工作的情況,試圖讓她瞭解。
  
  「看吧,還發愣,這女人鐵定栽進去了。你唷,要記得,花心,花心唷——」沙芙娜忍不住搖搖頭,「說,你們那個了沒?」
  
  沈逸嵐驀然臉紅,「沙芙娜,你這女人到底在說什麼啦!」拚命拍打好友要她住口。
  
  拜託,就算女人之問再有話聊,感情再親密,可是要討論這種事情,她還是會覺得——怪。
  
  況且,他們之間也沒有那個呀!
  
  「算了,我不用再問了,看你這表情我已經知道那傢伙想要收復失土根本是易如反掌。」
  
  「如果小嵐還喜歡他,那重新來過也不錯啊!」梁豐艾總是樂觀。
  
  「問題是,她可以放下她自己的心魔嗎?那個在新加坡來回班機上吐得死去活來的女人,她可是極度厭惡關於天空的一切,可天空偏偏就是那個男人的一切。」
  
  「不衝突,喜歡上項君睿並不代表小嵐得天天搭飛機啊!那是他的工作,卻不是他們生活的全部。」梁豐艾還是樂觀的說著。
  
  沙芙娜的問題瞬間讓沈逸嵐把理智給拉了回來。是啊,她能接受這樣的項君睿嗎?或許曾經有過的愛情很動人,她也還深愛著他,可是懷抱著天天等待他從天空降落的不安心情,她能長久的忍受嗎?
  
  「他人呢?」
  
  「……工作吧!」她低低的說。
  
  「打電話給他。」
  
  「做什麼?」
  
  「我們在這裡怎麼說、怎麼猜都沒用,我要親自聽聽他怎麼說,看他要怎麼處理你的心病。」說完,沙芙娜逕自拿過沈逸嵐的包包,翻找著她的手機。
  
  「芙娜,不要啦,把電話還我——」
  
  到目前為止,她從沒有主動打電話給項君睿,一直都是他來找她,偶爾下班的時候一起相處短暫的時光,偶爾在睡前打來聆聽她的聲音,還有那些突如其來的驚喜。項君睿一直都在扮演主動積極的角色,而她就這樣消極的面對,因為她心裡的某個部份,還是在抗拒,害怕自己真會重新愛上他。
  
  沙芙娜才由不得她,找到項君睿的來電號碼馬上回撥,完全把這個面對工作很幹練,面對愛情卻很優柔寡斷的女人阻擋在一旁。
  
  半晌,沙芙娜抓著電話趴在桌上笑個沒完。
  
  「怎麼了?」沈逸嵐不安的問。
  
  「你自己聽,聽聽那個男人在語音信箱裡是怎麼說的,哈哈……」
  
  沙芙娜大笑。
  
  她趕緊撥了電話,系統很快就進入語音信箱的答錄訊息。
  
  小嵐,我今天飛日本名古屋,一樣是波音737—700,預計當天來回,下班後我和品齊有約,如果有事請留言,我會馬上跟你聯繫。今天天氣很好,相信飛行會一切順利,很想讓你看到今天的雲上藍天。想你……
  
  面對好友取笑的目光,她表情尷尬地匆匆掛上電話,心胡亂的狂跳著。
  
  「我也要聽!」梁豐艾也來湊熱鬧。
  
  沙芙娜睞去一眼,「沈逸嵐呀沈逸嵐,我不得不說項君睿這傢伙心機真重,他這語音答錄訊息是特別留給你,還是在向每個打電話給他的人宣告什麼?」
  
  「很好呀,我覺得很甜蜜、很真誠。」梁豐艾開心的說。
  
  沈逸嵐不發一語,臉色一下刷白一下漲得通紅,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小嵐,你快搞清楚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吧,不要重新愛上他了之後心裡的陰霾才又蠢蠢欲動。」
  
  面對那些關切詢問,她選擇鴕鳥的閉嘴不吭聲。
  
  沒等喝完自己的玫瑰伯爵茶,沈逸嵐便拿工作繁忙當借口,早早閃人回家去。
  
  「哎,沈逸嵐這女人如果能把她對工作的精明幹練運用到感情上來,事情就會簡單許多。」沙芙娜望著好友離去的身影感歎。
  
  「芙娜,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當下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或許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她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五年欸,要我早成了戀愛高手,哪像她那麼菜又那麼龜毛,愛著人家卻又口是心非。」
  
  「或許就是因為太愛項君睿了,所以才會害怕失去他,就像小嵐的父親那樣。」
  
  「不要這麼不相信飛行,那已經算是最安全的交通了!項君睿自己是飛行員,更知道安全的重要,畢竟不只他的生命,還包括了客艙上百條的人命呀。」
  
  「再給她一點時間,我想,項君睿會幫助她解開心結的。」
  
  她睞了梁豐艾一眼,「你說,項君睿對她好不好?那天你一定全程目擊他們兩個的互動,快跟我說啦!也許下一個專欄主題,我可以來寫個從天空降落的男人。」沙芙娜熱切探聽著他們兩人一起來到茶館那晚的事情。
  
  「好,很好,他們兩個跟你和瞿易修是不一樣的,項君睿和小嵐都比較內斂。」
  
  「啊,原來兩個都是悶騷葫蘆……」那倒是絕配。
  
  沈逸嵐走在晚風吹拂的台北街頭,不只一次質問自己,她能夠重新愛上項君睿嗎?她能接受他這份危險的工作嗎?
  
  肯定的答案遲遲沒有出現,她抬頭望向夜幕低垂的天空,一架飛機低空掠過,呼嘯的引擎聲讓她無端害怕起來。
  
  下一秒,她匆匆的跑回家,進門後立刻上鎖,把1985年那場惡夢還有她心裡積累了二十年的恐懼都一併鎖上。
  
  而項君睿下班後打的每一通電話,她雖然有接,但心裡的隔閡卻越來越深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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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1 07:29:45
  第八章
  
  「欸,我們兩個會不會太紙醉金迷了點,大白天就泡在酒吧裡。」
  
  「還好,比較慶幸的是,老闆願意大白天就開門做我們兩個人的生意。」
  
  「她敢不開?小心我Fire她。」邱品齊說得義憤填膺。
  
  「誰?誰要開除我?」梁心從酒吧的最裡端緩緩走出來,目光掃了他一眼,「你要開除我嗎?別忘了,現在我是老闆。」
  
  「是、是、是,梁大老闆,感恩啊。」邱品齊連忙示好。
  
  「你們聊吧,我要先走了,還有一堆畫不完的設計圖呢,喝爽了記得幫我把門關上。」不等兩人應允,她已經匆匆忙忙的跑了。
  
  項君睿望著死黨才要開口,他卻已經先發制人,「好,閉嘴,今天兄弟喝酒不談女人。」
  
  他揶揄的笑著,淺啜面前的威士忌。
  
  邱品齊哈拉了半晌,忍不住問:「你最近跟沈逸嵐處的如何?」
  
  睞去一抹揶揄,「不是說今天喝酒不談女人的嗎?」
  
  「暫停一下不行喔,快說!進展到哪裡了?」
  
  項君睿頓時陷入無止境的思索中,一副顰眉蹙額的慎重模樣,「原則上看來好像還不錯。」
  
  「實際上呢?」邱品齊快人快語的問。
  
  「她最近有點閃躲。」
  
  「閃躲?躲哪裡去?躲回她的龜殼繼續當縮頭烏龜嗎?講清楚一點,我來幫你診斷診斷。」催促著項君睿。
  
  「我從名古屋回來後,打了好幾次電話給她,總覺得她好像在迴避我。尤其每當我跟她說起天空上的事情時,她閃躲的反應就更強烈。」
  
  「那你打算怎麼辦?」
  
  「跟她耗嘍!」他發悶的喝著酒。
  
  邱品齊活像是見到怪物似的大嚷,「耗你個頭啦,就說你們這些飛行員表面上好像一副很拉風很行的樣子,光會臭屁什麼側風、爬升、尾風、高度、速度……講,得好像跟埃及金字塔一樣炫,結果一落了地踩到地面就全成了超級大蠢瓜,連個女人都擺不平!」
  
  「請問邱大師有何高見?」
  
  「擄獲女人芳心第一守則,要讓一個女人心悅臣服,就要爬上她的腦袋當她的主人。」他激動的發表見解。
  
  「第二守則呢?」
  
  「一樣,要讓一個女人心悅臣服,就是要爬上她的腦袋當她的主人。」
  
  「媽的,你這沙豬,除了這方法,你就沒有別的建議了嗎。」
  
  「廢話,厲害的一招就搞定了,以一擋百你沒聽過嗎?況且這就跟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一樣,我們要直搗黃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夠了!」項君睿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說吧,願聞其詳。」
  
  邱品齊拿出認真,「你上次不是跟我提過老家旁邊那塊空地想要改建嗎?」
  
  「嗯,是啊,爺爺奶奶住的地方太老舊了,我想蓋個新房子,讓他們住得舒服一點。但是這跟你說的守則有什麼關係?」
  
  彈指一響,「哈,關係可大了,我現在就要教你如何當沈逸嵐的主人。」
  
  「警告你少出餿主意。」
  
  「先聽我說完啦!」他槌了項君睿一拳。還沒娶妻就搶著當妻奴,真是笨蛋一枚,「捧著你家的空地跟你的新台幣,去人間建築事務所指名沈逸嵐來替你的新家掌舵,嘿嘿,屆時你不就成了她的主人嗎?」
  
  「行的通嗎?你不是說『人間』接的case都不小?」
  
  「是沒錯啊,但是這又不衝突,只要知道如何投其所好,擺平了她的頂頭上司司徒聰,你想當誰的主人都行。」
  
  不等他再開口,邱品齊又拿起電話主動聯繫司徒聰。
  
  只見這靠嘴吃四方的邱品齊三兩下就得意揚揚的掛上電話,「走嘍,好戲上場,沒忘記怎麼當兵吧,步槍還知道怎麼拿嗎?」
  
  「步槍!幹麼?你跟司徒聰談了什麼?」
  
  「笨欸你,還不就是幫你投其所奸,司徒聰那個人是個超級軍事迷,最喜歡打游擊戰,而他現在正苦惱沒人跟他玩呢,我們就大發慈悲陪他散散心,他也會大發慈悲的幫你一把,懂了沒!」
  
  
  
  黑名單上的沈逸嵐又搶在最後時間衝進辦公室完成打卡動作。
  
  「呼——喘死我了。」真是千鈞一髮。
  
  「小沈,你時間算得還真準啊。」建築師甲調侃道。
  
  「欸,好說好說,大家承讓了。」她尷尬的走向自己的位子。
  
  「嵐姊,你終於來了。」喬太郎迎上前來。
  
  「怎麼,藍天那邊又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嗎?」
  
  「不是藍天,是聰老闆。」
  
  「蔥花蛋?他已經進辦公室啦?」她一把揪住喬太郎問。
  
  「早就到嘍,而且正和神秘大客戶鎖在辦公室裡長談呢!」建築師乙八卦的論著。
  
  「什麼神秘大客戶?」
  
  「天曉得,能勞駕蔥花蛋親自下樓迎接的傢伙不多吧,就算是藍天他也沒這麼禮遇。」建築師丙幫忙解說。
  
  「小喬,這都是真的嗎?」
  
  喬太郎點頭如搗蒜,「聰老闆要你一到辦公室就進去找他。」
  
  「我?」她納悶的指著自己的鼻子。
  
  就在沈逸嵐納悶的當下,司徒聰打開辦公室的門走出來,「小沈,快過來。」
  
  「什麼事情,聰老闆?」
  
  「新客戶,你來接,是個不錯的挑戰。」
  
  「我!為什麼是我?藍天還有後續的東西要處理欸.」
  
  「就是你,這是客戶指定要求的,至於藍天的東西會有人幫你處理,快進來,客戶等你很久了,這次的案子有時間要求,快!」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她拿起本子,「喔,馬上來。」然後匆匆走進司徒聰的辦公室。
  
  叩叩——
  
  「抱歉,打擾了。」
  
  沈逸嵐才轉過身,那個同事口中端坐在老闆辦公室的神秘客戶當場把她嚇了一大跳。
  
  天啊,怎麼會是項君睿?這傢伙不是該開著他的飛機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嗎?
  
  「早。」項君睿笑容可掬的對她說。
  
  那笑容有點可惡,好像老早就等在那邊看她的蠢樣一般。
  
  「早、早……」她雙腿發軟的坐下,開始覺得自己像是落入大野狼陷阱裡的小紅帽。
  
  「項君睿先生,沈逸嵐小姐。」司徒聰為兩人簡單扼要的介紹彼此,「我簡單的說明,項先生老家旁有一塊空地,他希望改建成適合一家人共同居住的透天別墅,他希望是一個對家庭關係有某種程度體悟的人來擔任他的設計師,我覺得你是最好的人選。」
  
  「我——」真是叫人瞠目結舌的結果,她對家庭關係會有什麼體悟?
  
  司徒聰一逕的對她點頭微笑,「好了,我待會還有事情得出去,你跟項先生好好討論一下他的需求,然後盡快把設計圖、模型製作出來。」他接著轉身對項君睿說:「Ray,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出去玩吧。」十足兄弟的口吻,還撾了他一拳,司徒聰才離開。
  
  「請等等。」她對項君睿發出中場休息的請求,然後追著司徒聰跑出去,「聰老闆,等一下——」
  
  「幹麼?還不快進去處理你的客戶。」
  
  她壓低音量,「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是對家庭關係有體悟的人?」
  
  她是單身女子欸,一年也不過回老家探親一兩次,嚴格說來,是最褻瀆家庭關係的標準人物吧!哪會有什麼體悟?
  
  「因為你未婚。」
  
  「你是接案子還是在拉紅線?況且全公司又不是只有我未婚,珊如也是啊,還有他、跟她、跟她……」沈逸嵐指著其他同事抗議。
  
  「唔,這樣說好像也對,可是我想不出為什麼不是你的理由啊!」
  
  喔,頭疼欲裂,「那請問未婚和家庭關係體悟又有啥關聯?幹麼非得找未婚的人來接這個工作?」
  
  「未婚的人會有比較多美麗的想像,已婚的人對家庭差不多一半都已經死心了,我們又不是要蓋墳墓還是靈骨塔,所以你比較適合呀!快進去,不要怠慢了客戶!」司徒聰一把將她推了回去。
  
  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們個人,沈逸嵐還在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但是,太難了!她劈頭就問:「你好端端的怎麼會來這裡委託私人建案?」
  
  她實在太納悶了。
  
  「我有需求,所以來了。」項君睿一派輕鬆的說著。
  
  「你明知道我不是問這個!多的是有人可以幫你,比如說品齊學長。」
  
  「我怕他蓋我的房子期間,成天都想著要跟我把乃百歡,為了不讓我的新房子在籌建過程裡有任何潛在的危險,我慎重的捨棄了品齊。」
  
  「那還有更多人可以幫你啊!」他的朋友那麼多,應該輪不到她。
  
  「你不行嗎?我以為你夠細膩、夠體貼,會是我最好的選擇,況且除了品齊,我們私下交情也還不錯,不是嗎?」
  
  「但是……」但是她太驚訝了!沈逸嵐在心裡發狂似的吶喊。
  
  「我要的東西很簡單,這房子就是要符閤家庭的概念,最簡單的形體、最簡單的結構,但是要在簡單中把家的溫馨表現出來。」
  
  完了,光聽就知道一點都不簡單,她頓時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看著她一臉頭疼的模樣,項君數忍不住想要竊笑。品齊那小於果然夠奸詐,他要自己別說太多細節,讓她處在摸不著頭緒的為難狀態,逼迫被動的她不得不主動追逐他的身影跑——如果她希望工作順利完成的話!
  
  他豁然起身,「就先暫定這樣了,希望等我從維也納回來,就可以馬上看圖。」
  
  「你要去維也納?」
  
  「嗯,是呀,排班表上的班機是去維也納。」
  
  「什麼時候回來?那如果我有問題想要跟你討論怎麼辦?」
  
  「除了飛行期間,歡迎你打電話給我。對了,我會把班表給你一份,只要不是上班時間,講講電話、收收電子郵件都不是問題。」
  
  項君睿用指腹碰了她的唇一下,然而這次他卻沒有親吻她,就這樣從她面前邁步離開,留下一團又一團的謎霧讓她獨自去解。
  
  家的溫馨?天啊,這是什麼艱困又詭異的玩意兒!她哪知道家的溫馨是什麼樣的感覺?真是夠了!
  
  就在她頭疼思考的時候,項君睿從容地走出人間建築事務所。
  
  在外頭叼著香煙的司徒聰迎上前來,「我有個問題。」
  
  「請說。」
  
  「我幫你這一回,你和邱品齊什麼時候再陪我打游擊戰?」
  
  「只要不飛、不上班、沒考試,Anytime!」
  
  「好,夠乾脆,這點你比沈逸嵐好太多了,她太龜毛、太有原則了,說真的有時候還挺難玩的。」
  
  溫文的外表下,項君睿態度堅決且認真的說:「你最好別玩她。」
  
  「我的口味大眾化,她那種刁鑽菜我吃不起,你留著自己慢慢享用吧。」司徒聰悠哉的抽著煙,滿腦子都在想下一次的漆彈游擊戰。
  
  
  
  沈逸嵐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被抓來這裡。
  
  瞟了一眼天空,拜託,陰天欸,是最適合睡覺的時候耶。
  
  現在的她應該躺在床上繼續補她永遠不足的睡眠,而不是一大清早被抓來這種鳥地方。
  
  「聰老闆!為什麼我們得來這裡?陰天欸,看來隨時會下雨。」她揉著她的黑眼圈痛苦的問。
  
  是,就是黑眼圈,為了項君睿那個家的溫馨概念,她苦思了好久,對於一個常年獨身在外的都會女子來說,她當然也渴望過一個完整的家,但是,她至今還沒有機會建構屬於自己完整的家啊,所以她不懂所謂的溫馨該是怎麼樣!
  
  好不容易,她匯整了沙芙娜和小艾的意見,好不容易把家的雛型掌握之後,就拚了老命的完成了設計圖,嘿嘿,接下來的模型就交給喬太郎吧!她需要睡覺、睡覺!
  
  可是早上七點鐘,她就被抓來這裡,然後只能對著無緣的床揮別啜泣。
  
  「小沈,在還沒下雨之前都只是陰天而已,不用怕!」他繼續慷慨陳詞,「有感於大家成天待在辦公室裡,運動量嚴重不足,為了不讓我的員工英年早逝,所以我有責任帶大家出來運動。」
  
  「聰老闆,沒有人運動還帶槍枝的!」一樣精神萎靡的建築師甲吐槽說。
  
  沈逸嵐很不給面子的猛點頭。又不是在閱兵還是儀隊表演,拿槍?哈哈,真是極度可笑!快放她回家睡覺——醞釀暴躁中。
  
  司徒驄推推喬太郎,傻小子只好跳出來解釋,「嗯……今天我們要運動的項目是漆彈游擊戰,所以,大家最好還是拿槍,如果不想永遠只當槍靶的話。」
  
  「啥,漆彈游擊戰!那麼想當兵,你們當初怎麼不簽賣身契給國防部?」建築師乙臭罵。
  
  沈逸嵐狠狠瞪了吃裡扒外的助理一眼,硬是把他嚇得躲回司徒聰身後。
  
  司徒聰看看手錶,「喬太郎,打電話問那兩隻烏龜怎麼還沒來啦!等很久了欸.」
  
  「司徒,你叫誰烏龜啊,這不是來了!」遠遠的,邱品齊的聲音就這樣傳來。
  
  一度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她詫異的別過頭,然後在見到邱品齊旁邊的項君睿時,她又徹底傻眼了。
  
  天啊,現在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的週末會被抓來這種荒郊野嶺,為什麼邱品齊會來,又為什麼項君睿這該在天上的男人最近老是出現在地面上?
  
  「早。」項君睿的目光落向沈逸嵐。
  
  該死,他又對她露出那種可惡的笑容了。喔!天殺的男人!她氣得快要得內傷了。
  
  「哈哈,全都到齊嘍,快,分組、分組。」司徒聰像個孩子似的躍躍欲試,開始熱情分組,「你跟她,你和阿洛,小沈跟……」
  
  沈逸嵐搶白,「我當然跟我的助理喬太郎!小喬,還不快過來?」硬是把無辜助理拉到身邊來,不忘恐嚇,「如果我被打中了,你星期一就等著提頭來見。」
  
  喬太郎有苦難言,無奈的望著她又求救瞟了大老闆一眼。
  
  司徒聰傻笑,「好、好、好,大家高興就好,高興就好。」
  
  項君睿望著沈逸嵐。他知道她是故意的,瞧,下巴拾得那麼老高,鼻子還不斷冷哼,肯定是在宣洩滿腹的不滿。
  
  「現在遊戲開始!」司徒聰迫不及待的宣佈,一群人便開始四散離開。
  
  邱品齊拍拍項君睿的胸口賊笑,「待會掩護你,你的罪犯你自己處決。」
  
  「不,我要把戰俘帶走,」他認真的表示,「Ihavecontrol.」
  
  「好,你想要Control就Control,死飛行員,話這麼多。」然後笑罵著離開。
  
  野戰森林裡,沈逸嵐抓著這輩子扣除軍訓課程第一次摸到的槍,苦不堪言。
  
  「嵐姊,待會你負責掩護我,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輕易獲勝的。」
  
  「你如果想要中彈身亡的話,你再慢慢等我掩護你吧。」沈逸嵐狠狠的打個喝欠,攤坐在一旁的樹下,一真愛困。「
  
  「嵐姊,我們一定要贏啦,這樣束手就擒很遜欸.」
  
  「哈,想跟我玩陰的,下輩子吧!」又解決了一組人,邱品齊囂張的說。
  
  「沒錯,這世界就數你最陰險。」項君睿揶揄說。
  
  「媽的,死飛行員,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
  
  「感恩喔!」
  
  邱品齊捶他一拳,「奇怪,小嵐躲去哪裡?」
  
  「阿齊,蹲下!」項君睿轉身疾速開槍,一個慘叫,中彈的人疼得倒地不起。
  
  須臾,邱品齊也跟著開槍,砰!抓起槍口狂妄的吹了一下,「嘿嘿,我可不是光靠朋友救命才活到今天的。」
  
  「是,了不起,你最厲害。」
  
  「少酸我了,欸,我們打了幾組人?怎麼還沒遇到小嵐?她該不會已經中彈出局了吧?」
  
  「小嵐不是個會束手就擒的人。」
  
  隱約聽到一些聲音,捱著樹叢,邱品齊蹲下身,「噓,來了來了,我好像聽到你戰俘的聲音,她果然不是會束手就擒的人,但她卻是最會招來殺機的人。」
  
  打叢林野戰還這樣大聲嚷嚷,邱品齊只能讚歎她中氣太足。
  
  「小喬,快一點啦,趕快拿到勝利把遊戲結束,我要回家睡覺。」
  
  「噓,嵐姊,小聲點,你這樣嚷嚷我們會被發現的啦!」
  
  「沒人啦,膽小鬼,快來。」
  
  「你這樣會引起大家注意,然後我們兩個就會被狙殺。」
  
  「就算我的槍法不到百步穿楊的功力,但還勉強可以湊合啦,你快點好不好!」一馬當先的沈逸嵐不住的吆喝著身後溫吞膽小的喬太郎。
  
  聽著對話的邱品齊窩在草叢裡笑到快吐血,「阿睿,待會一左一右包夾,你找你的戰俘,我幫你KO她的小跟班。」
  
  項君睿點點頭,比個OK的手勢。正當兩人要行動的時候,來了一組攪局的人,對著沈逸嵐他們發出攻擊,項君睿二話不說連忙起身開槍。「哇,這樣也要硬幹啊!一旁的邱品齊見狀,只好跟著行動。
  
  叢林裡頓時陷入混戰……
  
  「可惡,把你們都串了——」沈逸嵐退到樹旁尋求掩護,舉起槍枝砰砰砰的亂打一通,也不管有沒有瞄準,總之她氣極了,索性步槍當機關鎗胡亂打一通。
  
  匆地,有隻手從她身後摀住她的嘴巴,把她整個人往後拖去。
  
  她瞪大眼睛掙扎著,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噓,是我。安靜。」
  
  她拉下那隻手猛然回過頭去,項君睿的臉龐近在咫歎,她無言呆望著。
  
  喔喔,不可以這樣盯著他看,不然他們兩個都會陣亡的。
  
  「走——」他拉起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飛快逃竄。
  
  「君睿,我……」她又想發問了,因為好奇。
  
  他一把摀住她的嘴巴,取下那些裝備、槍枝往草叢一扔,貼身擄走她,不讓任何人察覺他們兩人的行蹤。
  
  「我們要去哪裡?不用跟其他人說一聲嗎?他們會找我們的!」坐在駕駛座旁的位子上,她納悶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拋出。
  
  只是睞了她一眼,然後開著車子,帶走了他的戰俘。
  
  唷,不吭聲!她看了他半晌,心想,好,不吭聲就拉倒。
  
  她降下車窗別過臉去,迎著風,乾脆來個兩不相應,她好跟周公去下棋。
  
  她真的睡著了,而且是呼呼大睡。項君睿幾度趁著等紅燈的時間凝望著她,伸手撫摸她的臉龐,她像貓咪似的發出嚶嚀聲,但依然睡得深沉。
  
  要不是隆隆的引擎聲驚擾了她的睡眠,沈逸嵐敢說自己會這樣一直睡下去。
  
  「唔……」她睜著迷濛的眼睛看著空曠的四周,嘴巴兀自咕噥著疑問,試圖找尋喧鬧引擎聲的來源。
  
  匆地,一個身影猛然靠近,攫住了她咕噥的嘴,狠狠的親吻著睡眼惺忪的她。
  
  吻得她措手不及,吻得她七暈八素,最後她氣喘吁吁的靠在他懷裡。
  
  他笑著問:「醒了?」手指挑玩她的髮絲。
  
  「這是哪裡?」
  
  「松山。」
  
  「來松山做什麼?」她攀著他的肩膀,調整著自己紊亂的呼吸。
  
  「看飛機。」
  
  他才剛說完話,她就猛然離開他的懷抱,驚訝的看著空曠的四周,再三確認隆隆的引擎聲就從她腦門上呼嘯而過,她才恍然大悟。
  
  「好端端的做什麼來看飛機!你每天看的還不夠嗎?」她又想要抗拒了,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特地帶你來的。」
  
  「我不要看飛機,我要回家。」沈逸嵐摀住耳朵,想隔開這些轟然聲響。
  
  拉下她的手,「既來之則安之,下來吧!」他率性的離開駕駛座。
  
  遲遲等不到她的出現,項君睿走過去打開車門,硬是把鴕鳥的她拉出車子。
  
  掙扎著要縮回自己的手,「項君睿,我要殺了你——」她發狠的威脅警告著。
  
  「那就下來把我殺了吧。」他非得把她拉下車不可。
  
  坐在車裡,飛機的引擎聲已經夠叫人震撼了,踩在這空地上,沈逸嵐感覺整個上地都在呼應著那巨大的聲響,令人難以忍受的焦慮瞬間包圍她。
  
  她討厭這種感覺,討厭飛機自她頭頂上飛快掠過的龐然氣勢,那會叫她覺得自己很渺小,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抵抗。
  
  被項君睿這麼抓下來,她跌跌撞撞的,眼神裡充滿對他的控訴。
  
  明知道她的厭惡,他卻還這樣逼迫她!「項君睿,我恨你——」
  
  他不怒反笑,「除了摯愛的人,想要在一個人心裡永遠停留,經驗告訴我就是要成為她最痛恨的人,所以對於你的痛恨,我甘之如飴。」
  
  「你——」她為之氣結。
  
  他們就站在飛機的航道下,彼此互不相讓的對峙抗衡著。
  
  沒多久,陰霾的天空開始落下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兩人身上。
  
  飛機的起降依然,夾雜著突如其來的雷雨,包圍著他們。
  
  這是她最討厭的地方,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瞪著他,沈逸嵐氣得紅了眼眶,握緊雙拳脫口而出,「你到底愛不愛我——」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垂掛在臉上,旋即被雨水霸道的沖淡稀釋。
  
  項君睿望著她半晌,終於邁開步伐摟住她。
  
  「走開,你走開……」她像個孩子似的鬧著脾氣。
  
  他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笨蛋,你不該問我這個問題的,我以為我已經表達的夠清楚了。我一直在等你跨越你面前的這道鴻溝,等你朝我走來,我一直都在等著你!」他激動的說。
  
  沈逸嵐知道他的意思,「不,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她還是沒辦法忘卻對天空的恐懼,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不斷從她身邊飛向天空。
  
  「可以,你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項君睿逼迫她抬起頭來,在她耳邊真切的說,「你看,睜大你的眼睛看著,每一天,有多少航班在這裡起降,裡頭有多少飛行員、機組人員還有旅客?他們都是平安的在天空中來來去去,除了這座機場以外,世界各地還有更多的機場也都這麼繁忙的運作著,他們不也都安然的回到溫暖的家?」
  
  「飛行是安全的,天空也是無罪的,飛行員所受的訓練就是要克服一切險惡天候,維持每一次飛行的安全,你就算不相信天空,也該相信我,相信我的努力、我的專業,要不然我們為什麼那麼辛苦三更半夜還在熬夜苦讀,三更半夜還在模擬艙裡假想任何緊急狀況,務必把程序做到最熟練?」
  
  沈逸嵐望著迎面而來的飛機,內心的恐懼揪她心好痛,她也想輕鬆看待這一切,可是失去父親的痛實在太深刻了。
  
  「你看,因為這幾天天氣很不穩定,平常我們都是用十號跑道進場,從後龍中壢泰山進場,可是現在已經換成二十八號跑道,飛機必須繞一大圈,到石碇平溪再從瑞芳下來,飛行不是盲目的把飛機飛上天後再胡亂的降落,這是經過種種考量評估後的結果,剛從阿德雷德回來的時候,我在國內累積落地數,當然偶爾會遇上天候很糟的情況,可是我總覺得我的父親在看顧著我,讓我每一次的落地不單只是落地,而且落得安全又漂亮。」
  
  沈逸嵐的眼睛在哭泣,她望著雨中飛行的班機,望著雷雨中閃爍的燈號,她無聲的哭泣著。
  
  項君睿知道她已經軟化了,至少她不再抗拒,他抱著她,陪她看著他最熟悉的一切,抱著她當她最後的依靠。
  
  許久,「君睿,答應我。」她哽咽的說。
  
  「你說。」他用著他最溫柔的嗓音回應。
  
  「你每一次都要平安的回來,平安的降落回到我身邊來。」
  
  「嗯,我保證。」
  
  沈逸嵐回身反抱住他。
  
  「我愛你,小嵐。」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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